HBL番外合集 暗恋日记
1
2月15日
终於要开始上期待已久的大体课了。听说实验操刀是三人一组,由甲乙丙班各一人凑成。不知道我会和谁同组?希望不是那种都不做事的人……
2月16日
今天很多同学都来跟我道恭喜,脸上一副羡慕的表情。拜托,大体实验跟「他」同组又怎样了啊?男人重要的可不是外表,而是内在。况且今天第一次看到大体的刺激实在太大,我根本没心情去看清他究竟是长啥样,可以让小恩她们发这麽凶的花痴……
好吧!我承认是有瞄到一些啦!虽然眼睛被福马林薰得猛掉泪快睁不开,不过我还是努力打量一番了,毕竟是未来的同组组员嘛。看他身体线条满纤细的,一点都不像传闻中当过HBL冠军队长的样子,没想到他和其他男组员一同将大体从地下室福马林槽抬上来时,居然还满有力气的,比那些外强中乾的高壮男生都有用多了。
他把脸转过来後我才真吓了一跳,嗯……不知该怎麽说,反正就是很吃惊……没想过居然有男生可以长这麽漂亮,却又没半点脂粉味。下次再近距离看仔细一点好了,说不定他是只能远观型的……
2月20日
事实证明我错了,幸好我们学校的大体实验课规定不准戴口罩,我才有机会以超近距离细看他的脸。真的好恐怖,五官完美到像米开朗基罗雕塑出的艺术品,皮肤、发质都超好,根本看不到半点毛孔……害我都自卑起来了。
虽然那种「大家公认的帅哥」向来不是我的style,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优,很优……
2月27日
今天轮我们这组操刀。乙班的那个男生真的很逊,不过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事先念的书在面对大体时完全化为乌有,拿起手术刀根本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切,手还发抖连简单的刀口都切不平整。幸好有「他」关照……他真的好厉害,明明是第一次做,动作比助教都要熟练,很快的就把该辨认的肌肉丛、血管、神经等等都剥离出来了,连教授在一旁看了都赞赏有加,说他天生是当医生的料呢!
不知道为什麽,看到他被称赞,竟然连我自己都乐陶陶的,真奇怪,根本就不干我的事呀!我只是一个光会拖累他的无用米虫罢了……呜呜……
3月12日
我知道,我正在做一件蠢事。特地准备一本小册子,把每次实验课他和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做著这种连国小女生都不屑做的蠢事的我,到底想干什麽呢?
听说他父母都是医生,而且都是大医院主任级的,难怪那些学校外聘来为我们上课的资深名医,几乎每个都认识他。BBS上,永远不乏关於他的文章,例如他又拿到书卷奖了,他参加的篮球队又获得胜利了,哪本艰涩共笔又麻烦他审查了,又有哪台从没看过的名贵轿车来接送他上下课……
因为HBL的关系,他还有个人专属网站(据说本人毫不知情),由众多fans苦心搜集齐全的个人资料,也都被我偷偷记了下来……
距离,很遥远,非常遥远。而我,很傻,非常傻。
3月19日
真的搞不懂自己在想什麽了,难道这麽轻易的就喜欢上一个人吗?那样完美近乎无懈可击的大众情人型男孩,根本就不该是我会喜欢的类型啊!不是那个人长得有多帅、条件多优秀、家世有多好就能让我产生心动感觉,一定还有其他别的什麽……
和他大体实验同组越久,就越觉得他真是一个奇异的人。僧(学生)多粥(老师)少,当解剖结束,一群人争相推挤、围绕在大体周围听老师讲解重点时,他却从不与人争;他永远不可能是那个得意站在前头、占到好位置的机灵者,也不可能是那个著急站在後面、不断探头探脑向前推挤的不甘者,他顶多远远的静静站在一旁,面带专注神情的侧耳倾听,身上散发出的沉稳气息,自是和一群浮躁骚动的人们明显区隔开来,那简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次元。
等到一群高谈阔论、嘈杂争辩的人吵闹够了,终於肯抬起尊足移师下一具大体时,他才拿著一把镊子默默趋前,弯下腰,先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组织结构复位,再轻轻翻动,自己细看、自己辨认,偶尔和相熟的同学交换几句意见。
他真的是我看过,对大体老师最温柔的人……
3月26日
大体第一次期中考成绩出来了,他果然是最高分,而我排名第二。这是连续挑灯夜战一星期的结果。我一干朋友全跌破眼镜了,小恩还睨著眼说我是「色欲薰心」,我完全无法反驳……
但他对我的态度还是一点都没变。我不知到底该怎麽做,才能让他另眼看待我。我真的不知道……
4月2日
手上有两张近来颇轰动的「人体世界」巡回展的票,虽然争议性很大,但我想他一定也会有兴趣的。不过直到放春假前,我还是没勇气对他提出邀请。
明天礼拜六是最後一天了,我已经决定要和一直吵著想去大开眼界的妹妹一起去看……
2
4月3日AM6:00
方柏樵已经习惯每天都在温暖体温包围中,蜷伏著醒来。
他原是睡姿端正的人,身体仰躺、双手交握月复上,是他自小不变的姿势。曾几何时,就算是一个人入眠,他也改不掉蜷身侧躺的习惯了,尽管拥著的棉被,并没有任何除了自己之外的温度。
包覆著他的男人虽然总是比他早睁开眼,却会动也不动的继续躺著,等待他醒来。接下来就视时间和情况而定,也许什麽都不做,也许迎面一个深吻,也许男人趁他意识还模糊,直接分开他双腿就将晨间勃发的挺入,让他在全身摇晃不止的躁热中彻底清醒过来,直到梳洗完站在厨房准备早餐,都还是虚软如泥的。
……此刻,便是属於「第三种」的状况。
他在连内脏彷佛都要被挤出的压迫感中抽息睁眼,感觉自己两腿被弯折起压在胸前,双臂环於男人颈後,身体呈现大敞任由予取予求的姿势,胸口不由升起一股微微恼意。
右手成拳,象徵不悦的捶打男人肩胛一记,没想到反被狠顶了下,他倒抽口气,陷入男人背脊肌理里的指甲下意识用力一抓,划下数道红痕,埋在体内的凶器立时又是一阵蛮捣。
「裴……!」他被搅得说不出半句话,只能嗔视对方,勉强以唇形加以警告。
裴-程只是懒慢扬起嘴角,突然低下头缠吻住他,不理背後的拳头怎麽又抓又打,他大掌托起轻颤不止的双臀,顺势将自己推入更深处後,立即毫不客气的前後摆动起来。
被不知节制的力道侵袭的无助晃著,像随汹涌浪涛载浮载沉的扁舟。方柏樵很想叫男人将力道放轻些,因为今天早上还得出门,但被堵住的唇连声音都发不出,就算後来终於被松开了,也已经处於除了申吟声再也吐不出半个字的状态。
他边模糊想著快被遗忘的今天预定行程,边在激烈的律动中,和臂弯里圈住的男人共同到达了之巅。
裴的嘴很挑剔,几乎已到了难缠的地步。
这可能和他的生长环境有关。但方柏樵想,就算裴不是生於殷富之家,他应该还是一样,会是个相当难养的孩子吧。至於为何他还是能长得这麽高,就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之外了。
将生菜、马铃薯泥、火腿等材料放入烤香的潜艇面包里,剩下来的拌水果切块做成沙拉。此时淋浴间隐约传来的水声停了,方柏樵将餐点端上桌,忍不住顺势坐下稍作休息,揉揉犹酸麻不堪的双腿,待气力稍微回复後,才起身自冰箱拿出矿泉水和牛女乃,各倒了一杯。
光早餐部分,裴不吃的东西就可以列满三大张纸。饮料的话,包括牛女乃、果汁、茶类,甚至咖啡,他都不碰,只喝特定牌子的冰矿泉水。他也不吃美乃滋、蕃茄酱等沾料,蛋只吃水煮,蔬果非新鲜的不吃,而且能接受的种类很少。
总括来说,裴的口味是偏美、日系的,方柏樵自己却是吃中式的早餐长大。不过他并不是会挑食的人,所以自从两人同住以来,还是他迁就裴的时候居多。
刚考上大学时,因为学校距家有一段距离,所以他选择住学校,周末才返家。只是当初特地保留下来的宿舍床位,现在却成了午休时才会回去憩息的地方,在父母也都暗中知情的状况下,他和裴在同张床上迎接一天早晨的日子,不知不觉也已经持续一年半了。
回家时若遇上母亲做了点心,她总不忘叫他「多带一份回去」。母亲似乎很想再多问些关於裴的事,只是顾虑到父亲想法,终究还是什麽都没说。
自从那次坦白後,他和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上一席话了。为免父亲生气,他从不在他面前提起关於裴的事,他不盼父亲接纳,只希望随时间过去,终有一天父亲会谅解他的选择。
这样的僵局一直到上次回家,才有了些许转变。
那晚他因为口渴而醒来,下床至一楼倒水喝,正巧遇上刚动完夜刀返家的父亲。看著头发又白了数根的父亲,很想劝他不要再熬夜做这种耗时耗力的手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相顾无言中,没想到父亲突然掉开目光,神情不甚自在的哼了声:「下次别只穿睡衣就下楼,脖子都被看光啦!」
「啊……」
他闻言脸上倏地一热,下意识抓紧了宽松的领口。不用低头看也知道父亲指的是什麽,双颊不由得更烫,连背脊都蒸出汗来了。父亲似乎也被他的窘迫反应吓了一跳,两人瞬间陷入更尴尬的沉默中。
父亲神色复杂的看著他,那目光像在看个陌生人。半晌,才轻咳一声打破僵凝,有些支唔的问:「那个……应该有在用……吧?」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没有。」
「什麽?」父亲皱起眉。「这样不太好吧?」
「我和他……都只有跟彼此……」
「还是要小心一点。」父亲重重叹了口气。「我信不过的是他,担心的是你啊!」
做梦也没想到,会和父亲讨论这样的话题。也许父亲并没有他所想像的,那样不接受同性之间的关系,只是不知该如何表达出口罢了。
「在想什麽?」
几滴水落在手背上,方柏樵回神转头,对毫无声响就出现在身後的男人已是见怪不怪了。只见他上身赤果,发间犹沾著水珠,这两年间他不再染发,他才知道他原来的发色其实是相当漂亮的银灰色。
他摇头。「怎麽不擦乾头发再出来?」
「我又不是你,不会这样就感冒。」裴-程在他对面坐下,看了眼他放在面前的沙拉,皱起眉:「你只吃这样?」
「再加上牛女乃,够了。」
「我这份分你一半吧。」
「不用了,我吃不太惯汉堡类的东西。」
「你平常不都会多煮一些东西的吗?例如稀饭馒头什麽的。」裴-程说著,不由分说将自己的盘子推向他。「你吃一半再给我。」
「今天时间来不及了。」方柏樵意有所指的瞪他一眼。「你不会忘了等会儿要去看展览的事吧?」
「怎麽可能忘记。」裴-程见他不动食物,乾脆直接整块拿起凑在他下唇,强迫他咬一口後,放回自己嘴边再咬了一口。
「这可是你第一次邀我去看篮球赛以外的东西。」虽然展览什麽的,听起来似乎又是无聊玩意。「又不是非要准时进场,赶什麽?」
「我中午还有事。」是医疗服务队的筹备会议。今年他们首度跨出亚洲,远赴非洲的难民区,事务更加庞大繁琐。
「你这家伙,没事找那麽多麻烦事上身,存心要惹我发火吗?」裴-程拧眉啐道,将手中食物又塞向他:「快吃!吃完我们就出门,行了吧?」
3
因为裴要於看完展览後顺道送他去学校,所以方柏樵不愿他开「太招摇的车」。虽说如此,但方柏樵对车子的品牌同样毫无研究,顶多会辨认双B的mark而已,所以当裴-程驶出这台外型稍嫌怪异、车尾有著「turbo」字样的双门跑车,神色平淡的道「价格忘了,反正是买来玩玩的便宜小车」时,他也就不疑有他的相信了。
「什麽便宜小车……」过了几分钟,原本高速行驶的跑车在红灯前瞬间煞住,连一丝颠簸都无。方柏樵终於忍不住侧过头,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定义不同罢了,我可没存心唬你。」
「明明就有。」感觉周遭川流人群投来的注目礼,他叹口气重复说过不下数百次的话:「开慢一点吧,别在这种地方试你车子的性能。」
「够慢了。你以为在全世界交通最差的城市,我能开多快?」裴-程瞥了眼犹剩下七十几秒的绿灯号志哼道。
「交通再乱,对你有任何差别吗?」
台北道路拥塞,而裴开车向来习惯跟车跟得很紧,通常不超过半公尺,一有机会就超车。别人要开半小时才能到的地方,他往往只需十多分钟。屡劝不听下,方柏樵也放弃多说了,就算他距离总能算得极准而从不出错,但连坐在车上的他都觉得危险万分,更何况那些被紧咬住的驾驶……恐怕都被吓坏了吧。
偏偏若换做是他开车,裴就会订下一大堆规矩。完全的双重标准。
突然,望向窗外的脸被攫住下颚的大掌扳过。方柏樵措手不及,唇已被用力堵住。
太过突然及浓烈的吻约夺去他五秒钟的思考能力,随即被一群谈笑走过窗旁的年轻男女彻底唤回。上半身越过中央手煞车亲吻他的男人不顾他骤起的剧烈挣扎,舌头探得更深,又在觉察他回咬意图後机敏退出,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放心……他们什麽都看不到的。乖点,让我亲。」
车窗玻璃早已换成只能由内看向外的设计。为防偷拍,裴家的每一台车皆是如此。
「……」
方柏樵略微迟疑的闭上眼,感觉重新覆上唇的温热力道放轻许多,绵密舌忝舐过口腔每个角落,挑弄著无处闪避的舌引诱他回吻。他著魔般,稍嫌笨拙的也吮住了对方的舌。
心脏跳得好快,一下一下沉重的鼓动著。窗外的人潮车潮依旧不断来去,那隐约嘈杂的声音彷佛就近在耳边,和著急促心搏声刺激脆弱的耳膜。
在心脏即将跃出喉间的刹那,一道尖锐喇叭声忽地响起——
……?
方柏樵脑中仍一片空白时,唇上压力已消失,下巴的箝制也被松开。他睁开眼,绿色号志晃入眼帘。高温立即袭上他双颊。
「你……」背後噪音更响了,他避视後照镜,垂首扯了犹好整以暇的男人衬衫一下。「……还不快开!」
「刺激吧?下个红灯继续。」裴-程道,无视扫来的瞪视。「这里红灯时间长得离谱,不找些事做,都要睡著了。我瞧你明明也投入得很啊。」
「歪理!」方柏樵咬著微肿的唇别开眼,直视前方不再理会他。
车子又行驶了会,裴-程像是终於想到似的,懒懒问道:「喂,到底是要看什麽鬼展览?」
「我没说过吗?」方柏樵有点惊讶,似乎裴一直没问,他也就没提了。「是人体展。」
「『人体展』?」裴-程复述一遍,拧起了眉头。半晌,才缓缓道:「你居然邀我看这种东西?……男的还是女的?」
「什麽?」方柏樵怔住。虽一时不明白他话中何意,仍照实回答:「男的占大多数……也有女的。听说还会有怀孕妇女。」
车内顿时陷入一片漫长沉寂。
「……看来我们在某些认知上出了差异。」裴-程一个俐落右弯,将车子停在路旁,盯著他问道:「你所谓的人体展,难道不是指一群人光著身体任人看吗?」
4
4月3日AM9:00「人体世界」巡回展会场
「咦?小唐?」
唐莹闻声回头,被眼前大批女生的阵仗吓了一跳。为首的女孩还掩著口一脸懊恼,像是後悔出声喊她。
「……小恩?」她吃惊的大叫。「还有嘉琪、婷婷……不会吧!你们也来参观人体展啊?怎麽没听你们说过?」而且她记得小恩明明很讨厌大体课的不是?
「这……说来话长。」小恩露出尴尬笑容。她是知道唐莹会来,只是没想到也选在这日。支唔半天,平时脸皮奇厚的她终於绯著双颊吐实:
「上回趁你那组轮到操刀,我偷翻了一下『他』留在座位的记事手册,他今天也会来看展览。……先声明,我不跟你说是有原因的,可不是故意排挤你喔!」
偷翻「他」的东西?唐莹难以置信瞪著小恩不甚自在的表情,无法想像她也会做这麽青涩的事。胸口有股酸酸热流涌上……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啊!
「什麽原因?」她故意环臂轻哼:「说了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因为……我怕你会伤心嘛!」小恩嚷道:「『他』夹在手册的票不是只有一张,也不是很多张,而是两、张喔!我也问遍同届其他男生了,他们都说不知道。…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你是说……」唐莹不著痕迹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不要发颤。「他也许是和,女朋友一起去?」
「也许,whoknows?所以才要亲眼做个确认啊!要不我才不想来这里咧。就算真的有,能看看那幸运儿究竟长啥样,我也甘心了。」话虽如此,她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可完全和甘心两字扯不上边。
再仔细想想,哪有情侣约会是去看人体展的啊?未免太没情调了吧!
「老实说我快速翻过整本,包括以前的记录,实在看不出任何他有『家室』的端倪。不过,就是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她突然一顿,睁大双眼直视前方。「喂喂,你们看!真的来了……」她喃声道,「谢天谢地,佛祖有保佑,不是女朋友!」
唐莹背脊微震,回首望去。
那人正好走进会场。今天的「他」穿得比较休,简单的白T恤加淡蓝牛仔裤,她觉得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样的穿著了。走在他身边的,不是玲珑女子,而是足足高了他近一个头,有著奇异发色的昂然男人。
他抬起头似乎对那男人说了些什麽,男人却全不搭理,线条深遂的脸上明显怖满不悦。
「老姐,这次你的眼光终於有长进了,简直一日千里啊!这个男生,我评他AA级……不,是A乘以n级。」妹妹也凑过来拍她一记,竖起大拇指以示称许。
不知为何,身边的好友一片欢天喜地,她勉强扯扯嘴角,却发现自己连笑都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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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唐莹。」
方柏樵有些意外的停下脚步,对其他叫得出名字却并不相熟的女生,也点头招呼了下。
「真巧,在这里遇见,我早就在猜想你一定也会来。」平常油嘴滑舌的小恩突然变哑巴了,反倒是唐莹,也许因为已经有过多次合作操刀的经验,她神色如常的指著自家妹妹向方柏樵介绍:「我妹。怪女生一个,我弟听说我要来人体展就反胃,她反而兴致勃勃的硬要跟。」
「……这我可以理解。」漂亮的眼瞳微微上扬,若有似无扫了身旁绷著脸不语的男人一下。唐莹看在眼里,露出微笑道:「这位是?」
「他是……我朋友。」方柏樵话方落,男人突然冷冷扫来一眼,一群女生除唐莹外全极有默契的同时调开偷偷打量的目光。他哼了声,垂首在方柏樵耳边丢下一句「限你一分钟内结束对话」,便头也不回朝外走去。
5
「咦……程……?」
过了三秒,裴-程才扬眉转头。眼前是一张薄施淡妆的年轻女性脸庞。
他对任何事物皆有著过目不忘的惊人记忆力,惟独女人例外。有的甚至连上床过与否都毫无印象。不过这女人虽改变甚钜,他倒还稍微记得,因为女人的凡事依顺,他和她来往算维持久的了。
纯粹伴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他转入协扬後。
「好久……不见了。」女人忍住欲跨上前的步伐,保持一段距离凝视在记忆中始终鲜明的脸。「……你怎麽会来这里?」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吧?」裴-程不愿回答,只微讽的撇撇唇角反问。
「我……我陪我男友来,他是医生。」女人望了望远处的停车场。「他去开车了,我在等他。」
「医生?」裴-程听到这词就皱眉,瞥眼女人和从前相比堪称朴素的打扮。「哼……你的『胃口』倒是变小不少。」
女人听了也不生气,垂下眼淡淡一笑。「我们交往一年多了,下个月就要订婚。」
「所以?」裴-程的视线漫不经心越过女人望向门内,又转了回来,读不出情绪的淡眸定定看著她。「那很好啊,恭喜你。」
「……」
女人掩不住惊愕的回视他,那表情像是见到多麽不可思议的事一般。樱唇艰涩的蠕动了下,「你……怎麽……」
「干嘛?」
女人呆然半晌,咽下了到嘴边的问话。她突然低头打开皮包,翻找一阵,拿出一只手机。
「那时候你在j-club给我的,我一直带在身上,想说哪天遇到可以还你……」vertu的订制手机,出自最优秀设计师及工匠之手,白金制的外壳,蓝宝石水晶萤幕和红宝石按键,只服务有能力拥有它的顶级顾客。……他送给她又能如何呢?
「不用。」裴-程莫名其妙皱眉,觉得女人脑袋似乎有问题。「几年前的旧机,早可以丢了。」
「我丢不了。」别说它除了通话外的价值……她发现自己既无法卖掉它,也无法将它送给别人。「可是,我也不想再留著它了。拜托你……收回去吧。」
裴-程沉默了会,自她手上接过手机。
「那……再见了。」男友的车头已依稀可见,女人悄悄再看他一眼,垂首快步离去。
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她慨叹著,和一个清瘦的年轻男人擦身而过。
男子有著平日的她绝对会看到傻掉的容颜。她不知道,素昧平生的「他」,就是她想得到的答案。
那个改变你的人……是谁??
「等、等等……不会吧?『他』就这样走掉了?根本还进来不到十分钟嘛!」
呆然目送方柏樵远去的背影,一票女生皆是问号满天飞。
「是不是因为那高个儿的关系?我瞧他脸色好难看,眼神好凶,一副想把这里夷为平地的模样。」
「哈……你形容得真贴切!」
「好意外啊!我之前猜想过n回,怎麽也想不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们真的是朋友啊?完全无法想像。」
「『无法想像』,总比『心碎』好吧!该庆幸了啦,至少咱们的王子不是和某个天杀女人甜蜜蜜的连袂出现。」
「看那体格,应该是一起打篮球的球友吧,除了有点可怕外,感觉其实也很优呢!我喜欢这型的。」
「是喔?换作是我,一定敬而远之。」
「……喂!小唐,你干嘛一直不说话?刚才明明还谈笑风生的。」小恩突然撞了下唐莹的手臂,有点吃味。「我觉得你在『他』面前会变成另一个人耶!平常的糊涂呆样完全一扫而空,恋爱的力量果然伟大啊。」
「……们……」始终半垂著脸的唐莹突然喃喃自语。
「嗯?你说啥?」
「…我说,」唐莹猛抬起头,瞪著一干好友道:「我们别看展览了,去喝酒吧!」
「啊!?」大家还在傻眼,唐莹已连拉带扯的将她们一个个朝外推去。
「好端端的,干嘛突然……你好歹也解释一下,喂!」
「我失恋了!」她叫道:「有义气的,就陪我去喝酒!」
「什麽?不会吧!你『失恋』的话不就代表……他明明没带女友来啊!」
唐莹不想多说,只道:「你们应该知道我的第六感向来很准吧?」
「是啊。」简直可以媲美动物了。
「那我的直觉就明白的告诉我,我、失、恋、了!失得彻彻底底,乾乾净净。别再说了,一句话!陪不陪?」
「呃……」这样的唐莹有点恐怖,但她们都看见她眼里悄悄凝聚的水光了。「问题是,一大早的上哪喝酒啊?pub、酒吧根本都还没开……」
「我知道有一家24小时的快炒店,咱们就喝台啤吧!」
「咦~~~~~不要啦!那很难喝说!!」
也许是因为太过喜欢,所以一眼就看穿了。
原来那个人,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啊。
原来打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她介入的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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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午几点开会?」
裴-程随意将手机放入口袋,瞥著慢慢走近的方柏樵问道。
「一点。」
「那好,你还有三小时的赎错时间。上车吧!我带你去瞧瞧正常人约会该去的地方。」
对以自然口吻说出「正常人」三字的裴,方柏樵意外的没多表示什麽,只默默坐进副驾驶座。裴-程也不再说话,车子在娴熟操控下很快远离市区,高速朝北驶去,两人一路上无言。
道路越来越窄,人车也逐渐稀少,身旁的男人没有半丝犹疑的绕著连在台北长大的方柏樵都不知道的偏远小径,反覆的弯弯曲曲彷佛没有尽头。终於在过了个大弯後眼前忽地豁然开朗,空旷的水泥地上,远处一片高耸铁丝网墙矗立著,墙外便是沙滩,更远处,海水和著泥沙的味道混在微凉风中拂来,袭入拉下一些的车窗里。
「到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说道。方柏樵怔了一阵,侧眸看他,他已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他也跟著下车,走向铁丝网墙。海风比想像中强劲,将他的发吹乱了,略咸的气味却意外乾爽。还在想门在哪里,不意裴-程居然手一攀,几下俐落动作,转眼间便翻过铁网,一跃而下。
「裴!」方柏樵惊愕的瞪著网内那人。难怪这样海天一色景致,居然没被大批游客占据,原来是禁区……他到底怎麽知道这里的?
裴转过身,嘴开阖著似乎在说些什麽,但风声太大了,让他听不真切。
「什麽?」他倾身凑近铁丝网。
「……」
还是听不到。他又贴近了些,脸触上冰冷的金属线网。随即他的唇被吻了一下。
「你也进来吧。这点小障碍,应该难不倒你。」隔一层铁网,男人贴著他额际低低说道。明明是再平淡不过的点水之吻,却让他胸口一紧,热潮涌上双颊。
直觉看向四周,触目所及皆无人踪。视线转回正前方,那双淡眸仍盯著不放。方柏樵叹口气,只得也跟著越过网墙。
在下头守著的男人有力的双臂伸展开来,拥住了他。明知附近无人,他还是不自在的挣动著,顺利推开对方的手掌却在下一瞬被反握住,再也挣不开。
「过去那边。」
脚深陷在沙中,男人宽厚的掌牵著他的,一步一步缓慢走向海岸。就算不是同性情侣,他和他也都不是会在公开场所做亲密动作的个性,但现在……
原本呈被动姿态垂著的手轻轻一挣,反握住对方的,滑动、收拢,不知不觉间成了十指交缠。他垂下眼,避去随之投来的目光,感觉指间被扣得更紧,几乎泛疼了。
几年前曾在报章上阅读过的零星字句,此时突然自记忆深处涌回。
就算不相爱……还是可以接吻…可以拥抱…可以发生性关系……但是,不会牵手。
……曾经,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
现在这般光景……大概是那时的他绝对想像不到的吧。
「这种时间来视野最好。」在岸边席地坐下,裴-程依旧没有将手松开。他以另一手指著海岸线道:
「不过凌晨来更棒。等天转亮,短短半小时内就会变化几十种颜色。下次再带你来,绝对比那恶心东西好看百倍。」
对於男人无礼的诋毁话语,方柏樵出乎意外的也没说什麽,只是微眯起眼。接近正午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流动著深浅不一的白金色,灿耀夺目。
「从没听你提过这里。」
「我也很久没来了,早忘了还有这块地方。上次来,是认识你之前的事了。」
方柏樵点了点头。
「是……」他突然开口,吐出一字後又顿住。半晌,才缓缓道:「……和别人一起来的吗?」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快听不见。
「别人?」裴-程扭头看他,扯起嘴角。「例如?你指谁?」
「……例如,」方柏樵抿紧唇,迎上他的视线。「刚才那个拿东西给你的女人。」
「如果我说是呢?」
话方落,裴-程旋即左臂使劲,将转开头欲起身的方柏樵一把扯回,紧箍在怀中。意料之中的挣动,也在他的手滑入那单薄T恤後,化为紧绷的僵直。
「裴……!」方柏樵咬牙,半眯的眼责备的斜嗔身後男人,眉峰轻蹙。最敏感的那点已被精准箝住,肆意捻揉。他不知道他忍耐的神情看在对方眼里,比指上的动作更煽情百倍。
「还是这麽禁不起玩笑。我是交过不少女人,不过没一个踏入过我的公寓。你说她们会来过这里吗?」
一端的乳首已经完全充血挺立了,他转战另一方,空著的那掌自口袋掏出手机。「这东西是我以前给她的,她还给我罢了。既然你看了不高兴,丢掉也无妨。」
语毕,振臂一抛,金属壳制的物体划出一道深长弧线,坠入海中。方柏樵看得怔了,随即又被游走全身的粗鲁力道唤回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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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保证以後不会再出现。不过来几个,就扔几个。可以了吧?」
「你到底和多少…………」方柏樵轻颤了下,感觉海风直接扑在的胸膛上,他的T恤已被卷至肩膀处。「……算了。」
「觉得不甘心吗?我以前玩得很凶,你却连半个女人都没碰过。」裴-程稍嫌用力的啃噬皮薄的心口处,温热的齿触感受著底下愈见急促的搏动。「嗯?很不甘心吧?是不是後悔了?你应该也想——看女人的味道吧?」
「混蛋……谁像你……」烈日照射下,方柏樵上大学後逐渐褪白的肤色添了些许红润。「什麽不甘心,我从来没想过……」也没有机会让他去想。十八岁前的他脑里容纳不下除了篮球和课业以外的事物。
也许到了某个年纪,他会自然而然开始意识到那些事,但那一天还来不及到来,他的人生便已被某人硬生生闯入,搅和得全变了样。
「我承认我双重标准。不过如果你真沾了哪个女人……我也许会克制不住自己。就算是以前的事也一样。我会杀了她。」
「……自私的男人。」方柏樵的脸白了,然後又红了。心底深处,真的微松口气,因为他知道男人说到做到;同时,又有一股他绝不承认的感觉,悄悄化开。
「双重标准,蛮不讲理。不可理喻。」
「我就是这样。有意见吗?」
「有……啊……!不要……」他惊愕的抽息,伸手去推逐渐滑下月复部的头颅,没想到反却弄巧成拙。後背的肌肤熨上温烫绵密的细沙,整个陷了进去。
牛仔裤的钮扣不知何时松月兑了,金属-带滑动的声音让他全身漫过一阵颤栗,竟毫无预兆的起了反应。他难堪的紧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男人究竟是用什麽拉开他的拉-……
「裴……不要……」
他抬起左手掩住脸,即使如此,正午炽日依旧刺痛了他的眼睛,清澈的液体一滴一滴缓缓泌出,沿著颊滑落沙里,吸收不见。
阻止不了男人。
「不要、不要……别闹了……别在这里……不要这样…!」
挣动的脚被压制住,分得更开了。艳阳下,愈显温热的鼻息,吹拂在……
「到底是『不要』,还是『不要在这里』?你明明也了,少骗我。」大掌滑入最後一层遮蔽里,挑逗抚过,加上露骨话语,存心引起对方更大反应。「又抬起一些了……很痛苦吧?」
「呜……啊……」
方柏樵剧烈喘息著,视线模糊间瞧见男人伏欲再埋入他腿间,他真的骇住,这男人……到底还有没有禁忌?就算这里无人……想合拢起双腿未果後,他胡乱拍打他的头脸,试图掩住他的嘴。
「去……去车上……」赶在男人发作前,他艰难的断续道。但那处仍被恶意掐了一下,让他呼吸几乎断绝。
「车里很窄。」裴-程皱眉,因压抑而带著焦躁的吻粗鲁落在细致的唇上眉间。「不舒服就算了。你的话,可能会很痛。」尤其他俩都是长身男人,911turbo跑车空间也不大。
「……我不要在这里,不要。」方柏樵执拗摇头。在车上已是他的底限了。「你……别动……动得那麽大力……不就行了……」光说出这几字,就彷佛掏尽他身上所有的羞耻心。
「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裴-程依他意的抱他起身,朝海的反方向走去。「就算我刻意放慢放轻,到时就一定会有人不满,紧夹住我的腰拼命扭动,申吟著要我再用力一点……」
「你!」方柏樵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你乱说什麽?」
根本都是这男人不知节制,他每每被弄到连张眼都没力气,还哪来什麽……扭动、申吟的??
「是不是乱说,等会儿试试不就知道了。」
方柏樵抬头瞪他,望入了一双近在咫尺的淡眸里。背光中,依旧赤果鲜明的,和顶在他腿侧的相互呼应。
他不甚自在的别开眼,突觉口乾舌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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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几点了?」
没有回答。
发问者不是没戴手表,但此刻他连转动脖子、抬起手腕的能力都暂时丧失了,只有喉间尚能勉强出声。
「裴……」再喊了遍。
「十二点四十。」裴-程面露不耐回道,抬手抹了抹他缀满额际的汗珠,取来自己的衬衫给他披著。想把空调调冷些,但怀里的家伙可能会感冒,便作罢。
「这麽晚了?」
「干嘛?别告诉我你还要去开那鬼会。」
「不能不去……」
「是『不可能去』吧。除非我背你,不然你以为你走得进学校?」
寂静半晌,车内响起一声叹息。他真的不该小看的……那些喜好以车为床的族群,经过这回,他对他们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那……」又过一会,方柏樵感觉气力恢复了些许,说道:「帮我拿一下手机,我打个电话——」
「说你不去了?」
「说我可能会迟到一下。」他瞪去一眼。
裴-程哼了声,递过手机给他。却在方柏樵按下通话键说出「喂」後,又一举夺回,在他的愕然以对下冷冷道:「很抱歉,方柏樵身体不适,没办法去开会了。请自便。」
「…啊?什麽?喂喂……」
是女声……有点耳熟。裴-程拧起眉,直接「啪」一声就阖上手机,扔到一旁。
「裴…!」
此时的方柏樵,已经气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结果,事实证明,就算裴-程没强制替他「请假」,丧失一整天行动能力的他果然还是去不了队务会议。
从此他对车上情事,敬谢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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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3日(最後一篇……)
也许,该给自己一个死心的理由。而这,是够充分了吧!
没想到「他」今天真的也来看展览了,也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麽快。他的身边……果然是有人伴著的。我的暗恋日记也自此宣告终止,成了失恋日记了。
听说天下的好男人本来就少,而且要不早就死会了,要不就是同性恋。我只能说……我看上的那人,果然是好男人中的好男人啊。我一直无法想像能匹配他的女子究竟是什麽样,到了今天,我终於恍然大悟了。
乍见时,真的吓了一跳,完全没半点相通之处的两个人……很好奇,不知当初是怎麽碰在一块的。虽然如此,但那时两人并肩走来的画面,却是异常协调。
峭崖上的高岭之花,人人引颈而不可得。要摘得下的人,不比一般人强上许多是不行的……我可以理解了,虽然胸口处,还是会痛。
一把刀插进胸膛,也不过如此,痛一下,就解月兑。可是我这份痛,却是绵延无期,酒精也拿它没办法……唉!
不过,如果对方是女的,恐怕在胸中蔓延的就不只是痛而已了。所以……是男的,也好啦!打击小了那麽一点……?
中午,意识有些不清的去开会,理所当然被海削一顿。然後又在替忙得焦头烂额的学长接了通手机後,完全清醒过来。
看著学长跳脚不已的样子,我只想能让重然诺的「他」爽约的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幸运儿!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一定要幸福喔。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