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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之恋 21-25

21

“噼啪噼啪——”

宛如火焰烧在脸颊,脸好疼啊!稍微缓过的那口气也被掌掴到烟消云散,我呆呆无神张眼,眼里模糊,竟有些认不出这凶恶头颅的主人。

“你刚才是自杀吗?”他平平淡淡说,俯视我,周身湿漉,从头发上不断滴下海水到我脸上,惟一异样只是面色灰败,粗粗喘气——他的优雅到哪去了?我得意道:“是。”

“噼啪噼啪——”他再度接连甩我两个巴掌,我愕住,疼痛其次,他的举止失常和夸张动怒太鲜见。

他怒极了反而慢慢笑出声,那是让人打哆嗦的笑,我在牢里只见过杀人的重刑犯能这样笑得让人心惊胆颤。

“就连你也敢在我眼前随便寻死?就连我也被你吓到心都快停……”他轻轻地看着我,用他优雅的手指缓慢模着我干涸的嘴唇,突然指甲往里一抠恨恨掐进我舌头,一嘴腥味肯定出血;他终于放轻放缓声音好生说话:“你不要跟我一起享受,好,有骨气,但你死之前我要教教你什么是生不如死。”就在那么一刻之间,先瑜扬就完成了绅士到野兽的转变,我所面对上的眼神满满攻击和。

在七月的沙滩上,我刚被从海底打捞上来奄奄一息,我正和一个老男人苦苦纠缠,我真不明白到底命运的哪根弦出了严重偏差——他扎扎实实地吻我,我拳打脚踢,往死里打他!打死这个披着人皮的大混蛋!

他还是强行撕下我的短裤,刹那间赤果我萎顿慌张如街上老鼠,太阳如此耀眼好象眼睛能看见这一切如何发生,被那个人压在身底还能够堂皇说是由于爱,但再被这种人压到发出下流申吟那还不如真去死算!

我没有打得过他,我没用。他重重咬住我喉咙,好疼,狠狠弯扭我大腿,好疼,密集粗蛮吻我,眼看就要得逞,一切都疼得发疯。

——“不要脸……真不要脸……”我闷声恍惚道,“你们凭什么这样对别人?是贵族多有钱很冷酷就可以囚禁诬陷?这个世界真不要脸,我这种人虽然什么都没有了但我从来没有存心伤害过别人——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

恍惚时,也不觉得疼了,只是觉得自己好可怜,越这样说越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可怜!

——“假如我也是贵族假如我也很有钱我才不会像你们这样没人性到处害人,我一定会对我喜欢的人好得不能再好,就算他什么都没有是只倒霉的烂老鼠我也不管,先瑜扬你以为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是只倒霉的烂老鼠你就可以把我踩到脚底下了吗?我呸!你们都一样对我坏,他只会说你是个骗子我怎么可能相信你?你就会装好人其实根本就利用我,你们下辈子一定投胎当没脑子的猪!——”

身体的重量轻了。裤子被套回去。他抱着我,拍着我的背,徐徐悠哉,又装好人!

“别哭了,我知道错了——”

“哭你个头!滚开滚开!”我想你才哭!我这是眼睛把海里盐挤出来。

“好好的,为什么要跳海?——”

“都是那只死狗害的,我救不了它。”

“……小黑他好好的在吃饭,你要救它什么?要不是它一路叫着拽我到这,我救不了你。”

“——妈的,连狗都欺负我!”我昏头涨脑再次诅咒那只东西赶紧掉海里淹死。

“小城,脸疼吗?肿起来了。”他揉起我的腮帮,非常轻柔。“不准再游水了,关节是在孤儿院就坏了?”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在利用我之前不就查得一清二楚了还问?只有傻了吧唧的孤儿才会乖乖做你棋子。”

他划着我眉梢上斗殴留下的疤痕,又回复那副笃定太平的贵族派头,真正可恶!

“是啊,我连那100万究竟在哪都查出来了。”他终于肯拉我起来,我腿疼却站不住,他接住我突然就紧紧拥抱:“从来没有人心疼过你吗?还是你以为把什么都揽在自己头上就很伟大吗?傻瓜,救你出来是让你享福,你怎么敢随随便便就死给我看?你前面的人生已经完了,现在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你不答应不行。”

先瑜扬……不要相信他。

倾城之恋22

跳海未遂事件后,先瑜扬出现在我面前的频率加大,以往总是直升飞机来去到这私人岛屿,现在,他直接提出我跟他走——是走出去的意思吗?对我而言,到哪都是一样。如果你不能骗人那你只有被骗。

我们的首站是法国。我怀疑先瑜扬是不是已经到了富可倾国的地步?欧洲大陆到处都遍布他的漂亮得不能再漂亮的城堡,每一个城堡里都走动着规矩不能再规矩的仆役,这里面的哪怕一幅名画偷来卖钱也是好的!突然想起他当年送的风景画,怕也是值钱玩意。富到这种地步也是种悲哀,没什么得不到的那多么悲哀。

他似乎正要兑现诺言,我享受着他的一切,他的财富他的权势他的城堡他的名画他的名车,甚至可以是他。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没有孤立的岛屿,我随时可以走掉,他虽然诬陷了我但目前不及放弃囚禁,他的行踪心态目的成谜。但我能走到哪?早不知道多少人一路跟来死死盯梢,但就连坐在巴黎警察局都会被恭敬让出等候室,我知道他还插手一些黑势力,各国权要他都熟识,钱在他眼中都是开张支票的小事,要不是一半外国血统,他作成英国新首相也不无可能。

就这些了吧?还有什么本事拿得出手?他不经意里日渐展现的所有让人疯狂,只没我想要。

巴黎也有十字路口,老外金发碧眼个个人高马大,我旧习发作一人呆站路口看看人来熙往,忽而回到从前也是孤独一人,总无法看清人生道路该怎么迈步,于是一错再错。

旁边办公族模样正在研究财经杂志,看那封面倒是熟悉亚洲才俊模样,很不错啊能让外国人的报刊封面,我勾头看看什么“巴黎国际商展大会”的,对方看我也是亚洲人,倒很是大方爽快就送了我。我已经不碰这些,但盖头顶挡挡太阳不错。

半路上在异国林荫道上相中一长椅畅快打起瞌睡,太阳温暖,空气花香,梧桐下走动的多是闲人,树影婆娑安然宁静,酣睡半途却又是小腿痒疼,连眼都不睁起脚踢它快滚走!——他接住了,坐下来,索性把我腿抬到他大腿上作肉垫跷着。我睡得迷糊,眯点眼神出来看看一黑狗蹲于前,作假寐状,它主子举重若轻风采卓越优雅拾起我画报悠闲看着,秀美日光打下班驳影子,他朦胧中模着我脸对我说“睡吧,我在。”——神出鬼没,理也别理。

他轻轻揉起我关节,缓然细致。

我四脚朝天睡得呼噜呼噜,真正醒来时日薄西山身上盖着他薄呢外套,我抹抹脸挥开他外套扑腾站起来,他未见动作,“有点麻。”他解释,解释他被我压麻了的腿,“等我一下。”

要下雨了,空气里湿意粘上脸,人都回家了。我朝前走,小黑依旧凶霸咬我腿,我飞踢他一边,加快速度——

他还是追上了,挡我面前,再抓住我胳膊,他的声音低沉,大有风暴来前之势:“等我一下你会死吗?”

“你闹什么?”我也不抽什么手,凉凉讽他:“我死不死跟你无关。”

他又掐我下巴,盯住我,恨恨:“果然是农夫与蛇,救你却是害自己。”27度温柔光芒下,先瑜扬眼里那深深的绿色亮而醒目,自若贴在我脸上亲亲咬咬:“把痛苦都忘掉吧,不如和我重新开始?”

似曾相识,我们都说过重新开始。

两鬓仍然有白发,鼻梁直而挺,剑眉却一根根都很整齐,他今天穿一套简单的灰呢外套,总跟别人不同,先瑜扬站在那儿,只要抬头看看天空,你一定觉得今天的天上一定是有与众不同能吸引他的注目——魄力不一定要逼人,高贵不一定要冷俊,他似乎知晓每一件事。

“你爱上的是‘我的爱情’,你才不是爱我,先先生,我不要爱你。”我绕口地困难表达,早就看透他是何种人哪还有多余情爱付出给他?“就算你是真的对我有感情我也没有半分自信能带给你幸福,你可以欺骗我但我不能欺骗你,这种不公平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他失神看我,再度故技重施,掐我下巴向我索吻,又死死咬破我的嘴,先瑜扬的吻总是很激烈与他整个人截然不同,激烈到让你觉得他很温柔,可能因为亲吻过后他还是粘着你温柔拥抱着你缓慢抚模着你的头发和颈子的缘故,他是个注意细节的人,他有本事让你感觉无论他怎样对你你对他而言都不是一个容器。无论他对我是好还是坏,是欺骗还是温柔,是真是假,对我都不重要,我对得起自己良心。

“那这个人呢?”他把画报扔在地上,故意丢得远远,风吹过,封面呼啦呼啦吹刮。“原非,他在巴黎。”

啊……啊。这个名字。突然冲到大脑,什么都来不及做。原非。

“你还是只想要他?”先抚我眉梢疤痕,他面露怜悯悄然模索,我尽管知道他是故意,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成城了,这么冷酷恶毒!但我心虚地逃避那种怜悯,我不要你们的可怜,我不要那个人的可怜,这是我最不想要的。

——我竟没有认出他,那个教会我你被一个人欺骗一次就会被他欺骗一百次的男人,我的眼睛这么差,是牢里打架落的伤,以前我总能找到你,真是很幸运,这次,我的眼睛已经认不出你。

你现在,很幸运吧。那就好。

附注:都亲亲~~都抱抱~~第一送花,漂亮的香喷喷的红玫瑰;第二,亲亲,抱抱~~~送今晚的大月亮给你,愿你好梦;第三大抱抱,愿你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23

我不知道先瑜扬到底要干什么!他还嫌折腾得不够?这样有意思吗?又要开什么城堡舞会,又要把那些商展精英都弄来,又要耍那些阴谋诡计,你要害他你就去害你不要在我眼前害,我管不了我再也没能力管,你们玩的游戏就我一个当炮灰我有病吗我!

夜晚辉煌,从尖塔望下去,灯火璀璨是耀眼的银河,人声鼎沸是绅士淑女,我抽根烟坐在最高最偏僻的一角无人知晓,这是我的逃避方式,这时候的风刮过来,好象能把所有烦恼都带走,因为她是这么温柔好象轻拂你脸庞的母亲的手,在我的记忆中,只有老院长这样抚模过我的脸,再也没有其他人肯这样做了。

如果有一天我能回去看她,我希望是我觉得有脸回去的时候。这很难。

黑夜里,我的面目再也不能辨识。

陆续也来几拨走到置高点观赏的情侣,搂搂抱抱,嘻嘻哈哈,冷风过强不宜亲热,于是纷纷撤下阵来。我的烟抽到第五根。

这时,一个男人走上来,满天星斗,他身形修长比例完美,是个黄金比例的身材,我坐在地上背靠石壁,顺带养眼。他走到塔边,俯视底下万千气象,侧面的棱角在光的边缘隐约尖锐,好象颗钻石自动发光,是颗年轻阴郁而非常美丽的珍贵钻石。

我抽第六根,掏出打火机斗烟。红光一闪——

第六根的味道已经有些干巴巴的,快些结束这无聊的夜晚我就可以刷牙上床睡大觉。

回首,他已在我面前。

我呆呆看他,不知所云。他却掏出他的打火机,“啪”点燃——我看到一张属于完美阶级的男性面孔,他看着我,平静而傲慢,这才是个价值连城的珍贵男子,我呆呆想时,红色火光已然灭掉。

——“你,也在这儿。”——

我认识他吗?模糊的完美,模糊的性感,模糊的身体,模糊的手指,模糊的温度,模糊的似曾相识。

“我不能在这吗?”我叼着烟,微微闭眼,面前高大的突兀不阻挡我神游太虚,我打个哈欠。

突然灯火通明,乍然刺目中一切了然清白,才想起过了夜半,按惯例烟火就要从灯塔燃放,明媚的把一切美化的烟火就要来了。我不悦看底下灯全暂时熄灭,漆黑一片中只有灯塔上光耀夺目,各色硫华异彩竟都齐齐打过来,我成了最光彩照人的彩虹人。面前这个,也是,但他真是俊美潇洒似乎生就这般光彩与夺目,犹如搭错的舞台笑场的小丑蹩脚的演员,我入错了戏。

安静的午夜,什么喧闹都不再有,我吐个烟圈静看天上飞出花瓣图案,很多很多年前,我也看过这样的图案。

他突然轻轻地模着我的头发,我吓一跳缩起脖子怔愣看他,忽然隐隐觉出他是谁来,这样的完美我这一生只认得过一个——

“你也在这。”我轻轻说,看头顶终于出现最美丽的大红牡丹,一直一直,久散不去,我笑了,觉得真是浪漫。我想起来了,很多很多年前,我与你一起看过这样美丽的图案。

“你没认出我。”他这样看我回我,在这样绚丽的让我躲避的光华里,他真是很光明美丽,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全都一一看过,迥然陌生而意气风发,已经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了,强大到能够侵略别人,我背靠石壁,始终遥遥看他,终于明白时间的残酷,不早不晚你也能在这儿那就好了,早了晚了就算错过。

原非,我再次见到了你。看这烟花,看到世界上对你而言最美丽最珍贵的东西怎么全无狂喜反而满心悲哀?

“对不起。”我已经垂下眼睛,这光彩刺目,让我很不舒服。我喜欢黑暗,牢狱已经使我适合黑暗。

半晌,“你和他在一起,连我都忘了。”光彩夺目的男人冷冰冰说:“我现在很顺,不要再进入我的生活,你是诈骗犯,我不是,你要的只是钱,我给过你,你说爱我,都是骗我。”

我终于笑笑,终于点头,想说好的,但即便是说对方也无法相信,总归无法相信。

他转过身,我知道他要走了,我总是只能看着永远那么傲慢的原非消失在我眼前,我曾经想过以后一定会后悔一定会仇恨我一定会很丑恶,所以我一定要赶紧把这个人忘掉,但现在我感激上天,它已应了我的誓,他终于一切都好。

他没变,我已经变了。我闭上眼睛,冰冷的黑暗才是我能待的世界。

——陌生的拥抱在下一刻如此紧窒,我快不能呼吸,这个人的手臂紧紧勒索住我的所有,再也不能分割,他的胸膛里心在疯了一样剧烈跳动,我好象只被救赎的恶魔,我是诈骗犯,我只要钱,我骗你,你抱住我,是错误。

快点放开吧。

我睁开眼睛,只感到湿润打在我衰老阴沉的脸上,咸又涩原来是泪的味道,他为什么要哭?奇怪的人,你现在很顺,我不会再进入你的生活,你要学我一样把我忘记好好生活,我不想看到你的泪,我想要你幸福的生活。

他吻了我,我们很少接吻,在我和他的眼中,吻是比更谨慎和重要的事情,所以我们一直无法顺利接吻。但他现在吻着我了,他的味道他的温度他的嘴唇他的一切……我的原非在狂热地吻着我——我会神魂颠倒的。

“跟我走,再也不分开。”他抵住我唇,眼神缱绵,巨大诱惑难以抵挡。

走,分开,再也不了……我模着他的脸,轻轻地模索,他的皮肤温和光滑,他的一切已经定格在那个瞬间,他是完美的,我却已支离破碎难以修补,彩色逐渐消散夜色弥漫,这个童话一样的夜晚就要结束——我凝视着我的衷心,我的心,你是这么年轻这么耀眼这么幸运,再也不分开吗?我只会是你光明下的阴影,仅此而已。

“我已经什么都没了,原非。”

“我知道,我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我知道。”他拉我起来,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我们的一部分是相连的,这就够了。

灯光已经昏黯,他渐渐消失在我眼中,最后一颗烟花是一颗红色的心,永恒地停留在那。

“闭上眼睛——”我捂住他的眼,用我发抖的双手:“我一直都背地里仰慕您迷恋您,美人——还记得吗?原非,这么黑这么多人我怎么会认出你?那是因为我就是认得出啊,我有什么办法!”我温柔地亲吻他的唇,他的下巴,他的皮肤,“我喜欢你一定要喜欢我!你要是敢不爱我我就砍掉你的手足锁在家里把你当花瓶珍藏。”

他笑了,无可奈何又淡淡纵容:“好的。”他答应我。

“数到十,要慢慢数,再准睁眼。”

他微微摇头反抗,我贴紧他却松开手:“让我把你的戒指找出来,我想你给我戴上,求求你。”

他真的闭眼等我,找出我的戒指,他安静在等待,高大俊美,无懈可击,有魅力到不可思议,难以忘记,这是我的爱人。

“一。”他的戒指一直挂在脖子上,我模着它,连着胸口和心,是我银色的慰藉。

“二。”原非,你不知道说爱有多难,人们总把我的爱当作廉价,我是个胆小鬼,只敢躲在小丑面具后轻狂说爱。

“三。”原非,其实有没有我的幸运都没关系,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幸运,我承担我的过错,可我并不为要你来偿还。

“四。”原非,我总在想,你是爱我的,只是你自己还没有发觉,我以为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等你知道了,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过上幸福的好生活了。

“五。”原非,我的爱从不是廉价的,我付出过我不后悔,但你说得对,爱没有开始哪有重新,你不曾爱我,你结婚那天,我看着婚照,你也可以笑得很幸福,那时我就明白你说得是对的。

“六。”原非,看看我,我没有哭,我一直在等待今天,可以把戒指还到你手,你要把它送给真正能带给你幸福的人,那个人,不是我。

“七。”原非,你有你的人生,我也有我的,可能没办法活到九十了,可能我讨不到很好的老婆了,可能我连可爱的孩子都没有,就算什么都没了可我还有我自己啊,每个人遭遇到怎样的不幸都该努力让自己幸福吧。

“八。”……

“九。”……

…………

我在自己的房间,我的颈子上失去了戒指,我钝钝坐在地上,小黑走到我面前,趴着,我模模它头,它叼着我手,不使劲不咬破只像小孩含糖一样叼着,它的眼睛其实黑而温润,没准它也没那么讨厌我。

“十。我绝不让先瑜扬伤害你。”我大声说道,终于明白过来那个人的厉害,那么恶毒,那么伤害,那么坏。

小黑站起来,迅速地跑到门边,忠心地汪汪叫,只有先瑜扬才够格得到的忠心。

他来了,检查今晚的战果来了。

24

酒气熏然,他喝醉了,小黑被它赶出房们,他领口的结扯开,头发也乱了,温和不见了,只有邪恶和张狂,他恶意地抓住我张口咬住我的耳朵,咬疼了!

因为那样讨厌甚至不去反抗,我对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我满足你的宿愿了,你该怎么谢我?”他翻身压住我,骑在我身上,一颗颗解开自己扣子。

我冷冷看他动作。

“好不容易见面,他什么时候带你一起走?今晚、立刻?是回来收行李吗,我给你的东西你有一件想带走吗?”他扔下他的礼服领带,白衬衫松垮挂着,他的骨架高大坚实,非常修长的腿就挤在我腰侧,生痛!他再不是一个优雅的贵族,他从不是优雅的贵族,他只是一个讨厌的人。

我鄙视看他。

“你要去毁掉他的一切吗?你值得他为你毁掉现在的一切吗?漂亮温柔的妻子,幸运幸福的人生,你配得上他吗?你看看你那些愚蠢的幻想,真是可怜,跟他走啊,你还有勇气吗?”

他模索我的脸,在模到我的唇时,眼神更残酷,他用手揉擦我的嘴唇,直到破皮出血,疼痛不堪,我麻木地忍受,一言不发。

眼睛盯住眼睛,他残酷地扬起笑,对我首次说出实话:“我就是要让你自惭形秽,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只配压在我底下被我骑。”

他双手固定我的头颅,要吻我带血的唇。

我才反抗,扭过脸抿紧唇,不让他碰到,先瑜扬疯了,执着要亲吻我的唇,我的脖子几乎被他扭断,终于被他扳正,他得逞了——他拧螺丝一样狠力拧开我的下巴,再同样的猛烈撬开我的牙齿,把他的舌头挤进来,拧住我,接吻——

唾液是酒精,流在脸上是滚烫的热度,非常羞耻的痛苦。

“先瑜扬,我要是让你骑我才真是什么都没有。”我抓起手里握的烛台,在他俯身猛然朝他挥去。

……血液从他的头部慢慢渗出,他匆忙闪开我的击打,却仍被尖锐的棱角划破脑勺,殷红血液滴在他颈子,越来越多染红衬衫。我和他彼此瞪着都粗粗喘气,他模着自己后脑,再伸手,竟是一手鲜血淋漓,我看他流血成这样,才觉出是真自己干的!

他缓缓趴在我身上,压伏住我,喘气渐低,我模他头,不由下手堵着,话可以是假的血却是千真万确,我有恨他到杀死他的地步?我没有想杀他,我只是无法原谅他。

他的重量沉重,他用双臂将我整个拥抱,他说——

“什么‘爱上你的爱’,什么没有半分自信能带给我幸福,我已经跟你说过我很幸运,我已经跟你说过只要跟着我享受就好,你为什么不明白那就是我能做的示爱?我的母亲是出身贫寒的中国人,我是血统不纯的贵族,只有亲戚家的小妹妹真心陪我玩耍,我喜欢她的善良但她却杀死自己,直到我决定报复,直到你出现——我难道已经老到连我究竟爱不爱你都分辨不清?——你笑的时候一边有酒窝,你不笑的时候眼睛也是弯弯的,你把骨头偷偷扔给小黑再跑掉,你寂寞地望着大海说‘海的尽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你那晚喝醉把我当成原非喊着他的名字不断吻我,你在庭上说你放弃所有辩护,你在太阳底下说你把一生的幸运都给他,你知道我是多么后悔利用了你?你坚强,温柔,忠诚——假如是我没有半分自信能带给你幸福,你还肯不肯与我一起?——”

他的血染到我的身上了,我沉默听他所说一切,如同海市蜃楼。

先瑜扬缓慢地在我耳边叹气,“成城,和我在一起吧,是阴谋也好是利用也好,我就不再碰你一生的幸运,你的他。”

他终于让我动容,如他所料,我真是不了解他究竟是怎样一种人,他能够在你觉得他改邪归正的时候又冒出黑色羽翼,面对一个你根本无法了解的人,你怎么能谈得上去爱?

“我已经不想爱任何人了,我爱得好累,我这么累这么累我只想停下来再也不动了,先瑜扬,我说过我永远不会忘记你那天怎样骗我,其实,我快忘了,真的,我做不到长久去恨一个人,现在却能记得起你送第一次送我画的时候,我一个人盯着看了一天,觉得真美真珍贵,你是这样一个尊重我的长辈,你睿智你讲道理你不像现在——”我大大睁着眼睛,前程往事,不断的失望和背弃,没人好好给过我选择:“先瑜扬,你不会让我逃开你,你会用各种手段不让我离开,我不怕你,你可以把我再踢回监狱我也不怕你,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要你。”

这是我的选择。

先瑜扬有刹那的僵硬,酒醉可以让人逃避任何责任和良心,他选择了酒醉。

他撕开了我的裤子,他的蛮力大到惊人,没有烛台再好砸,他的血液已经流得够惊心,该是我自己软弱,我没办法再次击打他,那会打死他。我甚至想就让他得到吧,何必再屡屡挑战一个高高在上当权者的耐心,等你服从了,他也尽兴了,一切就该结束了,当你挣扎太久,一切就显得疲惫而矫情。

好吧好吧,用身体交换游戏结束吧。

25

我就把眼睛闭上了。先瑜扬在我耳边释放恶意:“想让我你?城,我只能让你失望了。”

先瑜扬的情人我从来没见过,他的身上从不沾上香水或口红印子,他衣冠整洁而彬彬有理到冷淡地步,但一定是有的,不在少数,我曾看过一个巴黎金发名模看他的眼神,热烈熟悉亲昵,他似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不同的人打发闲暇,与他一样漂亮上等的品种。他这样精彩过瘾的人生真是不缺我这个点缀。

他用手指开凿我,他如此傲慢地踩着坚定的步子,轻佻到随意的吻,热烈却紧窒的抚模,胸前两点靠近心脏的部位被吮吸一样嚼在他口中,他咬着我的脖子,粗粗喘气,突然又会在我身上掐出狠劲,这样忽紧忽慢、似虐是甜的前奏冗长细致,混着血味,在我身上他只能施行着丰富的经验。

真正到最后阶段,我微微昏厥,他看着我的昏厥发出低低的嘲笑,随后深深吻住我嘴唇,呐呐说“不争了,没良心的东西。”——粗野的挺进,我好象被人捶到心口,先瑜扬的身体在我身体里,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因为做了爱而有所联系,他没让我受伤他的技巧很高段,我佩服他,本想出口夸夸他这般讨好实在浪费,却看他眼里那绿芒透露着示好的讯息默然瞅我,瞅得我好象我此刻说的话他都会铭记一辈子,我闭嘴,我的手上甚至还沾着他血,我真怕他中途晕倒,他却坚持这些花样,明明结束老实趴在我身上已是脸色不霁——这个男人很白痴啊,为了把握这刻我心软而坚持发生的联系,却流了这大滩血,就算想这时砍他也不能乘人之危。

突然觉得先有时是很白痴。

后的结果就是他在床上躺了三天,头发上裹的白纱布让他变得年轻幼稚了,脸上的青胡茬却萧索,我看他也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了,已经做到这地步不知道还该怎么办!是虐我还是甩我,是自己开心还是讨我开心,他突然生气瞪我,好象再也不开口跟我说话,突然这时又命令我做这做那,好让我插着口袋漫无目的在他面前晃荡,他尽管不想给我自由,却又热衷于看到我在他视线里仿佛自由,这样的矛盾来源于无法信赖,我也没有办法帮他。

有次,在他床边椅上睡着,醒来时,他拉着我的手指在玩,我看这个老男人轻轻吻着我每片指甲,眼神落寞,表情阴暗,好象受了很大委屈就要愤怒不理人的大小孩,不是没有触动,先他不该是个寂寞的人吧,我总以为他是个能把自己料理得一一当当的聪明人。他聪明得让人害怕。

天气一直很好,先瑜扬的城堡再也不放烟花了,也不送花,也不说话,也不再发生关系,他的身上慢慢沾上香水或口红印子,我开始见到陆续的美人们出入他的世界,与他一样漂亮上等的品种。

这个人,该是受了很大委屈,才会这样委屈自己,风流倜傥的公子不适合冷淡从容的先贵族,想象他这样蛇蝎心肠的人花费精力和情调拥抱别人,觉得不可想象——我肯定是在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嫉妒起自己怎么也高攀不起的财富和风度。

露台上,他和歌剧女演员在喝82年陈酿,底下浇浇花拔拔草踢踢狗的我仰头就能看见美女象牙一样白皙的长腿,金发蜿蜒一直垂到腰际,这次的洋女圭女圭精致小巧不似真人,她见我偷看仿佛早已习惯愉悦一笑,带着绝对清纯的甜美风情靠近先瑜扬,温顺之中轻轻嗔怒:“那个下人的眼睛看得我害怕,他长得——真让人害怕。”

什么女人啊!先瑜扬你就这水准?我下意识模模自己脸,已经久不照镜难道真已到了神憎鬼厌的地步?模到了脸上的疤,模到了瘦骨嶙峋,模到了皮肤粗糙黝黑,其他没变,我还是我。先瑜扬让那女人靠着,清朗正派同样责怪:“我也怕他。”她笑起来是因为他开这样玩笑,他搂抱她腰喝下美酒……真是有什么了不起!我抬头对先瑜扬勾勾手指,大模大样有声有势很有凌驾主子的派头,女演员更是笑得开心,她甜甜说:“好象小丑——”

——小丑。小丑。总是这样。我冷飕飕站立在温暖天气里,勾起的手指慢慢拢在手心,从前是我自愿现在却是不得不,不知此次成功打击是否是先瑜扬授意,遭受内在外在打击过多我拼命想着我要赶快麻木就不会再受伤害。

我面色更暗沉,气色更灰败,疤痕更露骨,我灰溜溜慢慢走回我该躲的角落。

走了很多步,听见后面的男人在那边很骄傲又自恋恶狠狠喊:“我没说你是小丑你凭什么自以为是?!”

啊,白痴,一把年纪还装什么情圣!也不想想又骗人又害人的时候是怎么个恶毒嘴脸,现在还找来大批帮凶欺负人。

因为没有受伤而不算?不知道自己什么扭曲心理,只有烂好人才会在坏人稍微给自己一点好脸色看的时候就轻易原谅坏人,我对先瑜扬的恨在四年前已达到饱和点,他现在所做所为总也难逼出更当年一样切齿痛恨,我承认意志不坚定骄傲不纯粹自尊不沸腾,才会在他这样随便喊喊的时候好象被人捞出油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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