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新娘 第二十章
他们已经在这里两个星期了。六月的天空不时下着雷雨,让蓓莎感到更加不适。她经常头疼,而且呕吐的现象越来越严重。
鲁伯特王子的军队已经到来。蓓莎走向帐篷,听到王子正在和瑞夫及其他手下谈话的声音。
“各位,我们必须开始有所行动。这是国王的命令。”他拿着一根棒子指着地图说道。
瑞夫盯着地图。脸上的表情显然不同意这样的说法。蓓莎可以从他紧绷的肩膀和嘴角的线条看出来。但出乎她意料之外地他并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盯着地图,蹙紧了眉头。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了她。他对众人点了点头,往蓓莎身旁走去。“你好吗,亲爱的?”
他对她微笑一下。“你睡了一整个上午吗?”
“嗯。”她说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王子想要说服其他人开始行动。我不太确定这是否是个好主意。”
“这表示你要放弃围城吗?”
瑞夫看着葛氏城堡。“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水了。就算他们储存了备用的水,城堡里面有五百人,加上不知有多少马匹,我不认为他们还能撑太久。”他低头望着蓓莎。“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你生病了吗?”
“没有。我想是太热了。”她故作轻松地说道。“你会怎样处置莉薇、菲碧、黛娜和宝宝呢?”
“她们将会被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你是在担心这个吗?”
“我担心她们是否在受苦。”她诚实地说道。
“能够结束她们苦难的人是凯托。”瑞夫反驳道。“他只需要俯首投降就行了。”
“然后你会吊死他。”她说道。
“不。他会是国王的囚犯,不是我的。我只对他的投降感兴趣。”他冷泠地说道。
蓓莎什么也没有说。她不相信他。瑞夫利用这场战争,只为了达成他自己的目的。他已经赢得他的地位和领土。但他依然希望用凯托的性命抵偿他父亲的。
瑞夫等待着蓓莎的回答,但他心中知道,她不会给他所想要听的答案。他希望她会说她了解,和他一起为他的胜利而欢呼。但他知道只能得到她的沉默,就像她默默地允诺对他的忠诚一般。他也知道就是这份沉默和忠诚,带给她内心深深的痛苦。
蓓莎转身往帐篷走去。她没有吃早餐,因此感到十分饥饿,但同时又觉得恶心。她的整个身体都不听使唤。她的胸脯胀痛,情绪也起伏不定。
但她依然没有告诉瑞夫。她想要告诉他,但她觉得这不是时候。她自己尚未理清对这件事的感觉,而且她很害怕。害怕他的反应不是她所想要得到的。他已经有了孩子。所以不会有那种初为人父的兴奋。她知道他不会拒觉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但他可能只会耸耸肩表示接受,答应扶养这个宝宝,谨止于此。这个孩子会是他的私生子。孩子的母亲是他的情妇。孩子和她都没有权利要求爱与尊严。她相信他会乐意提供后者,但前者就不知道了。
但她需要的不只是这些──她需要更多──不只是一个负责的反应。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孩子过着和她一样的童年,总是觉得自己没有人要,是多余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地位,只是他人的负担。但在她心中知道,这个未出世的宝宝已经受到了诅咒。
她想要告诉某个人,想要倾吐内心的复杂情绪,想要有人了解她的感受,提供她一些安慰。但除了瑞夫之外,她没有对象可以倾诉。
“啊,丫头,你没有来吃早餐。”比尔对走进帐篷的蓓莎说道。“桌上有新鲜的咸肉和薄饼。”
“我吃薄饼就可以了。谢谢你,比尔。”蓓莎说道。
“随便你吧。不过咸肉可是特别加菜才有的呢。”
“我今天不想吃。有牛女乃吗?”
“嗯,在后面的壶里。”比尔指着帐篷后方的水壶说道。
蓓莎大口地喝着香甜的牛女乃。这些是葛家的乳牛身上挤出来的。它们被养在城堡外的小山丘上。这表示城堡里的人已经好久没有牛女乃喝了。蓓莎放下牛女乃,拿起一壶水继续喝着。
没有水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她简直不敢想像。
就算凯托可以派人偷偷从密道中离开城堡。他们绝封不可能拿足够的水回去给整个城堡中的人使用。他一定急坏了,每天都焦虑地希望救兵赶快到。然而,费将军和雷爵士忙着在约克郡打仗,根本没有办法过来伸出援手。
她低头看着吊桥下方的护城河。水位很低,因为已经六个星期没有下过雨了。先前的积雪融化的水早已蒸发。河底的淤泥和杂草清晰可见。
如果她直接从吊桥下方游到城堡中的密道,很可能会被狄家的守卫看到。然而,如果她能够绕道,从小岛的后方过去的话┄┄那里很暗,火炬的光通常照不到,或许她有机会可以溜过去。而且密道的入口被吊桥的桥柱挡着。她可以躲在那后面,并有时间模索密道的门。
蓓莎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她必须溜进城堡去和莉薇及菲碧说话。她需要知道她们过得怎么样,并且向她们倾诉她的秘密。她的朋友和这场该死的战争,以及瑞夫和凯托,一点关系也没有。和她们说说话并不表示背叛瑞夫。过去他也谅解过她┄┄并且终于接受她那么做。
这一次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蓓莎和保罗换了午夜到四点的班,而保罗很高兴地接受了。瑞夫对于蓓莎守夜并不感到惊讶。因此,当她用完晚餐之后,立刻就上床睡觉了。瑞夫则和鲁伯特王子一行人继续闲聊着。
十一点钟时,瑞夫走进帐篷准备就寝。蓓莎昏沉沈地熟睡着。瑞夫伸出手,轻轻地摇着她。蓓莎猛然睁开眼睛。“你已经睡死了。”瑞夫柔声说道。他已月兑上的衣物,躺在她的身边。
蓓莎申吟了一声。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令她感到月复部一阵恶心。
“回去睡吧。”瑞夫说道。“我来替你代班。”
“不┄┄不。”她坐起身来,努力将睡意赶跑。她把被单踢到一旁,希望自己呕吐的感觉快点消失。“不,轮到我当班,我就应该去做。”
“蓓莎,你生病了吗?”瑞夫的声音带着关心。
“没有┄┄没有。”她猛烈地摇着头。“我只是不喜欢在半夜起床罢了。”她伸出手拿起衣物和靴子,穿上之后,站起身来准备出去。
当她一站起来,那股恶心感觉令她昏昏欲厥。她努力咬着下唇紧上腰带,然后将小刀和剑插在腰带上。
瑞夫躺在床垫上,用一只手撑着身子。眯起眼睛望着她。她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对劲。真的只是因为刚起床的缘故吗?直觉告诉他,他应该坚持要她回去睡觉,那么做对她而言将会是一种侮辱和否定。她不希望受到特别的待遇。
蓓莎对瑞夫点点头之后走了出去。她来到驻守的地方。亚当微笑地向她打个招呼。“真高兴见到你。不过,我以为当班的是保罗。”
“我和他换了班。因为我明天下午想要休息一下。”
“哦。”亚当点点头。“好啦,没什么动静。祝你晚安。”他挥挥手离去了。
蓓莎发觉自己恶心的感觉消失了。或许是太兴奋的关系吧。她巡视了三次,没有人注意到她。除了从帐篷中传来的呼声,以及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之外。四周一片寂静。蓓莎溜进树丛中,找到那天下午她事先找好的一颗橡树。她从树洞中拿出一件黑色的披风。那是用来遮盖她头发的。她月兑下鞋袜和白衬衫,将它们藏在树洞中,然后穿上披风。
她将事先藏好的水果放进口袋中──苹果和梨子。她只能带这些。因为其他东西碰到水都会坏掉。不过她猜想,如果人口渴的话,水果的天然汁液是最好不过的礼物了。最后,她用手帕绑住她的鼻子和嘴巴。然后,她光着脚,悄悄地在树叶中移动,来到了那个小岛旁。
她开始趴在地上,往前匍匐前进。附近还有三个守卫,但蓓莎谨慎地计算着他们经过的时间,不声不响地向前爬去。吊桥的影子遮去了光线,让一身漆黑的她幸运地不被发现。片刻之后,她来到了密道的前方。
蓓莎深吸了一口气。密道的门要如何打开呢?上次她是意外碰对的,但这一次她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她凭着记忆在石块上模索着。
夜晚的空气虽然暖和,但全身湿透且沾满泥泞的她,依然感到有些寒冷。她的手在颤抖着,牙齿也不停地打颤。她不知道自己是冷还是紧张,但她的手依然继续在石块来回模索。
突然间门开了。她感觉到石块移动了。她的心猛烈地跳着。她立刻钻进密道中。里面似乎比她印象中要暗得多,而且阴冷无比。
她犹豫了起来,身后的门依然开着。现在要回来还来得及┄┄忘记这个疯狂的主意。她的全身猛烈地颤抖着。如果她现在回去┄┄
蓓莎轻轻地把门关上。密室里面的财宝都已经不在了。她在黑暗中,快步朝前方的通道走去。然后她来到另一扇门前。她像上次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它。
蓓莎发现自己又回到那个熟悉的环境。里面一片寂静无声。她立刻冲上厨房的阶梯。兴奋和恐惧让她忘记了寒冷,悄悄地往莉薇的卧房走去,然后打开房门溜了进去。
“是谁?谁在那里?”菲碧惊恐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嘘!是我。”蓓莎回答道。
“蓓莎,真的是你吗?”莉薇从床上猛然坐起身来。
“是的。安静一点。”蓓莎冲到床边。两个女孩并坐在床上。一脸惊讶地望着她。
“你全身都湿透了。”菲碧说道。
“因为我是从护城河半游半爬过来的。”蓓莎打个寒颤说道。“但我好像没有受到应得的欢迎。”
“哦,我们当然欢迎你了,蓓莎!”莉薇从床上跳下来,紧紧地拥抱着蓓莎。“哦,你好冷。你全身都湿了。”
“我知道。”蓓莎说道。“我帮你们带了些水果来。”她从口袋中将水果拿出来放在床上。
“把你的衣服月兑下来吧。”莉薇开始月兑下蓓莎的衣服。“你可以穿我的羊毛长袍。”
“哦,谢谢你。”蓓莎立刻月兑上的衣物。“我最讨厌湿衣服了。”
“这里有毛──毛巾。”
蓓莎将身体擦干后,穿上莉薇的长袍。她的身体终于停止颤抖了。
“我带了些水果来给你们。”她重复说道,指了指床上。“虽然不多,不过我只能带得动这些。”
“我不明白。”菲碧说道,拿起一个梨子咬了一口。“真好吃┄┄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没有人出得去,所以你怎么可能进得来呢?”
“有一个密道。”蓓莎说道,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过我不能告诉你们。我只是想看看你们好不好。我好担心你们。”
“好可怕。”莉薇坐回床上说道。“我们什么东──东西都不能煮,因为没有水。”
“而且只有麦酒可以喝。”菲碧插口说道。“葛爵士生气得不得了,而黛娜把所有的罪过都怪在他头上。不过当然她没有告诉他。所以她把气都出在我们身上了。”她把梨子的果核扔进垃圾桶中,小心地拿起一个苹果。
“而且好热。”莉薇说道。“我们不──不能打开窗户,因为外面有烟雾。而我父亲也不让我们出去。”
“你认为会很快结束吗?”菲碧问蓓莎。
“我不知道。”蓓莎说道。“而且我不能谈论这些。”她皱起眉头,这似乎比想像中的还要困难。既要对瑞夫忠诚,又要安慰她的朋友。
“你不能谈论这些,是因为你是我们的敌人。”菲碧直截了当地说道。
“蓓莎才不是敌人!”莉薇愤愤不平地说道。“你怎么可──可以这么说?”
“严格说起来,菲碧说的并没有错。”蓓莎说道。“不过我并不是来这里谈论战争的。我只是想看看你们好不好。还有┄┄还有┄┄呃,我想和你们说说话。”
“在军队里面很寂寞吗?”菲碧问道。
蓓莎耸耸肩,菲碧总是这么心直口快。“我本来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不过,是的,的确有点寂寞。”
她这一生一向孤独惯了,即使是杰克在世时也一样。但现在面对莉薇和菲碧,她才了解到自己很想念女性朋友的陪伴。而这一点是男女之间的热情和缠绵没有办法取代的。
“那狄瑞夫呢?”菲碧继续问道:“你还是他的情妇吗?”
“我怀了他的孩子。”蓓莎月兑口而出。
“哦!”莉薇睁大了眼睛。“可──可是你没有结婚耶!”
“不用结婚也可以怀孕的,小东西。”蓓莎解释道。“而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你不会结婚吗?”菲碧问道。“在孩子出生之前?”
“我觉得大概不会。”蓓莎用双手将脸遮了起来。“我还没有告诉瑞夫,不过┄┄”她抬起头,懊恼地轻笑一声。“我并不是那种当贵族的料。你可以想像我当罗斯堡伯爵夫人吗?”
“可是他是个亡命之徒啊!”
“不再是了。国王已经重新将爵位和领地封给了他。”蓓莎心想,透露这个消息应该不算是背叛。就算凯托还不知道,他应该很快就会知道的。
“我认为你会是个成功的伯──伯爵夫人。”莉薇说道。
“可是你想要吗?”菲碧狐疑地问道。“你总是说你要当个不凡的人┄┄想要当军人┄┄而且你不该是个女孩。”
“是的,不过显然命运并不同意我的看法。”蓓莎无奈地说道。“否则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十足女人的地步。”
壁炉上的钟敲了三响,蓓莎猛然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我得走了!我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她月兑下长袍,换上她的湿衣服。
“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吗?”
“只有你们两个。而你们必须发誓不能说出去。”
“我们当然不会!”菲碧说道。
“你会再来吗?”
“如果我能够的话。”蓓莎穿上外套。“不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机会。”她无奈地望着她们。“我真希望能够为你们做些什么。”
“谢谢你的水果。”菲碧说道。然后她又好奇地问道:“你会害喜吗?我听说怀孕的人都会害喜。”
“几乎一天到晚。”蓓莎扮了个鬼脸。“而且总是昏昏欲睡。”
“哦,真可怕,我很高兴我打算不结婚。”莉薇说道,走过去吻蓓莎。
“蓓莎也不打算结婚啊!”菲碧反驳道。“是热情让她怀孕的,不是婚姻。”
蓓莎轻笑了一声。“你说得真对,菲碧。保持处女之身吧,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她站在门口,给了两个女孩一个飞吻。“这场战争迟早会结束的。”然后她停顿一下。“你们愿意当孩子的教母吗?”
“当然。”莉薇说道。
“等到你生了的时候,寄你的手环给我们,我们会想办法去找你的。”菲碧说道。
蓓莎突然觉得感动不已。就算这个孩子会是个私生子,但她已经替他找到了两个教母。
就算孩子长大没有社会地位,她知道莉薇和菲碧会永远在一旁支持的。
蓓莎循着原路溜了出去。她来到密道的门口,轻易地将门打开。她在护城河中半游半爬着,突然间感觉到一道火光照在她背上。她的心猛烈地跳着,根本不敢移动。然后她听到一阵叫喊声。她知道自己已经惊动了大家。
更多的火炬照了过来,然后枪炮和弓箭射中她身后的石墙。她焦急地往前游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更多的枪弹和弓箭射入水中,而她知道自己的生命随时都有危险。
蓓莎抬起头,向河岸上喊着秘密口令。然后她尖叫道:“不要再射了!”
三个卫兵将她拉上岸。她趴在地上喘息着。那些士兵站在那里望着她。蓓莎抬起头,看到一张张不熟悉的脸孔。他们是鲁伯特王子的士兵,不是狄家的人。所以他们才不认识她。
“我是狄家的人。”蓓莎说道。
“狄家的人怎么会从葛氏城堡里出来呢?”其中一个士兵问道。
“把“他”带去见卫兵长吧。”两个士兵开始弯,准备将她拖走。
“我自己会走路。”蓓莎抗议道,但他们不理会她,继续拖着她往前走。
鲁伯特王子手下的卫兵长坐在帐篷内,一边喝着麦酒,一边和他的手下玩骰子。当两个士兵拉着蓓莎走进去时,他抬起头来望着她。
“我们逮到“他”溜出葛氏城堡,长官。从城堡的石墙溜出来的┄┄好像是什么密道。”
卫兵长盯着她,然后一把抓住她的衣领。““你有什么话好说,小子?”
蓓莎摇摇头。突然间卫兵长打了她一个巴掌,他手上的戒指割破了她的嘴唇。
“说吧。”他严厉地催促道。““你”到底是谁?”
蓓莎用手背擦拭着流血的嘴唇。“我是狄家的人。”
卫兵长再次打了她一巴掌,令她跌倒在地。“你可以请狄爵士来。”蓓莎说道。“他会证明的。”
顿时一片静默,然后卫兵长说道:““你”是怎么认识狄爵士的,小子?”
“我告诉过你了。我是他的手下。”蓓莎勉强站起身来。
那个男人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好吧。不过如果这是什么诡计的话,我会要“你”好看的。”然后他转身对一个卫兵说道:“去请狄爵士过来吧。其他人回去继续守卫。”
瑞夫被一个卫兵急促的声音喊醒。他坐起身来穿上裤子。“什么事?”
“是卫兵长派我来的,爵爷。我们逮到一个囚犯,从城堡里游泳出来。长官想要审问“他”,但囚犯说“他”认识您。”
“真有趣。”瑞夫一边穿衣服,一边思索着。一个从葛氏城堡里逃出来的囚犯,显然是个不寻常的状况。
他跟着卫兵来到营幔,对卫兵长微笑说道:“我们逮到了谁啊?”
蓓莎站在帐篷正中央。瑞夫看到她湿透的衣服,被打得流血的嘴,以及脸颊上的红印。
“这是怎么┄┄”他开始说道,然后转身面对卫兵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兵长面对狄爵士的锐利目光,显得有些惧怕。“我们逮到“他”从城堡里试图游过来。守卫看到“他”从一个密道的门钻出来的。”他看到伯爵脸上的表情稍微改变了,于是又大胆地说道:““他”说认识您,爵爷。”
瑞夫没有理会卫兵长。他转身面向蓓莎,脸上表情一片空白。“你在城堡里做什么?”
蓓莎用手指模了嘴唇一下。上面的血已经凝结成块。“我去见莉薇和菲碧。”告诉他实话似乎是她唯一的选择。然而,从他脸上的表情,她看得出她已经完全失去瑞夫了。
“你是怎么进去的?”他的声音中不带任何情绪。
“有一个密道。”她悲惨地说道。“那是我住在城堡中时发现的。”
现在瑞夫终于明了了一切。她知道有一个密道,但却从来没有提过。这场围城行动早就可以结束,如果他们能够攻进城堡的话。她知道这个秘密,但却没有告诉他。而这背后只有一个理由。
现在他知道她一直都在欺骗他。她先前带着情报来找他,只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而葛凯托是利用那些财宝,让一个间谍混进狄家的阵营。这个陷阱十分简单,而他竟然中计了。
瑞夫冷冷地说道:“从围城行动一开始,你就利用那个密道进出城堡。你一直在探访你的亲人,带情报给他们,并且提供慰藉。凯托是怎么说的──”
“不!”她喊道。“不,我没有。这是第一次。我没有背叛你,瑞夫。我只是想见我的朋友。只有这样。”
“对不起。爵爷。不过我有点困惑。”卫兵长犹豫地说道。“这是你的手下吗?”
瑞夫倾身将蓓莎头上的军帽摘下。“不。”他说道。“她不是我们的人,她只是和我们在一起。”
“哦。”卫兵长了解地点点头。军营中通常有一些女人跟随,不过这一个的穿着倒是有些不寻常。“但您说她是间谍吗?”
“看样子是如此。”他冷冷地说道。“而且这不是第一次。”
“不,我没有!”蓓莎绝望地说道。她不敢相信瑞夫竟然在卫兵长面前否认了她──并把她说成是妓女之辈。“你知道我没有,瑞夫!”
他没有理会她。“你不否认你是经由一个密道进入城堡的?”
“对。”
“你不否认你那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安抚敌人?”
“莉薇和菲碧不是敌人。”她说道,但她知道她的话一点信服力也没有──至少这一次已经没有用了。
“你进去了那个城堡。你和敌人在一起。”瑞夫挥了挥手。你宣誓要对狄家效忠,而你却打破了这个誓言。”
蓓莎摇着头,她的唇和脸颊颤抖着。“求求你。瑞夫──”
“你带了什么东西进城堡里去?”他严肃地打断了她。
她惊恐地望着他。“只有水果。”她说道。“我怕她们口渴。”这时她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卫兵长很快地说道:“这就是帮助敌人的最佳证据,国王的敌人。这是叛国罪,必须接受法庭的审问。”
瑞夫望着蓓莎。“我怎么会笨到被你欺骗?”他说道。“你是葛家人,你的血液中本来就带着欺骗和背叛的基因。”他嫌恶地转过身。
“我们必须把她交给总部审问,爵爷。“卫兵长重复说道。
“瑞夫──”蓓莎伸出手央求道。他不可能就这样离开她的。他不可能的。
他回过头,用同样冰冷的声音说道:“我无能为力。是你害了你自己的。”然后他走出帐篷离去。
蓓莎盯着他的背影。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世界就这样瓦解了,如此突然,而且丝毫没有道理。士兵们用麻绳绑住她的手,将她推出去。她想要尖声叫喊不公平,但她却喊不出声音来。
他们强迫她坐在营区旁的一棵树下,紧紧地将她绑在树干上。蓓莎动弹不得,又湿又冷地坐在地上.等待黎明的到来。
瑞夫在营区中走着,愤怒像火山爆发般席卷着他的世界,留下的是无法言喻的伤痛。然而,在盲目的感官中,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我无能为力。”这句话一直在他脑海中缠绕着。
不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不能让她去面对法庭的审问。愤怒曾经让他想要置之不理。但现在他的情绪已经稍微控制下来。哦,怒火依然在他心中燃烧着,伤痛也继续剌痛着他的心。
但当他恢复理智时,他无法遗忘她曾经属于过他,曾经对他有过的意义。他无法站在一旁让他们伤害她,也不能看着她死。她错了,她理当承受他们的责罚,但他不能让它发生。
威尔惊讶地听着瑞夫告诉他发生的事,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听从了瑞夫的命令后,便离开消失在营地中。
蓓莎倚靠在树干上。她的脸疼痛得发烫,而她的手也逐渐失去知觉。当威尔出现在她身旁时,她只是瞥了他一眼,嘴唇则痛得无法开口说话。
他蹲在她身边,替她割断绳索。“来吧。我必须在他们来之前把你带走。”
她勉强说道:“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办法走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站起来。她的心绪已经一团混乱,而她的身体也只好放弃了。
威尔没有回答。他轻轻地将她挽起,半扛着她把她带回瑞夫的帐篷。瑞夫正在等她,但他的眼神冷漠无比。威尔将她放下之后,就匆匆地离去。
“月兑下那身衣服吧。”瑞夫说道,然后指指旁边的一叠干衣服。“如果你天亮时还在这里,我恐怕就没有办法帮你了。快一点。”
蓓莎迷糊地月兑下衣服,换上干净的衣物。两人之间的静默简直令她无法忍受。她不敢正视他的脸,以及他眼中那股被背叛的眼神。她感觉到他的震怒已经消失,但这份冷淡无情及轻蔑更为糟糕。然而,她并没有开口为自己辩驳。
当她穿上靴子时,乔治走了进来。“马匹已经准备好了。”他说道。故意避开目光不去看蓓莎。
“你需要帮她上马。她累坏了。”这是第一次他提到她的身体状况,而蓓莎微微感到一丝希望从心中升起。但当她看着他时,他却又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
乔治挽着蓓莎来到马匹旁,帮助她爬上马背。“我会牵着你的马。你只要抓住马鞍头就可以了。”
蓓莎点点头。瑞夫并没有跟着他们走出帐篷。蓓莎不敢问乔治要带她去哪里。这时小奇突然兴奋地从一旁跑了出来,想要蓓莎抱它上马背。乔治没有理会小狗,继续往前走去。
“乔治,拜托你。”蓓莎抽泣地央求道。“小奇┄┄”
乔治咒骂了一声。“主人的命命中没有提到那该死的小狗。”
“求求你。”
他注视着蓓莎一会儿,然后停下马来,弯子抱起了小狗,将它递给蓓莎。“拿去吧。”蓓莎勉强微笑一下。她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哪里,不过有小奇作伴,她感到安慰多了。
几个小时之后,他们来到了狄家村。乔治牵着蓓莎的马走到村外的一个石造建筑物前方。那里很狭窄,窗户上都有铁栏杆,巨大的木门上有一根铁柱挡着。这里是狄家村的监狱。
乔治将蓓莎抱下马。她紧抓着小奇,仿佛没有注意到周遭的环境。乔治打开木门,催促她走进那个幽暗狭小空间。里面有两间牢房,每一间都有一个窄床垫及一个便桶。
“进来吧,丫头。”乔治将其中一间牢房打开,轻轻将她推进去。“我去替你拿一些水和面包来。主人说,在他决定如何处置你之前,要你待在这里。”
蓓莎跌坐在床垫上。上面有两条薄毯子,而她立刻就倒在毯子上,失去了知觉。小奇紧靠在她胸前。她没有听到乔治拿着水和面包回来的声音,也没有听见沉重的木门和铁栏杆被锁上的声音。
几个小时之后,小奇唤醒了她。四周很暗,一时间蓓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小狗呜咽着站在栏杆门口,显然想要出去。
“哦,天啊。”蓓莎坐起身来,回忆顿时都回到脑海中,令她的月复部一阵翻搅。她的脸既僵硬又疼痛,嘴唇肿大了两倍。她走到便盆前想呕吐,但她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根本吐不出东西。“小奇”则继续哀嚎着。
“我没有办法放你出去。”蓓莎坐在冰冷的石地上,这才了解到自己的惨状。“我连自己都放不出去了。”上方的窗户透进一束光线,她猜想应该是月光。四周一片全然的寂静。
她会永远被关在这里吗?
这是个令人恐惧的念头,几乎比被抓去法庭审判还要悲惨。她努力压抑自己的惊慌,忍住泪水,撕下一块面包。她缓缓地吃着。小奇终于忍不住尿意,跑到牢房的一角尿了出来,然后带着歉意望着蓓莎。
突然间出现一个声音。那是有人打开外面的大门,走进来的声音。然后蓓莎看到一道灯光。
“啊,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怎么会这样呢?”
乔西的声音此刻在蓓莎耳中听来简直是天籁。老人将油灯和一盘菜肴放在蓓莎牢房外的小桌子上。
“我最好把小狗放出来┄┄哦,太迟了。”他摇着头,看着角落里的一摊液体。”我来看过好几次了,不过你们两个都睡得很熟。我会拿抹布给你的。”
“你可以放我们出去吗?”蓓莎站起身来走到栏杆前。
“乔治说只有小狗可以。”乔西打开牢门,小奇冲了出去。乔西又将门关上。“我会拿抹布回来给你的。”然后他就和小奇一起离去。
乔西拿着一个水桶和抹布回来。他小心地打开牢房的门,将东西递给蓓莎,然后又关上门。“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乔治不肯说。”
“什么也没有。”蓓莎清理着小奇的秽物。“但瑞夫认为我有。”
“主人一向是个公正的人。”乔西说道,显然不相信蓓莎的话。“我认识他这么久┄┄而且我从他嗷嗷待哺时就认识他了。”他打开门,拿回水桶和抹布,又将门关上。
“你没有必要这样开开关关的。”蓓莎疲惫地说道。“我哪儿也不会去的。小奇在哪里?”
“在外面跑。”乔西说道,然后看看蓓莎苍白,虚弱的面容。“你想吃点晚餐吗?”
和过去这阵子一样,蓓莎的肚子并不舒服,但她知道自己需要吃东西。“我可以出去吃吗?”
乔西犹豫着,然后他说道:“如果你保证──”
“我哪儿也不会去的。”蓓莎很快说道。乔西打开门让她走了出来。“乔治告诉你什么?”
“他只说主人下令要把你关在这里,并且要我照顾你,因为这里只剩下我们这些老人了。”他替她打开餐盘的盖子。“里面有汤匙给你喝汤用。”
因为没有椅子,所以蓓莎站着吃乔西为她准备的晚餐。“你可以拿点水来让我梳洗一番吗?”
“是的,我的职责是带给你所需的一切。”乔西点点头说道。“替你清理便桶,带水和食物来给你。明天早上我来的时候,会带一些红酒或麦酒来。”
蓓莎放下空餐盘,回到牢房中。“你可以带些东西来,让我有事好做吗?譬如说纸笔,或是瑞夫的书之类的。什么都可以。”
乔西犹豫着。“擅自从主人的家中拿他的东西吗?这我可不知道。”
“我不认为他会介意的。”蓓莎说道:“如果他不高兴,他会责怪我,而不是你。”
乔西皱起眉头。她看起来如此绝望而不快乐。乔西想起过去那个精力充沛,总是笑颜常开的她。不管她做了什么,监禁的惩罚的确是严厉了些。“我想可以吧。”他说道。“否则你整天坐在那里,会无聊死的。”
“谢谢你。”蓓莎勉强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当乔西离开之后。蓓莎独自躺在床垫上。她依然可以看见瑞夫冷酷的目光,听到他轻蔑的口气,而最痛苦的是,他竟然误会了她。她爱他,而她曾经以为他也爱她。但他却误解了她。如果他真的爱她,他应该知道她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如果他真的爱她,他会试图接纳她┄┄接纳她的身份和一切,而这些可怕的事都不会发生了。
蓓莎对于这两个家族的仇恨和战争,已经感到厌倦不已。她也不想再为了满足瑞夫而否定自己的出身。这个代价太高,而为的是得到他的┄┄他的什么呢?
尊重?爱?还是热情?
哦,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已经化为尘埃和灰烬。蓓莎蜷缩着身子躺在床垫上,让睡意暂时驱走她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