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梦 8
果然，自从那次在竹殿不小心撞到他们，世就如同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岚雾似乎知道自己的想法，总是和幻影寸步不离的守在自己身边，好容易支开他们，潜入竹殿，胸口却开始微微的疼了起来，刚才或许是走得太快，急促的呼吸过后就是意料中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楼圻皱了皱眉，将手中的血迹擦去，继续在竹林里搜索结香口中的时门，无论如何，要在最后，看看自己的世界……
“你在找什么？”或许是太专注的缘故，身后什么时候出现了人也没有察觉。
楼圻赫然回身，看见的是一身雅致的白色中式长袍，襟口绣着青色的竹叶，更添出尘的气质，漂亮的黑色眸子，毫无敌意的凝视着自己，“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
不知为什么楼圻有种想夺路而逃的冲动，却怎么也抬不起脚来。
“不用么？那你真的找不到时门哦。”
他知道！他知道我在找时门！
楼圻皱了眉，索性不在掩饰的开口，“它在哪？”
“跟我来。”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转身朝竹殿走去。
“为什么帮我？”
“想证实一件事情而以。”绕过几重回廊，来到竹殿的后殿，熏指着殿内一个金色的小门，“推开它。”
楼圻依言走上前，轻轻推开……
眼前一片豁然开朗，自己寻觅了这许多天的流蓥河就在眼前，银色的河流蜿蜒在碧草从中，透过冉冉升起的银色的薄雾，赫然伫立的巍峨大殿，就是时门的入口，“晖间殿”
“这……”
“就是晖间殿，你想知道的过去，未来，全部可以在那里看见。”
“谢谢你。”，楼圻转了头，毫不犹豫的大步的走向银色的河。
“你不后悔么？”熏的声音淡淡地在身后响起。
楼圻回头，黑色的眸子里神色平静得没有丝毫涟漪，“不会。”
“你有可能会消失！”
“我知道。”
“你如果消失，他会很伤心。”
楼圻顿下脚步突然笑出声来，“我从来没有奢望有谁会为了我的离去而伤心，没有人会，他也不会……”
“你不了解他。”，仿佛叹息着，熏终于敛去了笑，“以前的世王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动容，也不曾属于任何一个人。但是现在……”
“你不用说什么。”，楼圻冷冷的开口，“我感谢你帮我得尝所愿，但是，我不希望听见有关于他的任何事情。他的感情是他的事情，我不会爱他……”
即使爱，也不愿再承受被他背弃的痛……
楼圻闭了眼，大步的走向流蓥河……
“楼圻！”
“楼圻，世王他真的爱你啊！”
爱我？
不是，那是他在发现我比他更快放弃这段情后，再次产生的类似于狩猎的情绪。
他的爱，和我要的完全不同。
我要得是专一，执著。爱了就不会背弃，也不会再转冀他人。
而他，他不懂什么是爱，他所谓的爱，是占有，是掌握全局的快意。
那样的游戏，我玩不起，输不起……
银色的雾气缭绕在身侧，很冷确又不可思议的温柔，伸出手推开虚幻的门，泷，清，妈妈……
你们，还好么？
银色的雾渐渐浮现出熟悉的面孔，暗红的发，英气的眉眼，是华泷！
手中握着白色的小菊花，站在一个墓碑前，墓碑上赫然出现的正是自己的名字，‘挚友楼圻之墓’
“圻，对不起。对不起。”华泷比以前更加高大的身躯微微在颤抖着，好像在哭泣，“那天，我应该阻拦你，过去了两年，你在哪里好么？”
“哥哥，”是楼清的声音，同样穿着黑色衣服，比以前还要耀眼的眉宇间，却满是伤痛，“哥哥，我好想你……”
不觉间泪水浮上眼眶，迷朦了眼前的一切。
楼圻轻轻的笑着，渐渐虚浮的脚步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缓缓的跌坐下来。
原来，幸福一直都在我身边，是我太贪心，所以，最终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我忘记了身边的幸福，封闭了自己的心，我贪婪的想得到更多的爱。
到头来，一切美丽的幻想终是海市蜃楼……
我，真的爱上了一个无心的男人。
离开你们，是对我最好的惩罚……
“小楼！”
依稀间，听见岚雾焦灼的呼唤，好像还有结香的哭声。
醒来的时候，身边围了很多人，看见自己睁开眼睛似乎都松了口气。
“醒了？”
回过头，开口说话的是坐在桌边一头红发的男子，和世一样刀削斧凿般俊美的面容上，有着双金色的眼眸，很冰冷。似乎带着强大的怒火和仇恨。
我有惹过这么一号人物么？
楼圻被他锐利的视线压迫的有些莫名其妙，扫过围绕在身边的人，幻影，熏，还有许多不认识的人……
那人站起身大步走到楼圻身边，单手揪住他的衣领从床上拖起，“你干的好事！”
咬牙切齿的仇恨。楼圻第一感觉就是这样，却依然一头雾水，回头睃寻了半天，依然没有看到岚雾和结香，“岚雾呢？”
依稀记得最后的时候，被人用力拖了手，很温暖也让人很安心。
是谁的手，是谁的呼唤，都记得不太清……
红发男人大力的将他拖下床掼到地上，金色的眼眸似乎被红发耀的也有些发红，狠戾血腥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些眼熟，“界？”
那人愣了一下眯了眼，火红的光团渐渐凝聚在掌中。
众人惊呼一声散了开来，却见幻影一步挡在楼圻面前，“界王，请你冷静。等世王回来再说。”
界扬手将幻影震了出去，却见楼圻站起身拍了身上的灰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岚雾呢？”
“我要你为他陪葬！”
陪葬？楼圻愕然抬起头，看着那双散发着猩红的眼睛，和眼睛里如同痛失爱侣的野兽般的疯狂和悲怆，岚雾？出了什么事？
眼看红色的焰球迎面而来，他却不闪不避，也根本来不及闪避，索性闭上眼睛。
众人惊呼声中，强大的气在身前流动撞击，然后将他震飞开来。
落地前，一双温暖的手紧紧地将他拖起，揽在怀中。
熟悉的，松香味。
睁开眼，看着背光的身影，阳光穿过门庭照耀到银色的发上，仿佛有生命般的染着薄薄的蓝紫色。
刚准备月兑出他的怀抱，却不想那双原本揽在腰侧的手倏然卡上脖颈，呼吸也瞬间变得痛苦起来，“你……”
“谁允许你靠近时门！”
声音很冷，和界一样夹杂着强大的愤怒，让楼圻更加迷惑了起来。
我做了什么？
我犯了什么错？
越来越困难的呼吸让他无法挣扎，连开口说话都不可能，索性松了手，任他卡在自己的颈项上，笑着静静看着越来越模糊的容颜。
黑曜石般的眼睛流露出的迷惘和淡漠，让世不由得松了手，将他软倒的身体揽在怀中。
“不要碰我。咳咳……”
好容易平顺了呼吸，却还是咳的肺部抽痛得厉害，想是这边空气在纯净，也无法阻止日益崩坏的身体……
世簇了俊朗的眉，伸出手却被他闪过，益发单薄的身体蜷缩的站在一边，警惕防备的眼睛带着冰冷的笑看着伸出手的自己，那样冷漠的眼神是讥讽与满满的不信任。
世的心不觉又痛了一下，收回收看着一直看着他们一举一动的界。
“你想怎样？”
“我要杀了！”
“如果我不让呢？”
“那就杀了你。”
“动手好了。”世笑着将楼圻推向幻影，“本王随时奉陪。”
“这个人类这么重要？”界扬着头几乎暴吼着开口，“为了他，你不惜再次与我反目！枉费岚雾陪在你身边整整一百八十年！”
“他我自然会惩罚，不用你费心！”
“如我我一定要他呢！”
“你就这么又自信能赢我么？”世冷了脸，紫色的眸子里出现了很少出现的狠戾表情，“我不介意让你元神在灭亿万年！”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化去了界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如同保护网一样，将自己牢牢的栏在身后，楼圻有些茫然的侧了头。
为什么保护我？你，爱我么？
很多人，很多人告诉我，你是爱我的，那么世，你告诉我……
你的爱，和我的到底有什么区别？
自始至终，你只在我耳边轻轻的说过一次，你爱我。
可是为什么当时，我丝毫感觉不到你的感情？
“你当真不愿意救他！”
“有办法吗？”，世拂了衣袖站定。
原本华丽的大殿在二人的灵气撞击下早就只剩断瓦残垣，众人在二人出手前能闪的都闪了，只有幻影站在楼圻身边替他化去小的灵力波动。
“你有没有事？”幻影松了一口气，看向依旧凝视着世的楼圻
“发生了什么事情？”
“岚雾，坠入了流蓥河……”
“怎么会！”楼圻变了脸色，一把捉住幻影，“结香说幻界的人坠入流蓥河会……”
“灰飞烟灭！”界冷冷的开口，“岚雾不会，顶多化为枯骨。都是为了救你！”
不意间，界突然出手一把将楼圻捉了过来，大掌扣在他的天灵盖上，速度快的让世也没有来得及反应。
“放开他！”世变了脸色向前迈出一步。
“我要他的元神！”
“那么多人类，为什么单单要他的？”
“哼，通往下界的空间被你冲破，我根本无法在短短2个时辰内修复，所以在这个幻境，只有他没有被神气沾染，还存在人类的元神！”
“如果你敢动手，我会毁了整个幻界！”
界冷冷的笑着，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我无所谓，如果岚雾消失，我也会这么做。不过世，你我兄弟着数亿万年，我从来没有想到你对一个相貌如此平凡的人类动心。你那自诩独特的眼光呢？你引以为傲的游戏手腕呢？如果让冥王天神他们知道素来游戏世间幻境之王坠入爱河，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哼！”，显然界的话戳到了世的痛处，这个极要面子的幻境之王怎能忍受自尊这样被人拿来笑话，自然也恢复了以往轻佻疏冷的口气，“本王的游戏从来玩的乐此不疲，从各个不同次元追逐而来的宠物自然比你要多上许多。倒是你，处心积虑的从本王手中夺走岚雾，最终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本王倒是觉得开心的很，我又何苦费心去救他！”
“不准你用那样的眼光看待岚雾！”界压下手中的掌，眼看楼圻原本听到世的话变开始惨白的脸色，益发苍白起来，“那他呢？如果你不是动了心，也不会这样与我大动干戈吧。”
“他？”世斜睇了那张苍白却美丽依旧的脸，虽然心痛，却依然怕界对自己报复而伤害到楼圻，随即狠下心，“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愿意拿他去换岚雾？爱？哈哈……太可笑了，本王从来不相信那种廉价的感情。不过，偏偏有人信，并且对本王的欺骗甘之若饴。本王还没有玩够，他在人类中虽然相貌不算极品，可是那冷漠倔强的性子却格外让我感兴趣，我还没有把他收入后宫，怎么舍得你这样毁了他呢？”
界突然狂笑出声，俯身对着手中有些颤抖的人轻轻的说，“如何？听了这些话？你居然愚蠢的伤害到了岚雾……”
已经不知道身边的人在说什么。
楼圻只是一径张大了口喘息着，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似的，连声音也凝滞了起来。
胸口，心脏的某个位置，低低的传来了碎裂的声音。
那是爱情的残片，一直顽固的，倔强的死守着最后的温柔的回忆，如今什么也不剩了……
拼命睁大了眼睛，看到的却是满目残忍的银。
你那是什么表情？
怜悯么？同情么？还是懊悔你现在没有来得及得到我所有的回应前，不得不中止你的游戏，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所以你用这样温柔的，带着心痛的表情看着我。
呵呵……
不知为什么突然笑了出来，笑出了满眼的泪…
我从来不哭的，被爸爸打的时候，被别人欺负的时候，离开家门的时候……
我从来没有哭过。
这次为什么，摊开手，模了脸上的水痕……
“圻？”
见他没有焦距的眼眸，和完全失去了生气的脸，不觉间心再次痛了起来，“界，你放开他，否则，我现在就将岚雾锉骨扬灰！”
“王？”楼圻笑着抬起眼，“您再开始新的游戏么？很抱歉，我不能奉陪。”
“松开手。”，楼圻握了界的手，抬起清冷的眼，“我去看岚雾，你要我的元神，也一并取走吧。”
界笑着扬起头松开手，看了脸色益发痛苦的世一眼，“这是他选择的，我没有强迫哦。”
“我不允许！”
世一把握住从自己面前擦身而过的身影，低低的爆出吼声。
楼圻笑着转过头，“王，救了岚雾，楼圻我这个廉价的身体就给你好了，您要怎样就怎样，只要记得日后您腻了这个游戏，把我送回人间，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将我安葬，楼圻就感恩不尽了。”
“住口！”
世一把将那个淡薄的身影拉在怀里，急急的想解释什么，却发现楼圻眼中已经不再有了傲气，“圻，我真的……”
“哼，”楼圻轻轻的笑，带着嘲讽与鄙夷，“王，您竟然是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么？为了一个游戏让您如此伤神，作为您游戏的我都可以这样放得开，您又何苦做出这种谦卑到让人呕吐的表情。”
听了楼圻的话，界和幻影同时愣住了，他们没有想到，平素淡漠的楼圻真的放弃一切后，居然有这样激烈叛逆的情绪。
“你真的要去？”，世咬了牙，浑身的怒气将银发也浮动了起来。
“我不会连选择的权利也没有了吧，尊贵的王？”
“住口！”，终于无法忍受这样夹杂着讥讽与恨意的楼圻，世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冷漠的脸上，看他跌倒在地上却依然冰冷的眼眸，突然咧了嘴笑了起来，“为什么，你始终不明白我的心？”
随后发生的一切，就如同界预想的那样，世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界取走了楼圻的元神，一部分送入了岚雾的身体，但并没有让楼圻真的死亡，却变得更加虚弱。
依稀记得那双紫色的眸子里，交错闪过的复杂神情，不舍，心痛，似乎还有清冷的水痕……
楼圻没有看太清，但在最后到下的瞬间，依旧是记忆中温暖的怀抱，抚上他的脸的手似乎还有微微的颤抖……
“白痴，你也会哭么？”
陷入黑暗前，滴落在眼角的液体，是不是他的泪？
然而从那天起，除了结香和幻影时常来到楼圻休憩的宫殿，陪他说话，用法力帮他治疗以外，绝口不再提起世的消息。
偶尔他们会说起岚雾的情况，总是说他恢复的很好，界王用了几天的时间修复了通往下界的结界，取了其他人类的元神让岚雾完全康复，然后耗了一半的神力让岚雾拥有与自己相同的生命和波长。
岚雾很幸福吧？
他这样笑着问结香，结香只是有些忧郁的看着自己，“小楼，其实……”
楼圻知道她想说什么，总是适时地岔开话题。
转眼镜湖到了深秋时分，满湖的芦苇荡风过处一片扬花，楼圻的身体也益发虚弱起来，咳出来的血已经成了黑色血块，时常会喘不过气而晕倒在湖边。
醒来的时候，身边总缭绕着熟悉的松香，很温暖。
这种时候，楼圻总是会想到第一次在那栋破旧的小楼见到世时，那样跋扈狂妄的魔神。
想到在哪个银月高悬的夜晚，从夜空中俯望而下的万家灯火……
想到在冰冷的墓园里，将自己紧紧拥在怀中的温暖的胸膛……
想到在漫天霞光的黄昏，温柔的凝视着自己的深邃紫眸……
想到，那如同叹息般，低低在耳边倾诉的，我爱你……
想到最后记忆里的，不被信任的绝望和悲凉……
是自己太倔强，太坚持什么么？
突然有一天，楼圻这么想。
也许我太怕自己的感情被再次伤害，所以一直拒绝再去回应他的心。
也许是为了报复以前的背叛，所以不愿相信他的真情。
或许他真的爱自己也说不定，和自己相同的，交付真心的感情。
楼圻突然笑着坐起身，别人说人死以前，总会把过往件件回忆一边；也有人说，人死之前总是要把生前没有完成的事情画个句号，不至于把遗憾带入地下。
“我难道也是到了这种时候啊？”
他笑着自言自语，回头看着走向自己的结香，“结香，岚雾呢？”
“他被界王带去了有翼人的世界，你找他么？”
“不是，”，淡淡笑着再次抬起清冷的眼，“他呢？”
结香睁大了眼，说不出来是欣喜还是忧伤，“我……”
“他在上界东二区的别殿里。”
回答的是幻影，结香变了脸色想让他不要说下去，却被幻影用眼神阻止继续开口，“你要去那里见他么？”
“嗯。”，楼圻回答的很干脆，也很坚决。
这是幻影和结香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楼圻，那个倔强的，傲然的，自信的少年。
“好，我带你去。”
幻影伸出了手，将他包围在蓝色的气圈中，“希望你不会后悔。”
结香没有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二人消失在面前……
上界东二区，是精灵的世界。
这里有着各种组成世界元素的精灵，风，火，水，气，风，树木，花……等等等等。
在一个绿意盎然的谷底，楼圻看到了世的别宫。
笑语喧哗的声音，还没有踏入宫殿便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楼圻停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雕工精美的石质大门……
声色婬迷的世界。怕是拥有三千佳丽，酒池肉林的纣王也没有这样放浪形骸。
几乎不着寸缕的男女，有精灵，有各种不同的人种，各种美丽的发色，各种水润的眸子。其中不乏来自于自己想同世界的人类！
“世！”
楼圻攥紧了拳大步的走倒完全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依然低头与怀中美艳女子调笑的世面前，一把握住他在女子身上游移的手，“我在叫你！”
世懒懒的抬起头，紫色的眸子微微的眯起，好看的唇挑起嘲讽的弧度，“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楼圻脸色变了一下，合上眼平息了胸口的疼再次坚持着开口，“带你回去！”
“回去哪里？”，世笑着一把挥开被他握的很紧的手，挑起身边一个艳丽的少年，当着楼圻的面吻上他的唇，“界说的没错，你也说得没错。本王就是这样游戏人间的魔神，亏得有人把本王的心视若粪土，现在本王回了头，突然发现过去恐怕真是中了邪。”
“你真的这么想？”
楼圻依然坚持的表情让世沉下脸来不再说话，但是被世拥在怀里的少年不悦的出声，“哼，你还来这里做什么？你从地球追到幻境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上天界，没想到你居然又从幻境追到精灵界，还真是有精力啊。看你这样跋扈嚣张又没有什么优点的脸，难怪世王会被你逼得躲到这里……”
少年话音刚落，底下顿时一片嬉笑哗然。
楼圻没有说什么，完全一幅事不关己的表情，清冷而淡定的眸子紧紧地锁在同样凝望着自己的紫色瞳眸，“你明白的，我为什么会来找你。”
“滚！”世冷冷的开口，合上眼睛，完全不愿意在看向楼圻。
“我不走！以前是我……”
楼圻有些急的想握住世的衣服却被脚下的人一绊，扑倒在世的怀里。
“是你什么？”，世睁开眼睛，昂起头，凝驻在唇角的笑扎在楼圻的心里，让他觉得很疼，疼得几乎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不要再这么痛。
“是我……”，犹豫着该如何表白自己的心迹，怎样告诉世他已经原谅了他的背弃，愿意接纳他的感情。
但这些些犹豫却在世的眼中变成了对自己当时心意的讽刺，他的那句，“为了一个游戏让您如此伤神，作为您游戏的我都可以这样放得开，您又何苦做出这种谦卑到让人呕吐的表情。”让世无论何时都无法忘记，自己的心意，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让身为幻境之王的他情何以堪。
世冷冷的笑着，扬手将身上的人推落地下，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少年，“本王还真的不想再玩这个游戏，你现在马上滚回你的世界，消失得越远越好！”
“世？”
“住口！你也配这样唤着我的名字，低贱如你居然次次将本王的真心踩在脚下，本王不将你元神打散已经是大赦于你了，你还奢望什么！快滚！”
“奢望？”
楼圻擦了被碰伤的额头，有些茫然的看着手指上的血迹，突然笑了起来。
“我果然是在奢望阿。”，他喃喃的开口，转过身，“我还以为，我手中握的是满满的，让我回味一生的幸福，却原来只是奢望而已。”
世愣了一下，满心想将他拥入怀中却怕再次被他的冷漠刺伤，索性在一边静观事态发展。也许，只有让他这样回了他的世界，对他，对自己都是一种解月兑。
虽然这样想着，紫色的眸子却瞬也不瞬的看着身体微微颤抖的楼圻，“你不是一直想回去么？本王现在就放你回去，回去你的世界！”
“谢谢你。”楼圻回了头，晶莹的，澄澈的眸子里满是不可捉模的笑意，“愿意送我回去。”
见他依然笑得这么开心，世突然躁怒起来，冷冷的挥了手，“幻影，马上送他回下界地球！”
“王？”幻影张口想说什么，却被楼圻拉了手，“送我走。”
看他淡漠的身影转身走向幻影张开的结界之门，世伸出手想捉住他，却终收回了手。
罢了，也许这样最好。
临走前，楼圻回了头，温柔的笑意仿佛在和他告别。
在时门里，我看到了未来，你相信么？
我看见你，看见我，看见我的结局……
现在想起来，原来过去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让我怎么也醒不来的梦……
我真的很贪婪，我想改变我看见的一切，我经常在想，如果，我没有窥探未来，那么一切会不会改变？
答案依旧是，不可能。
再见，世。
“要我留下来么？”落在当初离开的海崖，幻影看着满脸快乐的楼圻。
“不用。”，楼圻笑着招招手，朝路边走去。
幻影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一语不发的跟在楼圻身后。
“幻影你很好心哦。怕我死无葬身之地么？”
沉默。
“放心拉，我明白我还能活多久，不然也不会那样冒冒然的去找……”
沉默。
“幻影你说句话好不好！还有不要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沉默。
“算了。”叹了一口气终于放弃，但依然很欢快的说，“你送我去几个地方吧。”
幻影依旧没有多说话，抱了他几乎已经走不动路的身体到了他指定的几个地方，陪他静静的站在树后，望着骑着机车返回家的身影高大的红发少年。看着他虽然咳嗽却依然笑的很快乐的脸。
陪他看了楼清，陪他去了市郊的墓地。
看他用瘦削的手抚过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看他采摘着递上细碎的小花放在母亲的墓前，看他合掌喃喃的祈祷些什么。
最后，他终于疲累的靠在土堆前笑着，他咳嗽的很辛苦，幻影无奈的看着从他口中不停的咳出黑色的血块，看他痛苦的蜷缩在冰冷的地上……
“幻影……带我去……最高的楼……”
他气息不稳的握着幻影的手，“可以看见……大海的楼……”
幻影没有说话，依言抱了他淡泊的身体瞬间移动到小城边上的高楼，那里可以看见远处的游乐场，可以看见他曾经停留过的中学，可以看见在夕阳下散发着珍珠光泽的沙滩和波光粼粼的，静谧得海……
“谢谢你……”楼圻退出幻影的怀抱，坐在栏杆上。
仰头合上眼睛，感受着风吹拂过额头发稍，瘦削的身体微微的随着风有些晃动，幻影连忙伸出手将握住，楼圻却笑着开口，“没关系，他还没有来我不会死。”
“谁？”
突然又是一阵猛烈的风，楼圻再次咳嗽起来，却笑着挥开幻影的手，“他来了。”
幻影的身后突然卷过狂风，将楼圻长过肩的栗色头发扬上空中，“你来了阿？”
他依然笑得很开心，虽然连说话的力气都快不剩，虽然胸口的痛让他只能用一个手握着栏杆，他还是在笑着，精神似乎也比刚才好上很多。
“谢谢你来送我最后一程。”
从光芒中走出的银发男子皱着眉望着毫无血色，却笑得异常美丽的脸，缓缓的伸出手，“过来。”
楼圻摇了头，娇俏艳丽的笑脸任是世也从来没有看过，“我不过去哦。”
“过来！”，莫名的恐慌袭来，世往前踏了一步，却再次看他笑着摇头，“我偷看了我的未来。”
世和幻影都愣了一下，见少年合上了眼睛扬着头，“我看见我的未来，我试图挽回过去倔强的我所犯下的错，可是徒劳无功。”睁开温润的眼，静静的注视着那双满是焦灼的紫眸，“你以前说过，当一个人的命运走到终点，哪怕是在试图挽回，也不过换种死亡方式，死得更痛苦而已。”
“不准胡说！”世皱了眉朝他伸出手，“过来，回到我身边。”
“我已经不会再奢望什么了呢。”楼圻还是在笑着，却明显的气息开始微弱下来，垂头再次咳出黑色的血块，痛苦的表情让世一阵惊惧。
“你在做什么！过来让我看你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世想朝他走去，却怕他情绪激动松开握着栏杆的手，“你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幻影垂了头，世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怒吼，“你到底隐瞒我什么！幻影！”
“王，幻界的你不在轮回之中，所以你没有办法了解他们的生老病死，小楼他，得了人类的绝症，从你刚来人间的时候就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你早就知道？”世颤抖着手，满眼怒火得看着楼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是啊，那日我去了母亲的墓前，就是得知了这件事情。”他笑着看着是悲痛到几乎发狂的眼，“那天雨很大，你来到墓园找我，对我怒吼，我真得好开心。生平第一次这样有人关心我，也是第一次我将埋藏在心里的话，毫无保留得告诉你，包括我的身体……”
“你……”
“然后，醒来之后我才知道，过往的一切都是梦而已。世，”再次温柔的唤了面前俊美狂妄的男子的名，松开握着栏杆的手，任身体自由的朝后仰倒下去，“你不可以改变我的命运哦，这是我选择的死亡方式，否则，我永远不原谅你……”
瘦弱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落，世睁大了眼，发狂似的伸出手想捉住他，却只看见他凄迷的泪眼，很温柔，也很无奈……
“不！！”悲凉的怒吼划破天际，霎时间地动山摇，风云变色。
世扑了身下去捉他的手，却被他再次躲了去，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颜……
世，这次真的要和你说再见。
在时门里，我看见自己这样从高楼上坠落。
我听见你的怒吼，如同失去伴侣的野兽般的悲鸣。
我努力过，我试图挽回我们的命运……
可是一切都太迟，我终究无法抗拒命运的束缚。
就这样放手吧，如果有下一个轮回，我希望，做一个平凡的人……
很平凡……
很平凡的人……
最后忘了告诉你，我真的，爱你，从来没有后悔过……
幻影静静的看着一切的发生，看着单薄的身体重重的撞到地面，弹起被迎面而来的车辆再次撞开，看着艳丽的血飞溅染红了路面和行人的衣服，耳边充斥着尖锐的尖叫和悲怆的怒吼……
“圻——”
幻影摇了头悄悄的隐身离去，进入结界前，回头看了一眼将楼圻残破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的幻境之王，银色的发蜿蜒披散在地面，修长的手摩挲着已经分不清容颜的脸，低垂着头仿佛在无声的哭泣……
终究，你还是爱上了这个人类，我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