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舞鞋 第九章
血滴,“嗒,嗒,嗒”,跌碎在梦里,红得凄凉,每一滴都变成七七的嘴唇,在努力地呼喊着我。
他说:“我爱你,丁泉。”
我伸出手臂去模索,手指上全是血,炽热得烫痛了皮肤。
“七七!!”从喉咙里挤出的如困兽般的哀呜是自己的声音?月华漠然地在地上映衬出我黑乎乎的影子,也赐与舞鞋如水般的光辉,静静地在我手中流淌着。
把鞋放到唇边轻轻吻着,上面有股熟悉的气味,七七的味道。他被汗浸湿的笑颜,被阳光拥抱的身影,似嗔似羞的眼睛,他勾在脖子上纤瘦的手臂,修长结实的老爱踢我的双腿,随着这气味反复萦绕脑海。
而绝望像条散发着腐臭的绞杀索勒住我最脆弱的地方。
放弃吧,至多活得如同行尸,但至少是安全的,抹去对七七所有回忆,逃开吧,好像从未认识他,爱过他,拥有过他。
这是不是也是七七希望的?
在那天的阳光中,七七结结巴巴地说,我喜欢你,丁泉,只是想告诉你而已。
只是想告诉我而已。
而已。
但我怎样去兑现那个承诺呢?那个我想当然的承诺。背叛你,是不是同时也背叛了自己,背叛了自己的感情?
爱你到连做逃兵的勇气也没有,就像你要生存自然不能做逃开氧气的蠢举。
我怀抱着舞鞋,如同怀抱你一般,温柔而坚定。
阿凯的话如毒咒般封杀着我所有的思想,我开始躺在床上干呕,呕到鼻涕眼泪齐下,呕到嘴里都是苦胆汁的腥味。
多么懦弱的我!无能且懦弱!靠出卖自己的来赎救情人,应该说是悲壮,还是龌龊?!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浸泡着这种令人不齿的猥亵的浓汁?
不,我怎能因为自尊要被蹂躏而去怀疑对你的感情!多么憎恨自己活了这么多岁月,无法保护你,曾经多么地蔑视在金钱和权势中神魂颠倒的人们,而现在的我能做到只是对以往的我扇了一记狠狠的耳光!
我幼稚地以自己所谓的洒月兑去对抗着世俗,而现在的你是不是世俗对我最严厉的惩罚?!
张开自己的双手,苍白而无力,它们除了在寒月下轻轻颤抖,抓不住任何有意义的东西,虽然它们曾经刚愎自用地认为能把你永远搂在怀里,直至一生。
不能再想下去,如真能逃避,我又何必如此的痛苦。
七七……
再见到阿凯,在他眼里,我已经是个疯子了。
“你真的疯了,疯了。”他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激动,也许我打碎了一惯在他眼里的形象,令他觉得十分的不爽,“你脑子有没有毛病??只是一个男妓而已,你干嘛要赔上自己?我那样说,只不过要让你知难而退,并不是真的要你去干哪!”
“我决定了。”我轻轻地说。
他睨了我一眼,来来回回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转了几圈,最后吐了口气:“随便你。我会跟他联系的,不过先得让他去打听一下,那小子倒底怎么回事。”
“谢谢你,阿凯。”这是句实话,现在我觉得他还点意思。
“妈的,”他把口中的烟头掷在地上,“谢你个头啊,搞得我像个给朋友拉皮条的。真他妈的恶心!恶心!!”
我没有言语,只觉得头痛得要命:“有回音,再给我电话吧。”
他点了点头。
我走出去,外面的阳光刺痛了眼睛,低下头,竟然看不到自己的影子。而眼前攘往熙来的十字街,充斥着形形色色的人和车子,每个人脸上都游浮着属于自己的表情面具,我的脸上应扣着怎样的表情?
忽然,我体会到七七的作为男妓时的感觉,把自我分裂成两个生物体,一个可以没有自尊,没有思想,没有作为人时的七情六欲,只是在金钱堆砌的床上,趴在别人胯下供泄欲的工具,而作为另一个,把双倍的血肉情感倾注在身上,交付于一个人,而让前一个去为这份情感作牺牲。
既然他能,我为什么不能,难道我比他更高尚吗?
我好像找到合理的解释,头不痛了。
只是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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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躺在张老板豪华的欧式巨床上,抛光的木床栏清晰地映出被他压在身下的,另一个我。我边申吟着,边看着上面的两个在一起的人影,新奇地看着另一个我的存在方式,如此下贱,。
他的嘴带着腐朽的气味,一遍遍如水蛇般滑腻而冰冷地划过身体的每一处,我试图麻痹所有的感觉细胞,好减淡对这种刺激的反感,可胃又在不合作地蠕动着,我咬紧嘴唇。肥厚的手掌扳开着我的双腿,粗暴地玩弄着。
我索性闭上眼,就是另一个我,也无法忍受。
他的汗一滴滴在我的背上,口里还嘶哑地喊着:“真棒!你他妈的真棒!!”手伸过我的头顶去模床头柜上的润滑膏,一阵冰凉油腻的刺激引得身体不由自主地痉挛,突袭而来尖锐的痛楚让我思想都停顿下来。
这只肥猪!巨大的屈辱感哽住了我的喉咙,让我连骂的力气也被抽光,视线已经模糊,看不清木栏上反射出的自己的影子,要不是还能辨别得出床头柜上那本支票夹,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逃离此地。
我得忍耐。七七。
身体像块破布,在那双充满的手中被反复揉捏着,撕扯着。屈辱和痛楚纠缠在每一声低呻中,却让身上的兽类更加兴奋,疯狂扭动着的粗腰,层层抖动着的花白的敷肉,浸着汗臭和体液腥味的气息,在眼前及鼻边摇晃着。我克制不住的想呕,张开嘴,却被他的厚唇封的严严实实。
不能反抗,不能反抗。
为什么会这么的难受?!如果,我现在是白痴该有多好,一切关于自我及自尊的思想在此时都变成了最痛苦的累敷。
七七……此时想到他,我却哭了,泪从眼角边悄然滑下的感觉很陌生,它很快混入汗水,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后来,我吐了,在浴室里,大吐特吐,吐到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吐到最后意识模糊,昏倒在地上。姓张的手足无措地叫喊着我,大概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搞不清出了什么问题,
然后急急地把我送到了医院。
我在床上躺了三天,医生只说我的胃有点小问题,并无大碍,然后就把我打发回家了。姓张的把我直接接回了他的别墅。
而我也终于从他口中知道了七七的情况。
是在第二次亲热之后,他斜倚在枕头上,嘴里啜着酒,漫不经心地说:“那小子的事我打听到了。”我心一跳,抬头望着他。
他瞄了我一眼:“本来这事是属于他们内部的事,一般不会对外人说的,只不过他们的老板与我有点生意上的来往,也算给我一个面子。”
“他没事吧?”我不想听他废话。
“暂时还不会有事,只要他听话些。”他起身从耷在床栏上的裤子口袋里模出一卷纸,递给我。
那是一张旧报纸,上面的年份居然是五年前的,搞不清他是从哪儿弄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看下面。”
下面一大块的版面都报道了一件重大贪污案,在当时妇孺皆知,我不知这和七七有什么关系。
“那小子就是这个王成明的独子王志俊。”他指了指那个死刑犯的照片。
七七?原来他的真名叫王志俊。我仔细地看了看这张发黄报纸上的相片,眉目间确有七七的影子。
“那小子其实真的蛮倒霉的。他爸一夜之间从高官到囚犯,几乎所有家产充公,他妈马上跟人跑了。而他本有望被保送进国外艺术学院学习,也成了泡影。”
倾刻间的的巨变,难怪七七从来不愿提起他的过去,真不知那么小年纪的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想起他眼中时隐时现的忧郁和常常表现在行动上的不安全感,我不禁一阵揪心。
“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