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的空隙 十四章:上驷战法
寒假过后的新学期开始了,一月未谋面的朋友们,相见时感到格外亲切。大家都拿出各自从家乡带来的土特产,共同分享。吕童送了木一块他在云南大理,精心挑选的玉石佛像,木当即把它佩于颈项。他不信神佛,他只相信朋友的祝福。
前四天,老师带领学生们,复习了一遍上学期学过的所有妆面,周五要做一个恢复性的测验小考。大家都很认真,木也练习的十分努力。老师看在眼里,她看到木使用化妆笔时,已经像他使用画笔那般熟练了,加上他自己扎实的绘画功底,和对颜色敏锐的判断,老师知道他早晚将会成长为一名出色的画师。测试的成绩果然也没让她失望。
下次课要学习的是,勾织演员们因角色不同,而使用的各种胡子。于是木被大家责令,即日起不许擅自使用剃须刀,以便几天后供大家作为原型参考,木笑着点头应允。他每个星期一般只在周末回家时才刮一次胡子,因为周五时胡子已经长了,所以周日剃干净胡子回来时,显得格外年轻。同学们拿他开玩笑,说他只有在周五时才能称得上木“晚”诚,周初回来的是他弟弟木“青”诚。
蓄着短须的木给人的感觉,有些许的颓废,些许的慵倦,些许的漫不经心,却又平添了些许的成熟稳重。
周中,课堂上。
大家正在聚精会神的,在各自绷紧细纱的胡盔上勾织着。教室里却不知何时从后门窜进了一个男生,东瞧西看,像逛街一般,一会儿在阳台上朗诵诗歌,一会儿又在教室边的空道上走着正步。大家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着自己手里的功课。教勾织头套的老师几次讲话,都被他打断了。因为是外聘的老师,所以她也没好意思说什么。化妆班长段薇根本瞧不起这种小丑,也不屑和他废话,只是专注的忙着手中的功课。木认为这是对老师的一种不尊重,等那男生走过他身边时,他站起来小声在那男生耳边道:“喂,你有病吧。”
“啊?”那男生眯起眼睛看木。
木越看越觉得他讨厌,讨厌又愚蠢,狠不得飞起一腿把他踢出教室,可又不想在老师面前失礼,于是又压低声音说道:“没看到我们在上课吗?赶紧出去。”
那男生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在开着的后门向木招手。木跟了出来,顺手关上了门。大家看到木刚才和他小声说话,以为他们认识,就都没有理会。
那男生一只脚向后踩着楼道的墙壁,将后背也靠在墙上,双手环抱在胸前,傲慢的看着木说道:“我是替安超来约你的。”
木不屑一顾,觉得他很无聊,让他继续说。
“我们这边有五个人,周日想和你们打场友谊赛。”
“我懒的参加,想打的话让安超自己来找我。”木说完就要回教室。
“吕童、邵岑、郑思都已经答应了,你不去的话他们照样会参加的。”
“安超到底想要干什么?”木停下了脚步。
“他希望得到你们的尊重。”
“想得到别人的尊重,至少要先做出点值得别人尊重的事情来。”
“他不是正在做吗?打赢你们,你们必须对他表示尊敬。”
“如果你们输了呢?”
“他答应不再找你们的麻烦,不过,比赛之前你们必须先凑够五个人。”
“我们四个足够了,我打两场。”
“不行,必须五队五,这样才像比赛。”
木想了想,道:“可以,我们再找一个人。不过赌注不公平,如果安超赢了,将得到我们的尊重,而我们赢了却什么也得不到。”
“不是说了他答应不再找你们麻烦了吗?”
“没人怕他找麻烦。你去告诉他,想和我们打,准备好一万,输了后交给我。尊重可不止这个价钱。”
那男生看木态度坚决,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好说道:“我去问一下,然后答复你。”说完转身欲离开。
“等一下。”木跨步挡在他的面前,道:“再来化妆教室捣乱,比赛前我就会揍扁你。”
果然,那家伙一直等到木下课走出课堂时,才过来告诉他,安超同意了,比赛周日举行。
木没想到安超居然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他刚才只是想,用一万块钱的赌注来打消安超那无聊的虚荣心。现在安超竟然这么爽快的应允下来,这让木有些骑虎难下,只好也同意参加周日的那场比赛。
周日,木下午就回到了学校。
比赛时间定在晚上八点三十分。由于这次参赛人数众多,所以比赛地点不在会议室,而改在了面积较大的形体教室。学生们几天前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吃过晚餐都早早的来到了练功房,准备观看这场必定精彩的比赛。每方都有各自的支持者,分成两边隔着中间的赛场落座。
木、吕童、邵岑、郑思都换上了利于行动的运动装,在场边做着热身。对手在场地的另一边也做着准备活动。
帮安超传话的那个男生,向木走了过来。
“你们第五名队员如果到时间还没有来的话,那场就算你们输了,不可以重复比赛。”
木点了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比赛顺序和规则表。比赛表格打印工整,看得出安超为了这场比赛,还真是下了不少工夫,吕童他们也凑了过来。
木方对员:木晚诚、吕童、邵岑、郑思、?选手
安超方队员:王重澜、伊阵、王权、封雷、宗元
出场顺序:第一场——郑思对重澜
第二场——邵岑对王权
第三场——吕童对伊阵
第四场——木晚诚对封雷
第五场——?对宗元
比赛规则:拳赛不准使用肘、膝、腿。不许攻击要害,不限时间,一局分胜负。被击倒不能再继续比赛或一方认输为止,不凭点数得分。
吕童看完表格说道:“除了重澜,其他人都不是咱们学校的学生。”
邵岑道:“好像是安超从外面请来的拳手。”
郑思说:“这种规则哪儿像正规比赛啊。”
木说:“那几个人看起来很强,大家多加点小心。”木又看了看郑思道:“尽力就行了,不要太勉强。”
大家点了点头,木看着表格低声自言自语道:“是上驷战法吗?”
郑思不解,问道:“什么上‘四’战法?”
邵岑道:“这个都不知道吗,吕童你告诉他。”
吕童拍了拍手套说:“所谓上驷战法就是……,哎,讲起来很麻烦,还是让木告诉你吧。”
郑思瞟了邵岑一眼道:“嘁!他也不知道!”
吕童辩解道:“我当然知道,只是懒的说,比赛之前应该尽量多保持体力。”
郑思不理他,追着木问。
木笑了笑,说道:“这是个非常古老的战法。一驷就是四匹马同拉着的一辆战车,按照好、中、差,分为上驷、中驷、下驷。古人经常会用这种战车比赛,看哪方更快。有一次,两员将领用车马决胜,一方的劣势明显。他的上驷不如对方的上驷,中驷也不如对方的中驷,下驷也同样很差。如果就这样直接参赛的话,他必输无疑。但他是个智者,他用自己的下驷去战对方的上驷,用自己最快的上驷去战对方的中驷,用中驷去赛对方的下驷,结果就赢得了比赛。今天安超的战局也是如此。”
郑思想了想,不满道:“就算我最弱,也不用说的这么直接吧……把我比成马,还是什么下驷!”大家都笑他。
邵岑笑着说:“接受现实吧,我才是中驷。”
吕童则把自己比作上驷气郑思,故意问:“那我的对手岂不是很弱?”
郑思呸了他一口:“大言不惭啊!”
邵岑帮他分析道:“最弱的郑思对中等的重澜,作为中驷,我的对手应该很强,那上驷的吕童遇到的一定是对方最弱的下驷了?”
木摇了摇头,说道:“除了第一场用的是中驷重澜,剩下的四场一定都是最强的上驷。今天并不是三局两胜,而是五局三胜。既然是安超专门请来的拳手,那实力一定还在重澜之上,这场比赛他志在必得,一局也不想输。”
郑思心中忐忑不安,害怕今天己方会输掉比赛,他问木:“那我们不是没多少胜算?如果前两场我和邵岑输了,后三场你们有必胜的把握吗?我不想输给他们。”
木能了解郑思的心情,安慰他道:“你们一会儿在场上只要听我的安排,我就有必胜之法。”
三人点了点头,心里踏实了许多,他们非常信任木。可是只有木自己最清楚,第一场己方可以说已经输了,郑思进步再快,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天内超过重澜。邵岑的第二场一样是凶多吉少,万一失利的话,后面的三场比赛就必须要取得全胜。对方的战力很难估量,木实在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吕童趁郑思和邵岑热身的时候,把木拉到一边,问道:“郑思和邵岑的前两局,恐怕很难取胜,你到底有什么必胜之法?”
木看着吕童,神情已没有刚才那么轻松了,一字一句的说道:“必胜之法只有一个,你——和我。绝对不能输!”
吕童点了下头,也说道:“明白了,我绝对不会输的。”
晚上八点二十五分,离开赛还有五分钟,郑思过来问道:“第五个人怎么还不来?”
木一点也不着急的说道:“第五场之前,他一定会来的。”
八点三十分。
第一场比赛准时开始,郑思对重澜。
两人站到场地中央,互相撞了下拳套,裁判宣布比赛开始。担任这次比赛的裁判是学生会主席温青,也是安超那伙人指定的。
郑思的拳已经打的有模有样了,频频用次拳干扰重澜的攻势,有时还能让重澜被迫后退防守躲避一下。可惜双方的差距还是有些悬殊,重澜找准机会一拳打在了郑思的面门。郑思一下坐倒在地,重澜炫耀的挥舞着双拳,在场地上乱蹦,安超那方的支持者大声叫好。
郑思感到有些发蒙,脑袋里“嗡嗡”作响。但他还是猛的一下站了起来,一个重拳抡向耀武扬威的重澜,重澜轻松躲过,也还了一记重拳,又砸到了郑思脸上。郑思再次坐倒在地,眼前金光一片,又漆黑一片。这一秒他仿佛进入了一种游离真空的状态,叫喊声似乎来自天际般遥远虚无。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输!我不能这么轻易的被打倒!”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强睁双眼向重澜模糊的影子冲去,重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举着拳头准备再补上一记,彻底把他打倒。
就在郑思将要再次冲上的瞬间,他感觉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他无力的挣扎着。吕童把他拖出了场地,按到椅子上,拍拍他的脸让他清醒,在他耳边说道:“打的不错!木让你下来的,别忘了你刚才答应他的话。我们有必胜之法!”
郑思不再那么难过了,他相信吕童说的话,也相信木一定有必胜的战法。他不怕被打倒,多少次都不怕,他只怕自己拖累全队胜利的步伐。他几乎有点后悔自己也来参赛,他责怪自己的不自量力。他懊恼的抬起了头,迎接他的却是木真诚的笑脸,和吕童鼓励的目光。郑思心底升起了一股温暖的力量,来自信任的力量,来自团队的力量,来自友情的力量,驱散了他失败的沮丧。
第二场开始了,邵岑对王权。
王权的身高和邵岑相仿,体格明显比邵岑健壮一些,对邵岑来说,这是个很专业的对手。他从对方的步伐,移动和出拳的速度上,判断出王权应该接受过一些正规的训练。邵岑拿他暂时没有什么办法,不过王权要想击倒邵岑,却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因为邵岑好像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弱。
两人你来我往的互有攻防,但越往后打,形势对邵岑就越发不利。这时,正规与非正规之间的差别就显现出来了。邵岑虽然开始时并不吃亏,可他的拳法变化太少,时间一长就完全被对方看透了,往往在出拳之前就已经被对手封死了拳路。
七分钟后,邵岑开始中拳了,五记轻拳加一记后手重拳。邵岑略有格挡,使对方没有全部打上力量,但他已经觉得十分吃力了。看他的样子,不知道还能这样坚持多久。对面的安超则是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仰着头挑衅的看着木,木担心邵岑,根本懒的理他,又望向场内。
邵岑吃了更多的重拳,有几记已经让他脚步踉跄,作势欲倒,他压低重心,强行站稳。
木摇了摇头,正准备终止比赛,突然看到邵岑摆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架势。
“那架势……”吕童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
“必杀之拳!”郑思喊道。
果然,邵岑借下蹲的力量猛的蹬地前冲,低头撞向了王权的后手重拳。王权的拳被撞的偏向了一边,护在面前的另一只手,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也不自觉垂了下去。这使他的面部毫无防御,邵岑靠前冲的惯力,挥出了竭尽全力的一拳,王权应声倒地,无法再站起来进行比赛了,邵岑也由于用力过猛摔倒在地。吕童赶忙上前把他扶起,邵岑高举双臂走回己方场地。
木之队都上前祝贺,郑思大笑道:“中驷居然用我这下驷的拳法!”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承认,同样的“必杀之拳”,邵岑使出来比他自己使出来时威力大多了。
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裁判居然宣布这场是平局。
邵岑大怒,冲上前去质问,裁判说他犯规了。郑思也上去据理力争,对方所有拳手也冲了过来,看架势马上就可能发生乱斗。
木和吕童都清楚,邵岑赢的确实有些取巧,这样赢得比赛,恐怕会给对方留下说辞。于是上前拉回了邵岑和郑思,吕童向邵岑保证,后面的比赛他们也一定会取胜,决不让他的努力白费。听到他这样说,邵岑也不好再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