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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的女主角 第九章

「这太荒谬了!她向法院申请对我的禁制令?」

隐忍了多时的郁气终于爆发出来!

「根据我们今天收到的最新消息,显然是这样的。」爱德冷静地戴上眼镜,把手中的文件再细读一遍。

章柏言简直不敢相信!

好,他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全心全意的承认这点,并且寻求一个道歉的途径。

要判他死刑,起码先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他只要求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起码先让他把话说完,然后赵紫绶若还坚持将他撵出门──去他的,他还是不会放弃。

反正笑话是闹定了!自从查尔斯的新闻曝光之后,纽约每个跑刑案新闻的记者电话线几乎烧坏,每个人都在打电话给各大单位追踪案情。

章氏香料王国的执行长险些命丧弟弟的同性情人手中,这是何等重大的案件?再加上狄尼托之前挂的七条人命,纽约时报直接以「世纪刑案」来称之。现在就算再加上一条「秘密儿子曝光!前妻申请禁制令,禁止柏特.章靠近一百码以内」也不算什么。

要他跳楼、吞剑、过火炭他都认了,即使在时代广场买广告二十四小时播放他的歉意,变成全世界的笑柄都没问题!只要她高兴,他甚至愿意全身涂焦油黏羽毛在华尔街果奔,但是她不可以直接就将他接杀出局!

士可辱,不可杀!

「理由是什么?」他大步在自己的办公室内走来走去。

幸好章氏的执行长办公室够大,足足占了半层八十七楼,这几天柏特踱过来弯过去所消耗的卡路里,已经足够抵上在健身房踏跑步机的运动量了……爱德幽默地想。

「我看看。」律师检阅一下刚到手的函件。「理由是──对孩子有不当意图,并且曾经置其于有害生命安全的险地。啧啧,小镇律师也是有爪子的。」

「爱德,这、一、点、都、不、好、笑!」他咬着牙迸出。

「放心,这种理由太逊了,任何一个有理智的法官都不可能让它通过。即使通过了,我们也可以举出反诉。毕竟孩子不是被『你』绑架的,你也是这桩刑案的受害者。我们三两下就可以把她们打垮了!」

「我不想把她打垮!」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他摊了下双手。「我想……」

老律师很有耐心地等着。末了,章柏言颓丧地耙一下头发,站在他面前。

「爱德。」

「是?」

「禁制令通过与否还在其次,这是一个象征性的动作。」

「代表?」

「代表她不要我回到她的生命,而且不惜诉诸法律行动!」他又开始踱步。

「那又如何?天涯何处无芳草,放弃她吧!若妮还在等你。」

「她该死的是我老婆,她生的小孩该死的是我儿子!我该死的不想放弃她,这样你听明白了吗?」章柏言咬牙切齿地说。难道他得画图出来,每个人才能了解?

「前妻。」

「什么?」

「她是你『前妻』。」爱德善良地指出。

「……你今天是故意来找麻烦的吗?」

爱德叹了口气,把公文往桧木桌上一推,全心全意地应付这心烦意乱的男子。

好可怜,长到三十来岁才闹相思病,偏又兵败如山倒。

「柏特,你不觉得你们两人已经错过了每一个可以在一起的机会?你是一个比我更成功的生意人,你应该知道何时从一桩无望的协议中怞身。」

「这就是你的建议?」章柏言质问。

「这就是我的建议。」爱德安详点头。

年轻的执行长沉默了许久。

这段沉默是因为他在瞪着犹如半个父亲一样的长辈。

「她现在人在哪里?」

「柏特……」

「她现在人在哪里?!」更强硬的询问。

「我不认为她想见你。」

「这不是我刚才的问题。」

「好吧,据我所知,她暂时住在那个小律师的家里,密苏里州一个差点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镇,梅肯。」爱德屈服道。「不过你最好小心一点,挑那个律师不在家的时间;我有种感觉,那只母鸡如果看到你,应该会在第一时间把你扫到月球去。」

章柏言拿起自己的外套旋身而出。

「你要走了?你可怜的助理莎拉要我提醒你,半个小时之后有一场重要的主管月会……」

砰!弹上的门将爱德的下半句话切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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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梅兰妮从屋子里走出来,递一杯热可可给赵紫绶,自己手中拿着另一杯,轻啜一口。

赵紫绶坐在门廊的台阶上,让马克杯温暖自己的双手。

「跟原来的计画一样,没有什么改变。」

「所以-还是打算搬到新地方去?」梅兰妮在她旁边坐下来。

「对-来说是『新地方』,对我来说却是『老地方』呢。」赵紫绶浅浅一笑。「我只是担心小戴轮,他不久前才从一个杀人犯的手中被救出来……」

「放心,小孩子的复原力是相当惊人的。尤其戴轮大半时间都在昏睡状态,对整件事没有留下太多印象,算是那个杀千刀的家伙唯一做的一件好事。」梅兰妮拍拍她肩膀,两个女人一起看着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的小鬼头。

梅肯镇的儿童帮很高兴他们的「老」朋友又回来了,四面八方的孩子们全聚了过来,现在梅兰妮家的草坪几乎天天开游乐会。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好了,我得回办公室一趟。虽然五点半回去也差不多是关门,还是可以花几分钟处理一下信件。」梅兰妮拍拍裤子站起来,一口喝完热可可。「小镇律师的生活可真是忙到让我晕头转向啊!」

赵紫绶忍不住笑出来。「-是镇上唯一的律师,地位非常重要呢!」

「还懂得笑就好。」梅兰妮捏捏她女敕呼呼的脸蛋。

「梅兰妮,谢谢。」她轻声说。

「别再谢了。如果-每说一声谢谢,我可以得到一块钱,这几天已经足够让我变成大富翁了。」梅兰妮潇洒地将空杯子往木头栏杆上一放。「女人,家事就交给-了,有事打电话到事务所给我,Bye。」

「Bye。」她挥别好友。

梅兰妮经过戴轮身旁时,将他从背后拦截起,趁机用吻颊功偷袭。小家伙乐得大喊大叫。

挥别他最喜欢的阿姨之后,小家伙噗通噗通冲向妈咪,一口气撞进她怀里。

「噢!」幸好她是坐着的。儿子的脸蛋恢复红女敕的光彩,赵紫绶松了口气。

「妈咪。」

「要不要吃饼干?」她替儿子抹掉额上玩出来的汗。

戴轮摇摇头,偎在她的怀里撒娇。

「妈咪,爹地呢?」

「……他留在纽约。」

「他为什么没有在这里?」

「……因为爹地在纽约很忙,没有办法跟我们一起回来。」

小戴轮窝进她怀里撒娇。

「我想念他……」

赵紫绶沉默了一会儿。「过一阵子就不会那么想了。」

「妈咪,-在生爹地的气吗?」小鬼头竟然还懂得察颜观色。

「你为何这么问?」她轻触儿子的女敕脸蛋。

「阿姨说-在生他的气。」

「梅兰妮阿姨不该跟你说这些的。」赵紫绶无奈地叹息。

「妈咪,-不要生爹地的气了好不好?」

「……现在你平安回来了,妈咪就不生气了。」不再那么生气。

「好。」小家伙彷佛完成了一件大任务,笑呵呵地跑回去加入朋党们。

她生不生爹地的气,对戴轮来说已经这么重要了吗?

赵紫绶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一开始只是希望戴轮在离开之前,有机会见见他的父亲。可是,如果戴轮从来不知道父亲是谁,现在也就不必品尝失去父亲的滋味。

戴轮会长大,会渐渐明白许多事,有朝一日他会知道,他的父亲认为他是可以被牺牲的……

「真的吗?」

冷不防一个低沉的问号荡起,赵紫绶猛然偏首。

她脑海中的男人,活生生站在屋子的一侧,斜倚着栏杆。他将车子停在另一向,从屋后绕过来,她竟没有注意到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中午刚下飞机,开了四个小时的车过来。」章柏言挺拔依旧,俊朗依旧,名家西装与完美无缺的发型,看起来就像个应该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的成功男人,梅肯这样的小镇关不住一只老虎。

「嗯。」

他的神情轻松,彷佛之前未经风也未经雨。但赵紫绶不像他那样练达世故,她无法装作任何事都没发生过。

「-刚才说的是真的,-不再生气了?」他轻声问。

「你不该来的。」她淡淡地说。

「我想把握时间,或许还来得及在禁制令生效前见你们一面。」章柏言扯一下嘴角。

邻居的伯里太太也在草坪上监督孩子们玩,小戴轮只顾着跟一个男生抢最喜欢的木马,竟然没发现他切切挂在心上的爹地就站在身后。

赵紫绶将马克杯拿进屋子里,章柏言看一眼儿子,尾随在她身后。

她默默在流理台前冲洗杯子,决意把背后的男人当做隐形人。

「我很抱歉。」章柏言开口。

她不需要他的抱歉,她只希望他立刻离开。

她怎么会这么傻?他明明露出许多马脚,扮失忆失败到不行,但是她完全不起疑,所有章柏言说出来的借口,自己都照单全收。

她怎么会蠢到这种地步!

「嘿!」章柏言走过来,将她快扭断的抹布从手中拿开。

赵紫绶两手紧紧扶着流理台,一口气闷在胸口,越来越喘不上来。

「你这个混蛋!」她猛然爆出来,旋过身没头没脑痛捶他一顿。「混蛋!混蛋!混蛋!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我是那么相信你……」

她喘了口气,眼泪跟着一起迸出来。

「我很抱歉……紫,我真的非常抱歉……」他沙哑地道,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不!不要碰我!」她用力推开他闪到另一个角落。「请你立刻离开,我不想再看到你!去找你的若妮或天知道叫什么鬼名字的女人!」

她真的不是有意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吃醋的妒妇。嫉妒的前提是-曾经拥有,但是她从来不曾拥有过他!

她只是……好心痛。

那几天的缠绵爱恋其实只是他的一场休闲调剂而已。

原本只是想让戴轮见一下父亲,短暂共同生活一段时间,等章柏言「回复记忆」自然就会忘了他们,她也可以更轻松干脆地摆月兑这一切,给在美国生活的这段时间画下一个完整的休止符,然后向下个目标前进。

章柏言将她视为备胎无所谓,毕竟她的目的从来不是要跟他重续前缘。可是,她竟然让自己真正接下「备胎」这个角色,这才是最让她无法忍受的事!

赵紫绶终于发现,她最恨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一切都是她自取其辱。

她埋进自己的手心里,极度羞耻地哭泣。

章柏言走过来,再度将她搂进怀里。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让-原谅我,因为,我最初的动机确实是不单纯的。不过,后来我就知道,我错了。」

在他终于看清自己的心,愿意不惜一切地接续这段感情时,她却开始恨他了。

赵紫绶,恨一个人。

他想起她甜美的性情,那彷佛包容了全世界的无比耐性。紫绶是不恨人的,他甚至以为她的字典里没有「恨」或「讨厌」这些字,而他却让她学会了憎恨。

他谁都不能怨怪,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还来不及告诉她,自己终于明白对她的感情。月兑离了甜蜜的新婚生活之后,他们的爱便不是激烈的,它转变成一种深层的情绪潜藏在心底,深到他不小心忽略了。

他也来不及告诉若妮,有过和紫绶的这一段,他再无法想象自己让其他女人冠上他的姓。

他来不及告诉爱德和麦特,他真的爱上了他曾娶过的这个女人,他将带她回去纽约,和她分享他拥有的一切。他的人,他的心。

幸福曾经如此之近,现下却显得遥不可及。

「紫,我……」

「不!」赵紫绶推开他,绕到另外一个角落。

她脸上的决绝,让章柏言心头一紧。

「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反正一切只是回到原点而已,就像我们两边的人一开始预期的那样。」她转过身去,深呼吸两下,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世界。我们两个人从四年前就不再有任何关系了,如果过去两个多月带给你任何错误的印象,我很抱歉,但是我认为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人生,会是最好的选择。」

「什么?」

章柏言觉得自己彷佛在看一幕「男人狠心抛弃女朋友」的爱情悲剧,连台词都如此熟悉,差别只在于──他是那个「女朋友」。

赵紫绶再转身面对他时,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刚才短暂的爆发犹如不曾发生过。

「我认为你应该回纽约了,稍后梅兰妮回来,不会高兴看到你的。」

「不!」轮到他吼这个字。「我不接受!我是来跟-道歉的,-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她嘲讽地扯一下嘴角。

「当然了,伟大的章柏言要求得到第二次机会,有谁能拒绝他呢?」

「没错!」他据理力争。「好,我做了一件蠢事,我承认!但是-的一生从来没有犯过错吗?我也只是凡人,我只希望-能看在以往的份上,给这段感情一个重生的机会。」

「以往的份上?」她几乎想荒谬地笑出来。「以往的什么份?结婚不久就分居四年的份?签完离婚协议书不久发现自己怀孕的份?孩子出生后你不曾问过一声、看过一眼的份?你想要哪一份?」

章柏言被她杀得溃不成军。

「我知道我是一个糟透了的父亲,糟透了的老公。」他乏力地叹了口气。「我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为自己辩解,所以如果把我戳得千疮百孔可以让-更好过一点,我无话可说。我只求求-──」章柏言握住她的双肩,深深的、深深的望进她眼底。「我只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已经是一个不一样的男人了,而我从来没有机会表现给-看。」

有一瞬间,赵紫绶几乎为他眼底的绝望而动摇。

不行!-忘了这个男人是个多么成功的生意人吗?谈判是他的天赋,-不欠他什么!

「不。」赵紫绶推开他的手,紧紧抱住自己。

章柏言闭了闭眼。

「那起码把那个愚蠢的禁制令撤销,戴轮有权利认识他的父亲。」他也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眼前。

若一个月两个月不能让她软化,他就花一年两年;一年两年不够,他就花五年、十年,总之他有全世界的耐性跟她拗到底。

这次他不会再轻易放弃。

「不。不。不不不不不──」她转身走到餐桌前。「我一开始就做错了。戴轮根本不应该认识你,这样他就不会知道思念的感觉。我不会再让你接近他的。」

章柏言额角的青筋突起。

「-又何必如此决绝呢?倘若我真的想见戴轮,-是挡不住我的。」他沉声道。

求求-,说好,说-愿意再见到我,让我再加入你们的生命。

我愿意用所有的一切来交换-的点头……

赵紫绶苍白地望着桌面,彷佛全世界的秘密都写在上面。

「不。」

「让戴轮来做决定如何?我们可以立刻到外面问他。如果他也说他不想再见到他的爹地了,我保证立刻离开,从此再也不来打扰你们。」

我只是要一个机会而已。起码让我试过再说。

如果-仍然无法再爱我,我会成全任何-想要的人生,但是我不能让自己变成你们生命中的陌生人!

「不。」

谁知道有一天章柏言会不会又发现自己想娶另一个若妮,又被另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追杀,又认为她和戴轮是最现成的替代品?

她无法冒任何险!

她无法再冒险相信他了!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但没有任何人可以拿她儿子的生命开玩笑,即使是共同制造这个生命的男人也一样!

「请你立刻离开,不然我要叫警察了。」她转过身,冷冷地道。

章柏言整颗心揪了起来。

她是认真的。她真的打算放弃他!

他低估了一个女人捍卫自己幼子的决心。

一阵惊慌席卷过他心中。

不!我不能忍受让这种事发生!

「-想要玩硬的吗?好,那我们就玩硬的。」他换上章氏执行长那个冷酷强硬的面具。「如果-坚持带走戴轮的话,我就请律师正式争夺他的监护权。」

求求-……只要告诉我,一切都还有商量的余地……-知道我不会真的伤害-,-知道的。

赵紫绶的娇容倏然惨白。

「美国的法律站在母亲这一边……」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又回来了。

「是吗?」他冷冷一笑。「从客观条件来看,我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定期赞助好几个慈善团体;我的形象好,影响力高,而且能提供戴轮最好的生活环境。反之,-只是一个没有固定收入的单亲妈妈,住在中部小镇,一辈子都月兑离不了这种生活环境。任何一个法官都会明白,戴轮究竟是跟着-还是跟着我比较好。更别提我有数不尽的钱可以砸在一卡车最权威的监护权律师身上-确定-想要赌自己的运气,跟我打这场硬仗?」

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就好。然后我就会告诉-,我不是认真的,我永远不会用对付敌人的手段来对付-……

赵紫绶别开脸,按住自己的胸口。再和他站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可能会昏过去。

她不稳地走向厨房门口,努力为紧缩的肺部吸进一点空气。

「只有一个方法可以确定,不是吗?」她轻声丢下结语,「我们法庭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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