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二分之一 第十章
第六章
天明,初晨的空气透着冷意,但卫凡一点儿也不留恋温暖的被窝,一个跃身跳起,他做好盥洗之后,神清气爽的往门外一冲,直接奔到任之曼的房门前。
“起床起床,小懒猪,上工了!”他背倚着墙,伸手轻敲,唇边有着笑意。
只是,门内一片安静,半点声响也没有。
卫凡环住手臂,又耐住性子敲了几下,眉头聚起,微扬的唇开始抿紧。
半晌之后,他确定她不在房内,他脚跟一旋,往餐厅走去,心想她可能在用早餐。
搭着电梯往下,他很快就来到餐厅。
由于时间还早,用餐人数并不多,他大步迈进,绕了一圈,很快的发现,他找不到她。
他的眉紧紧的蹙起,脸色一僵,又往大厅走去,原本极佳的心情,因为找不到她而急速恶化。
拿起电话,他明明可以直接找到她,可是,心口有一股气,教他硬是按下拨电话的举动。
她究竟在哪儿?
他候着、等着,在大厅里踱步,直到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像是被欠几千万一般铁青时,他才倏地想到,她或许已经在展场。
果真是气极攻心,会影响理智运作,他轻嗤自己的忙乱,也不知自己在急些什么。
他随即开车前往不远的展场,停好车子,三步并两步的走进展场,果然见到任之曼已经在展场里忙碌着。
他无声无息的来到她的身后,朝她的耳边轻吼一声,“我找你一早上了!”
任之曼被吓得回身,惊诧的迎上他带着笑的俊脸,疑惑的双眸不由得往他的身后一瞧,没见到这几天总是与他朝夕相伴的另一个女人。
“方小姐呢?”她转过身,继续忙手边的事,没有太理会他。
“回台湾了。”卫凡替她抱起另一箱要补上的DM,轻而易举的放在桌面上,还不忘回眸给她一个微笑,“这些天辛苦你了。”
看着他的笑容,任之曼的心一颤,有甜、有酸,也有痛。
他来寻她了。
只是,他寻她的原因,是因为另一个女人离开了。
她僵直的站着,无法对他的笑容做出任何的反应,直到他站直身,来到她的身边,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紧紧将她的手心包覆住。
心,又更酸了,连眼眶都泛着不该有的僵涩。
她垂眸,无奈的看着他把自己的手,包覆得像是属于他的一部分,亲昵、温柔得像是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但事实上,并没有。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任之曼摇了摇头,无法摆月兑心上难以形容的紧绷,有种想要离他远远的冲动。
虽然他的手很温暖,可是她却开始觉得烫人,她告诉自己,该习惯空气中的冰冷,那才是她需要适应的温度。
“执行长,如果你很闲,再去帮我搬些资料过来,今天是最后一天,在展览时间开始之前,我们得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她的脸上还有笑意,努力将两人的关系,维持在工作之上。
卫凡不以为意。横竖这些公事,的确得事先完成。
只不过,两个小时之后,他终于发现她在搪塞他,只要他一靠近,她就跑到别处忙工作,他说没两句话,她又借机离开他的身边,去接待临柜的客户。
一切看来都合情合理,但是他就是能敏感得察觉到不对劲。
“只要你再跑开,我就拿条绳子把你绑起来!”卫凡压低声音,没好气的凑在她的耳边,威胁似的瞪她一眼。
任之曼一怔,忍不住皱眉。
“我在忙。”她艰难的开口,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你在躲我。”卫凡不让她闪躲,直直的戳进她的心里,“在生气?”
她的确是有理由生气的。
“没。”任之曼摇头,语气无奈。她怎么能有生气的权利?
“别这样,我会补偿你。”卫凡没把她的否认听进耳里,他低下姿态,对着她端出笑脸,“忙完今天的展览,我们俩一起去逛逛,到哪里全由你指派,我来当司机。”
看着他的好声好气,任之曼不知该如何是好。
心烦,因为他的笑容;意乱,也是因为他的笑容。
太荒谬了,她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两人的关系,从陌生到习惯,把亲吻、拥抱、**,练习到一种近乎娴熟、近乎习惯的频率。
她没预料到,他们会变成眼前这样的状况,她太依赖他,至少在心理上,她已经离不开他。
不该啊不该,尤其是这些天从董事长的口中,不停听到他对着抱孙子的高度期待,她更自知不该再拖着他,虽然……她也不认为自己有“拖”着他的实力。
但,至少她得自保,保住自己的一颗心,不在他的面前崩溃失控。
有了这等认知,任之曼知道,该是画下句点的时候。
甩甩头,她刻意忽略没来由冒涌而上的酸楚,不愿继续多想。
“今晚,我不想出门。”她对着他轻轻一笑,给他最后一次的温柔,“到我房里找我,好吗?”
她柔声发出邀请,让卫凡愉快的一扫阴霾,他伸手轻捏着她的颊,从不知道她能轻易掌控自己的情绪。
那样的愉快,明显超过这些日子以来所曾有过的情绪,包括见到方慕柔时的惊艳,包括签下三个大客户的喜悦。
她已经开始影响他了吗?
卫凡自问,却没有给自己答案。
与人有关的事,永远复杂到难以理解厘清,喜悦的情绪,未来的计划,太多太多让人困扰的部分。
但如果不去细想太多,情绪就简单明了。他喜欢跟她在一起的感觉,这一点再明显不过。
她丰富了他的生活,让他的情绪有了更多彩多姿的每一面,也让他更加认识自己。
与她相处之后,才发现其他女人的难以相处,因为她既不会跟他谈未来、谈梦想,谈将来要生几个小孩,也不会跟他聊她想要住什么大房子,想要买什么昂贵的首饰。
有了这样的女人在身边,他又何须找其他的女人,来造成他生活上的困扰呢?
他一直以为,他们会这样快乐的生活下去。
他真的这么以为……
☆☆☆
深夜里,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彷佛一分钟都等待不得。
一个纤细的身影在夜色里移动着,光滑的丝绸睡衣,若有似无的贴在她穠纤合度的身上,不需任何的想像力,就有惊人的效果。
她莲步轻移,披上外衣,缓步来到门边,还没拉开门,就听到那独有的性感嗓音。
“是我。”门外的男人开口,声音在暗黑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亲密。
卫凡。
任之曼一点儿也不意外,看到门外的人,是他,他来赴她的邀约了。
她拉开门,迎进这几天,总在心里无形折磨着她的男人。
只不过,她还来不及说什么,红唇就被一双充满白兰地香气的薄唇给覆上。
……
☆☆☆
柔软的床上,躺着闭上眼休息的任之曼,也躺着一个瞠着老大双眸,迟迟不愿入眠的卫凡。宣泄过后,该纾发的是他的情绪了。
“看样子,我老爸这次是玩真的,赶回一个方慕柔,他竟然已经安排好,等我回台湾之后的一连串名单……”思索半晌之后,卫凡终于开口,转头看着偎在他身旁,似是已经睡去的任之曼,眉毛微微挑高。
“还装睡?”他将俊脸凑在她的面前,鼻尖亲昵的磨蹭着她,顽皮的舌尖还不忘伸出,轻轻润过她红润的唇,教她忍不住退开身来,对着他扬眼。
“我累了。”任之曼蝶翼般的长睫眨了眨,替自己的行为解释。
“你是个秘书,该为自己的老板分忧解劳,不该睡的时候,不能睡。”卫凡伸手轻捏她的小鼻尖,提醒她为人“下属者”该有的态度。
任之曼美丽的小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垂下眼,似是收拾着什么情绪,而后才又扬起眸,望向他坦然的眼。
“是的,执行长,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分忧解劳?”任之曼顺从的开口,大概知道他的麻烦是什么。
“你曾经是我老爸手下的得意秘书,他一向对你赞誉有加,你去劝劝他,说我还是匹野马,还没有定下来的打算……反正,你聪明伶俐得很,该怎么说,你自己心里有底,只要让他知道,我没有娶亲生子的打算就好。”卫凡一向很信任她的工作能力。
任之曼微微露出笑,只是那笑容隐含着一丝浅浅的无奈。
这时,就说她聪明伶俐了?
曾经,她也以为自己聪明得紧,只是,几年过去,她发现自己愈活愈回去,净做一些没大脑的事。
最鲜明的例子,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她都不知道,那时自己是哪个筋不对了,竟然跟他扯上关系了……
“想什么?”卫凡不满意的握住她的下颏,让她被迫的迎上他的眸。
怎么搞的?她今天老是这样心不在焉的,老是在跟他说话时闪神,似是正想着谁……
心里没来由的涌上一股异样的不满,但是他将之归咎为是她没有急切解决他麻烦的原因。
“还能想什么,当然是想你。”任之曼似假似真的开口,灵秀的小脸上,看不出太多真假的表情。
只不过,她的回答显然满足了他。
“想我?”卫凡笑了,适才的不悦轻易被抹去,“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答案。”
但,任之曼不习惯让他的男性自尊太过自满,这类“满足”他自尊的工作,有太多女人争着做,她还是让位好了。
“我在想着,该怎么解决你的问题。”她老大不客气的往他头上泼下一桶冷水,声音温柔,语调却显得冷淡。
她是这样在“想”他?
卫凡的脸上很快的罩上黑云,黑眸眯得更紧。
“你真不是一个听话的秘书。”连满足一下他都不肯。
“刚才还有人夸我聪明伶俐呢!”任之曼瞅他一眼,又消遣他一次。
卫凡冷眼瞪着她。
这小妮子在工作上谨遵分际,但是,一上了床,态度就完全不同了。
“说说看,你有什么好方法?”卫凡纡尊降贵的看了她一眼,决定不跟她一般计较,只记挂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相亲,快把他给逼疯了。
“随便挑一个女人娶了吧!”任之曼毫不迟疑的开口,很中肯的提出建议。
叩的一声,她的额上被敲了个爆栗子,疼得她捂着头闷哼一声。
“你再说一次看看?”卫凡没好气的瞪着她,看着她一脸无辜,他仍表情阴沉,“敢情你今天是邀我来吵架的?”
“你镇定点。”任之曼很平静的指出谁对谁错,教卫凡脸上的表情更难看。
他很镇定了,他哪里不镇定?他只是有些生气罢了。
“你只要别说些派不上用场的馊主意,我就会很镇定。”他没好气的开口,无法理解她竟然要他随便找个女人娶了?!
“别忘了,是你自个儿爬上我的床来问这个问题,可不是我闲来无事,走到你的办公室里建议你的。”她的态度转为冷硬,知道该是表态的时候。
在公司里,他为上,是个不可冒犯的执行长,她在下,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秘书,她理当对他恭顺服从。
但是,在这间饭店的房里,这个床,这个地方,是属于她任之曼的,她没有必要对他客气──虽然,她已经纵容他在她台湾的房里,嚣张过不少的时日。
卫凡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竟听到这几近“离经叛道”的言辞。
“任之曼,你是吃错药了吗?”为什么她今晚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冲着他来,对他很不满似的?
听到他连名带姓的叫她,她知道自己过分了。
他几乎可以算是个天之骄子,大概不曾有人这样跟他说话,好歹她也得尊敬他是个主管才是。
“好啦!咱们就别在这件事上争输赢了,好不好?”任之曼终于示弱,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针锋相对。
卫凡没打算轻易原谅她,于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她。
明明……就有些不对劲,只是,聪明的他却一时无法厘清那是什么。
“我跟你说真的。”任之曼软声开口,敛下她眸中的挑衅,把话题拉回争执的开端,真摰的解释她的理由,说明她的处境与立场,“董事长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我这几天跟他聊了一会儿,知道他真的很渴望能抱孙子,还叫我劝劝你……”
“敢情你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卫凡难以置信的扬声,语调尖锐。
“我没……”任之曼试着解释。
“你都已经叫我娶个女人进门,还说没站他那边?”卫凡气怒的觉得自己被背叛,亏他还以为能跟她聊聊心里的事。
“我只是……”任之曼看着他的愤怒,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内心的情绪太复杂,一时五味杂陈,教她不知从何开口才是。
她的无言让卫凡不满,像是默认她的确支持他老爸,而不是与他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那样的怒气,教一向自制的他,失去控制的能力,嘴快了起来。
“你别以为我结了婚,还能像现在这般自由,也别想着我娶进哪家的大小姐,还能由得我跟个秘书胡来乱搞。”卫凡忿忿的提醒她,毫不留情的指出,只要一结了婚,他们俩的关系就再也不能如前。
任之曼的纤肩一颤,咬紧了唇,努力让俏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但,心底的痛却像是火烧,快速的蔓延到她的周身。
胡来,乱搞。
这就是这段关系在他心里的注解。
她真的是傻了,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迷思里。
她顿时的沉默,让卫凡的心突地像是被针扎了下,出现前所未有的罪恶感。
起初,他只是想要用最严厉的言辞让她明白,劝他结婚是最不明智的抉择,只是,在说出口之后,见到她脸上那一抹被伤害的挫败之后,他后悔的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之曼……”卫凡试图挽救,他清了清喉咙,表情复杂,“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算他对爱情并不忠诚,甚至压根儿不信“爱情”这种东西,但是之曼不一样……
一时之间,他无法对自己解释,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但,她就是不一样。
“没关系,我没有那么脆弱,我认识你很久了。”任之曼一向明白他的爱情观,自然知道他们这一段下班之后的缠绵悱侧,也只能是上不了台面的关系。
那不叫胡来乱搞,还能是什么?她无奈的对着自己笑了。
“我要重申我的立场──我不为董事长,自然也不为你,我做好一个秘书该尽的责任,就是尽量客观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补齐老板所欠缺的一切。”这已经是她所能做的全部,别再要求她做更多,她无能为力。
她一再重申的理念,教卫凡的心情更糟。
“你的意思是说……就算是我们这段关系,可能因为这个立场而停止,你也不会改变你原来的想法?”他皱着眉,看着她美丽的眉眼,突然觉得,她好像变成另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了。
他再一次丢出疑问,想知道她的决定,是否还那般坚定?
不该在乎的,不该理会的,但是……他的心却开始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