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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愁 第七章

月色无痕花共醉。

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时候尚早。月明星稀,夜色朗朗。

阳黎站在令狐身边,握紧了他的衣袖。水漾的眸下有些恐惧似的望着四周,让令狐一阵好笑,“黎儿,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小心翼翼?”

“我……”阳黎抬头看了令狐-飒一眼,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言的垂下头去,手却握的更紧了些。

夜风吹过,撩起阳黎的发传来淡淡馨香,似乎有点冷,阳黎瑟缩一下朝令狐身边靠了靠,令狐轻轻一笑,张开臂将她揽入怀中,宠腻的开口,“早叫你不要跟来,你偏不听。”

“黎儿再也不要离开-哥哥了。”阳黎将脸靠在令狐胸口垂下眸子轻轻开口,一阵夜风吹过,扬起竹叶凋零,凄清一片。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可是,真的是能够无情吗?我想,我是真的做不到。你呢?岳秋寒。一旦说走,就那样决绝离去,不再回头。曾经的浅吟低唱,醉意淡淡的对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扰乱我心神的时刻,转瞬弃我而去,你真的,很无情。

“花前月下,良酒美人。令狐-兄果然好兴致。”

任垣调侃的声音从竹影中传来,令狐一惊,心中突然一阵莫名激动,松开拥着阳黎的手转头看向来人。任垣环胸抱剑靠在亭栏上,一身墨蓝的锦袍沉入夜色,肃杀的紧。

“他……”

岳秋寒呢?为什么没有来?令狐四处望望,没有那抹熟悉的白影,不由得心中一阵失落,“他,没有来么?”

任垣挑挑眉没有做声,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清冷如水的声音,“找我?”还是如同过去一样,冰冷淡漠带着不易察觉的落拓与傲然。

令狐倏然回头,再次变了脸色。岳秋寒的白玉箫正架在阳黎的颈项上,如果稍稍用力,以岳秋寒的功力,阳黎还来不及出声就香消玉陨!此时的阳黎花容失色,水润的眸子紧紧的盯住令狐,张开了口却硬是不敢喊出声来。

“你想怎样?!”

“杀人。”清澈冰冷,优雅而无情。这就是名震天下的“雪衣剑”,也是自己陌生至极的岳秋寒。“若要算起,是我负你,与她无关。”令狐静静的望着面前依旧淡定的眸子,温柔一笑。相识几个月来,极少见他穿白色以外的衣衫,而今一身玄衣打扮的他,优雅依旧却蔓生了狂傲冰冷,陌生的紧。低低叹了口气,“放了她,要杀要剐令狐决不还手。”

岳秋寒眸中闪过数种神色,终是挑唇淡淡一笑,带着嘲讽,“令狐,你从不欠我什么,我也不屑你的性命,倒是你面前的这个女人……”

阳黎面色又是一白,眼泪唰的划落面庞,颤着声音开口,“-哥哥,-……”

冷冷一笑,低喃道,“阳黎……阳黎。”微微动了动手,瞥见令狐面色一寒,垂下手中玉箫转头哂然一笑。“前武林盟主阳远志的独生女儿,沈力方的儿媳,沈龙的娇妻,江湖第一美人。也是你,”转过头望向令狐,“狂刀令狐牵肠挂肚的女人!很好,很好。”

令狐见他松下手中玉箫,疾伸手一把将阳黎扯到身后,心理虽有些疑惑岳秋寒怪异的举动,却依然有些恼火,“岳秋寒,你究竟想怎样!”

“怎么,要与我交手么?为了这个阴险的女人?”

“住口!你莫要以为我自认亏欠了你,你就可以肆意侮辱黎儿!她的为人,我比你清……”

“啪……”岳秋寒身形只是动了动又问到原地,只是平地突然刮起一阵夜风,卷起地上残破竹叶飘起落下,令狐的脸却分明的肿了起来。“令狐,我分明警告过你,岳秋寒不屑施舍的爱情,你这么快就忘了么?”岳秋寒冷冷一笑,“你不欠我什么,哪里来的愧疚!”

令狐-矾没有忽略他眸中一闪而过的凄绝,心中一痛垂下头来,“你今日找我来,究竟做什么?”

“方才我已经告诉你。”

“杀人?要杀黎儿?为什么!”

“就因为他是你令狐的女人!”岳秋寒挑唇微微一笑,眼中杀气更炽,声音更是冰冷的有些骇人,“也因为,我高兴!”

“如果我不让呢!”

“你倒有自信!”岳秋寒挑了挑眉,望了望远处静静观望的任垣,“不用垣动手,十个令狐我也不放在眼中!”

“只要有令狐在,决不让你伤她分毫!”

“就是说……”未等岳秋寒将话说完,任垣冷笑一声走了过来,路过令狐时冷冷一顿,“就是说,你还是要与寒动手!哪怕伤他也要保护你的女人?!”

“我……”令狐心中一紧,抬头看着岳秋寒凄冷的面容,“黎儿对我情深意重,师父更如再生父母,我怎可弃她于不顾!”语罢,缓缓抽出背后长刀,“岳秋寒,出招罢!”

岳秋寒没有动手。甚至连一动都没有动,只是静静的凝望着一脸冰冷的令狐。夜风吹过,撩起他的发,他的衣,伴着飘飞的竹叶飘散在夜空里。“哪怕,”淡淡一笑,落漠非常,“今日只有我死才能救那女人?”

令狐顿了很久,望了很久,决绝的话却终是从口中挤出,“是!”

“很好,很好。”

岳秋寒退了两步,被站在令狐身边的任垣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低沉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心疼,“早说不值,你就是不听!”

岳秋寒闭上眼,唇角挽出无奈的笑意,月兑开任垣的手臂从怀中模出一方白帕丢到令狐面前,轻轻一叹,“看看你心爱的女人,为你付出了多少!”

令狐弯腰拾起,狐疑的望了望阳黎突然惨白的脸色,将白帕抖开——纹银十万,木蝴蝶一只,取狂刀令狐性命。

这是,黎儿的笔迹。

“不可能,”退后两步,漆黑的眸子夹杂着被背叛的痛楚与不信,望向面前面色苍白的女子,“黎儿,不是你,对不对?”

“-哥哥,我……”未等阳黎开口说话,令狐倏然转头一把扼住岳秋寒的颈项,深邃的眸子带着狂暴,“岳秋寒!是你伪造的信!对不对!”

岳秋寒心微微一颤,苦笑一下阖上眼睛。“是我的话,你就比较容易相信,是么?”

“我……”

松开手,怔怔望着纤细颈项上分明的指痕,退了两步。

“黎儿,我听你说!”

“我,我没有!”显然惊慌失措,阳黎漂亮的面容上挂满了恐惧,饶是再好的胭脂红也无法遮盖浮上面孔的苍白。“不是我!”

“她说的,我相信。”令狐没有回头,缓缓拔出背后长刀,在空中划过漂亮的银弧垂在身侧,漆黑深邃的眸子静静望着背手伫立在自己面前的男子。

“我说的话你就不信么?”冷冷一笑,掏出怀中一叠白绢纸掷到令狐脚边,“沈记钱庄,万丰钱庄,罗盛钱庄,从建元七年至今,共计银票八十七万两,四十万两买阳远志人头,十七万两买吴影人头,三十万买沈力方人头。”斜睨了脸色苍白的阳黎一眼,“这些,她也不清楚么?”岳秋寒几步走近,森寒的眸子眨也不眨的望着面前嘴唇都在不停颤抖的女子,冷魅一笑,“只可惜沈力方没有想到,他给你的三十万两,你找不到人杀你的-哥哥,却干脆要了他的命。”

“胡说!”阳黎厉吼出声,“我怎么会出钱买父亲的命,又怎么会杀自己的公爹?”

“不会么?”任垣笑嘻嘻的开口,“如果他们中的人阻碍了你的美梦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哦,小美人。”

“我,我没有。”回头求救般的看向令狐,“-哥哥,真的不是我。”

令狐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凝望着站在自己面前,浅浅笑着的男子,“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怀疑?”岳秋寒一哂,转头看向阳黎,虽笑得温柔却煞气尽显,“我不知道你杀他们的原因,但是,三番两次找人来杀他,我就要你的命!”

令狐心中一震,微微抬起头来。月光下,一袭黑衣的岳秋寒依日清澈冷丽,在他的身上,找不到任何矫揉造作的气息,正如他所说得那般,爱的恨的,毫无保留坦坦荡荡……

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惨白却依旧俏丽的容颜,如同受了惊吓唬的小兽,心下一片清明。黎儿,当真是你么?那个清纯善良的女子,那个让我至今依然牵挂的小师妹。所有人中,唯一愿意相信的,就是你啊!

仿佛看懂了令狐的眼神般,阳黎停止了哭泣。抬起眸子将周围三个人逐个打量了一遍,最终眸光落在了令狐俊美的脸上,轻轻幽幽的开口,“-哥哥,你会杀了黎儿为父亲报仇么?”

胸口一滞,踉跄后退一步,有些悲伤的眼睛望着笑意浅浅的阳黎,“黎儿?”

“你会杀了黎儿么?”阳黎悠悠一笑,退后一步靠在凉亭柱上,望着空中冷月,“做了这么多,错了这么多,我好不甘心呢。”俏皮一笑,却分明多了些沧桑落寞,眷恋万分的眸子将令狐上上下下的看了个仔细,“黎儿做了很多和-哥哥一起生活的梦,梦里我们有很多可爱的娃儿,就好像当年与你约定的那般。”

“黎儿,你……”

“-哥哥,黎儿变了这么多,很吃惊么?”阳黎打断了令狐接下来的话,继续不紧不慢的开口,“黎儿早在七年前就已经变了呢。七年前,-哥哥还记得么?爹爹娶了二娘,江湖中传闻闭月羞花的无花公主。”

见令狐微微点了头,阳黎轻轻一笑,“从那天起,爹再也没有去过娘的房间,直到娘不治病入膏肓肓,我总算见到了传说中的江湖美女。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天上也有这般明亮的月亮。我刚服侍娘喝完药,那个女人就踏入了娘的房间……年幼无知的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人,心里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恨。我问她是谁,娘浅笑着要我唤她二娘……她去的第二天早上,娘过世了,却是死不瞑目。我不知她贴在娘的耳边轻轻的说了什么,娘吐了好多血,我哭着用手怎么挡也挡不住。然后,我被她带了回去,过起了人人称羡的美满日子。人前她温柔贤淑,我乖巧伶俐。是-哥哥,你知道从那日起,我每日必做的功课是什么吗?”

“……”

“是笑。虚伪的笑,谄媚的笑。哪怕她用针刺我的手心脚背,哪怕被她全身抹上奇毒,我都要笑得很开心。一次由于我跑到你面前哭泣被她发现,被她用奇藤缠住腿腕,过了七天才拆下来……”

令狐皱了皱眉,依稀记得的确有那么一天,黎儿在自己面前哭了好久,问她为什么,她却只是摇头不说,而后没多久便重病卧床过了很久才可以下地。原来。是如此!心中突然一疼,“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敢。”阳黎低低叹了口气,悠悠然转头望向令狐,轻轻伸出手抚上他冷峻的脸,“-哥哥,我曾经真的很想很想与你一起远走高飞。可是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那个女人抢走了爹爹的心,夺去了属于娘的位置!我恨她在娘最绝望的时候送上残忍的一刀。我恨她将对娘的恨,上辈的恩怨加诸到少不更事的我身上!所以,我利用母亲给我的美丽容貌,勾引色迷心窍的沈家父子,要他们杀了爹爹,杀了那个无耻的女人。知道么,我看着她一刀刀被我划花了绝美的容貌,发狂而死的样子,好开心。这样的我错了么,-哥哥?”

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风,浓云遮住了皎洁的月色,隐隐透出些微的光亮。岳秋寒站在不远的小溪旁,清秀的眉微微簇着,仿佛在沉思些什么。

“黎儿……”

“嘘。”阳黎笑着伸手捂往令狐的唇,踮起脚尖亲亲的一吻,轻笑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哥哥,这样的黎儿,你还喜欢么?”

“喜欢。”令狐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仿佛呵护着易碎的珍宝一般。

岳秋寒终于微微的侧过头,优美的唇角挑起若有若无的笑,很苦涩。

令狐没有看向他,只是痴痴的望着面前淡漠的有些陌生的少女,深邃的眸子里,溢满了心疼。

“-哥哥,我要杀你,你恨我么?”

“你想要的,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令狐温柔一笑,将手拥的更紧了些。如若真的要了这条命,也都给你拿去吧。只要,能将那个温柔纯净的黎儿还回来,就好。

“唔……”阳黎没有说什么,轻轻闭上眼。“沈家父子一心要做武林盟主,而我只想当个盟主夫人而已,那个位置原本就属于娘的,不是么?我曾经问过-哥哥,想称霸武林吗?你摇了头,你只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不喜涉足江湖,如果你应允了我该多好?沈力方答应为我休妻将我扶正,可最终把我许配给了那个禽兽不如的沈龙。呵呵,你说,他不该死么?”

“……”

“至于你,-哥哥。”阳黎月兑开令狐的怀抱退后两步,散乱的发丝被风卷入夜空,水漾的眸子闪烁着狂乱与绝望,喃喃开口,“你始终不肯放弃追查杀死父亲的逍遥楼,你知道你会破坏我所有的梦么?破坏我成为盟主夫人的梦,破坏你爱着那个清纯黎儿的梦,所以,你必须死,知道么?”

“啧,真疯狂。”任垣轻笑着开口,却不想吸引了阳黎的视线,望向溪边。那清矍的身影淡如云烟的站在那里,静静的,深深的望着令狐。

阳黎嗤嗤一笑,朝他缓缓走去,一边开口,“而他,却在最后破坏了我所有的梦。天山剑派的主人,雪衣剑岳秋寒是么。果然人如其名,衣不若雪魂且近,秋末凉人心自寒。你果然够无情,能够毫不犹豫的杀了木木言。知道自负乖戾的木木言夫妻为何宁愿为了区区三十万两白银,就可以不顾颜面的出手狙杀小辈么?”

岳秋寒微微眯了眼,望着在自己面前站定的阳黎,“因为我求沈力方捉了苦婆婆,在她身上下了龙虱。知道龙虱吧,深入肺腑吸食血肉,天下无药可解,只有焚烧木蝴蝶的香味能将它驱出体外。所以,他很拼命呢。”阳黎的表情越来越凄厉,笑容也变得诡异起来,“你杀了杜十三也就罢了,却没想到你连自己门下的人都可以这么无情!出乎我的意料。”

岳秋寒只是淡淡的挑了眉,丝毫没有开口的打算。

阳黎吃吃笑着,“不反驳么?我对你了若指掌呢。就连你恬不知耻的勾引-哥哥的事情,我也知道的清清楚楚!这种无耻之事传入江湖,不知道江湖人作何感想呢。”

“你没有这种机会!”任垣冷冷一笑,环胸靠在竹上,眯着眼睛望着一脸笑意的女人,“单我一人就可以让你尸……”

“垣。”岳秋寒终于开了口,轻轻冷冷不喜不怒,清澈的眸子丝毫没有瞧向阳黎,反而凝视着令狐,“别人的感想,与我何干?我爱谁恨谁,干谁何事?我便是爱了令狐,你,他们,天下人,又能耐我何!”

令狐呼吸一滞,呆呆的望着狂放傲然的岳秋寒,脑中反复盘旋的就是那句,我便是爱了令狐,你,他们,天下人,又能耐我何!

这就是岳秋寒!毫无掩饰,纯粹傲然的岳秋寒!心中仿佛什么东西揪住,疼的眼眶也有些发酸。

“无耻!”阳黎突然出乎意料的尖叫起来,笑的凄厉而恐怖,“你以为-哥哥会爱你这个男人么!不要安想了!他根本不会喜欢你,你只会让他恶心而己!”

“黎儿。”令狐望了望岳秋寒的表情,皱了眉走上几步欲拉住她的手,却不想被她一把甩开,“岳秋寒,雪衣剑!却原来是个有断袖之癖的男人!恶心!恶心!”

岳秋寒没有反驳,微微挑了唇,有些同情的看着面前几近疯狂的女子。

阳黎哭叫了一会,终于安静下来,回头望了望令狐轻轻一笑。秀丽的眸子里溢满歉意与柔情,“-哥哥,对不起。”

令狐一震,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阳黎袖中滑出一把短剑,朝岳秋寒撞去——

“岳秋寒!”

岳秋寒面色一沉,习惯性的挥掌去挡却不想昕到令狐一声厉吼,微微一怔,忆起那日令狐愤怒的眼神,微微抬头,担心我伤了她么?伤了这个即便知道要害你,却依旧深爱的女人?

“呃……”有什么尖锐的物体刺入月复中,很冷。十年前,也有这样的感觉,身体传来的钝痛,溢上口腔的腥甜,漆黑无边的夜色。

“-哥哥是我的,我永不把他给你!”阳黎转了转手中的匕首,感觉到汹涌而出的液体温暖了手掌,冷笑看着面前依旧清冷淡漠的容颜轻轻的开口。“破坏了我的梦,代价就是,你永远也得不到我的-哥哥。”话音刚落,转手飞快抽出匕首,毫不犹豫的划上自己纤细的颈项,“爱他,绝对不会比我深……”

“小寒!”

“黎儿!”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结束。令狐和任垣飞快的冲向二人,却只来得及将划落的身躯接住。

“寒!为什么不出手,为什么!”任垣将岳秋寒揽在怀中,点了他止血的穴道却依然无法阻止汹涌而出的猩红,颤声低吼。

岳秋寒却只是静静的侧头望着身边抱着少女悲痛欲绝的身影,痴痴的,满是悲伤。风静静的吹过,月光下斑驳的竹影掩去了清冷眸中一划而过的晶莹,只是浅浅留下了润泽的水痕。

令狐,那个女人如此重要么,重要到即使我不还手,你也吝于给我一个关心的眼神?难道就连这样卑微的愿望,也是贪心么?

有什么液体滴落到脸上,淌入嘴角,微微的有些咸,茫然转头,却愕然看见任垣那素来不羁俊逸的容颜挂上了清澈的泪,痛楚的,心痛的,懊悔的,各种情绪在他眼中交错而过,张了张口,却终是无言。

还有人为我哭泣么?

张口想笑,却涌上了一口腥甜溢出唇角。轻轻抬了手,被他一把握住按在脸上,暖暖的,带着无尽的心疼与温柔。“垣,对不起,要你这样担心。”

“你这个笨蛋!”任垣欲将他抱起,却不想被岳秋寒再次止住,缓缓摇了摇头。“你究竟要执迷不悟到何时?”长叹一声,却唤来岳载寒艳歉的眼神。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怕是上天的定数。无法挽留,无法强求……

令狐跪在阳黎身前无力的望着鲜血不断的涌出,颤抖着手将她揽入怀中。

“-……哥……哥……”

“不要说话。”一把握住逐渐冰冷的纤细小手,令狐心痛的无以复加,“不要说话……”

“不说,就没有机会了。”阳黎涣散的眸子凝望着令狐悲痛欲绝的脸,苍白的面孔上划过一丝嫣红,“-哥……哥,不耍忘了黎儿好么?不要……忘记黎儿……”

“不会,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来生……来生,黎儿……一定做一……个温柔的好……女子……那……那时候……-哥哥会……会爱……我么?”

“会,一定会。”阳黎咳了一下,骤喘几口,眸子渐渐涣散了,却依旧强行掏出怀中的物品递到岳秋寒手中,“木……木蝴蝶……给……”

“黎儿!!!”

“我……们约定……来世……生一……堆……娃……”

“黎儿!!!!”令狐将怀中逐渐失温的身体牢牢抱住,如同困兽般般悲吼出声。

月光下,阳黎绝美的容颜上依稀划过一道清冷的水光,渗入鬓角……她还是爱着令狐的罢,这份真挚的爱情却被利益蒙蔽,染上了悲情厚重的色彩,晦暗不堪……

任垣微微叹了口气,垂头望着岳秋寒平静深沉的面色,低低开口,“寒?”

“走。”岳秋寒缓缓开口,撑住了任垣伸出的手踉跄着站起身,最后深深凝望了令狐一眼,压着伤口转身朝竹林外走去。

不愿清醒,宁愿一直沉迷地放纵。

不知归路,宁愿一世无悔的追逐。

这般纯粹的情份,却依旧难换你一个关切的眼神么……

听到身后的响动,令狐才缓缓的转过头。月光下落寞的背影,悲戚的神情,几乎遏住他的呼吸。想也不想的,倏然起身疾步追上前去一把握住他瘦弱却蕴含力道的手腕,“去哪里?”

“……”岳秋寒淡淡的抬起眸子,凝视了他许久才浅然一笑,“疗伤。”声音不大,清淡如风。

话音刚落,面前身影就斜斜倒了下来,被令狐眼疾手快的接住。“岳秋寒!”

任垣冷冷望着令狐一举一动,不屑的嗤了一声转身朝竹林外走去。刚没走两步,回过头静望着岳秋寒苍白绝美的面容,好一会才看向令孤-,一字一顿的开口,“令狐,我任垣今日明明白白告诉你,如若有一天,你再次让他受伤,天涯海角我也绝不放过你!”

令狐没有回头看向任垣轻鄙狂怒的神情,只是轻轻揽住岳秋寒,将头埋在他的发间,低低的说了什么,风扬起满地竹叶,散落纷纷……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的,是他的伤,他的痛,还是他这份执著无悔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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