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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的温度(下) 第八章

门砰地大开,肖羽满面寒气地走了进来。

“你到底和宁扬有什麽关系?”

“我说了,只是同学而已。”

肖羽冷哼了声:“哼,敢情宁扬那小子疯了,居然为了一个‘普通同学’放话说,若不立即马上放人,便毁了黑羽会。”

我尴尬地垂下头:“他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你到这里不过两天,若不是有奸细,那臭小子怎会这麽快知道!那小子以为我怕了他,哼,他宁家财大势大,不过想毁黑羽会,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他没好声气地说,猛地手擂了下旁边桌子的一角,“他妈的,该死的内奸,坏我计划,该杀!”我看著这个绝对算不上善类的人,心里不由多了层隐忧。

“你……真的会很好地对他吗?”听到我的询问,他余怒未尽的眼睛又染上了些许愠怒:“你好像忘了,我刚刚也说过,我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疼他的人。”

***

我走出这个熟悉的转角,便瞥见公寓大门前一个熟悉的人影站著。与往日不同,他穿了件深灰色的风衣,面色冷凝地吐著烟圈。我停在远处看了会儿才走近。

突见我,宁扬怔了好几秒,却又在转瞬间急奔过来,一言不发地拉著我往楼梯处走。

进了门,他便抱住我,力量大得出奇。我觉得臂膀有些酸痛。

“吓死我了!希,”

“没事。”我倦倦地答著。

对於这件事,他受到的震惊似乎比我更甚,连嗓音都有些变了:“希,我再也不走,不离开你了,就算你再怎麽骂我气我,我都不走了。”他肩膀微微地抖动,我看著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大男人靠在肩头哭泣,这情形也算得有些惊天动地了。

***

“那姓肖的敢动你,我一定会要他后悔的!”心情平静后,他又变回平常的模样,语气神情均是冷冽之极。

“我没事,人家对我也没有恶意,你不要去惹人家。”

“他敢抓你,就要付出代价。”

我看着他咄咄逼人的样子,心里顿感厌烦,冷冷地说道:“我都说没事了,你还想怎样?挑人家堂子还是把他抓来毒打一顿?!”

他表情突兀地僵住,呆了半晌才悠悠地说道:“你讨厌我这样子吗?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有仇必报有怨必偿,为了得到会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可是……希,我这辈子真正想要的东西却总得不到,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努力…也得不到……”

我垂下眼睑,默默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最想要的东西吗?到如今,我这辈子最想要的大概就是宁静了,不只生活上,还有心上的宁静。

“何必这么执着?”我淡淡地说,“顺其自然不好吗?”

没有人回应我。

过了会儿,我又想起什么,对一旁悄然站着的人说道:“谢谢你。”

肖羽将我扣住,虽然不会对我怎么样,若是没有宁扬从中介入,却也不会这么快便放我回来。他想用我来牵制阿晓。又是一个不懂怎样爱人的傻瓜。我记得当时自己笑着对他说的那一席话。那个人应该会很好地爱阿晓吧,虽然他并不善良,可能也不会是多好的人,但应该会是个很好的情人。我记得,他那充满乖戾气息的眼光每提到某个名字时,便会露出一种让人心动的温柔,那是掩藏在眼神深处的,是不能伪装的。

阿晓他会幸福吧。我眯着眼懒懒地靠在沙发上。

“……希?”一个疑惑的声音自上方响起,我睁大眼,宁扬在前方看着我,眼神中有着不解。才注意到自己刚刚竟然想得笑了,想必未及收回的笑意还挂在上翘的嘴角上。

“希,你刚刚在想什么?”宁扬意有所指的询问。

“没什么。”

我起身想去卧室。

“为什么你从来不对我露出这样的笑容?”

他从后面揽住我的腰,头低下靠着我的脖子,像只需要安慰的小狗寻求安慰似地不停摩娑。我静静地任凭他抱着。

“希,肖羽为什么要抓你?”他突然闷声问我,语意里明显有探询之意,还有那么一丝……紧张。

“……为阿晓的事。”

“他和阿晓有什么关系?”宁扬难得地惊讶起来。

“这与你无关。”

“……只要与你无关,我便不问了。”他似乎松了口气,果真不再追问什么了。

“累不累?睡会儿好吗?”

经过一番惊愕折腾,我也的确累了。

“我睡了你做什么?”坐在床上月兑下外套。

“我……也休息。”看着我的脸色,他又加了一句,“在沙发上。”我不想和他多费唇舌,的确累了。

为了避开视线,我把被子拉得高高的。

过了会儿——

“希,原来你真的把它搬到卧室来了,还套了防护膜,对它真好!”刚还在床前盘旋的声音此时大概在对着室内一角的树叹息。

“我以为你会任它自生自灭呢,没想到你这么细心照顾它。”

任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我闭眼在被窝下培养睡意。

“不知它什么时候能开花……”

“要开花我想也得等上大半年吧……希,你说是不是?”

“希,别蒙着头睡,这样会呼吸不畅。”头上的被子被轻轻拉下。

我忍无可忍地将被子干脆掀开:“你到底还要不要我睡?!”像只苍蝇在耳边嗡来嗡去。

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我睡眠形成干扰,讪讪地道歉。

***

一觉醒来,才发现屋内一片漆黑,开灯一看,已到了七点半。打开卧室门,客厅厨房灯火通明。

“醒了?”宁扬端着一大碗汤从厨房出来笑道,“再等等就好了,希,你可真能睡。”

“我来吧。”这里毕竟是自己家,看着别人忙来忙去总有些别扭。

“嗯,别动,你去客厅休息会儿,马上就好。”

餐桌上,是一桌并不简单的四菜一汤。

“味道怎样?”

我一言不发地继续吃着,明明刚刚语气里充满期盼的人也没再多问。

吃过饭后,宁扬要我先去洗澡,自己进了厨房收拾餐具。

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发现宁扬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吸烟。见了我,便马上灭掉扔进垃圾桶中。

他走过来,语气有些迟疑:“希,今晚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阿晓今晚会回来。”

“那我……这就走了。”

“希,下午,我给树浇水了。”走到门边,他想起来才说。

“嗯。”

***

阿晓在我从黑羽会回来的第二天回来了。

十多天没见着面,发现他瘦了些,大眼睛下的睫毛扑闪得更惹人疼惜。对于他十多天未归家,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对他微笑着:“这次回来多休息几天,补补身体,看人都瘦了一圈了。”

“司希哥……”阿晓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不安地眨着。

我笑着拍上他的肩膀,邪邪地眨了眨眼:“怎么,该不会是几天没见,想我了吧?”

他眼圈一红,及时低下头:“我……”

我心中疼惜,嘴里却兀自浅笑:“别哼哼唧唧的,今天司希哥请你看电影怎样?票很贵的,可别说没时间浪费我的钱呀,嗯?”

他看着我,终于笑着点了下头。

饭后,我和阿晓整装出发,哼哼哈哈地手勾手进了电影院。

“司希哥,你说《魔戒三》是不是很精彩?”

我笑着附和:“嗯。”

回到公寓,两人都舒服地洗了澡。阿晓进我的房间,发现了那棵树。

“司希哥,你房里什么时候摆了棵树?”他煞是奇怪地问我。

“前些日子,你恰好不在。”

“很普通啊……我看它没什么奇怪的,又不好看,为什么要把它放卧室?”阿晓蹲在树前好奇地瞧着。

我笑笑:“平时是见它没什么特别,只是听说它不知什么时候可能会开花就是了,还是很大的那种。”

阿晓漂亮的眼睛瞪愣了半天:“真是棵怪树。”

听到这句评语,我又笑了:“因为送它的人也是个怪人。”

“是……那个宁扬吗?”

我看了他一眼:“嗯。”

仰起的头又垂了下去。

我走到他身旁,蹲下:“阿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跟我说?”

“什么事?”对着我的目光,他变得慌乱。

我微微叹了一下,抬起他的头:“那你告诉我,你刚刚为什么难过?”

他躲开我的手,仍旧不说话。

“肖羽说得没错,你真是个傻孩子!”我搂住他,“记得,以后若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一定要对他说出来,别闷在心里。”

“……我不配喜欢人……更不配喜欢……喜欢……”

“你配喜欢任何人!”我抬起他的下颌,让他看着我的眼神,“阿晓,你有配。你自己不知道你有多么美好,多么让人疼惜。被你爱上的人一定会很幸福。记住,以后若碰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了,一定要让他知道,不要等哪天错过了,再想回头就难了。”

男孩怔怔地看着我流泪。

“我只喜欢你,不会喜欢上别的人了。”他对我说。

我笑笑:“你现在这么说,是因为和我最亲近。而人生是很长的,漫长的一生中,你和我的相遇只不过是短短的一个幕间片断而已。以后你会遇上自己命中注定的人的。”

这一晚,我和阿晓相拥着平静安心地入眠。

阿晓,相信我,你会幸福的。

***

十二月,接近元旦,好日子很多。宜婚、宜娶、宜斋戒、沐浴。

我记得以前皇历上都这么写的。

今天,我早早下班,本只想请一天假,后又担心来回不够,便多请了一天。

两天不能回来,我给室内的树浇了水,又重换上了防护膜保温御寒。

那天盛平送来的请柬里夹了张飞机票,我是后来才发现的。难道宁家给人的请柬里都夹了飞机票吗?我自嘲地笑了。

明早八点的飞机。虽然才到晚上八点,但我已不想再做其他的事,只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然后用睡眠来等待明天的来临。

熄了客厅的灯,正待往卧室走,电话铃响。

“希,在做什么?”

“什么也没做,准备睡觉。”

“……那我现在过来好吗?”

“我要睡了。”

“希……”他欲语又迟。

“我没事。”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不想听他说。

“那好……你好好休息,明天等我,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我便进卧房睡觉。

大约十点多,被冗长的电话铃音吵醒。响了很久,我才起身。其实最初的那遍响铃,浅眠中的我就被惊醒。却懒于起身,就这样耗着。外面的电话响过一遍又一遍。显然是同一个人在一遍遍地重拨。

“喂?”刚从床上起来,冬天的夜晚即使室内也依然寒气不减,我裹紧外套。

“……希希。”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才悠悠响起一声叹息似的呼唤。

我一震,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你终于还是打来了,可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

“希希,为什么不说话?”

我要说什么呢?在你成为人夫、人父的前一晚,一声“恭喜”吗?

“我明天就要结婚了,难道你不想祝福我吗?”

“……祝你幸福,盛乐。”

我仿佛又听见他的叹息。

“小时候,看见别人挽着美丽的新娘走上红地毯,我总是会想,自己长大了也要娶个漂亮的新娘,好好地保护她。后来却爱上了小奚。于是将心中要一辈子保护的人换成了他,想守着他长大,然后和他一起生活,好好地生活。我是那么爱他……他还是离开了我……再后来,我遇上了你,原本只是想要贪恋他的影子,可不知什么时候,我就开始想着你的一切,想着你,念着你,现在还是……”

“盛乐!”我打断了他将要说的话。

“明天,希希,你一定会来吧?”

……

“为什么不答应?”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我有些吃力地发问。

“因为我想看着你亲口对我说出‘祝福’。”语声顿了一顿,“希希,明天我一定要在婚礼上见到你。”

“希希,明天,我等你。”

那句意味深长的“我等你”的真正意思,直到婚礼的隔天,我才明白过来。

***

如果说季节的变换,是时间的轮回,那往日心情的再现算不算得也是一场情感上的轮回?

我静静地凝视着镜前的自己,质地柔软的上好西服,没有一丝褶皱。还缺点什么呢?

——我这儿有条。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打领带?

领带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会打。

当时要是能看清他的神情该有多好啊。不过看清又能怎样?那时的自己也还是会爱上吧。只是……若当时看清……应该就不会走到现在这样了吧……

微妙的差别,换来的是一场永生不忘的心酸。

那张夹在请柬里的机票我还是没用。相同的班次,宁扬早买好了座位一起的两张。上机后,瞟了一眼落座处,我说道:“我以为你会买贵宾舱。”

身旁的男人将自己的大衣月兑下:“睡会儿吧,呆会儿有得闹。”

他微笑着将大衣盖在我身上,“我想和你像普通人一样平常自然地出去,搭飞机乘车坐船。”

机内温暖舒适的温度让我很自然地就将眼睛闭上。倒并不是想睡,只觉得干瞪着眼很无聊。

国内航班,小憩一阵便到了。

婚礼场面极为隆重。宁家豪宅的一楼整个大厅做了婚宴厅。至于里面的装饰格局则让我以为走进童话中的王宫,里面住着的只能是王子和公主。而我,是个无缘的路人。

一路走来,便能看到很多只能在电视新闻上看到的头脸,和一些不知身份的器宇不凡的陌生人。

有很多过来和宁扬打招呼,邀他过去一叙,宁扬走在我身边,开始还客气地一一推托,后面可能是鉴于情面利益,实在推托不掉了,也只得勉强答应。何况,今天,他本就是主人,理应待客。

“希,你先在下面转转,吃点东西,我和那些朋友聊几句再过来陪你。”无奈的表情,只在我面前展现,到人前还是衣服笑脸迎人的礼貌主人形象。我觉得他们这种公众人物实在活得很不自在。

见他要去应酬,留我独自清静清静,我乐意得很。

“希,”他走了几步又回头交待,“要是渴了就找服务生拿果汁或茶饮,有些酒看起来像果汁,可别拿错了。”他似乎很担心我碰酒。末了,又似乎不放心地加了句,“希,你就在楼下那处等等我好不好?我见人多,怕呆会找不到你。”

我好笑道:“你在自己家里还怕找不到人?”他也似乎觉得自己紧张罗嗦过了头,讪讪地笑了下便走了。

时间还早,婚礼的正式仪事要到傍晚才举行。据说是配合晚上的焰火礼花。

放眼望去,豁大的宴会厅,除了来回奔忙的年轻waiter,便是三五个盛装气派、手举酒杯闲聊的宾客。

我漫无目的地闲逛,遇过一花围翠绕、银铃般的笑声,是我不陌生的。循声望去,身着白色婚纱的宁欣,身材高挑,有如一只高贵的白天鹅,被众人围绕着。

她真的很美。作为新娘的她更是姿容艳丽,光芒掠进每一个人的眼中,绝不会被忽视。

她看见了我,离开众人朝我走来,微笑着和我打招呼,仿佛看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老朋友。

“你来了,小扬呢,没陪你吗?”她笑得很美,“盛乐刚刚才出去办点事去了,很快便回来。”想起了什么似的,她“哦”一声,“你见过易孟他们了吗?刚还在这儿的,恐怕也是去找你去了。”

易孟?他也来了吗?

招呼了我几句,宁欣马上又被一波人群拥走了。我朝她的背影望了一会儿,便又像游魂野鬼似地走了一段,在人声稀落的一角坐了下来。

繁华的灯光壁影里,我很努力地想回忆一些美好的片断来调节自己的心情和表情,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所有的好的、坏的记忆,仿佛一下子全躲在了那个叫做“暂时遗忘”的角落,在我需要时,不让我记起。

“小希!!”一声突如其来的欢呼冲进我快要休眠的耳膜,我愕然抬头,便看到一张久违了的熟悉脸庞。

“易孟?!”乍见故友,我也惊喜莫名。

“果真是你!我就说嘛,你肯定不会在人多嘈杂的地方。”易孟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回头朝一方叫道,“阿清阿林,小希在这里。”

“小希!”瞬即,就见两个高大人影朝自己直奔而来,意料中的,又是两个大大的拥抱。

“小希,想死我们了。”薛清看上去激动万分。

“真是的,一点联系都没有。害得我们还以为你失踪了,你这小子给我玩隐身术啊!”林湃狠捶了我一拳,而我不顾得痛,只是激动。

“来,我们哥儿几个好好聚聚!”几个人相扯着坐下时,我才发现易孟身边多了一个人。

“这是……”我望着易孟。

“啊,对、对,怎么望了给你们介绍呢。”易孟笑着拉过身边的人,“这是我的未婚妻,简薇。薇薇,这就是我常说的大学时的寝室长,司希。”

“你好,小希。”

很灵动的女孩,文静而不木呐,很自然地随着易孟来称呼我。

“薇薇,你要是觉得闷,就先去其他地方或到新娘房里去转转,我和几个老同学几个先聊聊。小心点。”易孟眼光宠溺地看着女孩离去。

“易孟,你变了很多。”我深深地感慨。俊朗的容貌还似当年,却少了当初那股能随时滴出来的浪荡公子气息。真的沉稳了。

易孟微笑着点头:“是啊,如今我相信,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语气不无感慨,“小希,你也相信吧?”他似有深意的问我。

我喉咙噎住,无法回答。相信吗?我曾经相信。如今出现在我面前的易孟,仿佛便是为了对照如今的我。

他像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新生的同时,获得了无上的美丽。而我却还在最初被缚的茧中苦苦挣扎。同时被风刮落的两颗种子,一颗已长成枝叶参天,而一颗却只能在深深的泥土中仰望阳光的气息。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原是我陷得太深,便挣扎得太过用力。却没意识到,挣扎得越是用力却又陷得更深,越不得月兑。

薛清林湃两人至始至终都不知道我和易孟间的事。四个人又说笑了一阵,简薇过来了,对我们笑了笑,才曼声细气地说:“孟,爸爸叫你到楼上去一下。”

易孟点点头,语声是从未见过的温柔:“嗯,你先上去说一声,我马上就去。”

“阿清阿林,呆会儿等盛乐来了,我们再好好畅谈一晚。”

易孟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搂住我,覆在耳边说:“小希,是你的宽容造就了现在的我。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204里为我擦床柱铺床铺的小希……所以,一定要得到幸福。不然我会很失望的……学会抛掉一切吧,就从这个婚礼开始,你会幸福的。”

我呆呆地望着易孟上楼的身影。

“小希,阿孟还是很缠你啊。”薛清在旁边笑侃。

“小希,你不舒服吗?”林湃靠过来拉我的手。

“没有……只是看到阿孟变化这么大,有些感慨。”

“人都是会变的,小希,你也变了。”薛清深望着我。

原来我也变了吗?

“变得没有以前那么多棱角和锋芒……可也没有以前那么开朗……变得更加让人心疼了。”

“你说这话,旁边不会有人吃我的醋吧?”我忽视心中一掠而过的酸涩,斜睨着坐在身旁的林湃开起玩笑来。

预料之中,又是一拳打在我胸口:“刚还在表扬你,给你三分颜色,你倒还真开起染坊来了。看你这张利嘴!是~我是吃醋,只不过不是他,是为你~来、来、来,哥俩好久没见着面了,让大哥我好好疼疼你。”

他磨着牙扑过来,我忙不迭地躲开,嘴里笑道:“真有你的,这么久不见,阿孟变好了,你倒变了个十足的痞子了。”

“瞎!说我是痞子?我就痞给你看看……”他坐着摩拳擦掌地又要压过来。

那痞样我看着好笑,扭头像旁求助:“阿清,你们家的痞子要痞到我身上来了,你管是不管?”

薛清一旁无事人似地望着我们,语态悠闲:“只要不痞到我身上,我就万事大吉了。”说完脸上还一脸看戏的表情。

林湃听罢,竖起两道俊美的眉毛:“好你个薛清,不管是吧,哼,我明天就和我那个‘湘湘’表妹一起痞痞去。”

“请便。”薛清微笑着,下一刻便故意叫道,“啊!你踢轻点不行吗,把我伤了,可没人陪你。”

林湃撇了撇嘴,起身对我说,“小希,你要喝什么,我去端来。”

“茶就行了。”

“我要一杯Whisky。”薛清在他身后加上一句。

“自己去端。”

“阿清,你们真幸福。”我叹息着。

“小希,只要努力,你也会幸福。相信自己。”薛清收起刚才的戏玩神情,“如今的你和阿乐都不复当初的年少了。既然回不到过去,那就将眼光望向前方,学会放弃。你看,阿孟不是很好吗?”

“你们……知道?”心中一时惊愕得不能用言语形容。

“嗯,是他后来写信告诉我们的。”

林湃端着盘子过来时,我看见另一个人急步奔过来。

“希。”看见我,宁扬坚硬的表情瞬间放软,看样子他恐怕找了一会儿了。

坐到我身边,宁扬才将眼光看向我身旁的两人:“啊,好久不见了,阿清,阿林。”

两人都朝我看了一眼,意在询问。我知道他们想问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装作不知道地喝起茶来。

宁扬熟络地和他们聊天闲谈,我反而静了下来。突然醒起,今天似乎少看到了一个人。长身而起望了望,的确没有。这种时候,他也应该招呼客人才是。难道和他哥一起出去办事了。

“希,你不舒服吗?”

“没事。”

“要不要去睡会儿?”在薛林两人面前,宁扬如此亲近地关心,让我觉得有些尴尬。我自然而然地推拒。

“不用。”

宁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再说什么。

“小扬,你在这儿啊,楼上几个客人想见见你。”宁欣娉娉袅袅地走近。

“你就说我正有事。”宁扬眉头皱着极为不悦。

“这不太好吧,是肖伯伯他们啦,爸现在也在上面呢。你去见一下吧,就一会儿而已。”

宁扬无奈地站起来。

“希,我去去就来,就在这里等我好吗,别走动了,让我呆会儿又找你不到。”

“快去吧,阿乐刚回来,也在楼上和他们说话呢。”

宁欣笑着和我们点了下头又云一样飘走了。

“阿清阿林,那我先失陪一下。”走到最近的楼梯口,宁扬忽然回走几步,“希,我很快就来,别像先前那样四处走动了,我会找不到你的。嗯?”他担心过甚,我点头给他一个回答后,人才放心地上楼。

宁扬身影刚一消失在楼梯处,林湃就问:“小希,你和宁扬……”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对于宁扬的事,我多少尴尬,总觉得解释难于开口。

“小希……”

我思索着该如何理清这心中的感觉时,林湃忽然叫我,语气有些奇怪。

我不解地望向他,他朝我看了一眼,然后眼光移开,投向了另一个地方,我顺着他望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了盛乐。

一身白色礼服,帅气得有如王子。

“哟,我们的新郎官盛大帅哥,终于忙完了。”人还隔着几步,林湃就把带着戏谑的朗笑抛了过去。

“小林,不去帮我招呼客人,躲在角落里,尽损我。”走近的人也朗笑回应,走上来亲昵地拍了两人一下,看了看我,淡淡地说道:

“希希,你不舒服吗?”见面的第一句话,让我愕然。疑惑地看向他,深邃的眼神,除了浮在最表层面的询问,我看不出其它。

“曾亮,带我的朋友到客房休息一下,好好招待。”

盛乐头也没回地吩咐,我这才看到他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高高大大的宴会服务生。

不等我作出反应,那服务生便麻利地走到我面前作了个“请”的手势:“司先生,请跟我来。”

我看了眼盛乐,又看了看身旁的两人。

“小希,休息一下也好,我们过会儿去找你。”

我跟在这个叫“曾亮”的服务生后面,走过大厅,穿过廊道,左转右转,感觉上似乎进了迷宫。客房怎么这么远,心里嘀咕着随曾亮的脚步走到一间房前停下。

“司先生请先进去小憩一会儿,若有需要尽管吩咐。”曾亮将门推开,示意我可以进去休息后便自行离去。我推门而进。即便是客房,也布置得品味不凡。

室内只开了盏壁灯,微黄的壁灯,昏暗而温暖。

虽然昨晚失眠不知何时睡着的,但现在却没有多少睡意。月兑下外套躺在靠门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从嘈杂的大厅到这样寂静的房中。有种很不真实的停滞感渐渐蔓延,易孟薛清他们的话在我耳边回响。独自靠了许久,神思有些朦胧起来。忽然觉察空气中的异动,有人没有敲门也没有任何声音地便进来了。

我起身回头,同时听到一个很轻的声音。

“希希,你睡着了吗?”

“盛乐……你怎么来这里了?”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厅中招呼客人吗?

窗帘合着,晕黄的光线有些昏暗。

“希希。”盛乐又叫了我一声。走近,我才看清他脸上的笑意,“我是来向你要祝福的。”

将手中一直端着的酒杯递到我面前,然后又转身端了杯放手中。“祝我幸福,希希。”

我端着酒,呆呆地看着他,我今天来做什么的,不就是来给他祝福的吗?为什么不说……真心祝福他……真心祝福他……

学会抛掉一切,就从这个婚礼开始,你会得到幸福的。只要说出了这句话,我就能像他般破茧而出,接近阳光?

“祝你幸福,盛乐。”这是我真心的祝福,不,该是全心全意的祝福。我说出口了。

酒杯一碰,交错而回。

我仰头喝尽杯中的酒,动作不疾却是一口不歇地喝完。小时候听女乃女乃说,给人祝福的酒是要一口喝尽的,不然祝福会送达不到。

端在唇边的酒又放下,盛乐一直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片刻之后微笑忽起:“我会幸福的……因为有你陪着……”

后面一句竟响自耳畔,我迟钝地发觉他温热的气息已悉数贴近。

“希希,我终于等到你来了。”我感觉他在吻我。很想推开他,告诉他这是不对的,他不能再吻我,我也不能再让他吻了。可是,一种让人无力的钝感铺天盖地地朝我袭来,重重撞击着我的神经。眼睑有如灌铅似的越来越沉……终至不甘地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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