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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儿我还要 第一章

绛雪怎么也想不到年纪轻轻的她,竟然得背负这么沉重的负担。

想她可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以前只要有事发生都有两个姊姊顶着,现在……呜呜呜~~没人可以罩着她了。

她好可怜、好悲情。

向来爱哭的绛雪一想到自己悲惨的遭遇就不禁泪水潸然落下,她走过人来人往的市集,在一座不怎么起眼的小庙前坐了下来。五百两金子、五百两金子……要上哪儿去弄五百两金子啊?

呜呜……呜呜……

突然,前方传来的呜咽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抑不住满满的好奇心,拉长脖子偷看。

「妳看啥?」有个小叫化子也跟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

绛雪没什么反应,仍是拉长着脖子探头看着。

奇怪,怎么在地上铺了个草席啊?草席上还躺了个……人?旁边还跪了个姑娘,那个姑娘似乎年龄比她大了一点。

重点是──她身上还贴了张纸,写了四个大大的字──卖身葬父!

是了,应该是卖身葬父没有错,在三个姊妹里头就她懂得的字最多了,她应该不会看错才对。

「喂、喂……」

见到绛雪没什么反应,小叫化子又唤了声。

「啊!」绛雪吓了跳,这才惊觉身旁坐了个人,「你、你、你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啊?」

她的手不停的拍着胸脯、喘着气。

她家人都知道她向来最胆小了,可别人不知道所以才敢这么唤她,她要原谅他们。

「干什么啊?妳在看什么吗?」小叫化子问着。

「没有,只不过看看他们在做什么而已,那个姑娘做什么卖身葬父啊?」她提出自己的疑惑。

「她老爹死了,她没钱葬她老爹,所以就只能这样做啰!不然妳觉得她要怎么办?用草席把她爹爹卷一卷然后拖去烧掉吗?」小叫化子无所谓的说道,这种事他看多了,他可是在这条街上土生土长的叫化子呢!

「她这样就能弄得到钱吗?」

绛雪的眼神有些兴奋,如果她也如法炮制弄到钱的话,那她就可以回家了耶!当然,前提是──不只要弄得到银两,还得要五百两金子。

「嗯……」叫化子想了下,「不一定吧!这分成几种吧!有些人跪了七天七夜也都没什么人理她,好一点的就有青楼的嬷嬷会来买下她当里头的姑娘,再好一点的会有千金小姐把她买下来当贴身女婢,不然就是被有钱大爷收做小妾……」总之结果有好几种。

其实叫化子说了这么多,绛雪没有一点听得进去的,唯一知道的就是这样可以弄得到银两。

她需要银两、非常需要银两,如果卖身葬父可以弄得到银两的话,那她──绝对会做!

不过她爹爹陈大富尚在人世,活得也还算可以,既没死又怎么葬父呢?

这可是大不敬耶!这样不就算是诅咒她老爹升天,来生得投胎到一个大富大贵的人家家中吗?

嗯……真糟糕,这令她非常的烦恼。

「喂,妳在想什么啊?」

「我……也想卖身葬父……」她喃喃的说道,「我也想象她一样弄到银两,可是我爹还没──死。」她有点沮丧,没办法用这招弄到银两。

「唉~~我爹为什么还没死呢?让我没办法卖身葬父!」千错万错都错在她爹为什么还活在人世。

听到绛雪的话,小叫化子差一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

「咳咳……咳咳……妳……妳……妳这么希望妳爹死啊?」他不可思议的望着她。

「也不是,我只是要银两而已。」

「这样啊!」小叫化子努力的想着,「不然这样好了,人家卖身葬父,妳就卖身葬兄吧!」

「我没有哥哥。」绛雪颓然的说道,「我爹爹生了三个都是女儿,我们叫戏春、弄梅、绛雪。」

「笨,我的意思是说──我冒充妳的哥哥,谁在问你们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了!不过呢!妳卖到的银两要分我一半。」小叫化子提了个歪主意。

原本绛雪是很高兴可以赚到银两了,可是一听到这个叫化子要求要分一半,她就不是很高兴。

「我为什么要分你一半啊?哭得惨兮兮、跪在那里跪到脚酸、脚麻的人是我耶!你只要躺着就行了,凭什么要我分你一半!」好歹她也是在她家客栈负责打算盘、管帐的,可别想占她一点便宜。

再怎么想都是她亏本,她不要。

她虽然胆小、爱哭,可是她还继承了他们陈家的血统,就是爱钱!

「这个点子可是我想出来的,我分一半有什么不对?」小叫化子不爽的嚷嚷。

「可是被卖掉的人是我耶!怎么想我都亏本。」是啊!别想把她当笨蛋,绛雪张牙舞爪。

「妳不会进到人家宅子里头之后再偷跑掉啊!笨。」小叫化子又说。

「咦……也对。」

她想想这样也没错,不过似乎对不起那个花大把银子买下她的人……可是再换个角度想,如果不对不起他们,她就得对不起自己了。「你分个一两银子就行了,再多没有。」

「这么少?!」小叫化子睁大了眼,很难想象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竟然这么小气。

「要不要随你,不要我就找别人。」

「嗯……好吧!」他勉为其难的答应,谁教现在世道不好,今天在这条街上乞讨了一天,连一文钱都没有……既然可以有一两银子,就算是扮死人也得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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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大爷,这桩交易你看怎么样?」两名身形看来瘦弱、外表猥琐的男子用着几近奉承、巴结的语调对着坐在不远处的男子说道。

男子身穿一袭藏青色长衫,身形魁梧,五官粗犷,脸上的轮廓就像用刀斧一刀刀的凿成一般。

两道粗浓的眉、锐利透出寒芒的眼、直挺挺的鼻,及细薄看似极端无情的唇……他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就像在笑看这些愚蠢至极的事一般。

明着,他是个商人,经营正当生意,茶馆、当铺、钱庄、布庄、造船,只要能赚钱的,都少不了司徒阎一份。

暗着,赌场、妓院……逼良为娼、吃人不吐骨头的坏勾当也全都干尽,在城南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他司徒阎这号人物,官府亟欲拉拢他,而一些马贼、土匪也不敢得罪他。

总之,他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大家都得卖面子给他。

司徒阎挥挥手,没什么兴趣再听下去,打算走人,两旁的随从也立即跟在身后。

「司徒大爷,你要不要再考虑看看……我们陆健人、陆晓人两兄弟很有诚意的想和司徒大爷合作……」

「不用考虑了。」

「不然这样好了,司徒大爷,听说你很喜欢『迎春院』的鲁妍姑娘,不然我帮她赎身送给你好吗?只求你能答应与我们合作。」

听到他的话,司徒阎冷笑着,慵懒的眼神瞬间如鹰眸一般射向了他。

「谁说我喜欢鲁妍?如果我真喜欢她,用得着让你帮她赎身吗?你可能忘了,『迎春院』也是我开的。」笑话,他若喜欢自家妓院的姑娘,那还不简单……哪需要别人来为她赎身?!

听到司徒阎说这句话,他才猛然想起,没错!城南最大的青楼妓院「迎春院」的确是司徒阎名下的产业,这间妓院每年为司徒阎赚进大把的银子。

「啊……这……」

「你开出的条件都不怎么吸引我,以后再谈吧!」说完,他便潇洒的走了。

「呜呜呜呜呜呜……」

绛雪哭的好用力,哭得声嘶力竭的,还偶尔用眼角偷瞄一下众人,怎么都只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她议论纷纷的,就是没有人肯掏出银子来买下她。

「各位大叔、大婶、小姐、姑娘……你们行行好,我自小就与我大哥相依为命……呜呜~~住在茅草屋里头,呜呜~~怎么知道……他会突然的就死了……呜呜呜~~」她边哭边说,企图引起别人的同情。

「他怎么死的啊?」一旁的人问着。

「跌死的!」绛雪想也没想就回道。

「死多久了?」一旁又有人问着。

「死了几天了,呜呜呜~~都怪我这个当妹妹的没用……呜呜呜~~没能让他尽快入土为安……」说着,还假意伏到小叫化子身上痛哭,「……大哥,都怪小妹没用,没有银两可以帮你下葬,所以才委屈你在大太阳下发臭……」

「恶……」围观的众人一听到死了几天了,全都捂着鼻子,同情与嫌恶同时间写在脸上。

为了避免露出马脚让众人追打,绛雪和小叫化子还特地去弄了几条咸鱼放在身下,让那股咸臭味四溢。

「各位大叔、大婶、小姐,请你们同情一下我们可怜的兄妹吧!」她哭得更用力了。「再没有银两让我大哥下葬,也许我大哥身上就要长蛆了……」

「大家都很同情妳啊!不过妳要求五百两的金子实在太贵了,旁边的那个姑娘也不过是要十两银子而已。」

一个挺着大肚子、满脑肥肠的员外一脸色迷迷的看着她,想买下绛雪当小妾嘛!可是又嫌太贵。

没错,以姿色来讲,绛雪是漂亮许多,清清秀秀的惹人怜爱,可……五百两金子与十两银子真是差太多了。

「呜呜呜~~我都这么可怜了,你们还嫌我太贵……」绛雪嚎啕大哭着。「大哥,不然小妹就随你一起去吧!既然我这么没用的话……呜呜~~我们兄妹俩黄泉路上还能作伴……」

他们都是一群没心、没肝的人,同情心全都死掉了。

驾、驾、驾……马蹄声从街道的那头传来。

「是司徒大爷来了,大家快闪、快让开,可别挡到司徒大爷的路了……」众人连忙退到两旁,让出一条大道来。

司徒大爷……这四个字听起来好象是有钱人家的大主子咧!他一定很多钱。

像他们这种大户人家一定可以花个五百两金子买下她,绛雪开始用力的盘算着。

没多细想,绛雪就冲了上去,「大爷……您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兄妹吧!我哥他……」

她的出现太突然了,为首的司徒阎拉紧了缰绳,骏马仰天长鸣了声,巨大的身子眼看就要朝绛雪压下,马蹄也要狠狠的踩上她纤细的身子。

「啊──」巨大的黑影笼罩着她,她吓得闭上眼,晕了过去。

趁着围观的群众注意力全被司徒阎给吸引,一旁躺在草席上的小叫化子拉下草席偷看到这一幕,发现对方是司徒阎,连忙把东西收一收落跑去了。

开什么玩笑,司徒大爷他怎么惹得起?!他只是一个小叫化子而已,他还想多活几年呢!刚认识的朋友绛雪,就算我对不起妳了,妳自己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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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雪眨了眨眼,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间房可美得很咧!她从小到大也没住过这么好的厢房,桌上还放了一壶茶及小点心,见到这些好吃的,她忍不住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坐在椅凳上开始大口大口的吃着。

「赞、真赞……好好吃,如果爹爹知道我在这里吃着美食,会不会气得拿算盘敲我的头啊……」

奇怪了,她怎么能有这么好的福气坐在这里啊……让她仔细的想想。

她记得她好像与个小叫化子合演了一出「卖身葬兄」的戏,然后就出现了马……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来就是她在这房里醒来。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啦!她拿了块雪花糕送入大口中。

「姑娘,妳醒来了吗?」门打开了,一名年约四、五十岁的嬷嬷走了进来。

「怎么了?」

「妳有没有怎么样啊?我们可真的被妳吓死了,听说妳冲到爷儿的面前,差一点就被银月给踩死了呢!」金嬷嬷自顾自的说着。

「银月?」

「就是我们爷儿骑的那匹马。」

讨厌,听到「银月」两个字,绛雪的小脸皱了起来,为什么一匹马的名字可以叫得这么好听啊!还好,她的名字也不差,叫绛雪……听起来也挺不错的。

「怎么了?妳吓傻了不成?」

金嬷嬷仔细的看着她,长得还不错,但该不会脑袋被吓傻了,变成了个白痴吧?

虽然她之前有和爷儿说想再找个丫头回来,可是如果是个傻丫头的话,那就不用了吧!省得麻烦。

「没有、没有,我没有傻了……」绛雪忙摇头。

「姑娘,妳叫啥名字啊?」

「绛雪。」她回道,为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酸梅汤。

「绛雪……我听爷儿底下的人说妳是什么『买身葬兄』的是不是啊?」

「对、对、对对对……」

一听到:买身葬兄」,绛雪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没错!她还没弄到银子咧!

「大婶,呜呜呜……我打小就和我哥哥相依为命,而我哥哥前几天为了要修补茅草屋,不小心从屋顶上跌下来,跌死了……呜呜……他死了几天了,我都还没有钱安葬他,只能让他臭掉、烂掉……」她继续演着,希望还有机会能赚到五百两金子。

「哦?是真的吗?」金嬷嬷冷笑。

「当然是真的,他真的很臭呢!」说真的,她刚才跪在那里,那咸鱼味闻得她都想吐了。

「应该是很臭没错,咸鱼很臭。」

「对、对、对,大婶,妳怎么知道咸鱼很臭,我们还放了很多条……」没发现金嬷嬷已经识破她的诡计,她仍旧继续跟她谈论咸鱼臭不臭。

「后来妳哥哥活过来了,卷着草席就跑了,还掉了两尾咸鱼。」她懒懒的说道,见多识广的她早就看清了绛雪的伎俩。

「啊?!怎么这样!他竟然自己跑掉了,说好我会把他拖去葬掉的啊……」绛雪低下头来埋怨着,「亏我是多么用心交这个朋友啊!太过分了……」再抬头看到金嬷嬷那张脸,她才知道自己说溜了嘴,连忙捂住了大嘴巴。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她用力的挥着手。「妳如果听到什么,拜托妳就全忘了吧!」这下糟了。

「妳需要用银子吧!」

「对啊、对啊!」她用力的点头,难不成她好运的遇到了个大善人了?她暗自祈求自己有这等好运。

「需要多少?」

「越多越好。」绛雪老实的说,眼中发出希望之光。

「这样啊!不然这样好了,我十两金子给妳,妳在我们这里当女婢吧!」

「十两金子,好哇、好哇。」她用力的点着头,大喜。

从没想过自己这么幸运,这么快就能有十两金子了,虽然十两金子与五百两金子差很多,可最起码她已经成功的揽到第一笔银两了。

「大婶,我一定会好好的感激妳的,我回到家乡之后如果发大财,定会盖座小庙好好的祭拜妳的。」

感恩喔~~

听到绛雪的话,金嬷嬷差一点吐血。

她还活得好好的,这个小丫头竟然想帮她盖座庙好好的祭拜她,这是在咒她早日升天吗?哇!

她的脸抽搐着,「十两金子可不是让妳白白的带回去,妳可得签下卖身契。」

「卖身契?这什么东西啊?」

「就是妳得在我们司徒府里工作二十年才能离开。」金嬷嬷解释着。

「什么」绛雪扬高了声音,

「十两金子我要做二十年?呜呜呜……人家不要啦!我才不要做牛做马,二十年太长了啦!呜呜呜……」她只愿意做二十天而已,做二十年她会累死哟!

「要不要随便妳啊!」金嬷嬷无所谓的摆摆手。

原本绛雪是可以很有骨气的拒绝,可是她向来又胆小又爱哭,迫于无奈之下,她只能点头答应。

金嬷嬷把狠话说在前头,「还有啊!妳可别想打什么歪主意想乘机偷跑掉,在我们这座大宅里头偷跑的长工、婢女可是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有的被鞭打、有的手筋脚筋都给挑断了。」

「不……不……不,我完全不想偷跑……大婶,妳要相信我……」她吓得全身一抖。

「量妳也不敢,以后妳就叫我金嬷嬷就行了,府里所有的丫头、长工全都是我在管的:待会儿有人会带妳到妳的厢房去,咱们下人都是住在另一处院落里,这点妳可得要记清楚。」金嬷嬷叮咛完后,转身离去。

太苛了吧!十两金子要她卖身二十年……呜呜!她真的不想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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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嬷嬷,那个小丫头处理的怎么样了?」司徒阎问着,他对绛雪唯一的印象就是她不怕死的朝银月冲过来而已,至于她的长相,他倒是没多注意。

「爷儿,那个小丫头是个小骗子,你真的打算要留她下来吗?」金嬷嬷迟疑的说道。

「她是不是个小骗子这倒是无所谓,只要她在这里乖乖的不就成了吗?」他不怎么在意。

「可是……」

「妳先前不是跟我说过人手不足,就让她来帮妳吧!」他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可爷儿,我总感觉十两金子太多了,像这样的丫头都可以买十几二十个了,况且她又是个小骗子……」

金嬷嬷不怎么喜欢绛雪,因为她知道她就是要骗钱的。

「金嬷嬷妳多虑了,这里是司徒府,没有人敢在这里兴风作浪,更何况是一名丫头!」

「呃,好吧!爷儿,我把她安排在下人房里头了……」多说无益。

「嗯。」司徒阎点了点头,「对了,翔儿呢?」

「奴才经过院子的时候还看到少爷在和几名女婢嬉戏着,他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那就好。」翔儿是他的爱妻薛映彤唯一留下来给他的宝贝,当年薛映彤为了要生下儿子,连自己的命都丢了,这是他心里头最深沉的痛,对于一出世即失去母亲的儿子来说,他唯一能给他的就是满足他生活上所需的一切。

「翔儿年幼,别让他伤着了。」

「奴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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