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月歌 3
转眼又过了三年,看着日升月没,谷中肆意生长的银杏,枯了两次,落了两次,如今,又到了黄叶漫天飞舞的季节,一扇扇小叶,如同有生命般,轻盈的随着微风舞动,落在洁白的衣上,然后滑落泥上……
从他离去至今,转眼间,有是三年。
澈月默默的看着漫天飞黄,涩然一笑。回头看着匆匆赶来的娇小身影……
“澈月!!!”
“清夕,早和你说过,女孩子应该端庄些,你怎么总也学不会……”,在银杏树下摆弄药草的澈月轻簇了一下秀丽的眉峰,对气喘吁吁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浅笑着说到……
午后的微风轻轻吹动着披散在脑后的长发,依旧清爽温润的面容,比三年前少了些稚气,却更添了柔雅淡漠的气质,一身雪白的衣衫,称着晶莹剔透的绝美容颜,如同误入凡间的仙人……
“澈月!!你听我说,烈大哥……,烈大哥他回来了!”
澈月楞了一下,猛然起身,向谷中的庄院急速奔去……
“不是!!澈月!!!,”清夕冲向前方,惨白着脸挡在澈月面前,“你听我说,他……”
“他出了什么事情吗?”
清夕拼命的摇摇头,“烈大哥,和三年前,完全不一样!!感觉很骇人!!澈月,你快些离开吧!!”
“骇人?”,澈月哑然失笑,即便荆烈依旧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我也不会再放弃……
“无妨,我去见他……”,澈月浅笑着推开清夕,缓步向中庭走去……
思绪回到三年前那个雨夜,荆烈愤然离去后,凄清幽婉的笛声,响了一夜,三更时分,便消了踪迹……,让他终于明白,三年来,陪伴在自己身边,安慰着,鼓励着自己的……,不是谷逸轩,而是那个被自己伤害,逃避的男子……
而后虽然也下山了几次,遭遇了几次撕杀,才发觉自己的武功,在自己未察觉的时候,竟然精进许多……,三年来,荆烈次次挑起澈月的怒气,强迫他与自己交手,却原来是在潜移默化的传授自己防身的武功……
我明白的,太晚了……,澈月轻轻的笑了一下,我冒雨出去寻你,却怎么也找不见你的踪迹,荆烈……,三年来,你可知我是怎样牵挂着你,想念着你……,我不会逃避,也绝对不再伤害你,因为,我也是这样恋着你……
一踏入正庭,迎面闯入眼中的,就是慵懒靠坐在椅上的魁伟身影,依旧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俊美容颜,浓密的黑发披散在脑后,刀削斧凿般坚毅的轮廓,深邃冰冷的眸子,挺直的鼻梁,一身黑衣,狷狂依旧,霸气依旧,隐约间多了沉稳内敛的冰冷,和血腥的戾气……
“烈……”,澈月轻唤出声,却发现自己没有落入那双熟悉的眸中,到是站立在荆烈身侧的男女转眸看向自己,眼中浮现了惊艳的神色……
“教主……,百里公子来了……”
荆烈这才侧过头,微眯着眼睛,如同审视一件物品般冷眼打量着一脸欣喜的男子,随即冷笑一声,“好久不见了……”
陌生的冰冷,却让澈月讶然睁大了眼睛,是荆烈,但多少有些不同……,是他额前如同火焰般的红色刺青吗?为他原本就冷俊的容貌,更增添了冰冷的邪气……
“你……”,心中本就觉得有些怪异,却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转眼看见正座上谷逸轩惨白的脸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谷大哥?”,缓缓走到谷逸轩身边站定,轻轻的唤了一声……
看着谷逸轩缓缓抬头,愕然发现望向自己的眸子中,再也没了往日的温柔亲昵,而是仇恨……,眼中猩红的血丝布满了内敛温柔的眼眸,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似的,谷逸轩一贯自信洒月兑的身体,居然在微微的颤抖……
“谷大哥?”
澈月伸手欲触模用力到将掌心掐出血痕的手,却不料被他一掌挥去,正打在左胸。谷逸轩本就内力深厚,虽是无心,却对只悉毒数药理的澈月来说,无疑是个重创……
“呃……”,澈月脸色惨白一下,倒退了两步,勉强扶住身边的椅子让自己不致于倒下,殷红的血,自口中沿着尖削的下巴划落,在白色的衣衫上挽出朵朵红花……
“谷大哥?”,澈月怎么也想不道一贯善良温文的谷逸轩会对自己出手,看见荆烈一脸无所谓的淡漠表情,和如同憎恶般的戏谑眼神,让他的心好痛……
“发生什么事情,可是澈月做错了什么吗?”
谷逸轩冷冷起身,看着唇角犹带犹带血痕的澈月,温文的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小师弟,师父出谷云游,你可有其他打算吗?”
“谷大哥?”,听到谷逸轩不若往常般称呼他为澈月,微微楞了一下,勉强站直身体,“究竟发生何事?”
“明日一早,我就离开鬼谷,至此之后,你我兄弟恩断义绝……”,谷逸轩说完,冷冷的看了一边径自喝茶的荆烈,和悲怆的澈月,转身离去……
“大师兄!!”,澈月不顾自身伤势,闪身奋力挡在谷逸轩面前,剧烈的运动牵动内伤,突然掩口呕出一口血来……“告诉我,澈月可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没有……,错就错在,你是百里澈月,我是谷逸轩……”
看着谷逸轩再次决绝而去,澈月一贯淡漠绝美的容颜上,隐隐现出不可置信的悲痛,转脸看向自始至终冷笑着观望一切的荆烈,轻轻的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呵呵……这个问题你问你亲爱的谷大哥比较合适吧,不过看在你我师兄弟一场,告诉你也无妨……,你父,就是百里慕,是杀害他谷家老小的罪魁祸首呢……,这也足够可怜的大师兄承受的了,枉他宠爱多年的小师弟,却原来是仇人的儿子……”
“……”,听闻此言,澈月登时怔在当场,凶手……仇人……,他缓缓的转过脸,看着面前几乎模糊不清的邪魅容颜……
烈,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你那么痛恨当年逃避的我吗?,看见我受伤,看见我的悲痛,你并没有伸出手,我甚至看不见你眼中应有的温柔……
还是,你的温柔,从来都不曾存在过……,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
突然胸口一痛,鲜血再次从口中汹涌而出,顺着掩口的手,低落到光洁的地面……,他身形晃了晃,轻轻一笑,“烈,你还在怪我吗?”
“不怪……”,荆烈终于站起身来,将划落的身影一把搂在怀中,笑着,“我不怪你……,你是我的月啊,我怎么会怪你呢?”
“……是么?”澈月垂下眼来,将头轻轻靠在熟悉的胸膛上,“我……,想你……”,即便不为世人所容,即便前路莫测……,至少这一刻,让我告诉你,我爱你……
荆烈怔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望着自己的出色男女,和他们眸中隐藏的惊异,薄唇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百里澈月,可惜我荆烈,已经不是当年的无知少年……,一切,就怪你的父亲吧!
“我也是……,澈月愿意随我离开这里吗?,我会好好‘照顾’你……”丝毫没有打算为澈月疗伤的意思,荆烈只是伸手抹去了残存在澈月唇边的碍眼的血迹,淡淡的问道……
“好……”,澈月丝毫没有犹豫的应了声,“我去和大师兄告辞……”
“谷逸轩?呵呵,即便他这样重伤于你,你依旧对他念念不忘啊!”,一把将澈月推开,靠在椅上打量着踉跄一下勉强站定的绝美容颜,荆烈冷冷的开口,冰冷的眼神中有着噬人的阴狠杀气……
“……”,澈月无言的笑了一下,左手抚胸轻咳两声,敛去眸中伤痛,悠然转身,“等我……”
眼前又是一阵漆黑,澈月赶紧扶住门框,歇息一下,向谷逸轩的住处走去……
变了……一切,都变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从前的时光。不愿意去询问,你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怕听到更加残酷的事实……,即便你不说,可是你的眼神已经完全背叛了你的心,那里没有温柔,没有依恋……
荆烈,给我勇气让我陪伴在你身边好吗,我的心,好痛,好痛……
“烈!一会需要属下为他疗伤吗?谷逸轩适才一掌,可是不轻呢?”
站在荆烈一旁的男子轻笑着看着阴冷的荆烈,缓缓开口。
“死不了的……“,荆烈端起茶继续喝着,凌厉的眼神却瞬也不瞬的望着逐渐消失在阳凌厉的眼神却瞬也不瞬的望着逐渐消失在阳光中的纤细身影,身形虽显单薄,却比三年前高挑了些,完全褪去了稚气的脸庞,更增添了超然俊逸的气质……,这样才更有趣呢?
荆烈眸中闪过一丝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痛,却瞬间被噬血的杀意和仇恨抹了去,但就这样细微的变化,却全部落入一边默不作声的女子眼中……
“无情的男人!“
“无情?,勿语你可是在说我吗?”
“……”
荆烈瞟了一眼再次沉默的女子,冷笑这放下手中茶碗,“十年前的血仇,我可是遗忘了太久了呢,现在无时不刻的印在脑中……,让百里慕那老匹夫的儿子,在我手下多活了这许久,已经够仁慈了吧……”
“虚伪的狡辩,难道你对那百里澈月当真再无一丝情愫?恐怕你心里比我们更清楚……”
“啪!”,荆烈一掌拍碎简陋的茶桌,回头看向丝毫不觉畏惧的女子,“勿语,莫不是我湮月教教规太松了吗?”
“属下逾越了,请教主息怒……”,女子面上虽无波澜,但心里却分外明白,百里澈月日后必是教主心中的一颗毒瘤,摘去了,怕会带着血肉……,留下来,更是无尽折磨……
轻轻推门,一屋的酒气扑面迩来,澈月静静站在门口,望着桌边不停喝酒的男子和一边担忧的啜泣的清夕……
“澈月……”,清夕带着哭腔抬起头。
谷逸轩突然回头,冷冷的注视着门边虚弱的人影,俊雅的脸上划过一丝嘲讽的笑,薄唇微启“滚!”
“谷大哥……”
“叫你滚!!”,谷逸轩突然怒吼出声,抓过桌上空酒瓶,狠狠的向澈月的方向砸去……
“唔……”,退了一步,澈月垂首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酒瓶,破了,一地的碎片……,就好象自己的世界……
额头上的殷红,划过眼睑,前面的一切,都虚幻的那么不真实,满是血的颜色……
“对不起,谷大哥……对不起……”,澈月轻轻的开口,只是不停的重复着歉意,额前的伤,胸口的痛,都比不上荆烈冰冷的眼和谷逸轩几乎发狂的恨……
看着一身血痕的澈月,谷逸轩的心在揪痛着……,那是自己悉心呵护了这许多年的人啊,可是,为什么?是上天开的玩笑吗?
“出去!!”,起身捉住澈月,一把将他推出门外,“至此以后,你我兵刃相见!”
“谷大哥!!”,清夕扑上前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澈月,“澈月他受伤了啊!!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你要这样对他!!”
“发生什么事情?哈哈哈哈……发生什么事情,我也想知道,究竟什么地方错了!!!”
谷逸轩狂笑着走回房内,任是清夕喊破了嗓子,砸破了门,也再未开启过……
澈月一直沉静着,游离的眼神静静的望着谷中漫天飞舞的银杏叶,笑的好不凄凉……
“清儿,我要随二师兄离开……,你……”
“我和你一起走!!”,清夕突然开口,“澈月你太不会照顾自己,我不放心!!”
“呵呵……,清儿你也变了呢……”
澈月不再说话,抱膝靠坐在谷逸轩的门前,这么一整晚任清夕怎么劝阻,他都没有移动过…,无奈下,取来了外衣披在单薄的身上,起身返回主厅……
毕竟他们之间的纠葛,只有当事人自己才可以碰触……
黎明时分,天上竟然下起了淅沥的小雨,澈月微微抬头看着微明的天色,雨滴落在额头的创痕上,火辣辣的痛着,心却冰冷的如同冬雪……
“谷大哥……,你醒着吧。”,澈月抬头看着飘落脚边的黄叶,轻轻开口,“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年雨天握住我的温暖的手,不会忘记背我上山的温柔……,澈月一生无以为报,下次重逢,如若谷大哥要动手杀我,澈月决不还手……,多保重……”
回头看了依旧紧闭的房门,澈月涩然一笑,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羸弱的身影后,是一双夹杂着痛苦与心痛的眼睛……
“教主!,他回来了……”
荆烈冷冷的抬起头来,注视着飘摇如风中落叶的身影,额头肩际的血痕依旧艳红的刺目惊心,心中一阵惊怒,站起身来,“你去告辞,居然就是一夜!,真是情深似海……”
澈月心中一阵酸涩,抬头凄然一笑,却再也承受不了铺天盖地的晕眩和钝痛,缓缓的划落下去……,那一瞬,仿佛看见他心痛担忧的眼神,温柔的,一如三年前……
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粱,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瓣香。
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大亮,身下的晃动不难察觉出自己是在马车内,虽然身下铺了厚厚的软垫,却依然格外难受……
“呃……咳咳……”
“澈月!!,你终于醒了啊!!”,清夕皱着眉头的小脸出现在面前,“你昏睡了三天了,其间还吐了两次血……,你……,你是成心要我担心……”,焦灼的呜咽,让澈月年心中一暖,淡淡的扯了抹笑意……
“清儿,都这般年纪了,还哭的如此难看,小心嫁不出去……”
“澈月!!”,清夕说着又红了眼,“如果不是看你这么重的伤,我一定不放过你!!”
“我的身体,无大碍的……”澈月轻笑了一下,微微垂下眼睑,“我们已经上路了吗?”
“恩……,勿语姐姐说,我们要走半月,才能到荆大哥的别庄呢?”
“别庄么?”,澈月淡淡的开口,勉强坐起身来打量了一下宽大奢侈的马车内部,华丽的丝绸纱罗,身下的被褥,是上好的天香缎,连自己身上,都不知何时换了华贵不凡的白衣……
“这?……”
“是今早荆大哥离开的时候,亲手给你换的……”
他已经离开了啊……,澈月心中一痛,咽下突然涌上喉间的猩甜,闭目靠在车内不再言语……,清夕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随手替他披上薄衣,静静的坐在他身边……
自那日澈月昏迷后,荆大哥不知为何站在昏迷在地上的澈月身边很久,却始终没有伸手将他抱起,最后只是吩咐身边唤作莫言的男人为他打通血脉,勿语姐姐则是下山不知从什么地方,唤了如此奢华的马车……
临上车,荆大哥又莫名其妙的将欲抱起澈月的莫言推至一边,亲手将一身血迹的澈月抱上车,冷冷的看了一边讪笑的莫言一眼……,而谷大哥只是在离谷的时候,悄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静静的看着昏迷的澈月,一会儿便转头离去……
上路三日来,荆大哥仅在今早离去时,进了马车,仿佛碰触珍宝般,替他重新包扎了额头的伤处,换下一身血衣,那一瞬间,素来冰冷阴狠的眼里,隐约有着温柔和心痛……
虽然不明白三位师兄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澈月苍白的脸色,和悲伤的神情莫名让清夕觉得痛惜……
又走了两柱香的功夫,马车停下,门帘被掀了开来……
“百里公子,你醒了吗?,下来用些午膳吧……,傍晚时分我们要赶去杜幽山庄……”
“有劳了……”,
澈月下了车来,突然一阵晕眩,皱了皱眉,抬眼打量身处的环境……,估计是一个偏僻的小镇,街上的行人却络绎不绝,对自己一身华贵装扮,都投来好奇的眼光……
上了酒楼,选了偏僻的一角落座,澈月也丝毫不问荆烈的去向,只是看了对面同样打量自己的勿语一眼,垂首喝着手中的酒……
“澈月!!!,你内伤未愈,不准喝酒!!”清夕一把夺过酒杯,一脸怒火的瞪着平静依旧的澈月……,从醒来开始,只字不提荆大哥和谷大哥的事情,对于自己的伤,也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三天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
“无妨的……“,澈月轻笑了一下,对一边传来的各种复杂的眼光视若无睹,转脸看象小二,”小二哥,这附近可有药材铺吗?”
清越的嗓音,虽稍显羸弱,却也让闻者一阵心襟飘摇……
“哦,在镇头东边,有家申记药铺,价钱公道,而且……”
不等小二说完,澈月起身取了包裹,回头看了勿语一眼,淡漠却有不失礼节的说,“勿语姑娘,在下去药房走一趟,一路劳烦你的照顾,我去去就回……”
“……”,勿语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说,提了剑转身出门向镇东走去……
“清儿……,你留下等候……”
“不要!!我不放心!!”
澈月冷冷的的回头看了清夕一眼,清夕只好无奈的开口,“好嘛,我在这里等就是了……”
“我很快就回……”
看着澈月在药铺中抓了几味寻常伤药,也无什么珍奇药材,心中有些疑惑,也没多问……,沉默着走了一会,勿语看着益发虚弱的澈月,心中终是不忍,开口到:
“百里公子,今晚到了杜幽山庄,我会禀明主上为你疗伤,所以……”
“不用了……”,澈月淡淡的笑了一下,“不必为我浪费不必要的功力……”,如果他真要为我疗伤,根本无须拖了这许久的时间……,三年了,一切都在变化,他变了,他的情……,也变了……,只有我陷在回忆里,只有我而已……
“可是!”
“无妨的……”仿佛不愿多言,澈月淡淡的回过头去,瘦削颀长的身影笼罩在夕阳的余光里,朦胧的仿佛随时会消失去……
傍晚时分,一行三人终于抵达了位于庐山脚下的‘杜幽山庄’,四周依山傍水,环境清幽,山庄的主人,是一个瘦削的中年人,看似和蔼恭敬的表象下,却有一双格外锐利的眼睛……
是个练家子……,澈月浅笑了一下,对于他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除了鄙夷外还似乎多了不齿的痛恨,虽心里有些疑惑,却也无意介怀,到是勿语冷冷的开口说道,“杜庄主,百里公子是主人的贵客,你可好生照顾着!”
“是,是……,属下明白……”
杜幽恭敬的点头,“杜亦!!,带百里公子去客房休息!”
“百里公子先去歇息一下,晚缮时,我会派人通传……“,杜幽开口说道,态度虽然比适才恭谨些,却依旧冰冷的可以。
澈月淡然一笑,未多说什么,转头随着前来带路的小厮向为自己安排的住处走去……
勿语看着消失在回廊转角的身影,低低叹口气……,这样绝美出尘,却倔强孤傲的人儿,难怪狠戾无常的教主会对他如此倾心……
“澈月!!勿语姐姐好威风哦,她口中的主人就是荆大哥吗?荆大哥这么有地位啊!!”
一路上清夕问个不停,澈月却什么也不说,但他心里多少明白,这些必与荆烈的改变有关……
“百里公子,就是这里了,这位姑娘的房间在隔壁……,适才庄主吩咐过给公子准备了换洗的衣物,您稍事休息,主上和庄主在前庭等候……”
“有劳了……”
澈月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虽谈不上奢华,却也不是一般人家可以用得起……,雪白的垂地纱罗,檀香木的桌椅家具,青洲特产的贡瓷茶碗,床边衣台上,叠放着一套白衣,……他果然明白我偏好白色……,澈月轻笑了一下,拍了拍四处打量的清夕的头,“清儿,回房休息片刻吧……”
“恩……,澈月你也好好休息一下,看你的脸色,苍白的象死人!!”
澈月微微一笑,“你是在咒我吗?“
“才没有咧!!,你好好休息,我去隔壁房间啦,一会见……”
看着清夕快乐的模样,澈月心里也不禁舒坦了许多,虽然一路依然疑惑众多,但荆烈不愿明说,他索性也不多问……
“烈……”澈月摩挲着叠放的白衣,轻喃出声,心中一阵阵的酸楚和委屈,却又隐隐泛着甜蜜……
待随小厮来到前堂时,所有人都已就坐,看着出现在门边的自己,无一不露出赞叹的表情……
一身柔软华贵的织锦云丝,在烛光下,发出温润的珠光色,前襟和袖口绣着水蓝色的绢丝竹叶……,浅蓝色的碎宝石,点缀在同色的腰带上,闪耀着冰冷的蓝光……,随意披散的长发,额间一条银蓝的天丝宝石带,更加衬托出冰凝出尘的气质……
“哇!!,澈月你今天好漂亮!!”,清夕惊叫着扑上来,“如果没人娶我,我就嫁给你了!!”
在座人被清夕孩子气的话语逗的一阵轻笑,澈月抬起头来,静静的凝望着座在堂首的黑衣男子,深邃的黑眸里,阴沉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小师弟来了啊……,这身衣服果然很合适你呢……”,
“多谢二师兄的照顾了……”,听着他冷淡疏离的话语,澈月心中一阵揪痛,微微的皱眉,也不愿多说什么,勉强压抑住胸中不停翻涌的血气,坐在下首……
席间觥帱交错,笑语喧哗,荆烈更是群龙之首,左拥右抱……,座上的人,除了与莫言勿语有一面之缘外,都是陌生的面孔,荆烈也丝毫没有为他介绍的意思,只是与身边的两位绝子不断调笑,惹来众人喧哗……
莫言勿愈对望一眼,担忧的看者一边默默喝酒的澈月,无奈的摇摇头……
“荆公子,您只与秋霜说话,莫不是不愿理会奴家了!“,身边的女子嗔怪的倒在荆烈的怀里,微抿着红唇哀怨的说着
“主上果然魅力非凡,秋霜冬雪可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绝色佳人,居然都对主上如此仰慕!“
“那当然,教……不,主上一年前挫败金雕门门主,重整我湮……”
“赤炼!!,莫要多言!!”,荆烈突然开口,冷冷的瞟了一眼默然饮酒的澈月,“百里师弟,可是手下招待不周吗?为何只饮酒,却不说话呢?”
澈月静静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却依旧美的惊人,他轻轻一笑,淡然开口,“有劳二师兄关心……,澈月只是没有胃口而已……”
“没有胃口吗?那……”,荆烈眸中突然闪过一丝戏谑的阴冷,转头对怀里的女子笑着说,“雪儿,百里澈月是我的师弟,你伺候他就寝可好吗?”
“荆公子!”女子含怨带泪的望着荆烈,一副惹人怜爱的表情……
“乖,明日一早,我带你回苍隐山……”,
“真的吗?”
“……“
“好吧……”,
在佳人唇边印下一吻,抬头挑眉笑着看向澈月,“师弟,冬雪可是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美女呢,你可要温柔些……”
听着众人又是一阵狂笑,澈月的脸色更加惨白了几分,伸手挥开女子缠来的手,冷冷起身,
“多谢二师兄美意,澈月担待不起……”
不原看向前方冰冷无情的眼睛,澈月垂下眼眸,轻笑着……,烈,你为何要这般对我,你明知道我的心……,胸中又是一痛,温热的血自喉间涌上,被他又强行咽回……
“澈月身体不适,先行告退……,各位请了……”
转身刚到门边,却再也压抑不了口中的腥甜,又怕身后人察觉,赶紧以手掩口,踉跄着迈出门去……
靠在回廊的柱子上,澈月悲伤的抬手看着指间划落的依然温热的殷红,惨然一笑……,眼前一切都变的模糊不清,仿佛一切都是黑暗,虚软的腿,再也承受不了羸弱的身体,沿着廊柱缓缓的倒下……
黑暗中,依稀浮现的是回忆中那双黑眸里的温柔……,
荆烈,,你已不再是记忆中哪个深爱着我的男子……,可是我对你的情,却已无法收回了呵……,如果,如果一切都只是虚幻……
那么,你何苦给我温柔,何苦让我心痛…,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我就这样放弃尊严的陪伴在你的身侧,就连这样,也是奢望吗?
落下的身躯,被一双有力的手拉回,贴在后心的手掌送来源源不绝的内力,澈月微微睁开眼睛,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面前,俊秀的脸上流露出真诚的担忧……
“你还好吗?怎么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也不加医治!”
眼前渐渐清明了些,澈月伸手推开面前的男子漠然开口,“有劳阁下费心……,我无妨的……”
正说着,脚下又是一个不稳,扑向前方,男子赶紧上前将他虚弱的身躯扶住……,“喂!,早说让你不要这么逞强!”
澈月虽想推开,却已无力,张口又是一股腥甜,只来得及说声对不起,便晕了过去……
“喂!!”,男子焦灼的抱起澈月,快步走向正堂……
“爹!!,莫言哥!快来帮忙,这位公子……”
堂内依旧笑语喧哗的人突然楞住,回头看向胸前一片血迹的来人,既而发现,他怀中面色惨白,悄无声息的澈月,不禁传来一阵轻呼……
“澈月!!”,清夕飞奔过来,清秀的小脸满是担忧,适才与勿语姐姐取酒,回来便发现他已经离席,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在看见澈月的那一刻,荆烈就完全呆住了……,绝美的脸上,再无刚才强自伪装的坚强,只有病弱的苍白,唇角依然有着鲜红的血痕……,游丝般微弱的气息,仿佛随时会消失去一般,令他心中一阵惊慌,飞身下来,将男子怀中虚弱的身体一把揽入怀中,身形一闪,消失在众人面前……
“莫言!,取我的天心丸来!”,冰冷的声音中,有着微微的颤抖,自他消失的方向传来……
“属下明白!”
澈月!!,你本来就是医生,为何将自己的身体弄的这般差!!!为何不懂照料自己!!
“可恶!”,荆烈静静的站在床边,凝视着躺在床上的男子,经过内力打通血脉,服下疗伤圣药天心丹以后,原本惨白的脸色微微恢复了些血色,气息却依然微弱……
澈月……,轻声唤着,荆烈抬手轻柔的抚上温润的脸,漆黑的眸中满是让人晕眩的温柔和心痛……
“呃……”,仿佛感觉到什么一般,床上的人轻轻申吟了一声,一滴晶莹的泪水自眼角划落,转瞬间消失在发角……“对不起,对不起……谷大哥……”
荆烈面色一寒,阴鸷的眼睛冷酷的凝滞在细致绝美的容颜上,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去……,盛怒中的他,全然没有察觉身后人儿逐渐微弱的呓语……“烈……,不要,离开……,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