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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奇缘 第二章

将近午时,鸿翊回到宫中,心情很好,毕竟是除去了心月复大患。左右无事,干脆让雁雪陪他出去遛达。

上京闹市中,鸿翊东瞧西看,没入人群里。

人群中有两人正在打架──说是打架,又有点不太确切,只是单方面的殴打罢了。打人者看来只有二十左右,标准契丹人打扮,满脸横肉,怒眉纠结。被打者三十出头,儒生打扮,文雅俊秀,一看就是汉人。那汉人任由对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面部非常平静,不露一点痛苦之色,只有从他蹙着的双眉可以看出他在极力忍受着。

鸿翊看着他的眼睛,心中一震。他的双眼透彻,眼神坚毅。这不是普通人会拥有的眼神,其中包含了太多的雄心壮志以及对世事的洞明。鸿翊心中一动:“雁雪,把那个汉人……”话未说完,雁雪已经箭一般飞出去,那个契丹人顿时倒下。

她扶起汉人,围观者显然都是契丹人,他们本来都在叫好,不料发生这种事情,愕然住口。雁雪拉着那汉人飞出人群,到鸿翊身边。她挽住鸿翊,略一用力,三人飘然而去,留下一群议论纷纷的人。

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雁雪放下二人,为那汉人疗伤。他全身淤青,刀伤鞭伤不下二十处,新疤旧疤纠结着,甚是吓人。鸿翊一皱眉:“那些人为什么私下殴打你?”

那人一拱手:“多谢恩公搭救,在下韩道开,只是一个村民,与邻人一时不和争斗起来,请勿萦怀。”

鸿翊微沉下脸,道:“你身上的伤绝非一次打架所致,而且适才你只是挨打,何言争斗?我听闻辽汉杂居处汉人多受欺辱,我虽是辽人,却也不会偏袒族人。你何必隐瞒?”

韩道开心中一酸,眼中隐隐有晶莹,普通时候,他是不会轻易对人解除心防的,只是眼前相救的这个少年俊朗非凡,眉间隐隐有几分威严与贵气,他不禁就倾吐心事:“在下自解事以来,一直与辽人杂居,少小时因父居高职,无人敢对我不敬。后家父因受大事牵连丢官,迁到此处,旁人也不再有所顾忌,对我们任意凌辱。如果反抗的话,只会引他们一拥而上,所以在下已经习惯被打了。”鸿翊听到他讲什么“因事牵连”,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你是前朝北面都林牙韩思之子?”韩道开吃了一惊:“恩公怎么会知道家父?”

鸿翊对韩道开说道:“不要叫我恩公,我是耶律族人,名为耶律讦,在皇上手下任职。令尊之事我早有耳闻,听说他在先帝时因勾结反叛一事被撤职,皇上登基以后查明真相召他回朝,但他在圣旨到时却过世了。咦?我记得当初皇上好像派人去找过他的子女,但好像没有……”

韩道开苦笑道:“当时圣上刚刚登基,在百忙之中还不忘家父,我很感激。但正因为皇上太过繁忙,有些小事他也没有办法查明。皇上派来找在下的人,似乎被三皇子收买了,所以没有传递确实的消息。据说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常和家父研究文学,所以家父被看作是太子派,被撤职其实也是由此事而起。三皇子怕找回在下,会增加皇上的人,当然尽力阻止。要不是在下跑得快,说不定早让人宰了。”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鸿翊脸色有点不自然,“我还以为你是耿耿于父亲的仇,不愿在契丹为官呢!”

韩道开忙忙摆手:“恩……耶律兄多虑了。家父在世时常与我谈起政事,他说皇上英明睿智远超先帝,惜无良臣以托。他得皇上赏识,可惜无法报答。如果将来我有机会,一定要入朝辅佐皇上,振兴大辽。”

鸿翊不禁兴起,问韩道开的治国之法,韩道开说得头头是道,鸿翊和雁雪都被他的见解所吸引。三人毕竟身份不同,鸿翊是居高临下治理国家,雁雪是平等的治理龙族,而韩道开以朝臣和平民的角度,陈述了各种政策之利弊。

半晌,韩道阔言毕,鸿翊连连称是,又以朝中诸事问之,皆对答如流。

鸿翊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他:“朝中没有韩兄真是契丹之失!请拿着这块玉佩到四王府,四王爷便会安排你为官。”

韩道开接过玉佩道:“承耶律兄抬爱,韩某愧不敢当。韩某一定会尽心竭力,辅佐皇上,不负耶律兄所托。”

两人继续聊天,一会儿天色渐暗,鸿翊告辞离去,临行前,还一直叮嘱韩道开要到四王爷府上报到。

雁雪扶着鸿翊,施展轻功,一会儿就到了城内。她放下鸿翊,两人共行。两人赶在天全黑之前回到宫中,刚入宫门,就看到一人站在道中。他手握宝刀,虽相隔很远,雁雪也能感觉到他的双眼紧盯着自己,而他眼中蕴的竟然是仇限!他见二人入宫,走过来向鸿翊施礼,然后面向雁雪,打量着她。雁雪也不说话,任由他看着。他半晌方才开口:“你想必就是大家口中的龙妃了,听说你武功极佳,是吗?”

雁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就是曲寒前辈,对吗?”曲寒颔首:“敢问龙妃大名?”雁雪没有理会他的问题,继续说道:“皇上出宫时一句都由你护驾,今天却是我陪皇上出宫,莫非曲前辈对此有什么意见?”

曲寒咬牙:“我近十年来一直在保卫皇上,是内宫侍卫第一高手,为皇上的安全出生入死。你不过是一个妃子,又能懂多少武功?竟然敢独自与皇上出宫,万一……”

雁雪嫣然一笑,笑得很美,却让人觉得有点冷:“那么,前辈是说我没能力保护皇上了?前辈怎么知道我的武功一定会比较差呢?”

曲寒抽出刀:“若皇上允许,我想与龙妃比试一场。”鸿翊看看雁雪,后者对他一笑,走到曲寒面前,静静站着,她站得十分沉静,空气仿佛为之凝结,除了衣襟在风中飒飒作响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曲寒轻蔑之心顿消,以静制动,这道理懂的人便已无几,面对曲寒这样的高手还能如此沉稳,可见其功力。曲寒一咬牙:“龙妃先请。”

雁雪仍是笑着:“那么,我动手了。”

曲寒只见一道白影自眼前晃过,以他的眼力,竟看不出雁雪移动的方向,他大惊之下忙挥刀。曲寒威震武林十年,以速度快闻名。但现在,他的刀方才劈出二寸就感到手时一麻,刀几乎掉落。随即麻感消失,雁雪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一举一动曲寒都看得清清楚楚。雁雪手中握剑,但剑并未出鞘,以鞘头对着曲寒。曲寒以刀阻住剑势,雁雪手一抖,剑向曲寒胸口刺去。曲寒清楚看到剑的来势,剑势并不是很快,然而无论怎样收刀,仍无法挥开剑鞘。曲寒汗如雨下,雁雪这两招真是巧妙之极,让人招架一剑后再难防第二剑,他向左急跃,雁雪之剑如影随形,忽然剑鞘弹出点住他的穴道。曲寒呆立在地,想到刚才手肘发麻原来也是被点了穴,只是雁雪点穴和解穴的速度太快,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出下一招了,而后面她是有意放慢速度的。

这是怎样的武功!

雁雪走到他面前,解开他的穴道,拱手道:“曲总管,承让了。”

曲寒连忙还礼:“龙妃……”语声忽然中断,然后大喊出来:“你是龙雁雪!”语毕人已跪下。

雁雪皱眉道:“你师父告诉过你什么是吗?我都说过我那是为了龙族,他不必感激。你也不用承我的情。”转而对鸿翊说:“皇上,雁雪先回霁雪阁,告辞。”

鸿翊看着雁雪的背影消失,问曲寒:“你认识龙妃?她和你的师父有什么关系?”

曲寒道:“回皇上,家师有一仇家是中原第一高手,名叫宋遣云。家师为避仇躲到边疆,不料他紧追而至。家师在逃亡之时,不慎逃到龙族,宋遣云追上他动手时伤了龙族的人。当时龙妃不过十四岁,以一剑怒对中原第一高手而大胜,宋遣云被迫发誓不向家师寻仇,也不能侵犯龙族。因此,龙妃是在下师徒的恩人。”

鸿翊剑眉一扬,问道:“龙妃年方十八,为什么武功会如此之高?”

曲寒答道:“禀皇上,臣不知。龙妃之父是上届龙族族长,九年前死于酉辰族的一次偷袭。龙妃继位为族长,随即灭了酉辰族。此一役后龙妃声名大振,有一些小族请武林高手来对付龙族,均败于龙妃之手,终于引起武林的注意。几年来不断有武林中人上龙族挑战,但无一人得胜。在龙妃轻易击败中原第一高手宋遣云之后,她被称为天下第一高手。然无一人可看出她的师承,家师见过她的招式,说她的武功神鬼莫测却又暗合天道,可能是自悟。”

鸿翊沉吟片刻,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霁雪阁中。

“环儿,明天是取信的日子了吧?”雁雪问道。

“是的,龙妃娘娘。”龙环答道,“好久没见到怜儿了,有点想它呢!”雁雪轻笑:“一只信鸽有什么好想的,真是。”声音放低:“皇上来了,不要说了。”

帘幕一挑,鸿翊大步走入,道:“雁雪,联又过来了。”眼光掠过龙环:“你先退下。”龙环看了鸿翊一眼,垂头退下。雁雪心中不由一颤──龙环眼中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莫非……

雁雪仔细打量鸿翊,他果然很英俊,一双眼深邃明亮,剑眉入鬓,闲散的发丝摊在他饱满的前额上,更添几分魅力。他的英俊几近于“俊美”,耳上别着两个红玉耳环,小小的,让他看来有几分阴性之美。他眼中虽常带着温柔,但她明白,这双眼中的温柔就像是自己的微笑,随时都在,却从来没有真正到达谁心里过。

无情啊……如果作不到这一点,他是怎么当上皇上的?

如果作不到这一点,自己是怎么让龙族壮大的?

为国家氏族不惜一切,手段狠辣不光明……如果作不到,怕是尸骨早寒了。“想什么呢?”鸿翊柔和的声音传来,雁雪回过神来,“没什么。”

“你应该知道,先帝虽弓马娴熟、豪迈直爽,却最喜欢文人。因此朕的母后及各位皇太妃大都清秀文雅,除了彪汉以外,诸皇子也都是更像书生而非武生。”鸿翊抚着脸,“因为这样,朕也没学什么武艺,大概够自保也就行了。不过朕当初也多多少少下了点功夫,自觉还不错。但是今天看你,就完全比不上,甚至还没看清你的动作,你就结束了。朕本以为是朕武功实在太差,但问过曲寒,他也看不清你出手。朕实在想知道,你现在不过十八,是怎么练成这样武功的。曲寒说过,令尊并不擅武。”

“雁雪对五王爷说过,雁雪的武功来自于天。”雁雪缓缓说道,“世间万物都有它的存在形态和规律,而天然的东西是符合一定的道理的。云随风动,水绕石流,鹰击猿跃……一切都包含了武学王理。雁雪白幼在塞外长大,每天在野外练功,偶然领悟这些道理,将其用于武功之中。至于内力,则是有些取巧,藉着吃一种稀有的果子增进。”

“那难怪你能救得了曲寒的师父。”鸿翊道。

雁雪低下头:“宋遣云伤我族人,雁雪方才出手,并不是要救人。”

“随你怎么说吧!”鸿翊道,“朕还有一件事想说。”

“皇上请讲。”雁雪抬起头。

“以后在朕面前不要自称什么‘雁雪’,说‘我’就可以了。”鸿翊靠近她,“你戴的面具已经够多的了,朕不想在听你说话时,还看着你的面具。”“雁雪没有……”雁雪话没说完,鸿翊已用自己的唇,将她的嘴堵上,得意地看着她眼中难得露出的惊恐。雁雪闭上眼,她从未与人如此亲密的接触过,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感觉到他的唇与舌在扰乱她的思想,感觉到他紧紧环住她的手臂的热度。她是真的慌了,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也认定自己不会介意这种事情,但是这种亲密似乎不止是身体上的,而是更多。

半晌,鸿翊离开雁雪的唇。

雁雪感到自己的背靠在床上,她颤抖了一下,但没有将自己的感觉表现出来。鸿翊仔细端详她:“雁雪,你真的很美。”语毕握住她的手。

雁雪闭上眼睛,却听鸿翊笑了一声,却又放开她的手:“别逞强了,雁雪,你的手很冰凉。”

“我没有怕什么,只是有一点紧张,因为至今还没有人碰过我。”雁雪睁开眼睛,“但这不代表我在乎,我的武功和头脑都可以用来当筹码了,身体又有什么不可以?我既然入宫,就已经想过了。”

鸿翊在她身旁躺下:“朕知道你为了龙族,什么都做得出来,但是朕不想。”

“为什么?”鸿翊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叹息一声:“朕不想在你认为一切只是一场交易的时候占有你,如果现在占有你,那在你心中,这一切就永远只能是一场交易了。”

“这本来就是交易啊!”雁雪笑得有些不自然,“我是来和亲的啊。”

“朕想看看真正的你,想看到你浅笑以外的表情,看到你冷漠及嘲讽外的真正感情。朕想要你的真心。”

“皇上!如果你我都这么容易,就能让人看到感情的话,还能生存下去吗?”雁雪又冷笑了,“真心?我哪里有那种东西。”

鸿翊伸手去模自己耳朵上的红色耳环:“那种东西,朕也没有,但不是真的没有,只是把它藏起来了而已。雁雪,朕会考虑把它给你──如果你值得的话。”

雁雪连笑都笑不出了,迟疑了一会儿,道:“皇上,有话以后再说吧,时辰不早了,该安寝了。”她挥手灭烛。

这一夜,雁雪几乎是辗转难眠的。她一向不喜与人过于接近,因为她害怕别人的温度提醒自己──自己也是有热度的人。

她更怕的是与人肢体交缠,因为强烈的,一样会乱了她清明的心……

翌日清晨,雁雪叫醒鸿翊,他更衣上朝。

雁雪则坐在屋中发呆。

“侍卫耶律安,拜见龙妃娘娘。”

雁雪抬头,面前站着一名侍卫,四十多岁,獐眉勖目,使人望之生厌。雁雪皱眉:“这里是内宫,侍卫不得擅入。出去!”

“难道娘娘想等三王爷亲自来和您谈谈?”耶律安不慌不忙上前。

“你是三王爷的人?”

“正是。三王爷让我来通知龙妃,如果娘娘想接受那天王爷提出的条件,现在还来得及。否则,我们一定会尽一切办法对付娘娘的……”他婬笑着打量雁雪,“娘娘这么漂亮,要是有个万一,我会心疼死的,还不如……

雁雪忽然出手点住他的死穴,他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就倒在地上。雁雪冷笑道:“想威胁我?就凭你还不够。”然后对着门口:“公主,不要躲着了,出来吧。”心下也暗自责怪自己,大概是刚才想事情太入神了,竟然没发现那么明显的呼吸声。

茗雯推门进来,脸色惨白:“龙姐姐,你怎么可以随便杀人?威胁你是他不对,但也不致死啊!”

雁雪淡淡地看着双手,道:“这是最方便又永绝后患的处理方法啊!与其总在想着他会用什么方法找我麻烦,不如直接杀了他。我没时间耗在这种不入流的角色上。”

茗雯全身都在颤抖:“你不是人!别人也有思想、有亲人、有妻儿啊!仅为了自己省事就大肆杀戮,这样做与禽兽有什么分别?”

“只要龙族安宁,天下人死绝了又能怎样?”雁雪冷冷地看着她,“茗雯公主,你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政治不过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既然选择依附于你皇兄,为了龙族,当然要尽力打击你三哥,如此而已。”

“除了龙族人,我谁都不在乎。你、你皇兄,在我看来,与地上这具死尸没什么分别。只是现在你们有用,而他没用。如果形势所迫,我要依附于你三哥,我一样可以很轻松的杀掉你。”雁雪说着,似乎是为了昨晚的心湖波动求得补偿。

茗雯倒退:“你不是人!你是恶魔!看看你的手吧!上面沾了多少鲜血!你的血和你的心都是冷的!你只是杀人工具!”说完便跑开。

雁雪靠着墙壁。

“雁雪,你记住,除了龙族,所有的人都不重要。为了龙族,你要毫不犹豫地杀掉碍事的人!”雁雪又淡淡的笑了。“天真的女孩,你又知道什么?”

雁雪平静的走到尸体旁边,用指甲划破他的皮肤,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小心挑出一点粉末洒在伤口上。一会儿从伤口冒出一股黄水,很快尸体全身都变成黄水,连同衣服一起消失。雁雪仍是淡淡地看着,没有半点表情。

此时,龙环拿着龙族的飞鸽传书进来。雁雪吩咐她收拾地面,然后专心地开始看信。

三天后。

封妃仪式结束,雁雪走回霁雪阁,路中李玉莲挡住她,雁雪略一施礼。

“真傲啊!总算是当上妃子,开始摆架子了!”李玉莲恶狠狠的说,“不过是一介草民,就算皇上宠你也宠不了几天,你等着哭吧!”她气势汹汹的离开。

雁雪想起西夏使臣要到契丹的消息,原来李玉莲的靠山来了,难怪会这么嚣张。

翌日,散朝后。

鸿翊、麒生、群立三人来到霁雪阁。

“雁雪,因为宰相之位迟迟没找到适当的人选,只能由麒生暂替。但麒生事务繁忙,你能不能帮帮他?”鸿翊问道。

“这是雁雪的荣幸。”雁雪又开始以名自称了,“可是皇上上次在民间遇到的那个人呢?还没提拔上来吗?”

麒生回答道:“韩道开现在官位太低,根本没有面圣的资格,我打算这几天再让他升一级,过些日子让他上朝。至于皇兄怎么提升他,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鸿翊颔首道:“听说韩道开在四弟那里干得非常好,朕届时会封他一个比较高的职位,只要有些政绩,就有理由封他为相了。但现在就只有麻烦雁雪了。”“雁雪在宫中反正也没事情做,这样也好。”雁雪答道。

“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宰相一职,而是李元度那家伙。他是李玉莲的孪生兄长、西夏王次子,和他皇兄争皇位争得很凶。现在西夏王身体衰弱,他反而跑到我大辽来,还与驭风暗中勾结,安的是什么心不言而喻。”鸿翊冷哼,“人都齐了,驭风也该开始了吧!”

雁雪轻声道:“三王爷和李元度,谁也不会全心信任谁的,他们都想利用完对方后消灭对方,从而扩张领上。他们两个一定会互相制约,咱们可以派一些细作,刺探消息的同时,也放出风声让他们彼此怀疑。”

几人开始讨论起来,半晌方才告一段落。群立忽然提出:“皇上,据闻宋朝大将杨益重回边关,虎视祁州,怕是想出兵收复祁州,不可不防。”

“朕已知道此事。”鸿翊在各国朝中都有奸细,对有些人还派了专人监视,杨益就是其中之一,“现在不适合出兵,看情形再说,也许朕会派人暗杀他。”谁都没有注意到,当说起杨益时雁雪颤抖了一下,她的手心发凉。

会是让我去暗杀他吗?如果是,我该怎么办?

玄旭七年二月末,西夏使臣李元度出使至上京。

辽佑宗耶律鸿翊在宫中设宴款待,后宫诸妃一并出席。鸿翊满面春风,李元度看上去也十分开怀,但他的眼光常常跑向驭风那一边,和他打着眼色。后宫三位妃子到了,李玉莲许久没有见到哥哥,要求坐在他身边。他们二人为双胞胎,看上去果然很相像。不同的是李元度没有胭脂味,他也没有他妹妹的任性,反而是精明强悍。

“龙妃怎么还没来?好大的架子啊!”李玉莲开口,不管哥哥的阻止。

“龙妃和四弟、五弟他们稍后到。”鸿翊对李元度说。

此时,太监来报:“四王爷、五王爷、龙妃到。”

最近雁雪忙着和麒生、群立商议国事,哪里有时间参加什么宴会。要不是为见李元度,他们三个大概都不会来了。但是他们还是忙过头晚到了,只能匆匆赶来。

众人眼光都投向门口,只见麒生、群立二人身后,一少女翩然而入,白衣如绡,粉面樱唇。所有人都呆住了,尤其是李元度。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广寒宫中凄清冷艳的姮娥。

雁雪施礼后入座,鸿翊看李元度的眼神,心里生出几分怒意,故意咳了一声。但李元度的眼光一直没有移动,呆呆定在雁雪身上。李玉莲注意到哥哥的异常,心中更是嫉恨雁雪的魅力,道:“今天大家都这么高兴,不如请龙妃舞一曲助兴,如何?”

大家顿时安静起来,李玉莲此言,是对雁雪的一大羞辱。雁雪贵为皇妃,怎么可以在众人面前表演歌舞?鸿翊冷哼一声,便欲拒绝,雁雪却已抢先开口:“雁雪舞技平平,请李王爷指点。”说着走下场,“既然是李妃提出的建议,也请李妃选曲。”

李玉莲踌躇了一下:“长恨歌!”

这就更超出了忍受范围,竟然把雁雪比成引起安史之乱的杨贵妃!群立怒眉倒竖,麒生急忙用手按住他,怕他控制不住,但他自己也是双眉紧锁。连耶律驭风眼中都闪过厌恶,李元度欲言又止。只有耶律彪汉不知长恨歌是什么,还在叫好。

鸿翊则看着雁雪,她与鸿翊相隔几个人。

见鸿翊看过来,她回了他一个眼神,缓缓站起。

乐师奏出曲调,雁雪随着韵律翮翮起舞。由“汉皇重色思倾国”到“尽日君王看不足”,她巧笑嫣然,似乎是天真不解愁的小女孩,却又妩媚动人,娇艳非凡。

乐声一转,原本平和愉悦的丝竹之声,忽然变得急促,隐隐传来金戈之声。雁雪表情与舞姿皆一变,痛苦凄绝,像是无根浮萍随风漂流。直至“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时,她以手捂心,众人受她感染,都露出幽怨凄清的表情。乐声在“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后停了,只余下一股清音。

雁雪泪水涔涔而下,对着李元度施礼道:“雁雪献丑了。”李元度清楚的看见她拭去眼泪,他完全呆住了。

此后,别人再说些什么他都不再留意,心中所想、眼中所见,就只有一个龙雁雪。

三王府中。

“李兄,一旦我们推翻耶律鸿翊,我不仅会助你登上西夏皇位,还会把龙雁雪送给你。”驭风、彪汉和李元度三人在府里密谋,驭风对李元度说着。李元度眼前,浮现出雁雪梨花带雨的泪容,问:“耶律兄此言确实?”驭风点点头:“以我与李兄的关系,李兄还不信任我吗?”

“当然信任。”

“那就包在我身上。”

霁雪阁里。

鸿翊与雁雪也在谈话。“对付一个李元度,也值得用美色吗?”鸿翊语气不善,兴师问罪之中,有些微显露的嫉妒。

“至少透过他,我可以牵制驭风,让他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对付我和龙族,不是很好吗?”雁雪道淡淡道,神情微敛。

“那朕怎么办?这下他更有理由对付朕了。”鸿翊故意苦着脸,想缓和现场气氛。

雁雪被他逗笑:“只要我在,皇上又怎么会有危险?”

忽然,一个小孩子跑了进来,喊着:“父皇,你好久都不来看昊儿了,父皇是坏蛋!”鸿翊抱起耶律昊──他三岁的长子,开始逗他玩,是一副慈父样子,雁雪在旁边静静看着。

“好漂亮!”耶律昊从父亲身上下来,跑到雁雪旁边,“你好漂亮哦!”伸手要抱。

“谢谢。”雁雪轻笑,抱起耶律昊,他又大惊小怪地嚷着:“你好香哦。”紧紧抱住雁雪。

雁雪将脸藏在耶律昊小小身躯后面,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

耶律昊似乎感觉到了,抱得更紧了。

“这个小色鬼!”鸿翊笑骂。

“昊儿、昊儿!”咄罗佩站在霁雪阁外喊着。鸿翊答道:“昊儿在这里,进来吧!”

几天不见,咄罗佩憔悴了很多,满面病容。

她向鸿翊施礼,然后从雁雪手中接过孩子。雁雪出手如电,两指飞快搭在她的手腕上:“咄罗妃,你身体本虚,最近抑郁成疾。如不尽快医治恐有危险。”

咄罗佩吃惊的看着雁雪,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我已经看过御医了,这是药方。”

雁雪接过单子看了看,微微冷笑:“功同良将!皇上,您还是再找几名好一点的御医吧!”她拿出纸笔迅速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咄罗佩:“一日三次,保持心情平和,一定会好起来的。”

咄罗佩道谢离去,走前耶律昊在雁雪耳边说:“你好温柔哦,比娘还温柔。”

雁雪怔怔看着他离去,鸿翊也听到他的话,笑着:“不愧是朕的儿子,真是有眼光。雁雪,你的母亲是不是也很温柔呢?”

雁雪眼中露出一丝寒光:“我没有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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