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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牵情线 第七章

这天傍晚,珈玮在-瞿办公室里讨论一个企划案,讲着讲着就过了下班时间;两人把讨论结束掉,珈玮收拾着桌上的纸啊什么的,忽然想到问-瞿:

“我听说你躲岳织菁那天,后来在走廊上被她看见了?没怎么样吧?,”-

瞿和织菁那天在走廊上吵成那样,怎么可能不被职员看见?后来就传开了,珈玮当然也有所耳闻。

“我还没找你算帐呢!”-瞿没好气地。“干我什么事?”珈玮只知后果,却不知前因-

瞿皱皱眉,把那天的事大概说了说。

“结果你们就这样吵架了?”珈玮伤脑筋地,“是岳织菁误会你了,你怎么不叫我来跟她解释?”-

瞿没意思地摇摇头,“有什么好解释?”

“说清楚你没有要我帮你作说客,是我自己自作主张……唉!”珈玮自责地,“我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定不多嘴。”-

瞿逮着机会刚好教训她:“你才知道你多嘴?!”

“我也是想帮你嘛。”珈玮委屈地-

瞿揶揄地:“你希望我跟你道谢?”

珈玮像是被骂多了,要替自己辩一辩:“我怎么知道会害你们吵架!那我去跟她说对不起好了。”

“算了,没必要。”-瞿摆摆手,一副铁石心肠,再也没得商量的样子。“反正我跟岳织菁从此以后就只维持工作关系,还有简单的买卖关系──如果她愿意卖我镯子的话。”

珈玮侧了侧头,问了一个很特别的问题:“否则你本来还想要什么关系?”-

瞿怔了怔,没算计到她有这么一问。“你扯什么?”

“我只是反向思考啊,”珈玮继续她的另类思考模式,大爆冷门:“你是不是有点喜欢她?”

“绝对没有!”-瞿矢口否认,避之不及似地赶紧找出范例好证实他的话:“我说过,我只对电话中的那个颜恺玉有兴趣。”

又是那个电话里的女人!珈玮受不了地啐:“我快被你打败了,你打算娶她了吗?”

“为什么不可能?”-瞿耸耸肩,刻意满足珈玮丰富的想像力,在她想提更多问题之前,眼光一瞥墙上的钟,很理所当然地:“我要下班了。”

“你要回家?”珈玮家其实就在-瞿家附近,她常常搭-瞿的便车,以至于她习惯地:“我跟你一起回去,路上边讲边说。”-

瞿边收拾东西,边回答:“我可没说我要回家。”

珈玮楞楞地:“下班不回家你要干什么?”

“随便干什么,”-瞿蹙蹙眉,两手一摊,“岳织菁晚上要拿那个什么鬼金线莲来给我妈,我可不想一回家就看见她。”

原来还是为了织菁。珈玮原本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了,这会又坐回去,“那就在这继续谈好了,我帮你叫便当。”说着,珈玮已经拿起-瞿桌上的电话来了。

“拜托,我最怕吃便当,”-瞿坚决抗议,收拾公事包的动作他一点没停。“我要下楼吃义大利面──”

“你给我坐下!”珈玮蓦地吼他,对着电话咕噜咕噜地交代了什么,然后挂下电话。转头对-瞿说:“我给你订日本料理的五佰块便当,再挑,我就把你从十六楼的窗户扔下去。”-

瞿倒不是怕珈玮真的把他从窗户丢出去,而是一来他不想跟他表姊争,二来,他原本也没准备要上哪去。

“说到岳织菁,”珈玮好整以暇地调整好她的坐姿,延续刚才的话题:“我觉得你应该去跟她道歉。”

“你说什么笑话!”-瞿松了松领带,走到柜旁去替自己煮一壶咖啡。“她才该来跟我道歉!”

“你们互相都该跟对方道歉,”珈玮公正地说。“但她是女孩子,你让让她,先低头有什么关系?”

“不让,我没必要跟她低头。”-瞿靠在柜边,等咖啡煮好。

“你这个死脑子!”珈玮忍不住骂。

“不是我死脑子,”-瞿从柜里拿出两套咖啡杯,匡琅匡琅,不是太高兴的样子。“要道歉也要看看值不值得,是朋友道歉才有意义,但我完全不觉得岳织菁把我当朋友。”

“你也不见得把人家当朋友啊。”珈玮从远处瞟瞟他,“处心积虑只想要人家的镯子。”

“所以了,注定我跟她不可能是朋友,”-瞿带了两杯咖啡回到办公桌来。“除了工作和镯子之外,没有发展其它关系的可能性。那就这样好了,我一点也不在乎。”

珈玮隔着热咖啡升起的雾气,狐疑地看看-瞿,“奇怪,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逞强?”

“逞什么强?”-瞿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我现在脑袋里对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怎么样让她把镯子卖给我!”

“还在想这个……”珈玮叹口气,喝她的咖啡。

“当然,否则我想什么?”-瞿轻啜着咖啡,仿佛自问自答。“我在想,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她都不肯放弃那只镯子,我还有什么方法可以用?还是,找个算命师去骗她……”

珈玮拧拧眉,“骗什么?”

“女人不都很相信算命?”他挑挑眉,“我就找个人骗骗她,说那只镯子会为她带来不幸、意外灾难。”-瞿笑得鬼鬼的,“然后,雇个人在她晚上回家的路上吓吓她,让她魂飞魄散;再不然,找谁在路上制造个假车祸撞她,让她真的感觉自己噩运连连。”

珈玮放下杯子,直视着他,那样子好像她本来不认识他似的。

“-瞿,你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缺德邪门的事都想得出来?”

他耸耸肩。

“我从没说过我是正人君子。”

珈玮大摇其头。

“就算你很想要镯子,就算她不是你朋友,你也不要这样对人家吧?”

“有什么不可以?”-瞿哼,对他自己的诡计似乎还颇为得意。“这样犯了法,要坐牢?”

珈玮正想回答他,桌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两人被迫中断谈话-

瞿拿起话筒,“喂?”

“-瞿?”那头传来的声音是他老妈,微颤的声音,语带焦虑地:“不好啦,织菁出车祸了!”-

瞿一下子思绪转不过来,没头没脑地说:“我又还没找人去撞她,她出什么车祸?”

“你在乱七八糟讲什么啊?!”卫太太又急又恼,“她真的出车祸了,你当我开玩笑?!”

“等等!等等!”-瞿终于镇定下来,有条有理地问他老妈:“她出车祸,怎么会由你来跟我说?”这实在没什么道理。

“她刚才拿金线莲来给我,我让司机送她回家,路上就出了车祸,人都送进医院啦!”卫太太急急地跟-瞿解释,当然免不了心慌意乱,虽然事情还交代得很清楚,但口气却是愈来愈急、愈来愈躁,十分慌张。“结果司机没怎么样,就打电话给我,听说织菁的伤好像很严重哪!怎么办?这下真糟了……”-

瞿的心咚地往下一掉,有几秒钟,他的脑子简直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织菁真的出车祸了?

他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稳住自己的情绪,先安抚他老妈:“妈,你别急,告诉我他们在哪家医院。”

“三总。”

“你别担心,”他交代:“我现在马上赶去医院。”

“不不!”卫太太个性急,要她在家等消息,她等不住。“你先回家来接我,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好。”-瞿简短地回应,便挂了电话。

“怎么了?”珈玮从-瞿对话中的口气,从他倏然转变的严肃态度,感觉到必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妈叫司机送织菁回家,结果路上出了车祸,我现在得赶去医院。”-瞿在回答珈玮的时候,已经穿上外套,抓起了公事包。

“怎么这么巧?你才刚说完就……”珈玮一脸骇然,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这实在有点恐怖-

瞿苦笑地奔向门口,“我大概可以去通灵做预言家了!”-

瞿在车上先打了电话问司机阿文车祸的状况,跟阿文说好在医院大厅见面,回家接了母亲便直奔医院。

“阿文,你还好吧?”卫太太关切地问,她一看见阿文,就先看见他额头上贴着一小块纱布。

“我没事,”阿文十分庆幸地道:“因为有安全气囊,所以我只有一些擦伤。岳小姐坐后面反而严重了。”

“她呢?”-瞿忧虑之情溢于言表。

“她在骨科病房,”阿文边说着,人已经往电梯的方向走了。“我先帮她办了住院手续,我带你们去。”-

瞿连忙护着母亲跟了上去。上了骨科病房所在的三楼,卫太太忍不住问阿文:“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车祸的?”

阿文懊丧地解释:“我开在快车道上开得好好的,突然一个欧巴桑穿越马路跑出来,把我吓了一跳,为了躲她,不小心就去撞上安全岛……”

卫太太还听着阿文描述意外当时的情形,-瞿却十分机灵地发现医生刚从织菁的病房走出来,他赶忙迎了上去。

“医生,我是岳织菁的朋友,请问她现在的状况怎样?”

医生刚看完病历报告,所以回答得十分流利:“岳小姐她全身有几处小擦伤,比较麻烦的是左前臂桡尺骨骨折,必须动手术复位,以钢板固定,目前排定明天早上开刀。”

“这么严重啊?!”卫太太在后面一听,注意力都被引了过来。

“别担心,这种手术并不危险,”年轻的男医生微笑道,“病人的恢复状况也一向不错,不大会有后遗症,放心,没你们想像的严重。”

“谢谢。”-瞿镇重地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哪里。”

医生走了。他们三人则进了阿文替织菁订的单人病房。织菁靠坐在床上,神情看来有些疲惫,卫太太一见织菁,立刻就怜惜地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关怀地问:“你还好吧?”

织菁懔了懔,有些受宠若惊,“董事长……你们怎么都来了?”

卫太太亲切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出了车祸,我们当然要来看你,更何况是我们家阿文载着你去撞安全岛:”

“这又不是他的错,”织菁谅解地看了阿文一眼,“他也不是故意的。”-

瞿一直在旁边站着,这时才终于开口:“伤口是不是很痛?”

他一问就问到了重点。织菁勉强对他笑笑,“还好,刚打了止痛针。”

“你明天开刀,医生跟你说过没有?”他再问。

“嗯。”织菁点点头-

瞿想到的都是重要而实际的部分,“需不需要我替你通知你的家人?”

一提到这,织菁的细眉就蹙起来了。“我家人不住台北。而且讲了他们一定会很担心……”-

瞿大概了解她的意思,但他不得不提醒她:“这不是小伤,手术之后还要打石膏,除非你一两个月都不回家,否则你手上吊着一堆石膏,想瞒也瞒不了。”

也对,织菁暗暗叹口气,眼光移到床边的柜子。

“我的皮包在抽屉里,麻烦你从皮包里帮我把手机拿过来好吗?我等等好打电话回家。”-

瞿依言替她找出皮包。

“两支手机,哪一支?”

“铁灰色的那个。”织菁回。

铁灰色的那支手机是无盖的,按键又极灵敏,-瞿不小心碰到了织菁预设的快速键,萤幕上便显示出了电话簿,-瞿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看可不得了,就在手机中文电话簿上的第一位,列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梁中书-

瞿骤然呆住!脑子像是一时缺了氧,什么都没办法反应,直到织菁问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消除了电话簿,把手机就放在织菁枕边。然而他口中说着没事,事实上怎可能没事?他此时心跳的速度,大概都快超过一般人体可承受的了。

他怔楞地望着她,只是不断反覆思量,织菁电话簿上的梁中书会是他?抑或只是同名同姓?她也不叫颜恺玉啊!不过他既然可以用假名,她也大可如法炮制不是?

一连串的问号,像鞭炮一样在他脑里爆炸,把他炸得又躁又乱,他急于证实他的疑虑,但如何证实呢?

他可以打电话-

瞿一想到这法子,就迫不及待地想试。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去问问看医生明天早上什么时候开刀。”

他交代了一声,便走出了病房,只将房门搁着,没关紧,他自己隐在门边,听见房内他母亲在说:“你好好养病,什么都不要担心,知不知道?不管什么事我们都会负责。你家人不在台北不方便,我会找人来照顾你。”

太好了,声音听得十分清楚。他取出自己的手机,拨了那个他熟悉的号码,他屏着气息,听着手机中传出第一声拨号声──

果然!病房中此时也应和地响起了一声音乐铃,-瞿心一懔,怎么可能?!

“喂?”

当然可能。因为手机中传出了织菁的声音,他定了定心神,报出自己的假名:“我是梁中书,你在哪?”

“我在医院。”织菁立刻把声音放低了,-瞿从门缝中瞥了织菁一眼,终于明白她在电话里一直都用假声说话,怪不得他没发现-

瞿当然不必问织菁为什么人在医院。“你在医院,方便说话吗?还是我晚点再打?”

“没错,我有朋友在身边,再聊好吗?”织菁总不能放着卫太太不顾,自己抱着电话猛讲吧?

“那就这样了。”-瞿草草断了线。他哪有心思跟织菁的分身在电话中瞎聊?他此时心中的震撼,简直没有任何文字足以形容!

他机械似地走出医院的长廊,在阳台上抽了一支菸,镇定自己的情绪。岳织菁竟然就是颜恺玉!他在电话里约会了无数次的女人,倾诉了许多心事、情感的对象……这对他的震撼如此之剧,大概不是他抽一支菸就足以镇定的了。

他走回病房,在门前做了几个深呼吸,终于还是推门进去。病房里与他刚离开时一模一样,阿文仍在沙发上坐着,卫太太依旧亲切地坐在织菁床边拉着她问长问短,只有-瞿,前后不过几分钟,他的心情却完全变了。

他望着织菁,这女人,原来不只外表令他倾倒,她心灵的那一面同样吸引他,不可思议。

然而这不是他长久以来一直追求的理想?他望着她,怔怔呆呆地望着她,心中十分感慨,也十分感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他好像是非得爱上她不可了。

他有个冲动,想开口告诉他所发现的事实,然而织菁抢先一步朝他启口,她说的是──

“喂,你不是去问明天几点开刀?怎么问这么久?”-

瞿只好撒谎:“没看到医生,没问到。”

“算啦,反正等等护士应该会说。”

织菁的口吻并不太客气,明显带点敌意-瞿猛然想起,对了,几天前他们才刚大吵过一架,织菁显然火气未消。

他再仔细推算,发现就算他们不吵架,织菁恐怕对他也没什么好感,因为他处心积虑只想买她的镯子,据他所知,她对他印象并不好。

他也恍然了解,当他发现岳织菁就是颜恺玉时的兴奋与欣慰,在织菁身上大概是找不到的。织菁要是知道梁中书就是卫-瞿,她对梁中书的好感或许会因为她对卫-瞿的厌恶而打折扣也说不一定。

这太恐怖了,不行,暂时不能说!

“你发什么呆啊?”卫太太发现了一旁变得傻傻的儿子。“对啦,记得帮织菁去跟她公司请假,知不知道?”

“不用了,”织菁并不想领-瞿的情,“这种事我自己处理就可以。”

“你啊,就是太客气了,”卫太太轻责地看她,“你是坐在我的车上出车祸的,我当然有责任照顾你。”

“董事长,您这样我反而过意不去。”织菁真心地说,“您放心,我命耐得很,您回去吧,不用担心我了。”

“好吧,那我也不吵你休息了。只是你需要个人来看顾你吧?”卫太太想得很周到。“在你家人来之前,还是我叫我们家菲佣来照顾你?”

“不用了,”织菁笑了,“这里有医生护士啊,而且我又不是伤得多严重,至少还有一只手可以动,脚也能走。”

织菁一迳不愿麻烦他人,卫太太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倒是-瞿自己放不下心,吩咐司机:“阿文,你载我妈回去。妈,我陪她好了。”

卫太太点点头。

“也好。”

织菁正打算开口继续拒绝他们的好意,然而卫太太已经偕同阿文离开了,-瞿就这么留了下来。

织菁哪晓得-瞿此时的心境已是不同于往,两人吵闹的前帐早一笔勾销。她自己倒是看着-瞿就觉得别扭,之前吵得那么凶,还没了结呢,这下又对她这么好来照顾她,怪!

“你不必陪我的。”她在床上动了动,换了个较舒服的坐姿。

看来织菁还真的对他没什么好感-瞿暗自苦笑,还好刚才没跟她说实话,否则下场一定很惨。

他凝着她,试着用苦肉计:“你要是真的这么讨厌我,我就走。”

“唔。”织菁本能反应。

这可把-瞿吓了一大跳!连苦肉计都没用?织菁真的这么厌恶他?他不死心,“你真的要我走?”

他那紧张的样子,让织菁终于有了那么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好像太不领情了。“没有。”

他叹了口气。

“你还在生我的气。”

知道就好。织菁只哼了一声。

他靠在窗边,与她有些距离,但他的眼光却专注地凝着她,语气也十分真诚:“我说抱歉有用吗?”

织菁噘噘嘴。

“真心想道歉当然有用啦,只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心?”-

瞿收回视线,对着窗户里倒映出的自己苦笑,“看来我在你心中的记录很差,你很难相信我。”

“说对了。”织菁扬扬眉。

这是该怪老天捉弄呢,还是该怪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从前使诡计用尽一切正邪手段想要织菁手上镯子的时候,可没料到她竟会是他这辈子头一回真正想要的女人。

他似乎只有叹气的分了。

“别叹气,说个让你开心的。”她语带调侃地伸出手腕,“你看,我出车祸,连手都断了,这镯子却没断,你放心了吧?”

他不答话,却皱紧了眉头。这是什么话!

“我想,”织菁意犹未尽似的再解释:“与其我受不受伤,你可能比较在意镯子是否完好如初。”

他盯住她,慎重而严肃地:“这镯子再贵重,也比不上人的价值,我重视你的安危,根本没想到过镯子。”

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要发火了,织菁这才意识到自己也许有些过分,但她仍不肯给他好脸色看,顶他:“那你干嘛对我这么好?还陪我?”

因为我想陪你-瞿在心中回答,却不好说出口,只道:“你出车祸,我也有点责任。”

织菁啐笑──

“又不是你找人来撞我,你有什么责任?”

“呃……”-瞿当然也不能告诉他,在她出车祸之时,他是真的正打算找人撞她。

他改口:“你是坐在我家的车上,载你的是我家的司机……好了,我们别讨论这些好吗?”-瞿找借口实在也找烦了,他直截了当说:“反正在你家人或朋友来照顾你之前,我陪你,就这样。”

“我家人不会来照顾我的。”织菁出人意料地说。

“为什么?”他一怔。

“因为我只想跟家人说我车祸受了点伤,但我没打算告诉他们我住院。”织菁说:“你知道,我爸妈都得上班,如果他们知道我住院,一定会请假来台北照顾我,我实在不想让他们这么麻烦。”

好一个独立又懂事的女孩,只是太好强了-瞿发现自己好像愈来愈懂得织菁的个性,也愈来愈欣赏她,但她的好强也让他更放心不下,“那你住院这段时间谁照顾你?我还是雇个人来好了。”

“跟你说了不用嘛!”织菁说着,都快没耐性了。“这里有医生护士,而且一定会有同事朋友来看我的,怕什么!”

织菁的个性,有主见得很,-瞿明白自己不太可能说动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我上回在停车场碰到的那个呢?你不是跟他很熟?他能不能陪你?”

“停车场?哪个?”织菁一时想不起来,“喔,颜恺誉啊,是很熟,以前的老同学了。可是再熟也不能要他一天到晚陪我吧?他还得陪女朋友呢。”

恺誉,-瞿想起那时还莫名其妙吃过他一点点飞醋呢,不过他现在不仅仅醋意尽消,还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颜恺玉,原来她电话里的假名是打从这来的。

“他叫颜恺誉……”他闪了闪睫,“听起来倒像个女生的名字。”

“没错,我常这么取笑他。”织菁嘴角往上翘了翘,笑了。不过她发现-瞿好像笑得比她还乐,这点小事,值得他这么开心?

“你神经兮兮地笑什么?”她瞪了瞪他。

“没有!”-瞿顿时提高警觉,敛下笑容转移注意力,“你饿不饿?我去买东西给你吃。”

“我不饿。”织菁摇头,“你想吃东西你去啊,我没关系的。”

他假意又叹。

“唉,又赶我走?”

怪人!干嘛整晚上尽是一副委曲求全的样于?织菁扭过头去不理他。

“吃不吃随便你,我是怕你等会饿了怪我。”

也是。他为什么这么好说话?她一晚上对他几乎没有一点好口气……他又叹气了。

神经!不只怪里怪气,还光会叹气!织菁身体往下一滑,把自己放进棉被里,剩下一个头。

“你不去?我不管你哦,我想睡觉了。”

刚打的止痛针也许有些副作用,即使时间还早,织菁却困得极想睡。

“你睡吧,”他好脾气地,“我等你睡了再走。”

“爱等就等吧。”织菁依旧不承他的情,被子往上一拉盖住头,眼睛当真闭上了。

不过织菁就算眼睛闭上,心却闭不了。有个问题一直烦扰着她:这家伙,今天为什么对她这么关心?

他的关怀、体贴,一切的好意,都像是真的,织菁也打从心里感受到。但他之前的辉煌记录总让她不得不提醒自己:别被骗了,这家伙哄骗起人来可真是有一套的。

还是为了那只镯子吗?

织菁不由得悄悄拉下一点点棉被,露出两只眼睛眯着偷瞧他,他依然凭窗靠着,高大健硕的身材,漂亮的薄嘴唇,帅得很潇洒,豪放中又带点优雅的气质,不,他看起来一点也不讨人厌,而且还很吸引人。

唉……织菁赞叹似地暗喟一声,能有这样的一个男人照顾她、陪她,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吧……

幸福你个头哦!织菁心里有另外一个声音狠狠地骂了她一顿。你是个没脑筋的笨女人吗?千万别被男人迷人的外表给蒙骗了!

她倏地又把棉被往上一拉,把头整个盖了起来,真的闭上眼睛睡觉了。

不知睡了多久,织菁睁开蒙-的眼睛,看见早晨的初阳从病房的大玻璃窗投射进屋内,仿佛粉质的、暖融融的光线,让病房多了几分温暖,也仿佛让新的一天有了更多希望。

织菁揉揉眼睛,相信昨天的药一定发挥了极大的药效,她竟然一觉睡到了天亮。

“你醒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她背后的沙发上发出,织菁吓得坐起,视线所及,竟然是-瞿那双关怀的眸子。

“你还没走?”她呆望着他,大吃一惊。

“医生昨天晚上告诉我你今天一大早就要开刀,”他说:“我想开刀前还是不要留你一个人去面对的好。”

他的头发乱乱的,看起来有点憔悴,想必这一夜在沙发上没什么睡。一股异样的情绪打从织菁心底油然而生,她有些被打动了。即使他真的是有目的的对她好,这一切也真难为了他。

她的口气不自觉地温和了:“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细心,”

他微微一笑──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了。”

织菁看了他一眼,然而-瞿竟也正凝视着她,他们彼此承接着对方的视线。她仿佛在他深黝的眼中看见了隐约的情意,他则在她灵灿的眸中看见了难得的温柔,霎时有一道电流通过两人的心,俱都重重一震,那样奇异的悸动,相信不只是他,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不会吧?织菁深吸一口气,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这么轻易又被他迷人的外表给勾引了?

敲门推门进来的护士解救了织菁,她把门开得大大的,道:“你已经起床了?准备好了吗?我们要进开刀房了。”护士手脚俐落地将病床轮子的卡榫放下,望一眼-瞿:“这位是你先生还是男朋友?帮我推床好吗?”

织菁莫名其妙地红了脸,连忙撇清:“他不是我先生,也不是我男朋友,你别替他乱冠头衔,要是害他没了追护士妹妹的机会,他会恨死我。”

“这样啊?”护士笑着看两人,随口说:“可是你们两个看起来很衬呢。”

“不会吧。”织菁故意翻了个白眼-

瞿在一旁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是在心里苦笑……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吗?

护士小姐即使没人帮忙,其实自己也可以推床,她一个人将床推向病房门,织菁在床上回过头来跟-瞿说:“你不必陪我了啦,真的。”

“我知道。”-瞿没跟上去,是想陪也没得陪,他还得赶去上班。

“谢谢你。”

在病床被推出门的那一霎,织菁终于很细微、很小声地说出了她至少该说的一句话-

瞿听见了。他没来得及回话,织菁就被推走了,不过他欣慰地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看来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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