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 第二章
「当当－－」
钟声响起，上午的课程宣布结束，进入了午休时间。
教室内一片闹轰轰的，大伙都兴奋的迎接午休时刻的到来，只除了罗朔之外。至于原因嘛……
「罗朔，吃饭了。」原因来了。
连续上演了一个星期，三年七班的同学对于眼前的一切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个一到午餐时间，便会前来邀罗朔一起去吃饭的漂亮小学妹，据说她不仅是个资优越级生，还是校内另一位学生王子岳子谦的宝贝妹妹。
听说罗朔和岳子谦从国小就是好朋友，所以说这个名叫岳紫衣的漂亮小学妹和罗朔其实根本就是人们所谓的青梅竹马，也难怪向来对女同学或学妹总是一副谦和有礼，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会和这个甫进展云的漂亮小学妹，天天来个午餐约会了。
俊男配美女……唉，真是令人羡慕。
「罗朔，我们今天还是到中庭吃好不好？今天我带的是你最爱吃的咖哩饭喔。来，我们快点走，免得位置会被人捷足先登了。」岳紫衣熟稔的拉了他就走，丝毫都没注意到他脸上层露出来的不情愿，但是她没注意到不代表其它人也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突然间，三个女生一字排开的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紧急煞车，差一点就撞上她们。
「学姊，有事吗？」对方制服上学号边的两杠横线，让她不得不客气的开口询问。
「罗学长，我们可不可以请问你一个问题？」路障之一无视于她的存在，娇声问着她身边的罗朔。
虽然不知道这三人组是从哪冒出来的，又想问他什么问题，但是罗朔仍轻点了下头，反正他有答与不答的权利不是吗？
「罗学长，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有，就是我呀。」不等罗朔回答，岳紫衣自动自发的立刻举起手来回答，并且退后一步的站到他身边，紧紧勾住他的手臂，表现出十足的占有欲。「学姊找我有事吗？」她挑眉微笑问。
「罗学长，你有女朋友吗？」路障之一完全将她当成了隐形人，坚定的目光始终都凝视着罗朔，好象非得到答案不可。
「对呀，不知道罗学长究竟有没有女朋友，因为我们听说最近有个非常厚脸皮的学妹，老是自称是你的女朋友，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路障之二附和道。
「如果罗学长真有女朋友的话，虽然我们都会很伤心，但是只要学长高兴，我们仍会祝福你。但是反之，如果有人不要脸的造成学长的困扰，我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路障之三立刻接口。
「罗学长，请回答我的问题好吗？」路障之一再度开口。
她们三个是当她死了吗？竟然在她面前左一句说她厚脸皮，右一句说她不要脸，她们当真以为她不知道她们在说她吗？
岳紫衣气在心里，脸上却漾出了一抹粲笑。
「三位学姊，妳们是不是有重听呀？我知道一间不错的耳鼻喉科医院喔，妳要不要到那里去检查一下比较好呢？有病就要医，拖下去对自己绝对没有好处的。」她微笑的对她们说。
「妳说什么？谁有病了？」路障之二忍不住对她咆哮，路障之一伸手挡在她前方，无声的要她冷静下来，别让她给挑衅了。
「学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路障之一催促道。
「既然学姊们有重听，没听清楚我刚刚说的话，我可以再说一次。」岳紫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们说：「我就是罗朔的女……」
「我没有女朋友。」罗朔忽然开口。
岳紫衣难以置信的抬头看他。「你说什么罗朔？你的女朋友明明就是我，为什么要说你没有女朋友？」
罗朔没理她，双眼仍然目不转睛的看着挡住他们去路的三位二年级学妹，然后缓缓地开口。
「虽然紫衣不是我的女朋友，但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岳子谦的妹妹，也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所以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说她不要脸或厚脸皮之类的话。不知道我这样说，学妹们听不听得懂我的意思？」他剑眉微扬，看起来俊逸非凡，但威胁意味却十足。
从没想过向来斯文俊逸、谦和有礼的罗学长竟然会威胁人，三名遭受威胁的女学生在一阵呆愕之后，心惊的立刻用力点头。
「很好，现在可以请学妹们让个路，让我们过去吗？」
三人立刻往走道两旁让开。
「谢谢。」罗朔对她们轻点了下头，然后就拉着岳紫衣离开。
「我不是你妹妹，我是你的女朋友！」一离开众人好奇的监听范围后，岳紫衣立刻将心中的不满释放出来，生气的叫道。
「从头到尾我都只把妳当成妹妹看待，这件事我已经跟妳说过Ｎ次了。」罗朔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
「我知道，但是感觉是可以改变的，而且我们也不是真正的兄妹，是可以结婚的，不是吗？所以你不能阻止我喜欢你。相反的，你应该要看在我这么努力想追上你的份上，接受并承认我是你女朋友这件事才对。」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为什么？」
「我已经说了，对我而言妳只是个妹妹。」
「你姓罗我姓岳，我才不是你妹妹。」
「岳子是我兄弟，而妳是他妹妹，自然也就是我妹妹。」
「如果你只是为了这个理由，我可以和我哥断绝兄妹关系。」岳紫衣毫不犹豫的说，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理由。
「断绝也没用，毕竟妳是岳子他妹的事实早已根深柢固在我脑海之中，根本就无法改变。」他绝然的说。
「所以换句话说，这辈子我若要和你在一起，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她沉着脸问。
「没错。」
「这不公平！」
「这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绝对公平的，妳应该知道。」
「我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关我的事。」她任性的叫道，「我只在乎你对我的感觉，到底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喜欢上我，不再当我是个妹妹？」
「紫衣……」
「你告诉我！」她打断他。
罗朔蹙着眉头看她，不发一语。
「一定有办法的，你告诉我。只要你肯说，我就一定做得到！」她几乎像是着宽般的执意得到答案。
罗朔皱紧眉头，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她的执着。但是感情这种东西根本就勉强不来，他实在无法欺骗自己，强迫自己去接受她，因为这样只会更加伤害到她而已。
但是他真的想不透，为什么她会对他如此执着？
好象从认识她开始，她就不断地以将来要嫁给他这样的信念在追着他跑，而她当时的年纪甚至于还只有个位数而已。她年纪还这么小，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将来要的是什么？他真的始终都想不透这一点。
「紫衣，妳可不可以告诉我，妳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全部。」她毫不犹豫的立刻说道。
罗朔微愣了一下。全部？
「可以说得详细一点吗？例如妳喜欢我的长相或者……」
「我喜欢你的长相、你给我的感觉；我喜欢你的声音，你说话的模样。」她迅速的开口，应他的要求将她喜欢他的地方一一说了出来。「我喜欢看你驰骋在球场上的模样，也喜欢你坐在书桌前或电视前安静的样子；我喜欢你吃东西时细嚼慢咽的习惯，但偶尔赶时间狼吞虎咽的样子也很好看。我喜欢你的聪明、你的敏捷、你不说话时冷峻的样子，和提到喜欢的事物侃侃而谈的样子。不管你静动，生气或高兴、兴奋的样子我都喜欢，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全部的你。」
她对他的喜欢根本就是说不尽的，只有全部这两个字才勉强可以形容。
罗朔完全说不出话来，他发觉有一口气不知在何时梗在他胸口，让他停住了呼吸。
全部是吗？他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或者是夸大其词的乱说，好让他因感动而接受她，没想到她的全部竟然真的是全部。
他的长相、他的感觉、他的声音、他的模样……
老天，她才几岁？十三或十四？却能清清楚楚、毫不犹豫的将她喜欢他的理由一个个的全都说出来，由此可见她对他的喜欢是认真的，根本就不是他以为的在玩办家家酒。
好沉重。如果有人问他现在有什么感觉，他只有这三个字可以说。
一直以来他都不把她喜欢自己的事当真，只当是小女生的一个游戏，玩完、玩腻就算了，所以他认为只要视而不见的忍一忍，就会渐渐被淡忘，但是现在……
老天，面对这样认真的感情，他该怎么办？
虽然年长了她三岁，但是他对于爱情根本就仍处在一知半解的迷惑地带，他怎么有办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爱情呢？而且对象还是一个他一直当成妹妹看待的小女生？
她是认真的，他终于知道了。但是他却一点准备也没有，甚至于只想要逃。
不行，逃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他必须要跟她把话说清楚才行，免得让这件事横亘在他们俩，甚至于他和岳子之间，抹煞了他们之间的友谊。
「紫衣，我一直都把妳当成妹妹……」他婉转的开口，却被她生气的打断。
「我不是你妹妹！」
罗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紫衣……」
「你什么都不要说，只要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喜欢我，不会再把我当成妹妹看待？」
「我不知道。」
「你若不知道，那天底下还会有谁知道？」她生气的叫道。
罗朔眉头紧蹙，沉默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你总有比较欣赏的女生模样吧，不管是明星或是什么人都可以。」
「紫衣，妳不要这样好不好？妳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以后一见到妳就想逃？」
岳紫衣震惊的看着他，委屈的泪水在一瞬间决堤。
「我到底有哪里不好，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大家都说我长得很漂亮又聪明，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喜欢我？」
罗朔沉默不语，他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对不起，紫衣。」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只要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喜欢我！」
罗朔再度沉默了下来。
泪眼婆娑的瞅着他半晌，却始终得不到他一个确切的答案，岳紫衣再也忍不住伤心，转身离开。
「你一定要这么狠心吗？」确定她真的已经离开后，岳子谦从树丛后走了出来，语调不爽的开口。
罗朔缓缓地转头看他，脸上有着淡淡的倔强、无奈与抱歉。
「如果你是我，面对这种情形你要怎么办？」他问他。
「当然是接受紫衣呀，她既漂亮、聪明又对你死心场地的，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同样的道理，秋浼既漂亮、聪明也对你死心场地的，你又为什么始终不肯接受她？」
「我……」
「岳子，我并不是觉得紫衣不好，才拒绝她的，只是我对她没有那种感觉，就像你对秋浼没有那种感觉一样。我若强迫自己接受她，对她可能只是一种伤害，而我不想伤害她。」
「可恶！她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不能继续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吗？像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很好吗？」岳子谦烦躁的踹了下树丛。
颜秋浼是罗朔的邻居，因为身体不太好的关系，曾经休学过两年在家休养，所以虽然与他同是高三的学生，却足足大了他们两岁。但是感觉上她却像紫衣一样，是个需要他照顾的妹妹。
他很喜欢和她聊天的感觉，也喜欢和她在一起、看她露出笑容的模样，但是却从没想过关于爱情、关于未来的任何一件事，而她却说她喜欢他，是女生喜欢男生，希望能当男女朋友的那种喜欢。这叫他要说什么？
为什么女人总有本事把事情变得复杂化，像以前那样不是很好吗？真是可恶！
「罗朔，下午陪我逃课好不好？」
「你想去哪儿？」
「不知道，反正不要待在学校里就对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心情上课。
「十分钟后在这里碰面。」十分钟应该足够他们俩回教室拿书包再回到这里。
「OK，十分钟后见。」
「妈，妳说阿姨曾经问过妳哥哥要不要到美国去留学，而且可以住在阿姨那里对不对？」
「对呀，上次她打电话来时又问了一次。」
「妈，我可以去吗？」
「什么？！」岳母瞬间愣住，还有种被吓到的感觉。
「如果哥哥不想去，可以让我去吗？我想到美国去读书。」
「紫衣，妳怎么会突然想要到美国去读书呢？之前妈问妳时，妳不是一口否决了？」
岳紫衣抿紧唇瓣，低着头没有回答。
「妳是不是和罗朔吵架了？」岳母试探的问，因为这是她唯一想得到会让女儿的态度有如此巨大转变的原因。
岳紫衣沉默不语。
「紫衣？」
「妈……」她顿了下，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瞅着母亲，哑然的开口，「他说他只把我当妹妹，根本就不可能喜欢我，这辈子都不可能。」
岳母瞬间皱起眉头。
「他说因为我是哥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妹妹，所以他没办法喜欢我，因为兄妹的关系早已在他心中根深柢固了。可是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个原因就被他否认，我们并不是真正的兄妹，只能说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而且许多青梅竹马都可以因日久生情而在一起，为什么我和他就不可能？」
「紫衣……」
「我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她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淌了下来。「我是那么喜欢他，为了可以和他读同一所学校，可以天天看到他，我每天念二十个小时的书参加越级考试。我是那么努力想要接近他，他却只用了这么一个不成理由的理由就把我狠狠的推开，把我过去所有的努力全部推翻。我……妈，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喜欢我，妳可不可以告诉我？」
岳母蹙着眉头轻叹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对于女儿对罗朔的用心，她一直都静静的看在眼里，但是她总不能因此就强迫罗朔一定得接受她的女儿吧？尤其他们俩都还太年轻了，现在谈感情，说实在真的太早了，因为人生还有许多历练正在等着他们，如果现在就定下来，其实也未必是件好事。
「妳刚刚说要去美国读书的事是认真的吗？」她静静地凝视女儿问。也许让她离开这里，是现在最好的一种安排。
岳紫衣泪眼婆娑的看着母亲，挣扎与犹豫在她眼中流连不去。
她并不想去美国，不想离开这个她所熟悉的生活环境，更不想离开她所爱的人，包括爸爸、妈妈、哥哥，还有他。但是她有选择不要去的权利吗？
她可以想象，不管她将来如何努力让罗朔接受她是个女人，而不是个妹妹的事实，她都不会成功，因为她早已被他用妹妹这两个字下了定义。
除非她现在就离开他，与他断绝一切音讯，让他彻底忘了他曾经有过她这么一个妹妹，然后再以一个女人的身份从新回到他身边，那么或许她和他还会有将来。
这是她想了一整天之后的结论，她必须要离开这里才行。
她知道这是个赌注，而且一旦下手后便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因为她的离开绝对会让许多有心者有机可趁。但是如果她不离开，她却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赌吧！反正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无止境的赌局，她根本就无路可逃。
她闭上眼睛，坚定的对母亲点了点头。
「嗯。」
岳母沉默的看了女儿一会儿，确定她是认真的后，轻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待会儿就打电话给妳阿姨，请她替妳找所学校，同时办理转学的事。紫衣，虽然那里有阿姨和姨丈在，但是还是会很辛苦喔。」
岳紫衣缓缓地睁开双眼，露出一抹坚强的微笑。「我知道。」
「这件事是妳要自己跟妳哥说呢，或者由妈妈来说？」其实她想问的是要不要告诉罗朔，由她自己来说，或者要让他从别人口中听说，例如从她哥哥子谦那里听说。
「妈，在我出国之前都别说好吗？」
「也不让妳哥知道吗？」他们兄妹俩的感情一向好到连她这个做妈的，偶尔都会吃醋。如果紫衣要出国读书的事一直都瞒着子谦不说，她实在难以想象她出国那天，子谦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岳紫衣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她并不是故意要瞒着哥哥的，但是她知道这件事一旦让哥哥知道了，那么罗朔也一定会知道。
但是她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要出国的事，因为她真的很害怕面对他对此事的反应。因为不管他是支持、反对或者是毫无意见，对现在的她而言都将会是一种伤害。
「好吧，不过这件事一定得让爸爸知道，至于爸爸能否替妳守口如瓶，妈妈就不知道了。」
「晚上我会和爸爸说。」
岳母对她点了点头，慈爱的一笑。「妈希望妳到那里之后，能多交些朋友，过得快乐些。如果可以的话，忘了罗朔。」
岳紫衣闻言愣住，因为她没想到妈妈会这样说。
「妈，妳为什么要这样说，难道妳已经不再喜欢罗朔了吗？那如果我将来要嫁给他，妳是不是会反对？」她慌忙问道。
这回愣住的人换成了岳母。
「妳出国难道不是因为已经决定要放弃罗朔吗？」她眨眼不解的问。
「当然不是！」岳紫衣迅速的回答。
岳母呆住，因为她真的是愈来愈胡涂了，如果女儿不是因为放弃了罗朔，心灰意冷所以才决定要出国留学，那么她是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离开台湾去美国读书？到美国之后，要看到她心爱的罗朔不是更难了吗？
「紫衣，妳心里到底有什么打算，可以告诉妈妈吗？」她忍不住问道。
「我想让罗朔彻底的忘记我。」
「为什么？」她不解的冲口问道，「妳不是很喜欢他，甚至于还希望长大后嫁给他吗？如果他忘了妳，妳要怎么和他在一起？」
「我要他忘记的是现在在他心里的我，也就是身为妹妹的我，至于将来，我会以一个配得上他，能够让他心动、留住他视线的女人回到他身边。」
岳母有些傻眼，看着眼前这个双眼发亮，看起来既漂亮、成熟，又美丽亮眼的小女人，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她未满十五岁的女儿。
她才确信女人一旦谈起恋爱，不管她的实际年龄是几岁，都能在一瞬间变得娇艳动人，这就是女人。
原来她的女儿是真的长大，已经变成一个女人了。
有点寂寞，原来这就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真是寂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