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温柔惹的祸 第六章 离开
爱你的温柔,
却又恨你的温柔,
心中的矛盾,嫉妒,
仿如一把利刃,
伤了你,
也伤了我。
从方尔捷考上驾照後,他就很体贴的主动提议要开车接送上官佑莹上下学,上官佑莹自然很高兴的接受了,虽然他开的是他爸爸的旧福特,旧到差不多可以进骨董拍卖场了。
「阿捷,今年的圣诞节要到你家,还是我家过?」上官佑莹一面咬著热狗,一面问。
方尔捷露出为难的歉然表情。「对不起,佑佑,我们系上有圣诞舞会,我不能不去参加。」
「咦?」上官佑莹狐疑地斜眼睨著他。「怎麽去年没有,今年就有?」
「去年我没有参加,可是今年我实在拒绝不了她们的要求。」没错,他懂得拒绝,却无法坚持到底,人家一低声下气加上几声央求,他就无法不心软了,若再来个锲而不舍,防线很快就会崩溃了。
上官佑莹当然很清楚他这个毛病,毕竟她是第一个攻破他防线的人。不过,这会儿有其他人也抓到了他这个弱点,情况可就不太妙了,一不小心,她这个私家男朋友搞不好会变成公家用的了。
「那我陪你去。」
「不行耶!」方尔捷瞥过来的眼光中的歉意更加深了。「我是主办人之一,依惯例是不能携伴的。」
上官佑莹的红唇立刻不满地嘟了起来。「那你为什麽要当那什麽主办人嘛!」
方尔捷无奈地苦笑。「对不起,她们一直拜托我,我……我真的拒绝不了啊!」
上官佑莹一听,不由得更生气了。「那人家怎麽办嘛?还有我的圣诞礼物,你可不要说要先送给我喔!」
「这……」方而捷攒眉苦思片刻。「佑佑,那这样好不好?我一定会赶在十二点以前到你家把圣诞礼物送给你,再陪你看一支VCD,可以吧?」
「你说的喔!」
「是、是,我说的我一定会做到的!」
他没有做到!
那天,一直窝在客厅沙发上等待的上官佑莹直到半夜三点多才听到几下试探性的敲门声,上官佑莹马上打开大门对他怒吼一声「你骗人!」之後,就砰一声把他关在门外了。
这是方尔捷第一次推拒她,也是他第一次爽约放她鸽子,当时是开始进入冬冷的十一月下旬。尔後,类似的情形更是层出不穷,纵使方尔捷一次又一次的向上官佑莹道歉、求饶,之後却还是依然故我。
到了方尔捷大二下时,情况更严重了,好像全校师生都抓到了他的弱点似的,教授的请托、同学们的要求帮忙,甚至是他们所谓的「好意」,他全都因为「无法抗拒」而不得不扛了下来。於是,上官佑莹终於忍不住了,她特地利用校庆时偷溜到方尔捷的学校去查探现在究竟是什麽状况?她到底有多少敌人?
那次,她头一回觉得他的温柔实在很可恶!
好吧!既然是教授大人在打分数,那麽,教授的请托当然不好拒绝;至於朋友也很重要,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孤单一人是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可是,女孩子的追求就应该没有商量的馀地了才对吧?
但他的反应却让她气得差点从杜鹃花丛里冲出去当场打爆他的脑袋!
「方尔捷,就这样说定罗!今天中午我在餐厅等你喔!」
喂、喂!你这只大侞牛是什麽意思啊?强迫中奖吗?
「可……可是我说过我有女朋友了呀!」
对、对,他有女朋友了!
「没关系、没关系,女朋友多交几个才好选择嘛!」
啊咧~~这是摆地摊卖仿冒货,还要挑挑捡捡的吗?
「不,我不喜欢这样,女朋友只要一个就够了。」
没错,谁要脚踏两条船呀!
「以後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好,那就这样,不见不散喔!」
哇哩咧~~谁跟你不见不散哪!
像这种大侞牛,方尔捷实在应该给她断然的大吼一声,「我绝不会去的!」
可是他没有。
他只会「-?」一声,然後呆在那儿望著那只大侞牛迅速离去的背影,满脸的无可奈何,恨得上官佑莹禁不住扯下两手杜鹃花泄愤。不过,这还不算什麽,人家说胸大无脑,直来直往的还好警戒,可是那种秀秀气气、文文弱弱的飘逸少女就算的是贞子再世了。
只不过拐到另一栋大楼而已,方尔捷又碰上另一个女孩子了,上官佑莹忙闪至某棵霉运当头的大树後躲藏。
那少女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月兑俗,没想到她不吃东西,却还有精力泡哥哥,而且技术还高竿得很。光听那少女抖著声音的告白,方尔捷心就先软了一半,再看她在被拒绝之後,眼眶立刻红了几十圈,方尔捷更是不知所措了。
「难道……难道我……我一点机会都……都没有吗?」少女哽咽地问。
拜托!这种时候更应该坚定的拒绝她才可以啊!上官佑莹焦急地暗忖,不知不觉在树干上抓出了十几条「爪」痕。
可是方尔捷却手忙脚乱的掏出手帕给她,并以歉然的眼神觑视著她。「对不起,可是……可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真的……真的一点点机会都没有吗?」随著哀求的目光,右边一条长江,左边一条黄河,哗啦啦的就狂泄而下了。
看吧、看吧!她果然不肯死心,谁教你不坚拒对方,还用那麽温柔的眼光勾引她!上官佑莹忿忿地「顺手」抓下一大片树皮。笨蛋!还不赶快坚决的拒绝她,现在还来得及让她明白机会到处都是,就是不在他身上呀!
「这……这……我……我……真的很……很抱歉……」方尔捷嗫嗫嚅嚅的还未说完,少女便哇的一声扑进他怀里大哭不止了。
完蛋了!
看方尔捷心慌不已的眼神,又下不了狠心断然推开她,甚至还情不自禁地拍抚著她的背,温柔的低声安慰的举止,上官佑莹就知道这个女孩子肯定会像四脚蛇一样紧缠住他了!
而且,这绝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後一个,上官佑莹明白得很,如果她不及时阻止他的话,这个天字第一号大笨蛋铁定会把他自己困得很惨的!
「阿捷,我实在不明白,你是装作不懂,还是真的那麽懵懂无知呢?就连我都知道什麽是残酷的温柔,你会不懂吗?」
方尔捷直叹气。「我不是不懂,但是……」
「但是什麽?」上官佑莹双手擦腰,气呼呼地瞪住他。「你以为不直接伤害对方就是温柔吗?告诉你,其实这种温柔更伤人、更残酷。一时的伤心总会消逝,但若是拖得太久再拒绝对方的话,人家是会心碎的,你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可是……」方尔捷无奈的苦笑。「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让对方明白我确实不能接受她们的心意嘛!」
「你不知道?OK,我教你!」上官佑莹立刻拉著他在床边坐下。「哪!我告诉你啊!女孩子有好几种,应付的方式各自不同。如果是那种大胆又皮厚的蚤包呢!你就用扫把、拖把或马桶刷轰她,泼水也行啦!这样她肯定会明白了。」
方尔捷一听,脸色就变了。「轰她?泼水?」
「没错!」上官佑莹用力的点了下脑袋。「那如果是那种装模作样的女孩子,你就用最狠毒、最残忍的话狠狠的骂她一顿,她也一定会了解了。」
「骂她?」方尔捷脸色更难看了。
「然後呢!若是那种泼辣妹妹的话,要不就跟她对骂一场,要不就甩她个耳光……」上官佑莹右手用力一挥。「我保证她一定不会再来找你了!」
「甩她……」方尔捷咽了口唾沫。「耳光?」
「最後,就是那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或者纯真型的可爱女孩,大家都认为她们最不容易应付了,其实这种人才简单呢!」上官佑莹嘿嘿笑著。
「简单吗?」方尔捷不可思议地重复。
「是,你只要在她来找你的时候很用力地告诉她:『我真的很讨厌你,请你滚蛋!』一切就搞定了。」
方尔捷怞了口气。「滚……滚蛋?」
「对,就这样,了了吗?」上官佑莹询问地望著他。
「了……了了。」
「好,那以後不准再给我麻烦一大堆罗?」
「不……不会了。」
在优良教师谆谆教导的同时,为了抓牢方尔捷的心,上官佑莹也决定背水一战,打算把她的第一次当作他满二十岁的生日礼物送给他。
这大概又是受到美国邻居凯蒂来信的影响吧!
不过,这实行起来并不容易,因为方尔捷是个内敛的人,他们交往了那麽久,顶多也只是从A爬到B,那座C山却怎麽也攀不过去。但这难不倒认定目标就「勇往直前」的上官「又嬴」。和死党开机密会议、偷听哥哥们的经验、参考电影电视上的撤步,又吐丝、又结网,陰险的蜘蛛女终於成功地,「吃」到了在室男。
不过,那还真是一场灾难,一场天大的灾难!
她没有经验,他也不懂,什麽动物本能根本是白痴所说的废话,虽然结果是勉强完成了,却痛得她差点一脚把他踢到非洲去,血也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的多,吓得他差点叫救护车,而且只有他得到了满足,她却不舒服到了极点。
然而,这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因为这次的孤注一掷,一辈子就这麽一回的全面大牺牲、跳楼大拍卖,如同上官佑莹所期待的,方尔捷自此对她是死心塌地、绝无二心了。
一般男人对性都不会太在意,因为无论如何加减乘除他们都不算吃亏,只有女人才会珍惜她们的第一次。
但是,以方尔捷的保守个性来讲,他却比上官佑莹更在乎他们的第一次,特别是只有他得到满足,她却痛苦得要死的情况下,他更觉得自己的确是「占了她的便宜」,而她是为他而「牺牲」了。
於是,当他心疼地抹去她因为痛而流出来的泪水时,就主动要求和她订婚了。
※;;※;;※
人家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粗俗一点的说法是狗改不了吃屎,意思就是说:人的个性真的很难改的啦!
就如方尔捷,虽然他一心都在上官佑莹身上,却始终修正不了太过温柔心软的毛病。他依然坚拒不了其他女孩子的痴心告白,也仍旧常常以「无法推拒」为由推掉了她的约会,甚至放她鸽子,最後,连上官妈妈都觉得不对了。
逮著一次方尔捷又到上官家等上官佑莹气消下楼来让他道歉时,上官妈妈语重心长地提出警告了。
「男孩子温柔是好事,小莹也是喜欢上你这一点,但太过温柔是会伤人的,它不但会伤了别人,也会伤了你自己。如果你不能明白这一点的话,迟早有一天你的温柔会逼得小莹不得不离开你,你要知道,她不是个很有耐性的人,她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希望你好好想一想。」
不必想,方尔捷自己也清楚得很,可这是他天生的个性,他改不了啊!
不过,他更不想失去未婚妻,所以,他只好使用一招他唯一能想到,并做到的烂招数——逃!
只要远远见到有哪个正在追求他的女孩子接近,他拔腿就一溜烟地逃掉,让人家怎麽追也追不上。纵使这样天天做越南大逃亡很辛苦,可唯有这样他才能躲开那些无谓的追求。
但有个女孩子他却怎麽也逃不开……不,他是被缠住了!
「就是那次那个趴在你胸前哭泣的女孩?」
方尔捷叹息著颔首。「她叫郑晓芬,低我一年级。」
一翻身趴上他胸前,「她如何缠住你?」上官佑莹问。
自从他们订婚之後,她就常常跑到方尔捷家里来过夜了。
方尔捷轻吁了口气。「起初,是她的同学来找我,说因为我在躲她!害她伤心得不吃不喝,希望我能去劝劝她。」
「所以你就去劝她了?」
方尔捷不安地别开眼。「我……不能去劝她吗?」
「废话!」上官佑莹气得掐了他一把。「就是你这一劝,才会被她给缠住的呀!」
「那我该怎麽办?」
「简单,连她的同学都躲!」
方尔捷长叹。「好吧!」
可是-事情并没有这麽容易解决,一个月後,连郑晓芬的助教都找上他了。
「郑晓芬是个好女孩啊!你为什麽不能先跟她做朋友看看?」
其实,一般助教是不会这麽鸡婆的,又不是小学老师,管那麽多做什麽呢?但在他们系上来讲,郑晓芬是成绩名列前茅的资优学生,眼看她成绩一落千丈,系上的资优学就少了一名,她怎能不关心呢?
毕竟,以台湾的教育制度而言,成绩主导了一切;成绩好,老师就拿你当宝,成绩不好,老师就拿你当鸟(飞了就算了)。但最主要的,是这个女助教本来就是个很爱管闲事的人,私底下,她还是郑晓芬的表姊——不过,这件事并没有人知道。
所以,於公於私,她都「不能」不管。
「助教,很抱歉,我已经有未婚妻了。」方尔捷老实坦承。
「啊!原来如此。」助教蹙眉想了一下。「那麽,你去劝劝她应该没关系吧?」
「助教,」方尔捷苦笑。「我一劝她,便会被缠住了,而且,我的未婚妻会很不高兴的。」
助教听得很不爽。「什麽叫做被缠住了?你的未婚妻有那麽小气吗?连你跟女孩子说句话都会吃醋?」
「助教,并不是我的未婚妻小气,」方尔捷抗议。「而是当我被郑晓芬缠住时,常常会不得已推掉我未婚妻的约会,甚至放她鸽子,她怎能不生气呢?」
「哦……」助教的气焰又消失了。「没想到……晓芬会那麽缠人……不过,那也是因为她太喜欢你了吧?」
「助教,我说过我有未婚妻了。」方尔捷提醒她。
「啊!是啊……」助教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可是,郑晓芬不但成绩下滑,而且身体也大受影响,如果她真的因为你而出了什麽问题,我想你也不能不在意吧?」
方尔捷不由得沉默了,助教一看,赶紧打蛇随棍上。
「这样吧!你去和郑晓芬谈谈,我保证她不会再缠著你了,这样应该可以吧?」
於是,在助教软硬兼施的劝哄之下,方尔捷只好去和郑晓芬「谈谈」了。当然,这一谈又谈出毛病来了,而这时的助教却只会说:「不过是陪陪她而已嘛!」
不到一个月,上官佑莹又提出「质询」了,方尔捷只好一五一十老实招供。
「你白痴啊你!」上官佑莹火大的一拳揍得方尔捷直咳嗽。「你怎麽这麽好骗啊?还是你又心软了?」
方尔捷心虚地垂下脑袋,上官佑莹更是火冒三丈。
「我不管,再给我躲,连那个助教也躲!」
「可是她是助教啊!」
「又不是你们系上的助教,你管她那麽多!」
方尔捷叹气。「好嘛!」
但事情依然没有结束,而且更可怕,郑晓芬居然连学校都不来了。
照道理说,方尔捷应该要松一大口气才对,可是他却反而更不安,因为不晓得郑晓芬出了什麽事,良心上总觉得过意不去。
然後,真正的大麻烦出现了!
方尔捷刚考完期末考,正打算回家向上官佑莹报到,不意才走到校门口,便被一对中年夫妇挡住了去路。
「请问你是方尔捷吗?」
「我是。」方尔捷不安地推推眼镜。「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郑晓芬的爸爸妈妈,能不能麻烦你跟我们一起去找个僻静地点谈一下呢?」
结果,郑氏夫妇所谓的僻静地点竟然是他们家,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自投罗网。在郑氏夫妇的苦苦哀求下,方尔捷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但上官佑莹知道。
「我管他郑晓芬是不是他们的宝贝独生女,我管他郑晓芬是不是天天以泪洗面,我管他郑晓芬是不是不肯吃东西,哪有人这样死赖著人家不放的?真不要脸!」上官佑莹破口大骂。「好,反正已经暑假了,你都不要出门,我来住你家,有电话我来接,有人找我来应付,就这样!」
可是,即使能安然度过暑假,大四开学後,除非休学,否则,方尔捷还是要出门上课呀!不久,方尔捷又开始推却上官佑莹的约会、放她鸽子了。
「为什麽?」
「他们……他们跪著求我,」方尔捷心虚地呐呐道。「所以我……我……我只是陪陪她……」
「就是说你又心软了?」上官佑莹气得咬牙切齿。「那以後呢?是不是他们跪著求你和郑晓芬订婚,你也要答应?是不是他们跪著求你和郑晓芬结婚,你也不敢反对?」
方尔捷心弦一震,「不!」旋即发出激动的狂喊。「我只会娶你,绝不会娶别人!我爱你呀!佑佑,我只爱你一个人呀!」
「放屁!」上官佑莹同样狂喊回去。「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要和别的女孩子死缠在一起!」
方尔捷怔愣片刻,而後毅然道:「好,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会去看她了。」
「你发誓?」
「我发誓!」
不过,当郑氏夫妇竟然要当街向方尔捷下跪时,方尔捷的誓言就仿佛水中幻影般破灭了。於是,方尔捷和上官佑莹就这样开始吵吵和和的日子,他次次低头、回回道歉、每每发誓,甚至连床头吵床尾和这种夫妻间的做法都提前用上了。
然而,再完美的圆一旦有了裂痕,如果不尽快弥补的话,很快就会崩溃了。他们虽拥有互补的个性,可是纵使他有再大的耐性也无法分给她,即使他信誓旦旦尔说他有多爱她,天知道这个誓言又能维持多久不幻灭?於是,她越来越不满,再由不满衍生出妒意。
为什麽他留在郑晓芬那儿的次数和时间越来越长了?是不是他对那个柔弱的女孩已经由怜意而产生爱意了?
女人天生是水和嫉妒的组合物,纵使上官佑莹再坚强、再自信,她依然无法阻止妒意的滋长。
上官妈妈说女儿善嫉这一点真的很像她,当年身为明星球员的爸爸受女孩子青睐的程度也曾带给妈妈不少天天喝乾醋的日子。
自妈妈的经验中,也从自己深切的感受里,上官佑莹察觉到自己的妒意和不满将会越来越严重,不久之後,就会如同他的温柔一样,终有一天会伤害到彼此,所以,她开始急著要在他们之中有人真正受到伤害之前结束这一团混乱。
「阿捷,既然你拒绝不了他们,就由我来做坏人吧!」上官佑莹毅然道。
「你?」
「是,我去向郑晓芬讲清楚,你是我的未婚夫,她没有权利霸占你!」上官佑莹坚定地说。「再去向她父母说明白,我们就快结婚了,难道他们还要别人的丈夫去陪他们的女儿不成?」
方尔捷犹豫了一下,随即点头同意。「好。」
可是,没想到郑晓芬一见到上官佑莹,就开始大哭大叫,说要绝食、要跳楼、要割腕、要撞墙、要上吊、要服安眠药,真是夸张到了极点,却慌得郑氏夫妇和方尔捷都乱了手脚。
「佑佑,你先回去吧!她太柔软弱了,禁不起这种打击啊!」
「她软弱?」上官佑莹眼神怪异地瞅定了他。「那我呢?」
「佑佑,我知道你很坚强,能不能请你再忍耐一段日子?」方尔捷歉然道。
「我坚强?」上官佑莹语调嘲讽。「你是说她软弱,所以她有权利霸道地要求所有不属於她的一切;而我坚强,所以我没有权利要求保有属於我的一切?」
「佑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要求你再忍耐一段日子呀!」
「再忍耐?难不成……」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很不妙的状况,上官佑莹倏地挑高双眉。「难不成以後我们的相处模式都会是这样?因为别的女孩子软弱,所以理当享有你的温柔呵护;因为我坚强,所以我必须一再的忍耐?」
「这……我想……应该不会吧!」方尔捷的语气不甚确定,甚至连视线亦不安地游移开了。
上官佑莹又以奇怪的目光注视他好片刻,而後蓦然转身离开。「好,我走!」就在这一刻,她了悟到自己应该有所抉择了。
但是,她真的很爱他,所以依然犹豫不决。
直到她高中毕业考结束後,上官爸爸问她要不要到美国念大学——这是他对每个孩子都会问的问题,当时她迟疑了一下,然後请爸爸给她一点时间考虑。
那天晚上,她不断打电话找他,却直到午夜过十二点过後,他才回到家里接到她的电话。
「怎麽现在才回家?」
「我……我……」话筒那端传来方尔捷嗫嚅的声音。「对不起!」
上官佑莹不觉叹气了。「那个郑晓芬又在闹什麽了吗?」
「……对不起,晓芬她……她不肯上课,也不肯吃饭,她妈妈一直求我,我……我没有办法不管呀!」
已经亲昵到直呼晓芬的程度了吗?「是啊!你当然不能不管。」上官佑莹无力的又叹了口气。「那麽,你还记得你大学毕业之後要实现什麽诺言吗?」
「诺言?」方尔捷有刹那间的困惑,继而啊了一声。「对了,我们要结婚!」
上官佑莹努力忽略他那一瞬间的困惑。「对。」
「真的很抱歉,佑佑,」方尔捷慌忙道歉。「这阵子忙著毕业考,晓芬那边又是一团乱,所以我一直没空考虑到那麽多。」
是啊!当然没空考虑到她这边来。「我想也是。」
「不过,我会马上开始计画的。」
你真的会有时间计画吗?「好吧!随便你,但是明天晚上你一定要到我家来一趟,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好,我一定去!」察觉到上官佑莹的语气似乎很严重,方尔捷立刻答应了。
「一定喔!绝对不能再放我鸽子罗!否则你一定会後悔的喔!」
「我保证!」
他的保证是狗屁!
他人没有来,只来了通电话。「对不起,佑佑,对不起,能不能……能不能改明天?现在的情况很紧急,我真的走不开呀!」
於是,上官佑莹不再犹豫了。「不用了!今天不用来、明天也不用来、以後都不用来了!」挂断他的电话後,她立刻改拨给上官爸爸。「爸爸,请帮我申请大学,我要到美国念书!」
当天晚上,她就迅速整理好简单的行李。为了怕自己後悔,更怕被方尔捷的温柔哀求软化,所以,她转托妈妈在方尔捷来找她的时候把订婚戒指还给他,就这样,连再见他一面都没有,上官佑莹便悄悄地出国了。
她走得如此绝然、那样乾脆,就如同她的个性一样,绝不拖拖拉拉的。但是,上官妈妈始终都忘不了,当她把上官佑莹的订婚戒指还给方尔捷时,他脸上的表情有多麽震惊、多麽无法接受,那深沉狂猛的痛苦又是如何地扭曲了他俊秀的五官。
「阿捷,我早就警告过你了,你的温柔迟早会逼得小莹不得不离开你的,不是吗?」上官妈妈歉然道。
方尔捷冻结在那儿,盯著手上的订婚戒指足足有十分钟之久,而後连一句话也没说便将戒指包在掌中紧握成拳头,并僵硬的转身离去,脚步踉跄得仿佛喝醉了似的,之後,方尔捷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上官家了。
上官妈妈只曾听满怀忧虑的方妈妈提起,方尔捷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但谁也不见、不接电话,而且不吃不喝,连大学毕业典礼也没有参加,短短一个月之内,他已经憔悴消瘦得不成人形了。
不久,他就去当兵了。
隔年,上官妈妈也带著上官家的老么到美国去念大学。
所以,只有方妈妈知道,当方尔捷服完兵役回来後,他已经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一个不再像是她儿子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