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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夫 第四章

得到了许可,殷若闲在池重楼看不见的地方笑得狡猾又得意,抱着池重楼躺倒床上。拔下池重楼用来绾头发的两根乌木簪子,打量起已经臣服在他柔情攻势下的猎物。

还是那张平凡的脸,没有任何出挑之处,可染上了红晕的双颊在烛焰里倒也别有几分羞涩风情。那头铺满了绸缎枕的长发浓得像团墨,叫人移不开目光。

池重楼的双手,紧抓着床褥,怯意不言而喻。

殷若闲好笑地握起池重楼的手,低声安慰道:「我不会伤到你的。」

池重楼眼睛闭得更紧,心跳也比平时快了好几倍。虽然没经历过情事,但生于宫闱,看过的医书又多,对男欢并非一无所知。正因为懂,才无法克制住心底隐约的恐惧。

他真的要用自己的后-庭去接纳另一个男人这荒唐的想法,在从前他根本连做梦都没想起过,可如果那男人是殷若闲……

一个带着酒香的亲吻落在他嘴角,跟之前同样温柔,却又多了几许霸道,挑开他牙关,深入、撩拨……

「锵锵咣……」一阵热闹喧天的锣鼓声时近时远,终于将池重楼从睡梦中唤醒。

睁眼的霎那,他尚有片刻茫然。映在窗纸上的光线柔和而斑驳,告诉他已经是新的一年开始。

他身上,还残留着浓郁的气味……

满床被褥都给揉捏碾压得不象话,他拿床单整个一卷,都丢下了床,这才看到枕边放着个银制小盒。打开盒盖,清凉药味便飘了出来,他用指甲挑起点淡绿的药膏嗅了嗅,知道是由几味消肿化瘀的草药制成。

这一定是殷若闲离开前留给他用的。池重楼红着脸替自己上了药。审视过屋内再没破绽,才打开了房门。

红日已高挂天空。锣鼓和人群欢笑声还在粉墙外此起彼伏。林儿端着粥点入内,将一碗漂浮着桂花的汤水送到池重楼面前笑道:「这是我们句屏人新春里都爱吃的桂花白糖糯米丸子,公子你也来一碗。」

池重楼确实饿了,几口就连汤水也喝个干净。林儿又邀他出屋去看王府请来的舞狮杂耍,池重楼摇头道:「我还有些犯困,不去了。」见小丫头一脸失望,他微微一笑:「你只管去玩吧,不用陪我。」

林儿欢欢喜喜地应了,一溜小跑回房抱了小黑狗去看热闹。

池重楼一个人坐在屋内,听着周围嘈杂欢腾的声浪,虽然近在身边却又仿佛遥远极不真切,就如昨夜那场激情欢爱,尽管真实,却更像一宿春梦……

头脑间万念纷沓往来,可又乱糟糟地纠缠在一起,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半天后,池重楼终于微叹了一声,拖着兀自隐痛的身体慢慢走去藏书楼。

***

池重楼捧着医书,目光落在书页上,却根本没有看进去任何东西。他摇了摇头,把这本拿起过几十次的医书搁在了座椅里。

两天来流连藏书楼,想藉此平复下心绪,结果毫无裨益,反而越想越多。

除夕那晚之后,殷若闲就像失踪了一样没有再在他面前出现过。池重楼看不透,殷若闲如今对他,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他靠在沉香木书架上,怔怔出神,眼见落在地面的阳光一点点地偏西,知道自己再想下去,也找不出答案,当下飘然走下楼梯,离开了藏书楼。

正沿着青石小径往自己的客舍走去,迎面撞见青空牵着墨辰。马鼻呼者团团热气,鬃毛水亮,显然刚剧烈奔跑过。

青空已有些时日没见着池重楼,又知池重楼已是府里贵客,向他请了个安,殷勤地道:「二皇子刚陪皇上出猎回来,还请了句屏最出名的戏班子在府里做堂会,池公子不去凑个热闹吗?」

池重楼心一动,「二皇子这两天常出外吗?」

「是啊,每年开春各家王爷大臣间都有应酬,二皇子忙着呢!再过几天还要进宫赴元宵宴。」

池重楼顿时释怀,又不觉赧然。殷若闲身为句屏权贵,自然要应付诸多官场中人,他却在这里胡思乱想,妄加猜疑。

不就是两天没见吗?他暗笑自己太小心眼,点点头跟青空作别。心头疑云一扫而空,他脚步也格外轻快起来,回屋后作了几样糕点,转眼见到那个泡着三步花环毒蛇的酒坛子,想了想,抱起药酒出了门。

他初尝情滋味,这两天内其实满脑子想的,都是殷若闲,只是天性淡泊随意,骨子里又有着几分皇族的骄傲矜持,既不见殷若闲来找,他也不愿前去追问,心里早已几番失落几番忧。

听青空这么一说后疑虑全消,想见殷若闲的冲动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又觉得这么直接去找人太过露骨,便顺手带上那坛药酒。

这辈子,还不曾如此渴望过去见一个人……他自己也有点不可思议,又忍不住胸口那丝悸动和期盼,循着逐渐清晰响亮的戏曲鼓乐声走进花园。

园子正中间搭起了高台,几个伶人涂脂抹粉,咿咿呀呀地正唱得卖力,博得台下阵阵叫好。

池重楼目光打个转,见戏台四周站立着不少侍卫,那天照过面的几个美少年都坐在人群里看戏,最前面的檀木椅子却空着。

殷若闲不在。「池公子。」池重楼正在踌躇还要不要走过去,少年中有个皮色白净的眼尖,已经看到池重楼,朝他走了过来,热络地邀他入座。

池重楼摇头道:「不用了。我泡了点药酒,想给若闲尝尝。他既然不在,那就算了。」

那少年听池重楼居然直呼殷若闲的名字,怔了怔,随即抿嘴轻笑,指着左侧不远处的几幢精舍道:「二皇子先前看了一场,大概嫌吵,去养心院那边歇息了。可要我去请二皇子过来?」

「我自己去找就行了。」池重楼谢过这热情少年,往养心院走去。

***

养心院门口,反而没侍卫把守。一条略显阴暗的幽静长廊将喧哗隔绝在外。

池重楼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阔,是个宽敞的大院落,松柏参天,掩映着数间厢房。隐隐笑声就从左近的房内传了出来。

池重楼听出那正是殷若闲的声音,走到屋前刚想敲门,突然几声又低又软的呻-吟隔着门板飘入他耳中,池重楼一愣后,耳根子不禁发了红,那晚在殷若闲的怀抱里,他也曾经发出过这样的声音……

「二皇子这几天怎么没去找池公子?」那呻-吟声的主人喘息两声后,笑嘻嘻地问。池重楼伸在半空的手慢慢收了回去。

「何必那么急?」殷若闲在凤羽冒着汗珠的鼻尖上轻点了一下,微笑道:「就是要他先急上一阵,知道见不到我的滋味有多难熬,今后才能让他更死心塌地跟着我,这叫欲擒故纵。」

凤羽撩开殷若闲绕在他脖子上的头发,斜眼看着身上人。也许只有最亲近殷若闲的他,才知道这男人慵懒醉人的笑容背后本性有多恶劣,他叹着气道:「那池公子的一巴掌,可把自己害惨了。」

「你在同情他。」殷若闲不悦地道:「我从小到大,先帝都不曾打过我,这口气怎能不出?当然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话虽如此,想到池重楼除夕之夜在他身下的痴态,殷若闲竟有些口干舌燥,笑道:「那呆子相貌平平,身子倒是不错,在床上又放浪得很,呵呵,只要他今后顺我的心,留下他也成,就当多收个暖床的。」

凤羽笑了笑,跟随侍奉殷若闲好几年,已熟知他心性高傲,对枕边人却着实宠溺疼爱,既然要了那池公子,便不会始乱终弃,别看眼下话说得毒辣,指不定哪天就将池公子疼到了骨子里去。

池重楼木立在门外,手脚已一片冰凉,连呼出的气息也是冷的。

屋里两人还在亲热说笑。池重楼垂着头,对手里的那坛药酒看了一阵,嘴角也不知怎地,居然扯出个弧度。

他转身,静静地走出了养心院。

***

台上浓妆艳抹的伶人仍在高唱曼舞,挥着如云水袖,顾盼生姿。看者也依然兴高采烈,拍手喝采,不时还有几锭白花花的赏银飞上台。

台上台下,不外都是一场戏。

池重楼默然穿过人群。之前跟他说过话的那个少年见他神情有异,奇道:「池公子,你没找到二皇子吗?」

「找不到……」池重楼低低的声音夹在喧闹锣钹声间,几不可闻。撇下少年,径直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

小丫头林儿正逗着小黑狗玩耍。他进屋放下药酒,对这间留下过他最荒唐经历的屋子望了最后一眼,转身出门。

他什么也没拿,林儿以为池重楼只是在府内随便走走,毫不在意。

池重楼一路行至王府正门口,守门的仆役侍卫都听说过这池公子是二皇子的贵客,都当池重楼要外出散心,恭恭敬敬地放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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