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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子 第八章

「小孤山?」

玄易从祖庙摆驾回宫,已是夜间,守跟玄晋踩着满地雪层到御书房,月兑下沾了雪花的风衣,就听裘明说起晏轻侯造访过重华殿。

「是啊,皇上,卑职看晏大侠似乎有点不高兴……」裘明吞吞吐吐地道。被皇上一个人丢在了赤骊,也难怪晏大侠会生气,

玄易低笑两声,想到晏轻侯不会驾车骑马,光靠两条腿奔波数千里,火气必定不小。两人相识以来,他一直都被晏轻侯吃得死死的,这次总算扳回一道,甚是得意。

玄晋在旁,听到晏轻侯的名宇,那晚被晏轻侯伤得鲜血淋漓的情形便又浮现脑海,忍不住目露怨毒。

他伤愈后曾向皇兄提过几次,要皇兄发兵灭了炎雪,可是皇兄不知道怎么想的,每次都顾左右而其他岔开了话题,迟迟不肯发兵。

他咽不下那口气。

☆☆☆

京城外,小孤山。

顶峰寒梅映雪,淡影稀疏,几瓣落英随飞雪缝蜷飘零,掠过晏轻侯身旁,却翩然不沾衣。他双手负背,孤独又倨傲地挺立山巅,眉眼冷冷,望着雪花里一点点放大的身影。

墨色披风与长发在风雪中飘飞,汉白玉冠映着雪光,折出令人目眩神移的玉晕。

男人身上,便只有这两种天地间最纯粹的颜色。

可晏轻侯依然看得入了神。天下万物,姹紫嫣红,百媚千娇,也比不上他眼里这个人。

也或许,远在金銮殿上那照面后,他已经被这个男人吸引……

玄易终于踏上山顶,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晏轻侯,在相隔丈许处止步,凝眸相望,淡淡笑:「你回来了。」

晏轻侯没有笑。分离不过一月,他却恍惚错觉,自己和玄易已极为陌生。

良久,他还是开了口,冷冷的,震飞了四周飘雪:「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了,拿去!」

双指夹住了紫金盒,轻甩,金盒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下面托着,凌空平平地飞向玄易。

玄易伸掌,接住金盒,打开盒盖对里面的东西看了两眼后,点了点头,关上盒子收进了怀一畏。「辛苦你了。」

晏轻侯冷眼看着玄易一举一动,寒声道:「你其实早就知道池君上府里藏的是赤骊火器的秘方,骗我去盗,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玄易笑一笑,反问道:「你找我来,想说什么?」

晏轻侯被男人言语里的轻描淡写激怒了。「你居然向赤骊国雪影殿下求亲。」

「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气冲冲地来找我兴师问罪。」玄易恍然,好笑地扬起了双眉。「两国联姻,对玄龙、对赤骊都是桩美事,我何乐而不为?」

晏轻侯盯着男人脸上笑容,第一次觉得冬风凛冽如刀,忽然也轻声笑了。

早在金銮殿初次相见,他就看穿了玄易。这个雄心勃勃的男人,怎会舍得放过任何开疆辟土的太好机会。

他和玄易之间,也不过是靠看不见的情丝之毒牵绊着。除此,无他。

只有他,才会对玄易生出可笑的期盼。

「好!你想联姻只管去。」

他冷然听着自己的声音被风刮过耳际,毫无起伏。「那情丝之毒呢?你我日后总不能在你的重华殿内相会吧,呵!」

玄易的黑眸,隐在风雪后,很模糊,隔了一阵才又低笑:「晏轻侯,你就只担心情丝毒发吗?」

「你以为呢?」晏轻侯冷笑着漠然仰头,遥望天穹鸟飞绝,因此错过了男人脸上稍纵即逝的异样神情。

玄易黑衣下的胸膛起伏着,深深呼吸,热气和雪花交融形成了白雾。眉毛耸动了两下,终归平静。「晏轻侯,你尽可放心。情丝之毒永远都不会发作,你今后也无需再来找我。」

什么意思?晏轻侯用冰寒的目光直刺玄易,等着玄易解释;

玄易轻松一笑,竟带三分狡狯。「我骗你的。世上,根本就没有情丝这种毒药。」

他看到晏轻侯冻结成冰行的表情,又悠悠地加了一句,「晏轻侯,你武功过人,人却实在太蠢。我说什么,你就信了?哈哈……」

「嘭」!满含怒气的一记拂袖,卷着劲风从他身边扫过,震开无数碎雪,溅得玄易黑袍、头发上尽是雪屑。

晏轻侯白夹和黑发狂飞,眼底血气暗涌,一字一顿道:「果然是在骗我?」

「当日走出地宫后,你一心想取我性命,我当然得设法自保。」玄易一脸的理所应当,淡然道:「你对我大不敬,我借用你一身武功破阵杀敌,盗取火器秘方,也不为过吧。晏轻侯,你我从此两不相欠。」

他低沉地笑了几声,竟再不看晏轻侯,潇洒地转身,迈步下山,

☆☆☆

晏轻侯浑身都在发抖,紧紧扶住了身旁侮树、足下雪地,已凹进两个极深脚印。

借用!借用而已!他在玄易心目中,不过是件可供利用的东西!

一缕鲜红的血线,倏忽就从他深陷进树身的指尖挂落。

愚蠢?呵!从开始,他就没有完全相信过那神乎其神的「情丝」,在发现紫金盒里放的只是火器秘方后,他早已怀疑「情丝」之毒,子虚乌有。然而他内心深处却拒绝去承认这个事实。

世间,或许并没有「情丝」这种毒,可玄易本身,就已经成了令他销魂蚀骨的剧毒。

「情丝」入骨,纠缠着他……叫他明知道那男人在欺骗他,还是心甘情愿地与之沉沦。

每次燕好之际,看着玄易润泽失神的黑眸,他总以为,男人也跟他一样地忘情沉溺……

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五指在树身越嵌越深,他双肩剧烈颤栗着,呼吸却逐渐平稳下来。

静默许久,晏轻侯蓦地收手,硬生生从树身抓落一掌木屑,扬手急射身后。

「啊……」风中响起几人惊呼声。

六七个蒙面人手持利器,侧身避开了那些木屑,缓步向晏轻侯包围上来。众人手中兵刃,闪着冰冷无情的光芒,盈满杀机。

「是谁派你们来的?」晏轻侯寒声质问,目光比声音更冷,知道他在这里约见玄易的,除了他、玄易、裘明,没有旁人……

心脏猛地像被什么戳了一下,他竭力维持着冷漠镇静。「是不是玄易要你们来杀我的?」

中间那个蒙面人,似乎是众人的首领,在遮面黑巾后阴恻恻地一笑,声音陌生而苍老:「你下了阴间,自己找阎王爷问去吧!」

一声暴喝,甩开掌里三节铁骨鞭,率先扫向晏轻侯面门。

晏轻侯目光急掠间,已发现那铁骨鞭身还带着无数尖锐铁刺,莹莹地发着蓝光,显然有剧毒。

他脚底一滑,在雪上飘退数丈。脑后剑风嘶吼,有两人已绕到他背后发起偷袭。

晏轻侯微凛,这几人的武功,比他意料中高强许多。看来,玄易为了要除掉他,真是下足了功夫……

唇边扯开抹自嘲冷笑,他收敛心神,与诸人交起手来。

这几人身手出众,兵刃上又带毒。他稍有大意,就难逃厄运,因此丝毫不敢托大,在刀光剑影和漫天风雪中游走着,伺机月兑困。

转眼已拆过百招,晏轻侯瞥到左侧一使刀蒙面人舞过一轮快刀,换招的间隙露出个人破绽。他左臂疾舒,一掌穿过刀影,隔衣结结实实地拍中那人胸口。

那人闷哼,刀月兑手飞出老远,蒙面黑巾即刻被血水染红,却摇晃着不肯倒下,反而狂吼一声,用力抱紧晏轻侯左臂,死不放手。

晏轻侯奋力一抖,竟仍未能甩月兑。身形稍滞间,余人的兵刃齐齐砍将上来。

麻烦!晏轻侯右袖呼地扫出个半圆,将敌手迫退几步。忽觉腰间一阵火灼般的刺痛……

已被铁骨鞭扫中。

一缕白色布片和几滴血,随着鞭梢飞上半空。

见晏轻侯负伤,众人欢呼,却在看见晏轻侯双眼时消了声。

那双冷若冰雪的眸子,已全然被浓重血气覆盖。

反手抹过伤口,看着掌上血迹,晏轻侯森冷的笑声,仿佛是从地底传出。飘过他身旁的雪花,突然间全部静止,随即如被漩涡卷住,绕着晏轻侯越转越快,最后几乎看不清人影。

那几个蒙面人相顾骇然,但势成骑虎,硬着头皮发声喊,朝那雪花气流冲去。

下一瞬,刀剑寸断,飞落四处。妖靡的血光溅过长天,又如雨丝飞洒,将银白大地罩上腥红。

风停、雪散。

晏轻侯黑发凌乱狂飞,白衣浴血,笔直挺立着。

围攻他的人,已经没有一个再能站起来。

最后一滴血珠,从晏轻侯发梢上滴落雪地。他的脸,惨白若雪,隐隐透着毒发的青气,唯独嘴唇红得像涂了血。

这惊天一击,几乎耗尽他真气。

冷冷扫过四下尸骸,他大笑,一掌,半截梅树「喀喇」断裂,带着花叶积雪飞出十丈开外。

「玄易,我绝不饶你!」

咳出一口瘀血,晏轻侯用尽残存的那点真力,发足狂奔下山。气血紊乱,神功将散,如果玄易再派第二批杀手来,他决计逃不过。

等功力恢复了,他会让玄易知道,惹火他,是什么下场!

☆☆☆

御书房里,紫铜瑞兽香炉正点着沉香,雾气缓慢迂回。

玄易伏案批阅着奏摺,薄唇噙了丝淡淡的微笑。

裘明忍不住又挠了下脑袋。自从皇上今天从小孤山赴约回来后,脸上就一直挂着笑容,心情似乎也非常愉快。

晏大侠,到底跟皇上都说了些什么?

他偷眼看一旁,紫阳王玄晋坐在椅中,也同样神色古怪地望着玄易。

「皇兄,你究竟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玄晋终于发问。

玄易恰巧批完了手头那本奏摺,闻言搁落朱笔,笑道:「晏轻侯替朕盗来了赤骊的火器秘方,朕自然高兴。」

玄晋周身下意识地一震。

「怎么?」玄易觉察到玄晋的异样,心头了然。

这皇弟,曾被晏轻侯狠狠地整过,半月都不能落地行走,对晏轻侯可说是又恨又怕。

不过,他最初落在晏轻侯手里时,受的罪,也绝不比玄晋轻多少……玄易咳了一声,打断自己脑海里不合时宜浮起的荒唐画面。

「没什么……」玄晋拿过茶盅,撇开水面漂浮的茶叶,浅啜着,藉以掩饰自己微颤的双手。怕玄易继续追问,他问道:「对了,皇兄,你今天找我入宫,有什么吩咐?」

玄易喝了几口茶水提神,放下茶盅,道:「是有要紧事找你。下月中旬,赤晒的送亲人马就将抵达京城。朕想把大婚之日定在下月二十八。」

「皇兄,你不会真要立那个赤骊女人当皇后吧?」

玄晋有些不快,「玄龙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国,立个外族皇后,可把我玄家的血脉乱了。呃,不过皇兄你已经有了江儿和城儿,以后就从他哥俩中挑一个立太子算了。皇兄,你日后可得留意那赤骊女人,别让她为了助自己的孩子登上玄龙皇位,陷害我两个乖侄儿。」

玄江和玄城,正是玄易的两个皇子。乖巧伶俐,极得玄晋喜爱。

玄易听玄晋说得起劲,不由大笑:「你想得也太长远了。这亲事,你好像比朕还关心,呵呵……」

看到玄易黑眸里闪动的促狭和算计,玄晋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从小到大,但凡皇兄露出这种神情,也就意味着不久,就会有某个人倒大楣……

玄易笑了一阵,走去窗边,推开了两扇花窗。

京城的雪,仍在纷纷落,堆砌出洁白无垢的清净。

他凝望满天飞雪,陡地,离开小孤山前瞥到的那个人影竟缓缓地幻化眼前,正用一双孤独却依旧狷狂的眼睛冷冷地盯住他。

他知道,他转身下山的时候,晏轻侯的目光必定一直都在看着他……

那个骄傲的人,分明嫉妒,还非要在他面前掩饰。就宁可目送他离去,也不肯拉下颜面开口挽留?

「呵……」玄易轻笑:「晏轻侯,你我会再相见的。」

☆☆☆

城中积雪消融殆尽时,各处便开始装点上大红宫灯,准备迎接来自赤骊国的送亲队伍。

月中,千余人的送亲队伍终于浩浩荡荡踏进京城,在玄易命人赶建起来的府邸下榻。送亲使者是赤骊国的二殿下池君上。马不停蹄地入宫、面圣,很快敲定了婚期。

京城臣民都在为这两国联姻津津乐道时,赤骊使团下榻的府邸内却飘出女子尖利的怒吼:「什么?要我嫁给紫阳王玄晋?」

池雪影房内的妆台锦凳已经被她踢得一片狼藉。满心憧憬而来,为的是当上玄龙母仪天下的皇后,结果却听到这么个泄气消息。

她气白了粉脸,对站在一旁苦笑摇头的池君上怒道:「二哥,你还笑?那紫阳王是出了名的色鬼,你又不是没听说过。你居然还答应玄易,让我跟他的弟弟成亲!」

「雪影,你先冷静点。」池君上安抚着池雪影,「我们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可知道,这府邸外面已经被多少玄龙兵马包围了?要是我不答应,玄易恐怕就会下令血洗此地。」

「难道他还敢公然跟赤骊撕破脸?二哥,你也太长他人威风了。」池雪影仍愤愤不平。「反正我绝不会嫁给那个色鬼紫阳王。二哥,你一定要帮我回赤骊去。」

池君上轻笑:「当面回绝自然不成,还会打草惊蛇。你放心,二哥已经想好了。我们就先虚与委蛇假装应承了这亲事。大婚之日也照样跟紫阳王拜堂成亲,莫让玄易起疑。我会给你些蒙汗药带在身上。你入了洞房后,就放在交杯洒里迷倒紫阳王,换上侍女的衣服出逃。我那晚会去紫阳王府接应你,带你回赤骊。」

池雪影转怒为喜:「二哥,我就知道,你待我最好。」

「你是皇母的心肝宝贝,二哥说什么,也要保护你啊,呵呵……」池君上轻拍着趴在他肩头撒娇的池雪影,目光在池雪影看不见的地方流露出阴森。

计画,得变了。

本来想着池雪影嫁了玄易后,就得永留玄龙。可没想到,玄易突然变卦,提出要将池雪影许配给紫阳王玄晋,气得池雪影一心想回赤骊,也令他措手不及。

他绝不能让池雪影再回赤骊……

手指模到袖内暗兜里藏着的小瓶,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推开池雪影,去桌边倒了杯茶水,背对池雪影,飞快地取出小瓶。

两滴无色透明的水滴进了茶杯,无迹可寻。

他转身,笑吟吟地将茶杯送进了池雪影手里。「来,喝口茶消消气。万事有二哥在,你就别再发火了,免得传出风声,叫玄易有了提防。」

「知道了,二哥。」池雪影娇笑。

池君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池雪影喝下了那怀茶水。

慢性的剧毒,只需一两滴,足以令中毒者脏腑缓慢衰竭,在十天半月后死去。

唯有如此,才能让池雪影永远都无法再回到故土……

☆☆☆

大婚之日转眼飞至。二十八日那天,京城内风送馨香,鼓乐喧天。锦帐香灯的皇家迎亲队列绵延里许,宛如一条华丽的红龙,从赤骊使团府里接了池雪影一行,返回宫城。

金銮殿上,巨大的金红色龙凤喜帐直垂落地,红烛高烧,丝竹靡靡。

满朝文武已经云集一堂,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侍卫人手亦比往日增加了数倍,把守住金殿四周。

黑夜里,徐徐浮现起条白色人影,缓步朝金殿走来。

这人走得很慢,悠然如闲庭信步,可每一步踩下,都像踩在侍卫们的心口上,强烈到不容忽视的杀气,就从这人身上毫无顾忌地四溢而出,令每一丝夜风都骤然降温。

「什么人?」值守殿门的两列侍卫眼皮突跳,抽刀叱问。

那人已经走到近前,冰眸毫无温度,随意一瞥,冻结了众人心神。穿过两列侍卫,迳自走向金殿大门。

几个站得离殿门最近的侍卫蓦然惊醒,「站住……!」

声音才到半途,一股狂烈掌风将几人的呼声尽数压回口中,身体却向后腾空飞了起来,直跃进殿内。

听到金殿里顷刻鸦雀无声,晏轻侯冷冷地笑了。

离开小孤山后,他为免再遭杀手暗算,硬撑着毒伤在郊外找了处荒凉破庙藏身,费了不少时日才将剧毒彻底逼出,每日里调息打坐,等那天涣散的真力凝聚归元。

玄易给他的伤,今晚,他都会跟玄易讨回来。

其余的侍卫见苗头不对,边喊着有刺客,边挥舞刀剑,砍向晏轻侯后背。

晏轻侯更不回头,双袖反掌拍出,将围攻他的十多个侍卫震得离地飞起,跌落数十丈外,**下已。

一挥白衣,他负手于背,昂然跨进金殿。

☆☆☆

锦帐上那个巨大红艳的「喜」字,刺痛了他双眼。

玄龙群臣中有不少人都已经认出,这白衣人是炎雪质子晏轻侯。殿上沉寂过后,响起窃窃私语声。

「炎雪质子,这金銮殿岂是你可以乱闯的?」一个紫酱面皮的中年武将最先反应过来,怒叱,转头喝令金殿两侧的侍卫将人拿下。

晏轻侯冷笑一声,右掌平胸推出,劲风直撞那武将胸口。那人连退十多步,背心撞到株盘龙金柱才站稳脚跟。

殿上侍卫大骇,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围攻,司礼监尖锐的声音自喜帐后传出。「皇上驾到……」

群臣尽皆跪伏迎驾。

晏轻侯毫不理会众人,傲立殿中,冰冷的眸子,紧攫住在宫人簇拥下走近的男人。

虽是大婚,玄易却依旧一身墨黑龙袍,仅在腰间束了条大红丝织腰带。

紫阳王玄晋慢吞吞地跟在玄易身后,反而穿得红艳喜气,只是僵着张俊脸,仿佛有人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

看到晏轻侯,玄晋脸色登时大变。

晏轻侯却未留意,掠过玄晋望向最后那一男一女。

男子青衫银冠,俊雅含笑,正是池君上。身边那穿着大红喜服,头披锦帕盖头的女子,自然就是今晚的新娘子雪影殿下。

「晏轻侯,你果然来了。」玄易浑厚的声音在金殿上回响,黑眸里多了深沉色彩。

故意迟迟不公布紫阳王才是真正与赤骊联姻之人,正为了引晏轻侯前来。

他在赌,他和晏轻侯,谁先沉不住气。

看来,赢的人,是他。

玄易微露得意笑容,突见晏轻侯也扬眉一笑,冰冷的气息随之袭来。

「我不来,你还会再派人追杀我吧。玄易,今日你大婚,我送你份大礼。」

「什么?」玄易一惊后皱眉,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晏轻侯已挥袖,暗劲汹涌,掌风呼啸着卷向玄易。

「快保护皇上!」群臣惊呼。侍卫们争先恐后地冲上去护驾,却见玄易黑袍已被劲风边缘扫到,衣角飞扬,人仍稳如山岳屹立不动。

晏轻侯怵然,不假思索急翻手腕,原本拍向玄易胸口的掌风改了方向,擦着玄易头顶而过。

象征着帝王至高无上威严的金冕顿时在掌风余势下碎裂。珠玉滚落一地。

掌风击上玄易身后巨大喜帐,「啪」一声,喜帐化做无数残破的布片,如同成千上万垂死的蝴蝶,簌簌飘飞,落满众人衣冠……

玄易凌乱披散的黑发下,俊脸铁青。这个晏轻侯,私底下没把他当皇帝尊敬也就算了,竟如此不懂得看场合,在满朝文武和赤骊国人面前打碎了他的帝冕,公然削他颜面,挑衅他的忍耐极限。

再不教训晏轻侯,叫他玄龙皇帝的脸往哪里摆去?

身为帝王的傲气终究在此刻发作出来,玄易狠狠捏起了拳头,叱道:「替朕擒住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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