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 第六章
晏轻侯双手负背,伫立在一幢小木楼前。
木楼式样简朴之极,紫铜匾额上却未落一字,在月色星辉下闪着冷光。
地图上画得清楚,这座无名小楼便是皇子府的藏宝处。
点倒木楼前后左右草丛林木间潜藏的侍卫,晏轻侯绕着木楼转了一圈,果然发现这座普通的小木楼有个非常不普通的地方……
木楼竟然没有门窗。从上到下,便似一座浑然一体的大坟冢。
换在平时,晏轻侯还会花点功夫寻找下暗门机关,今晚却没这份闲心情,于是决定用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法。
他轻纵,飞身跃上小楼屋顶。一掌,击碎了立身处那片琉璃碧瓦,整个人跟着坠落的碎瓦片掉进楼中。
掌击屋顶时,他已经预料到楼内也会有侍卫守护,提气护住周身要害。双足落到实地,竟不见有侍卫出来迎敌,他不禁讶然,耸了耸眉骨。
太过平静松懈的表面下,往往杀机四伏。
目光飞快一掠周围,四壁萧然,墙壁和地面都涂成了深黑色,十分诡异。每堵墙上都有些细小的气孔,透进微弱光线,经放置在墙角的数面大铜镜反照,成了楼内的光源。
正中,是张青石桌。上面放着个同样颜色的小石盒。
晏轻侯伸手,掌心内凹凌空发力一吸,想将那小石盒攫入掌中,石盒居然闻风不动。他咦了声,飘近石桌,见那小石盒跟青石桌原来是用同一块大石雕就,连根在桌上。
晏轻侯怕盒身有毒,没用手去开,虚击一掌震飞了盒盖。里面并没有他想像中的毒烟暗器射出,只静躺着一方巴掌大小的紫金小盒。
这金盒装的估计就是情丝的解药了。晏轻侯隔着衣袖拿起金盒。
金盒刚入手,变故陡生。石盒底部连着桌子猛地向两边分开,一只铁爪疾弹而出,抓住晏轻侯右手手腕后立即锁紧,五根尖利铁指深陷入肉。
晏轻侯蹙眉之际,头顶「哗啦」一声巨响,一个大铁笼当头落下,将他连同石桌都罩了进去。
每根铁栅栏均粗如儿臂。晏轻侯左掌击上,铁杆凹进个印痕,却未断。
他长吸了一口气,力贯左臂,正要再拍落第二掌,瞳孔骤然收缩……
前方黑墙上移开道暗门,一人持弓,走向铁笼。
箭头寒光闪耀,直指晏轻侯。
「二殿下果然料事如神,猜到女皇寿辰之日,多半会有人趁机作乱。」那人冷哼,上下打量着晏轻侯身形,尽露杀气和刻骨恨意。「原来是你。你当天杀我胞兄,今日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晏轻侯在脑海里略一思索,立刻忆起此人便是普安军中那两个箭术出众的弓箭手之一。难怪那天他洗澡时,听玄易自言自语,在怀疑两名弓箭手的来路,果然被玄易言中。
这赤骊的二皇子,派遣手下混入普安参军,伺机刺杀玄龙皇帝,又可嫁祸普安。野心,可谓不小。
他冷笑。
☆☆☆
三个衣饰绮丽的青年男子并肩一路走近,其中两人朝池枕月微颔首,坐到了对面句屏使者坐席之后。
另一人却走向池枕月上首的案几,坐定后,扭头对池枕月淡淡道:「四弟,你近来身体可好?我上次给你配制的药丸,你大概也该吃完了。今晚宴后,我再替你把把脉。」
池枕月笑道:「多谢大哥,还是大哥最疼我了。」
那人笑了笑,目光温润。「自家兄弟,谢什么?」
玄易顿时明白,这三个青年男子应当就是赤骊另外三位皇子。
他一瞥那大殿下,见那人身材面容都平凡到了极点,丝毫没有池枕月的半点姿容。唯一可赞赏的,恐怕只有一头出奇浓密的黑发,却只用两根乌溜溜的木簪绾着,衣上带了股幽幽草药味,闻着倒十分舒服。
注意到玄易打量的目光,那大殿下微微一笑:「在下池重楼,不知阁下是?」
「大哥,这位易兄,是来赤骊做珠宝买卖的,是小弟的朋友。」池枕月抢着替玄易回答。
「原来是易兄,幸会。」听说是商贾,池重楼并没有露出鄙夷神色,微笑依旧。
玄易阅人无数,看出这大殿下是个淡泊性子,不足为虑,向池重楼回以一笑,望向对面。
年纪稍长的那个,青罗缎衫,银冠垂绦,俊秀儒雅,当是二殿下池君上。
那三殿下也是个姿色出众的美男子,玉面朱唇,发束碧玉冠,不比池枕月逊色,但眼角带煞,目中无人。
玄易所知赤骊皇室底细中,这三殿下池梦蝶的生父最得女皇欢心,池梦蝶自小也嚣张惯了,隐隐然凌驾其他三个兄弟之上。他与池君上两人的生父又是表兄弟,这两个皇子交情匪浅,常同进同出。
瞧这坐法,赤骊四个皇子摆明分成了两派。
玄易正看得有趣,殿上歌舞倏地停了。谈笑中的群臣纷纷站起,迎接着自帝座一侧的珠帘幔帐后走出的女子。
赤骊女皇池墨痕,年逾四旬,仍肤若凝脂,雍容美艳如少妇,在百官恭颂声中缓缓入座。虽在自己生辰这等大喜日子,她依然不苟言笑。
她身边,紧跟着个神采飞扬的年轻女子,挨着帝座,坐在紫金椅中。
看清女子面目的刹那,玄易暗叫一声不妙,尽量将身影缩进池枕月身侧。
这女子,分明是和他春风一度的女刺客。
冤家路窄!
玄易早猜到那向他行刺的玉琛公主是赤骊人假冒的,却没想到竟会是赤骊国的女储君雪影殿下亲自上阵,为了取信于他好下手,居然把女儿家的童贞也陪上了。
不过,玄龙国固然将女子贞洁瞧得比什么都重要,这赤骊国却未必。他在心头为自己的失算苦笑。
有这池雪影在,今晚他恐怕迟早会被人识破真身……
他脑筋转得飞快,那边池墨痕已听完群臣一轮歌功颂德的恭维话,淡淡勉励了几句,举杯三巡。
那句屏使者饮完最后一杯酒,起身道:「池女皇,小臣秦沙,奉了我句屏皇之命,特来向女皇贺寿。」
他轻击双掌,席上随从立刻将几口木箱抱到白玉高阶下,打开。
秦沙一一指点道:「这里是敝国特产的沉木香料,还有这雪蛤膏,最为滋补养颜,区区薄礼,还望池女皇笑纳。」
池墨痕微露冷艳笑容,轻挥手,叫侍从收齐礼物,道:「秦使者回句屏后,请代本宫多谢贵国陛下厚礼。」
「小臣定当转告。」秦沙一边应答,一边心里却打了个突,看池女皇的表情,似乎对这些礼物并不满意。
玄易在旁忍不住暗自好笑。香料也就罢了,送来这滋补用的雪蛤膏,岂非等于在赤骊满朝文武面前说赤骊女皇已经年老色衰?
这句屏皇,拍马匹拍到了马脚上。
「皇母,医书有载,雪蛤补元益气,活血通络,确实是圣品。」那大殿下池重楼忽然开口,笑得腼腆:「儿臣前些时候也正想为皇母炼些滋补身体的药丸当寿礼,只是找不到好药材,这个……」
他有些不好意思,没往下说,但众人都听明白了。这大殿下敢情没准备贺礼?
池墨痕对这老实过头的长子最为宽容,温言道:「皇儿有这份孝心即可。」又朝秦沙点了点头,神情也柔和了不少。「贵国陛下有心了。」
秦沙客套了几句,坐回席中,不禁对池重楼起了兴趣。本以为这个容貌平凡的大殿下必定不得君宠,居然三言两语间,就打动了池女皇。
几眼望下来,发现这貌不惊人的池重楼竟越看越有风骨,他眼里倏然划过丝异样神采,又深深看了一眼,才移目。
池君上和池梦蝶依次献上了贺礼。
女皇崇道,池君上的贺礼,便是一部亲手抄写的经书。
池梦蝶献上的,是一柄雕工精细的和田玉如意。他得意地转头对池枕月道:「四弟,你去年献给皇母的罗汉鹦鹉,将皇母的手背都抓伤了。这次,可千万别再拿什么乱七八槽的东西出来,惊吓了皇母。」
三殿下与四殿下不合,早已经是赤骊朝中公开的秘密。群臣一看这架势,显然好戏又要登场。
面对池梦蝶的挑衅,池枕月不疾不徐道:「多谢二哥提点。枕月这回,绝不敢再粗心大意。」
他取过裘明手里的木箱,捧出了那顶九凤夺日的珠冠。
满殿的宫灯,似乎都在瞬间暗了下去,只见到珠冠宝光流转,璀璨生辉。
众人须臾无声,好一阵才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所有女臣和殿上侍女的眼睛都发了亮。
玄易悄然一瞥,见池女皇尽管仍坐得端正,神色也有些微震动。
他了然微笑。
池枕月举着珠冠,恭恭敬敬地走到高阶下,道:「皇母仙人之姿,只有这顶珠冠,才配得上皇母,还望皇母收下儿臣这份薄礼。」
池墨痕终于露出个普通女人的欢笑:「月儿,这珠冠得来不易,为娘生受你了。」
「只要皇母喜欢,便是儿臣最大的福分。」池枕月也盈盈轻笑,将珠冠交给侍女呈上,返身就座。
这顶珠冠,无疑将先前诸人的礼物都比了下去。池梦蝶面目无光,悻悻地不再出声。
秦沙见几个皇子轮番献贺礼,心想要是文武百官也一个个地跑上来献礼,岂不是要等到天亮?他清咳一声,成功地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面朝帝座道:「池女皇,小臣此行,除了向女皇道贺寿辰,还奉皇命为敝国二皇子向雪影殿下提亲。」
池墨痕收了珠冠,心情正不错,微笑道:「秦使者,你也该知道,雪影殿下是我赤骊储君,他日将在赤骊登基称皇,怎能远嫁句屏?」
秦沙恭敬地道:「池女皇所说,敞国皇上和二皇子都清楚。二皇子对雪影殿下倾慕已久,如蒙池女皇不弃,敝国二皇子愿意入赘赤骊皇室,永留赤骊。」
此言一出,殿上群臣都吃了一惊。
赤骊民风使然,女尊男卑,子女均随母姓,男子入赘并算不上什么稀奇事。然而句屏堂堂大国皇子,甘愿入赘赤骊,实在有些骇人听闻。
这赘婿,其实也跟人质无疑。
池墨痕美眸一凛,对秦沙疑睇片刻,才淡然道:「秦使者,听闻贵国二皇子最得宠爱。贵国陛下竟舍得让爱子远离身边吗?」
「此举有利贵我两国,再说敝国二皇子文才武德均是句屏个中翘楚,谅也不至于辱没了雪影殿下。」秦沙态度依然恭敬,言语里却隐约带了锋芒。
池墨痕轻扣帝座扶手。殿上众人寂静无声,只听到她长长的纯金指套敲在扶手上,发出微响。
秦沙知道她正在权衡利弊,乘胜追击道:「池女皇,如今玄龙国咄咄逼人,即将攻陷普安全境。普安若亡国,玄龙铁骑就到了赤骊家门口。若贵国与我句屏结成亲家,从此同气连枝,玄龙纵有天大胆,也不敢进犯赤骊。」
他说的,正是殿上群臣最忧心的事情,不少臣子微微点头,均想促成这门亲事,赤骊便如同得了一后盾,的确不用再忌惮玄龙铁骑,而有了句屏二皇子这个变相的人质在手,也不怕句屏来犯。
池墨痕心念数转,觉得这亲事对赤骊而言,不算坏事。义女雪影也到了适婚年龄,该招夫婿繁衍池氏血脉。她轻启樱唇,正要应承,殿上遽然响起一阵朗朗大笑。
「句屏使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信口开河。」
众人愕然,齐齐望向那大笑之人,却见那人就坐在四殿下池枕月席间,一袭墨黑滚金边的华服,身形挺拔,一张脸却蜡黄,颊上还有颗令人生厌的大黑痣。
秦沙一窒,以为玄易是赤骊臣子,他沉下面色道:「尊驾何人?」
池雪影听到玄易笑声时,就觉耳熟,再仔细打量玄易身形和面目轮廓,哪有认不出的道理?腾地从紫金椅中站起身:「玄易!」
这个她曾经行刺未遂的玄龙皇帝,竟然亲自追杀她到了赤骊?
刺杀玄易之事,完全是她自己好大喜功,瞒着池女皇暗中布局,万一玄易将事情抖了出来,她肯定会被池女皇责罚。她咬着嘴唇,又慢慢坐了回去。
玄易看着池雪影阴晴不定的脸,沉声一笑,倒了些酒水在丝巾上,抹去脸上药物,露出俊朗真面目,向池墨痕拱手道:「玄龙国玄易,祝池女皇福寿无疆。」
这个名字,像平地焦雷,震得殿上人人失色。
只有池枕月早有心理准备,在香满楼见识过玄易的慷慨大气后,早料到玄易绝非普通商贾,不似众人那么震惊,跟对面的池君上暗自交换了个眼神。
池墨痕面对这突来变故,任她再镇定,也免不了有些失态,以袖掩口清咳一声,定了定神道:「玄龙陛下亲来道贺,本宫和赤骊臣民竟未知晓,失礼之处,尚请海涵。」
她扬声叫侍女快去搬玉案锦毡恭请玄易上座,又对池枕月埋怨道:「月儿你太不懂事,居然让玄龙陛下屈尊与你同坐。」
玄易笑道:「是玄某来得鲁莽。四殿下乃性情中人,玄某很是喜欢这朋友,池女皇勿怪。」
对面池梦蝶喉咙里咕哝一声,朝池枕月怨毒地瞪了一眼。
这时侍女搬来了汉白玉案,玄易也不客气,坦然就座。
秦沙震撼过后,想到自己先前对玄龙颇多微词,不由脸色发黑。
玄易瞧在眼里,嘴角微翘,沉声道:「玄某本该投帖道贺,不过嘛,若投了名帖,恐怕有人会坐立难安。呵呵……」
他意有所指地轻瞥池雪影。池墨痕也瞧出些端倪,试探着道:「玄龙陛下是说?」
目光在池雪影脸上一转,玄易微笑:「雪影殿下数月前曾来我玄龙京城游玩,玄某邂逅殿下后,念念不忘……」
他咳一声,正色道:「玄某此行,正为向雪影殿下求亲而来。普安将成我玄龙疆土,今后贵我两国疆域相连,再结成姻亲,岂非美事一桩?还望池女皇玉成。」
他说得客气,但有心人都听出了他话里浓浓的威胁意味。
秦沙见玄易竟也来求亲,愕然之余,立即明白玄易是铁了心要破坏句屏和赤骊联手。心知自己是小小使者,身份上绝对压不过玄易帝王之尊。
如今,唯有将希望寄托在女皇母女身上。他霍地站起身,道:「池女皇,这门亲事是我句屏提出在先,这……」
玄易长笑截道:「句屏使者,你此言差矣。若论先后,朕与雪影殿下可结识在先。你家二皇子,可连雪影殿下的面都未曾见过呢!」
「你……」秦沙眉宇间杀气一闪。
玄易不再理他,转向池雪影,放缓了声音,意味深长地道:「雪影殿下,你说呢?」
男人低沉浑厚的嗓音,仿佛就贴着池雪影的耳朵在说话,令她浑身掠过阵无言的颤栗。重华殿内那一夕风流突然又从脑海深处泛了起来……
有力的撞击,像要融化她整个身体的火热拥抱……她一再告诉自己,自己与玄易不过是逢场作戏,可回赤骊后,许多个夜深人静时分,她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玄易。
那是她生命里,第一个男人……
池枕月眼波流动,在池雪影脸上打转,蓦地状似无心地轻笑:「雪影妹子脸都红了。」
池雪影一惊,真正臊红了脸。
玄易朗笑两声,与秦沙一起将目光锁住了池女皇,等她开口。
池墨痕见今晚这阵仗,情知要是不在句屏和玄龙之间选定一个做亲家,等于把两国都给得罪了。她衡量再三,终于缓缓道:「既然雪影与玄龙陛下相识在先,又蒙陛下不远千里,亲自来我赤骊提亲,这门亲事,本宫便替小女答允了。」
选择哪一个,都会得罪一国,当然得拉拢国力最强的玄龙。
秦沙干笑,反而淡定下来,状似惋惜地叹了几口气道:「那只能怪敝国二皇子与贵国殿下无缘了。」
「贵国陛下面前,还要劳烦秦使者代本宫多多致歉……」池墨痕轻蹙娥眉,交代过几句场面话后,吩咐乐师和舞伶重新奏乐起舞。
殿上气氛又复热烈,众人却各怀打算,池雪影更是心头纷乱,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
☆☆☆
寿筵至深夜才散。池女皇留玄易两人盘桓宫中,玄易婉言拒绝,说有要紧东西留在客栈,须得回去。
池女皇不敢强留,派了华丽车辇护送玄易回栖身的小客栈。
殿上君臣先后送走了玄易与句屏使者,也陆续散去。
池枕月还留在席上,伸出只苍白的手腕给池重楼把脉。三殿下池梦蝶和池君上走近,池梦蝶皮笑肉不笑地道:「四弟,今晚你可出尽风头了。送上那么贵重的寿礼,又结识了玄龙皇帝做朋友,嘿嘿。」
「三哥,枕月上回的寿礼惹皇母不快,这次,自然要慎重挑选了。」池枕月轻描淡写地笑,又低咳数声。
池重楼拍了拍他后背,替他顺着气,「你身子虚,快些回府歇息去罢。我明天去跟皇母要些雪蛤膏,给你补点身子。」
「枕月谢过大哥。」
池重楼这才抬头,温润的双眼里带上些微责备。「三弟,枕月自小身子骨弱,你做兄长的,也该多关心照顾他才是。」
「大哥你!」池梦蝶眉毛都飞到了额角,想反驳,但听到池枕月又开始咳嗽,他狠很一挫牙,哼了一声,与池君上拂袖离去。
☆☆☆
两人走出大殿,沿白石曲径走了段路,四下幽静无人,池梦蝶才气呼呼地道:「那个老四,从小到大就最会装腔作势扮可怜。也只有大哥那种老实人,才会给老四骗得团团转。」
池君上微笑,劝道:「算了。大哥天生就是这好好先生的脾气。别说老四,你看宫里养的猫啊拘啊得了病,大哥都照样抱回府医治你就由他去吧。」
池梦蝶被他逗笑了,随即叹道:「我不是生大哥的气,只是看不惯他被老四耍。哼,要不是老四精明,傍着大哥做护身符,我早除掉他了。」
「不必急在一时。」一抹诡异笑容掠过池君上眼瞳,「他们两个反正也成不了大气候,你就别再多想。如今玄龙皇帝与赤骊联姻,正是你夺权的好机会。」
池梦蝶讶然道:「有玄龙皇帝撑腰,雪丫头胆气不是更粗了?」
池君上摇头:「三弟你可糊涂了。你想想,玄龙泱泱大国的皇帝,怎么可能效仿句屏二皇子那样入赘赤骊?我看玄易,定是想将赤骊储君娶回玄龙,日后指不定以赤骊皇夫的名义,名正言顺把赤骊也并吞进玄龙疆土。」
池梦蝶也是伶俐之人,被池君上一点即通,点了点头道:「玄龙皇帝的确打得如意算盘。可我赤骊基业,岂能坐视外族侵占?不行,我明天要禀明皇母,回绝这门亲事。」
「错!」
池君上笑看池梦蝶满脸狐疑,道:「皇母已经在大殿上当苦众人的面允了,绝无反悔的可能。况且,雪丫头要是从此留在玄龙,赤骊下就成了你的天下?池家除了雪丫头,还有几个女孩,资质驽钝,皇母都看不上眼。到时找不到合适的人,皇母也只能从自己的亲骨肉里选立储君。」
池梦蝶叹气:「二哥你想得是没错,但你看皇母因循守旧,哪肯将帝位传给男子?」
「她不肯,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池君上俊秀的容颜逐渐浮上层冷酷杀意,举掌轻挥,比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池梦蝶心头猛烈跳动,双手手心却因兴奋和紧张冒出了汗水。弑君篡位的念头,其实早在他心中盘旋好几个年头,此刻被池君上摆到了眼前。
他还在犹豫,池君上一拍他肩头,低声道:「从前你我羽翼未丰,才一直容忍那丫头。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只要赶走了雪丫头,再向皇母逼宫,你便能得偿心愿,二哥会帮你!」
池梦蝶得池君上保证,终于下定了决心,与池君上对拍一掌,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