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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草衔结 第三章

朦朦胧胧一夜,墨轻将醒未醒,干涩的眼眸千丝红。

沐儿却比他早期不知多少时辰,待到他打开房门之时,已看见她在小院子里忙活着。

头顶两个小发角,一身粉色裙装,圆乎乎的小脸总喜欢笑呵呵,总也长不大。

墨轻想的入神发愣,被沐儿扯扯衣袖拉回思绪,他竟不知沐儿已端着温水站在自己面前。

大眼睛上一圈乌青,墨轻猜测沐儿大约昨夜本就没有入睡。

“墨轻哥哥,快进来梳洗。”沐儿也不看他径自搁好了水。

墨轻摇摇头,“我自己来吧。”

“不要,我要给你洗漱!”小丫头忽然倔强地抬起头,“往后就没有机会了。”

轻飘飘软绵绵的话语入耳,墨轻暗自心疼,端坐好,任她拿起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着自己的长发。

“墨轻哥哥,明天你是不是要挽起头发啊?”沐儿问道,按照这里的习俗,除非家奴,否则未出阁的少女都是长发微披,从嫁做人妇那一刻开始便要挽起一头青丝,“不知道嬷嬷会给你挽个什么样的发髻。”

“沐儿,疼!”墨轻微微皱眉。

“疼吗?我小心一点。”沐儿仔细地梳理如墨的长发,心里一阵阵绞痛,“你与景王爷说了真相,到时候会回来吗?”

“傻沐儿,夫人还在这里呢,我怎么能不回来?”墨轻心里生疼,却要故作轻松地道,“放心若是我能带你走我一定会让你跟我走的,让你这个小唠叨鬼给我洗衣擦地。”

“我才不要给你当下人呢?”沐儿扯扯手里的头发,嘟着嘴道。

“难不成还想嫁给我?”墨轻笑嘻嘻地问道,“那你那个乔大哥可不得千刀万剐了我?”

“瞎说!”沐儿用一根青布绣条给墨轻将长发扎在一边,“好了。”

这一日,沐儿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墨轻,心乱如麻,却偏偏看见墨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般依旧与往日无常,看书泼墨。

本想出去多少探点消息,但是被院子门口的两个长满络腮胡的下人挡了个正着,沐儿越发地想不明白,真真是眼泪憋着才,没落下来,不知道自己是心疼墨轻哥哥多一些,还是担心多一些。

想找院子里的老妈妈讲会儿体己话,却是因为墨轻交代了此事不要宣扬便忍住没去找,愣是在院子里修修剪剪拼命拨弄花花草草。

黄昏时分,斜阳疏影,院子里冷冷清清,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带着探寻似的眼神跨了进来。

“老爷?”沐儿刚从墨轻的房里出来,看见魁梧的男人惊呼,“我去叫小姐。”

在沐儿的心里,老爷不至于对四夫人与墨轻不管不顾,她殷勤地打开房门,轻呼:“小姐,老爷来了。”

墨轻握着毛笔的手狠狠地抖动了一下,笔触不再流畅,“爹。”

门口的男人多少还是有些愧疚,这个院子他嫌少来,这个房间他几乎从未进过,这个小小的地方便像是热热闹闹的柳家的一处偏安。

凌厉的眉眼扫过墨轻的书桌,“喜欢看书?”

“嗯。”墨轻轻点头,虽然他还不知道爹来的原因,但是莫名有些激动,“随便看一些。”

“女训,女戒看了吗?”柳老爷走近了些,看见宣纸上四个墨字,眼神一黯。

那纸上却是——银钩铁画——四个大字。

“不曾看过。”墨轻诚实回答,他不知道明明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最亲近的人为何会平白生出一种莫名的疏远意味来。

“平日里读些什么书?”墨轻见他走过来,忙站起身回答:“史书为多。”

柳老爷微微眯了下眼,仔细打量墨轻一眼,坐在墨轻书桌方才坐着的圈椅上,“书倒是不少,何不整理整理?”

墨轻看着堆放得杂乱的书籍,“书叠得整整齐齐便不是书了。”

“哦?那你说说是什么?”柳老爷从来没有以这样的口气与墨轻说话,叫墨轻有了傲色。

“陈列之用,辱没文章。”墨轻回答道。

柳老爷忽然转了眼色,“狂妄!”墨轻微微低头,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刚想发问却听见他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出口成狂,成何体统,传出去还不败坏家风?!”

墨轻皱皱眉头,垂着头看着地砖,颇有些委屈。

“墨轻,明日,小心自己的言行,知道吗?柳家丢不起这个脸。”柳老爷终于说出来意,将墨轻打入寒潭不得超生。

抿抿唇,墨轻道:“墨轻恳请请爹好生照顾娘。”

柳老爷眼眉微挑:“这些年难道我待你们母女微薄?”

“不是的。”墨轻急忙解释,一再违心——你若是待我们不薄,那为何连我是男儿之身都不能发现,为何娘宁愿独自承担这一切也不愿告知与你?爹,你的话好让墨轻心寒!

半边天红霞满,青翠的色泽浓郁繁复,此刻的小院,被印刻着两种偏差极大的景,偏偏一个月白的人影站在院中,平白和缓这明显的冲突。

滴血似的夕阳直看得人心里恐惧黑夜的来临,怕这上天与大地最后并入无尽的黑暗,再也不能醒过来。

静静站着的人,此时此刻不知所思所想为何,无半点神色。

“九小姐,七小姐让你过去。”守在小院每门口的,被沐儿称之为门神的其中一个粗壮的男人大声道。

墨轻手微微一偏便折断一直花枝,随即担担衣衫,唤道:“沐儿?”

沐儿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自自己的房间里出来,骂道:“作恶的,做什么这么急!”

墨轻笑笑,只疑惑地看着她的手,“这是什么?”

“这是我娘给我的护身符。”沐儿伸出手,拿出一块闪着金光的小牌子,“保佑你和夫人平安。”

“你娘?”墨轻明明记得沐儿是自小被买进府里来的,怎么还记得自己的娘?

沐儿瞪他一眼,“我娘啊,难不成你以为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说罢往他手里一塞,“我去打听过了那个景王爷虽然为人风流,但是很有大将风度,很受皇上重视的,这样的人一定好说话。”

墨轻好笑地接过平安符,“又是去哪里问东问西了?别瞎担心,我答应你我一定很快回来。”

“真的?”沐儿看看门口的男人,又小声道,“要是不来,我就找你。”

“好!”墨轻虚应着,“我得走了。”

墨轻看似一身轻松地跨出了这个蜗居了十五年的小院子,却不知他留下多少沉重心伤,那一瞬间,他仿佛预感到自己将再也不能回来一样,借着回头看了沐儿一眼的机会大概的浏览了一遍院子的模样——干净,苍翠,宁静,安稳。

他抿嘴笑了一下,沐儿见着了赶紧也弯嘴露出小酒窝,他连忙回头,深深吸气,怕让自己的泪水忍不住。

墨轻自问,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很坚强,其实当自己走出的时候才发现什么都不过是借口与伪装,没有比他更为难更难过更委屈更不服,但是一切的一切都要忍下来,所谓百忍成金,他学会等待,等待未知的瞬间降临等待变故随时发生等待命运逆转……

“七小姐,九小姐来了。”柳墨烟房里的丫头茜儿交代道,墨轻微微往里看,却见柳墨烟正着一身大红袍子,俨然是他试穿过的新嫁衣,蛾眉淡扫,大眼如水,身段婀娜,的确是翩翩佳人无人可匹。

“进来吧。”柳墨烟的芳心佳好,语调轻快。

“你今晚就宿于此间,明日一早会有嬷嬷给你披挂纹妆,其他的爹和我娘应该与你说过了,你好自为之罢。”柳墨烟对这铜镜,眉间舒缓语气生硬,多少冷澹与墨轻。

“嗯。”墨轻也不愿多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何言?!

墨轻端坐在柳墨烟的闺房里,坐立难安,心神恍惚。

明晃晃的烛火光晕开一层又一层,笼罩着他的身子他的神思,无一例外都绑着红带系上红丝的雕花床纹花木的让他恍然如入梦中。

远远的打更声音方过了两遍便有人来敲门,“小姐,我是放方嬷嬷,该起身了。”

墨轻做得太久,微微愣住,不是说明早?现下二更天方过却要梳洗,墨轻恭敬地打开门,只见只有一个老妈妈站在门口探身正在打量自己。

“进去吧,将门关好。”方嬷嬷手中提溜着一个大盒子,跨进房里。

门外朦胧月色,一切迷蒙。

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墨轻微微眯着双眸仰着头侯着方嬷嬷在他的脸上描眉纹花贴黄分鬓挽髻,他端坐着丝毫不敢大意半分,恁的许久未休息也不知。

方嬷嬷许也是个沉默寡言之人,在这一个时辰中竟也未愈墨轻言谈半句,只顾着自己的手上活。

烛火被按在梳妆台上,昏黄的铜镜里,抬首的墨轻丹凤双眸从未这般惊艳过,覆在眼睛下的雕花金箔晃着金光,拨开的云发留下浓鬓勾勒出微尖的下颚,挽起的青丝盘作新嫁娘的云梦髻,风拆头金步摇微微摇摆,细细碎碎的碰撞声音传入耳中,墨轻的满月复辛酸不能言语。

灯火暗淡之中,墨轻在方嬷嬷的帮衬下将喜服仔细穿戴,他本就纤瘦,宽大的喜服略长,而且不似他当日试穿只是套上,方嬷嬷用一块三寸宽的乌金丝腰带将喜服收腰,只绑的墨轻喘不过气来,终于明白逢年过节为何女子的腰都那么盈盈不堪一握。

方嬷嬷站在他的身后将腰带在背后扎了个喜结,又沿着乌金腰带在腰上围上一串银铃,配以玉佩挂坠,手续麻烦而复杂,直让墨轻想打瞌睡。

“好了,你坐吧。”方嬷嬷拍拍手将不用的东西收拾进那个百宝箱,“下面我与你讲讲,女子闺房之事。”

(省略一千字,自行想象)

约莫天快亮了,墨轻头脑昏沉迷蒙,半醒半梦,方嬷嬷说的那些本就与他一个男子无关,他也实在没精神听下去。

“大约也就这些,九小姐莫不要让景王爷笑话司马府的礼仪不周。”方嬷嬷严肃地说,她微起皱纹的脸颊端庄而凝重。

墨轻点点头,“谢谢嬷嬷。”

方嬷嬷走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墨轻本想穿着喜服靠在桌上小憩片刻,哪知司马府上下动静颇大,他端坐在房中,听得人生喧哗,一钝之后便清醒非常。

按照交代好的,墨轻将喜冠上的纱帘放下挡住自己的脸,他看着铜镜里不复熟悉的脸颇有些无奈,浓妆之后,原本的孩童气之中竟然平白生出些女子的媚气。

约莫寅时时分,便有人敲门:“小姐,我进来了。”

墨轻听得是茜儿的声音,便放下心来,“进来。”

茜儿看见一身正服端正坐好的墨轻微微一愣,“小姐,吉时将至,要先行过礼。”

墨轻缓缓站起来,沉重的身体有些不稳,一边有茜儿看着,他心里多少尴尬。

“老爷夫人已经在厅堂了?”墨轻问道,早些时候,方嬷嬷已经说过,虽是景王爷纳妾,但是两家都是朝廷世家,规矩是要的,所以景王爷会亲自来迎亲,而之前墨轻则要逢上爹娘的离别茶,当时说道此处,墨轻不禁黯然,这一辈名不副实的离别差想来也是轮不到娘的!

看着墨轻提着大衣摆,茜儿忽然好心地上前帮衬了一把,将衣摆微微提在手中。

墨轻见状冷道:“不用,我自己来。”

茜儿皱眉,不再相帮。

为何墨轻拒绝茜儿的好心呢?这实是有一些缘由的。

当朝女子裹脚自小开始,而墨轻双足却因柳四夫人当年废了一番纠缠而保住,这些年他虽慢慢长大,微微长高了些,幸而脚大的不多。

而柳四夫人为使他的脚长大的不是那么快,从小给他脚上带了一个玉镯子,每天夜晚拿下来一次再套回去,人尽皆知正在长个儿的孩子骨头软,反复多年之后却有收获。

墨轻十二岁以前那只白玉镯子都是可以取下的,而在这之后的某一天墨轻跑去告诉她镯子卡在脚踝下的地方取不下来的时候,柳四夫人抱着他整整哭了一个晚上。

但是这法子总还是让墨轻的脚不至于长得太快,虽然比得三寸金莲还是大了一些。

现在这玉镯子依旧在挂在他脚踝上,原本柳夫人想找了东西砸了,墨轻却制止了她,说是等到再长大一些再说,柳四夫人不知道墨轻心里对于这个镯子带着某种深刻的感情,却也随他去。

因而他从小便是长裙稍稍拽地走路也小心翼翼不让自己的脚露在外边,幸而沐儿年幼并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小姐与下人不同是要缠脚的因而从未怀疑过。

门外已经站着两排的女仆恭迎小姐,墨轻一再小心地跨出去,外面的晨色微浓,夏日的明媚味道却也能入得心脾。

茜儿已是被吩咐好的,寸步不离地跟在墨轻左右,时而看见他面前覆着的纱帘微微被风吹开便轻声提醒。

墨轻望着微带红光的景,不敢大意半分。

司马府里红罗幔帐大红灯笼随处可见,一片喜气洋洋。

厅堂之内,柳家上下皆已到齐,柳老爷与柳夫人上座,其他各位夫人坐在大夫人一侧,而柳家的几位少爷小姐则是坐在柳老爷一侧,众人呈撇那的八字状。

墨轻透过微有些迷蒙的纱帘仔细找寻,却始终看不见娘亲,身侧的茜儿则已经在说要开始嫁女的离别仪式,他看见方嬷嬷自大夫人身后走上前来,引他上前。

微微有些窃窃私语传入墨轻的耳中,他不得不眼观鼻鼻观心心如水。

墨轻遵照着方嬷嬷早些时候说的,跪在大夫人跟前,默默听着她虚伪的说辞,心里却是不停浮现娘苍白的脸担心的神情。

“奉茶。”方嬷嬷大声喊道,将下人端上的青花茶杯递给跪着的墨轻。

因墨轻的声音与柳墨烟实在有些差别,故而在众人面前他被吩咐不得说话,此时也只是将茶杯微微上呈——其实,墨轻绝也不愿意喊这个女人一声娘的。

接下来是柳老爷的教导吩咐,墨轻照旧奉茶敬孝。

随后,墨轻便被安排进了一间大红的喜房,端坐着等候景王爷进门迎娶。

卯时正,司马柳家门前鞭炮声起,本就热热闹闹的厅堂更加喧哗。

柳司马等人安然坐着等候,景王爷这门亲事他攀上了,往后的司马家只有更加风光无限,自然喜上眉梢,对于墨轻替代墨烟一事他自是以为只要家中人不说出去,又有谁知道这是柳家九小姐却不是柳家七小姐?

柳老爷心想,往后就只看这个丫头怎么办事了!

稍稍过了一会,待鞭炮的声音更加吵闹,方嬷嬷这才大声响起:“景王爷到。”

不一会儿,高大的身影在后面众人的衬托下缓缓步入。

按照朝廷的礼数,王爷是君司马为臣,柳老爷一家上下自要下跪恭迎,但是今日乃景王爷过门迎娶司马家的小姐,礼数免去,但是王爷自也不必下跪拜见,站着奉茶便是。

柳老爷柳夫人乐呵乐呵地接过茶,嘘寒一番。

这边厢,墨轻坐着未免有些不安,待到茜儿将自己带出去的时候,他想,自己竟然荒唐地嫁人,实乃可叹可笑可悲!

柳家上下都围着一顶六人大轿,正等候着墨轻,他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轿边,比自己高很多,看不清眉眼,微愣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这便是景王爷,说不出的滋味围绕在心头,他直想在这一刻就扯下纱帘告诉他自己不是柳墨烟!

“上轿!”方嬷嬷的调子微微拖长,墨轻被茜儿拉了一把,弯腰进了大轿。

大红的轿子,大红的纱帘,墨轻忽然觉得眼前一片红海,血一般漫天漫地弥散将他围绕让他窒息!

一路上的鞭炮震得他耳朵发麻,摇摇晃晃之间五内肺腑都觉得要被摇晃了出来,苍白的手扣在座椅上,紧紧咬着的下唇也泛着白。

墨轻约莫听到街边的欢呼声音,热热闹闹,便更显得自己的凄凄凉凉,想到娘还不知此事,想到沐儿不知现在如何,还有那个清净安宁的小院子,想起那些波澜不惊的生活,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王府此去无望,无助与担忧像春寒一般袭来让他的心内惴惴不安。

因为只不过是纳妾而已,故而王府的规矩并不如司马家的繁复,墨轻只是在一个丫鬟的带领下进了喜房,不似正王妃进门还需经过一大堆的仪式,这也让墨轻喘了一口气。

他经过这多番的折腾又加之没有饱食,早已经疲累不堪。

现下,墨轻坐在喜床上,看着着一对约九寸高的红烛不禁发愣。

房里一个人也没有,门口倒是不断传来两个丫鬟嬉笑的轻声,墨轻大了胆子,掀开了纱帘,往桌前走去,挑了些桌上的贡品揣在怀里,再坐回去慢慢吃将起来。

幸而有了些东西垫肚子,墨轻也不至于太累,他不敢靠着小睡一会生怕有人忽然进来,便直着腰等着。

这一等便等到了九寸红烛燃成了三寸短,泛着红光的蜡油滴落在桌上顺流而下蔓延到了地上。

墨轻微微动动自己的手臂,苦不堪言。

“王爷。”门外恭敬的声音让墨轻惊醒,瞪着眼睛望着门口。

“吱嘎”一声,那个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墨轻闻到了酒气,但是不浓,他微微安心,这样就可以好好说清楚,不然和一个醉鬼如何能清楚个东南西北?

景王爷关上了门,往喜床走来。

墨轻忽然站起来,但是由于太久没有动一下便又摔坐在床上。

“这么着急?”景王爷嗤笑道,墨轻听着声音颇有些傲慢。

索性也管不了那么多,墨轻伸手想要掀开自己的纱帘,却被一只大手扣住了手腕,温热的气息就在面前,墨轻的脑袋轰的一声完全没有了主张——因为景王爷正吐出舌尖在他的手腕上慢慢地打着圈舌忝弄。

“王爷!”沙哑的声音,墨轻一下缩回手。

“怎么?不喜欢?”景王爷一下又凑上来,微带酒气的嘴隔着纱帘往墨轻脸上送,吓得墨轻往后退,大声喊道:“王爷,请慢,我有话说!”

“应该自称妾身。”景王爷捏捏墨轻的细腰,然后掀开了墨轻面前的纱帘。

一瞬间空气凝滞,墨轻终于得偿所愿拉开了帘子,但是他却看见一张面如冠玉的脸上隐忍的怒火。

“你是谁?”狠狠的吐出这一句话,景王爷扣住墨轻的喉咙,直叫他呼吸不能又如何能言语。

“咳咳咳。”墨轻瞪着景王爷,示意他先放开自己,他心里着实一惊,听这语气,景王爷一定见过柳墨烟,这下糟了,他原本想好的说辞不能拿出来,看来还得另找托词。

“说!”景王爷看着一张小脸在自己的用力之下变得通红,微微松开了手,他倒也不是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只是今日之事实在是柳司马欺人太甚!竟敢弄个人代替了柳墨烟!

墨轻顺顺气,坐得稍微远一些,“我是柳家九小姐,不是七小姐。”想来想去,他还是照实说了。

“九小姐?”景王爷凤眼微邪,“代嫁?”

“恩。”墨轻轻声回答,他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实在太吓人,这个人皮相生得却是好,但是看起来脾气不太好。

正在墨轻考虑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个男人的时候,景王爷已经将手伸过来了,扣住他的下巴,仔细端详着,“虽长得不如柳七小姐,但是既然是柳老爷送来的我也收了,等明儿在收七小姐去!”

墨轻一听心中大骇,忙慌乱地想要打开他的手。

“怎么?你也是被逼来的?”景王爷好心地问道。

墨轻快速地点点头,希望他明理。

景王爷冷笑一声,“既然你爹就送你来了,那本王就没有可怜你的理由……”

“不是!”墨轻大声喊道,景王爷微微愣住。

“我不是女的!”墨轻再一次用吼的道,“我不是女的。”微微低下声音再一次重申。

只见景王爷的眼眸微微眯起,嗤笑道:“竟有这档子事,实在有趣,有趣之极!”

“我不是女的,但是爹不知道,还请景王爷不要误会。”墨轻低着头缓缓道。

“误会什么?”景王爷的怒火明显已经非方才之时,他怒道,“竟敢如此耍弄本王爷!”

墨轻见他站了起来,知道他大约是不喜好男风的,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他本想在解释一番,却只见景王爷如风一般开门出去了,嘭的一声门被关上,房间里顿时冷冷清清。

墨轻折腾了这么久自然是累的全身乏力,他想景王爷应该是不会再来了,便吹熄的蜡烛,合衣躺下,起先还能听见外面守候的丫鬟窸窸窣窣的声音,到了后来便什么也听不见了,只剩下梦里娘的细语,沐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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