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风(下) 第二章
「暗潮汹涌」是闻名京城的预言画师上官君所作。这副画只有一道澎湃的江河,河面上似有一面人脸,可波涛覆盖层层叠叠让人看不出那是谁的脸,只有一双眼睛锐得慑人,里头飘着雄心壮志与企图心。河边还洒了许多金珠,一条金龙搁浅滩上。
全幅画没有鲜明的色彩,只有灰蒙蒙的河面,「暗潮汹涌」所代表的是不吉祥的,京师因此震动、朝野议论纷纷,可在五王爷的抨击下,这幅画却被说成了叛国的证据,已经请求皇上下令捉拿这谋逆不轨的上官君。
外头皇榜云云,除了五王爷心怀鬼胎以一计借刀杀人知情外,其他人全不知上官君正大方公开地在丞相府养伤。
取蛊费时三日,每日每两个时辰便要逼蛊取蛊,虽有寒若风与寒若水的帮忙,却也实在耗尽冷怀璧所有的心力。不过老天垂怜,总算将上官君从忘川边给拉了回来。
上官君本是一位冷俊的人,相貌堂堂,身形高佻,一手画艺更是让人赞不绝口,千金万金只为求得一幅亲笔名画。只是可惜了那画全是预言画,所预言出来的大多是坏事,在得画人沾沾自喜不久后也都因为预言之坏而弃了它。
若不是他中蛊受伤神形俱消,否则也是位难得的翩翩佳公子。
不过这上官君言语冷、表情冷,连一丝多余的脾气也不愿显露,在寒若水的面前他更是全身冰到了极点,对于寒若水更是没有一句好言相对,就不知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寒若水不顾世俗伦常倾心相待了。
冷怀璧在为上官君疗伤时常常走神便是在想这个问题,瞧瞧,现下他的手又停了,一个劲儿地盯着上官君看,都要把他的脸给盯出一个洞了还是不觉。然上官君也非寻常人,让冷怀璧盯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却也不吭不哼,毫不闪躲,自得自在地任冷怀璧盯着看,冷然的表情还是纹风不变。
「冷公子,午膳送来了。」门外一个小婢轻言轻语地道,这才总算唤醒了冷怀璧。冷怀璧这才如梦大醒,发现自己又盯着别人看了,不禁有些歉意、尴尬和羞惭,一张脸飘上了薄红。
「冷公子?」
「进来放在外厅即可,谢谢你了。」
婢女一应,退了出去。
「对不住,上官公子。」
冷怀璧扶起上宫君移到外厅入位坐好。
「……不用道歉,我无所谓。」眼睛虽蒙了一块布条,可上官君还是正确无误地端起面前的白碗,无一丝多余的动作,右手一伸便挟中了置于他左前方的鱼肉。
此身好功夫一时让冷怀璧轻叹赞赏。
「上官公子眼不视物还能如此俐落,怀璧由衷佩服。」
「眼不视物,心却澄明,如此而已。」上官君冷淡地回答。
可是有很多人便是做不到这一点,才庸庸碌碌陷于红尘啊……
冷怀璧却笑不语。
「上官公子为何要以布蒙眼呢?」
「双眼异色,且若布条一拿我便能看见一个人的未来。」
「准确无误?」
「准确无误。」
「那么若只求你预一言一物呢?能办得到吗?」
「可以。」
冷怀璧一听,欣喜地跃跃欲试。
「那么可否请上官公子帮我预言我的右手是否能好?」
「可以。」
「我去帮您拿画具来!」
一盏茶后,案上的午膳收走换上上官君的画具,冷怀璧就坐在他的对面等待他拿下布条——
上官君的瞳色很浅,不是灿金的朝阳,而是晕黄的月色,铺上一层淡淡的金粉……被这么一双异样的眸子注视实在有些怪异,不过冷怀璧却也觉得新奇。
「上官公子有西域血统吗?」
「不。」
眼上的布条一拿,上官君才算亲眼看见了冷怀璧——清清柔柔的、唇边总不时勾起美好的弧度,他笑时总会露出一点点皓白的牙齿、眉眼像弯新月,长睫微翘,眼里流光;发丝只简单以一条束云巾绑起,露出五官端正的一张俊脸,无法绑住的就落在鬓边轻飘如云;今日他着了一身月牙色的长衫,上绣云彩……他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却简单得令人心动……
「是异变吗?不过很漂亮呢。」
上官君表情冷淡,眸中却闪过一丝惊愕,接着如五彩烟花绽出美丽的火花,淡金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
见对方不言不语,冷怀璧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
「抱歉……男人不应该用漂亮来形容……」
「……无妨,请将你的右手借我。」难得的,上官君眼里有了笑,虽一闪即逝,冷怀璧还是看见了。「上官公子笑起来真好看……啊!我又多嘴了……」冷怀璧暗暗告诫自己,一边将手递了出去。
方一触碰那腕间,上官君的眼便冷了下来。
「……你的右手怎么了?」
「……曾经断过,虽然后来接好了,但……」
「这不用预言了。」冷冷地推回冷怀璧,将摊好的画具收起。
疑惑于上官君脸色突变,冷怀璧只愣愣地看着他。
「上官公子?」
「你自己的手既是由你自己砍断,便要由你自己决定它的未来!问于预言而不去做任何努力就以为手能好吗?你未免也太天真!我虽知未来通过去,也无法医好你的手,请你自思量!」
「通……过去?」那火烧般的记忆又再窜起,吓得冷怀璧腾地站起踉跄了几步碰倒了椅子后,便握着右手奔了出去。
上官君默默地看着冷怀璧仓惶离去,手中的画具落地。
知未来通过去……他差点忘了,自己真正令人害怕的原因……
***
由于上官君的来历不明,寒若风经过明察暗访得知上官君本农户之家,却因为一双异色的眼睛和预言的能力被认为不祥而被赶出村子,后来流浪到京师,开了一个小算命摊总算勉强糊口。不过因为他的预言能力在京师渐渐传开,许多富贵人家找上他来预言自己的未来,上官君的名声也跟着声名大噪,终至传到皇宫里,后来演变成现今这个场面。
至于寒若水是怎么跟上官君相识寒若风并没有得出进一步的消息,既然上官君的来历没问题,那么预言之事就算是真的也得先放一边,现下最重要的是五王爷雄心勃勃,他们得思索是该退还是该进。
寒若风正从外面回到丞相府疾步地往寒齐天的书房前进,却意外地看见一个月牙色的身影自他眼前急奔而去,心下一动,早一步抢在了那个身影之前——
「怀璧?」
原来这正是自上官君房里奔出的冷怀璧!只见他一脸苍白与惶恐,身子还不住地打着哆嗦,左手握着右腕……寒若风眼一寒,知是有人触中了他的伤心事,正要开口询问,却闻后头传来一声「圣旨到」的奇异男声。
寒若风脸色骤变,又放心冷怀璧不下,只得将他一起拉向大厅。
厅里有十来位客人,正是宫里的公公领了来的。寒齐天与寒若水正跪着,寒若风一见连忙也跟了过去跪下接旨。
传旨的公公是李公公,他正是倾向五王爷那派的。他睨了跪在地上的寒家众人几眼,心下鄙夷着不识时务的寒齐天竟有这等好福分,圣旨所写的可是人人都想争求到的好姻缘啊!
「寒齐天接旨。」打开圣旨,李公公扬声。
「微臣惶恐。」
寒齐天微向前,众人也洗耳恭听了,可却迟迟等不到李公公发话,寒若风不由抬眼偷瞄了几眼——只见李公公瞥了一眼圣旨,怒气冲冲似的,这时竟将圣旨丢到寒齐天怀里,趾高气昂地道:
「我不多话了,想必在朝上你也知道了,自个儿看吧!」话一丢,摇摇地走了。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寒齐天虽怒于李公公不顾他身为一朝之相竟当众给他难堪,且藐视于他,但礼数仍是做足了,最后恭敬的回话仍是不可少。
寒若风心里估算着:这李公公狗眼看人低,想必也是五王爷那党派的!
「爹,是什么事?」寒若风不是一朝之官,当然是不知今早上朝时的事了。
寒齐天深深看了寒若风与冷怀璧一眼,抚须长叹:
「圣上下旨,要你与五王爷之妹——百合郡主成婚,大婚之日选在三日后。」
闻言,一直默语的冷怀璧不禁捏紧了寒若风的手,脸色惨白。
寒若风也同样震慑,脸色铁青。
「爹,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皇上忽然下旨要我与郡主成亲?」
寒齐天摇摇头,摆手示意寒若水解释。
「大哥……五王爷为拉拢爹,所以向皇上提起这桩婚事。由于大哥与郡主适婚年龄已到,所以皇上自是欣然答应了。可是大哥……别怪爹……爹已经很努力婉拒了,可圣心坚决,所以……」
寒若风抿唇不语,冷怀璧这时却挣月兑了寒若风的手,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寒若风却看出那皓齿紧咬唇-瓣,似在压抑不安。
「大哥,我不舒服先回房了。」说完,不及让寒若风挽留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背影摇摇晃晃,似秋风落叶,施施离去。
「大哥,五王爷无故下嫁郡主定是他的计谋,如今怎么办?」
望着那背影离去的方向许久,寒若风才开口道:
「五王爷使此计不外是拉拢爹,若是不成便是让爹违了圣旨,结果不是灭九族就是流放,左右都是五王爷少了一个阻碍。若要阻止五王爷明着来不行,那么就暗着来吧!」
「大哥的意思是?!」
「——逃婚!」
破釜沉舟的决心!
***
冷怀璧离开大厅后并没有直接回房,身体不适只不过是一个借口。接连而来的打击让他头昏脑涨,虽明知不是上官君与寒若风的错,却也不免埋怨起他们……一个无心却道出自己介意的过去,一个无意却招惹了高高在上的郡主……世事多身不由己就是如此吗?可是他总觉得有些……悲哀……
抬起右手小心触碰那方开苞的桂花,粉女敕的颜色让他爱不释手,迎风一拂还有淡淡郁香飘来,沁人心脾,让他心情舒缓了不少。
目光不由得凝在右腕上……
其实,上官君是个温柔体贴的人,他所说的那番话是为自己好……冷怀璧心知肚明这手不能总是依靠他人,就算刺骨依旧也要锻炼它能举起更重的东西,可他却只想靠着预言来免去那番痛苦的过程,却不料让上官君看清了自己,应该是说自己活该……
如今能暖着这右手的人在三日后就要迎娶另一个女人了,他还能待多久?还能奢求那份温柔多久?圣心不可违,就算寒丞相坚决反对,可早晚会走到山穷水尽的一天……那一天便是三日后,从那之后他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前几日与寒丞相私下一谈才大言不惭地道永不离弃大哥,如今誓言不过几日却大受考验准备食言了?命运多舛难道就是如此?
冷怀璧苦笑,神情纠结着忧郁。
朗日之下,微风之中,花丛之间,冷怀璧盯着自己的右手出神,却十分忧愁,眉头紧锁,不见方才的如花笑容。上官君无声无息地漫步至此,一眼即见的便是如此的光景,让他心头莫名揪疼。
望着冷怀璧此时弱不胜衣似的脆弱身段,上官君目光渐渐炽烈,身体已不由自主地移向冷怀璧,倏然出手挑去埋在他颈间的花枝。
指尖触碰到那温凉的体温,两人皆不禁一震,冷怀璧讶然回头,上官君的眼神却更深沉如乌云罩日。
「上官公子,伤还未好,您怎么跑出来了?」收起愁思,冷怀璧将一切掩到心底下去。
上官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发一语,表情清冷。
冷怀璧早知道他寡言,也只淡淡一笑,「上官公子请别介意怀璧方才无礼的举动,只是……被道出了事实有些羞于见人罢了!」
「……你的右手就算能恢复到与常人无异却也定会落下病根……天冷时有谁帮你暖着?!」
对于上官君突然的一笔,冷怀璧怔愣一下,仍不改色道:
「早在断腕之时我便都想清楚了,天冷时自有大哥为我暖着。」
「大哥?你说寒若风?」眉眼阴沉,声调冷冷。
「是。有何不妥吗?」
「……」上官君不再发话,只一把抢过冷怀璧的左手,直拉着他往房里去。
冷怀璧不明所以,却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上官君此时未蒙眼,能知未来,方才又触碰过他,想必是要画出预言画来给他看吧……不过照上官君凝重的表情看来,他所预言的似乎不是好事……
五王爷、郡主、成亲这些字眼飞过他的脑中,冷怀璧的心头顿时颤抖了起来,未见预言便全身不寒而栗!
上官君拉他进房后,自己右手一挑狼毫笔便大开大阖地在铺好的纸面上画了起来,一笔一画、一顿一染,不过一刻便勾勒出一个俊朗的男人立在漫天红幕之中,神情哀凄,面挂清泪,发如乱丝,衣衫腥点,手里横抱着另一个瘫软在他身上的男人,面如死灰,双眼紧闭,仿佛是没了生命的一个破女圭女圭。破女圭女圭身上插了一把剑,剑尖透胸而过,自锋缘流下了红液,染了俊朗的男人一身红。
冷怀璧大惊失色,置于指面的双手十指不自觉得捏皱了纸张,发出嚓嚓声响。
「大哥!会……杀……了我?」破碎的嗓音逸出,满载着不可置信,飘渺得似从远方而来的虚幻。
「……这只是我的预言。」
冷怀璧紧咬着唇,唇破了,血珠滴了下来,落在红幕中,一眨眼便渗进纸面,与那一片不祥的红溶在一起。深吸了好几口气,闭了闭眼,他才勉强镇定下来,十指松开画纸,长长吐出一口气,睁眼道:
「上官公子如何解读这幅画?」
「……预言的是结果,并非过程。」
「……那么……请上官公子别让大哥知道,好吗?」
「好。」
听见肯定的回答,冷怀璧松了心,将画纸卷起问低声道:
「上官公子相信预言不会变吗?」
「……不会错。」
「不会错而不是不会变。上官公子心里可也想过要改变未来?」
收好,抬眼一笑,眸中傲气方现。
「未来若真能改变,那要预言何用。」
「可上官公子不断预言,不断遭受白眼,却是为何?为何上官公子知道此路歪曲难行却执意走下去?」
「……」
「为的可是预言未来来打破未来?」
上官君一震,不言而喻。
「上官公子,未来若是既定,为何又要有预言之人存在?巫觋者也与上官公子一样,都是为了打破既定的未来才拥有此种能力。未来若是能打破,未来若是不只有一个,那么上官公子的存在必然是为了要让我们远离最错误的道路,走向自己心中的道路……上官公子心里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上官君神色激荡,一会儿之后却又复归平静,无风无波。
「……你看得比谁透彻。」
「不,其实我比谁都执迷于红尘,所以才希望未来能改变。」因为我最爱的人与最亲的人都在这红尘之间,所以我不悟不彻,所以我执迷,所以我希望改变未来。
「因此,上官公子今日预言一事就算将来发生,也未必是最后的结果;就算朝廷内乱,走向的结局也并非定是易主。上官公子请宽心,也请您试着改变您的未来吧。」说服自己也说服上官君,既然说好了要携手同心、并肩而立,那么便要自己努力去争取。
「……难怪寒若风如此爱你……」
「呃?」话题陡转至寒若风身上,冷怀璧不禁俊脸亮起了薄红。
「他看你的眼神,已是昭告天下。」这就让他很是嫉妒了……寒若风一副理所当然地占据了冷怀璧身边所有的领地,连空气也吝啬的给予一点。只要寒若风与冷怀璧一起出现,那神仙眷侣、情意缠绵的姿态都刺痛了他的眼,旁人不容进入的空间让他不得不收回欣羡的目光,继续哀悼起自己的可悲可怜。
「大哥对我的情意……我自是晓得……」羞怯又透着一点压抑不住的欣喜。
「……那你呢?」
「我……心底也是念着他的……」虽然可能不如大哥对他来得深!
那么,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上官君沉默地将画具收好,刹那间,空气死沉,冷怀璧对于上官君忽然的心情大怀不解,却也不好再开口,只将画纸折了又折,折成只剩手掌大小后放进自己怀中,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怀璧其罪!望你珍重!」这句话,上官君始终没说出来。
***
在大厅议完计划后,寒若风便赶至两人的房间,却遍寻不到冷怀璧的人,忆起那满树的桂花待开,便一个起落跃至花园里,可却也扑了个空,遍想不着之际正沿着回廊想回房慢慢等他,却见冷怀璧自上官君的房中步出。只见他关上门后,小心翼翼地在怀里藏好什么,又四处观望确定无人后才转身步离,方向正是他们的厢房。
寒若风心头一抖,闷闷作痛,一口气顿时郁结在胸口。
近来冷怀璧与上官君交好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晓得冷怀璧与上官君的交情已经好到两人单独来往了。其实仔细一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两人都是男人,照常理来说是不可能发生什么暧昧之事,只是上官君是寒若水的爱人,而冷怀璧是寒若风的情人,在自家爱人情人不知情下,两人共处一室难免让恋爱中的男人妒红眼。
何况两人刚认识不久,能有何要事定要在房里单独相议?说来实在令人怀疑,也难怪寒若风一见心里疙瘩,顿时就郁闷了起来。
然寒若风是绝对相信冷怀璧的,他的性子温和隐傲,既然说出不离不弃便不会背叛。只是冷怀璧有心事不向他说反倒向一个外人说起,这着实也让他十分不快。不过现下再怎么想还是先追上冷怀璧要紧,于是寒若风便也随着冷怀璧飘然离去。
冷怀璧脚步甫一停,双手才搭上门闩,一道劲风便扑了过来,挟持不可拒绝的力道带起他,天旋地转之间,他便安然落在内室的床上,而腰间紧紧锢住了一只大手。冷怀璧抬眼一看,正是有所不满的寒若风。
「大哥,你回来了。」
「再不回来我怕你要随他人走了。」
寒若风话中带酸,酸气冲天,连带冷怀璧也为之一愣,良久才回过神,不确定地道:
「大哥何出此言?」
「上官君。」寒若风哼哼地道。
关键人名一出,冷怀璧顿悟,嫣然一笑。
「大哥今天打翻了醋缸吗?好酸的味道呐!」
寒若风瞟了那可恶的笑容一眼,出人意料之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咬上了冷怀璧的挺鼻,轻轻磨啃,时以舌尖舌忝点旋揉,惹得冷怀璧烧红了脸颊,两朵火云窜升。
「大哥!」抬手欲推,却反被一掌抓住,腰间的手一使力,将人拉近,冷怀璧便贴上了寒若风的胸膛。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冷怀璧觉得自己的烦恼一扫而尽,柔柔地开口:
「大哥要迎娶百合郡主吗?」
「当然不会!」掷地有声,语带坚定。
「可外头人人称道百合郡主美艳大方,知书达礼,待人温和,处事玲珑,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
「我心中已有了一块最上等的美玉,温润圆滑,晶莹剔透,静如月,动如水,若有风吹来,它会发出美妙的乐音,如水中的莲、雪中的梅。你说,这么好的一块玉,我舍得丢吗?那个郡主是怎么也比不上我的玉的,是不是?」
冷怀璧呵呵笑着,心潮澎湃,有股暖流就此注入。
「大哥自己说吧。」
「爱上了,要怎么丢?除非取走我一条命,否则这玉我是要随时带在身边的。」边说着,一只手摩挲着那莹白的后颈,光如滑丝,令寒若风爱不释手地往下模了下去,突出的脊骨因冷怀璧一缩而变成一条凹线,在他的背后造出一个美丽的弧线。
「大哥在我心中也是无可取代的……啊!」冷怀璧轻呼,因为寒若风已将他衣衫半褪!顺着寒若风手下的动作更快、更重,爱-抚已经到了双臀之间,只差手指没有敲开那洞穴罢了。
「大哥,是否该停手了?」眼见那坏心的手指在臀上流连外已经欲探入股间,冷怀璧不得不阻了寒若风的手,满脸羞红。
寒若风也很干脆地停下手,帮他穿好衣服,然后十指顺着他的发丝,宠溺地笑道:
「心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吗?」
「嗯……我晓得大哥已有计划,大哥怎么做我便跟随大哥。」
「那好,三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以保住自己的安全为上,好吗?」
「大哥的意思是!」
「正如你所想的。」顽皮地眨眨眼。
冷怀璧靠在寒若风身上,长叹:有其师必有其徒!
***
三日后,红顶大轿迎接了百合郡主往丞相府去,可反观王府的热闹非凡,丞相府只麻雀两三只,家仆两三个,门前既无大红灯笼高高挂,其个宾客也没有,更别提丞相府的人出来迎接。一派的冷清,一派的萧索,让嫁过来的郡主是倍感羞辱,却碍于大家风范只在轿子里等待有人出来迎接,陪嫁的丫头们也都不知所措,上前问了洒扫的仆人也都对她们视若无睹,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地扫帚一收,人一跑,大门一关——新娘的轿子在风中飘摇,无人过问。
郡主见状,简直咬碎了银牙!殊不知,其实今日的主角正在自个儿的房里收拾包袱——
「怀璧,这些银票和衣物你先帮我带上路,武林盟主的令牌你也先收着。我们分路走后,你自己一个人要多保重,就约在开封会合。」
将两个包袱交到冷怀璧手中,仔细叮咛。
「一路上挑官道走,他们不会想到你们以身犯险不走小路偏走官道,你到开封后,去找间『钱来客栈』,将令牌拿给掌柜看,他便会传封信给师父,你就向他说明此次的事。」
冷怀璧点点头,将包里背好,顺手将武林盟主令牌拽进怀中。
「我知道了。大哥也多加小心,五王爷手下高手云集,只怕不是那么好对付。」
「我会的,大哥的能耐你还不晓得吗?」寒若风笑道,点了点冷怀璧的鼻尖。
「那好,我与若水、寒伯伯先走。」
「……再过不久,你就要改口叫爹了……」拉过冷怀璧,将他抱在怀里。
「……嗯……」冷怀璧也回抱着那健壮的腰身,面容飞上红云。
「这件事之后,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什么要求?」感到莫名,冷怀璧抬眼看他。
「先别问,你会答应我吧?」脸上是无害温柔的笑容,可暗地里那狐狸尾巴已经兴奋地摇摆了起来。
「……会。」先是想了一想,觉得寒若风应该不会提出什么危害的要求,冷怀璧还是答应了。殊不知已走入狼口一步。
得逞之后,寒若风便凑上了自己的唇,吻住了那即将分别的人。
这一次,不再只是浅浅的嘴唇相碰。寒若风以舌尖顶开那皓齿,灵活地溜进对方的口中,舌忝足了那齿龈的每一分之后,找到那潜伏的舌卷了过来,津-液相吸。冷怀璧只能努力地张口任他在自己的口中逗弄,发出啾啾地暧昧水声。
见冷怀璧欣然接受自己的深吻,寒若风眼眯了起来,又更深入了几分,一双手也毫不安分地在冷怀璧身后上下抚着,直到那挺翘的臀便双手覆上,将人给微微抬了起来。
冷怀璧一吟哦,快感如浪潮拍来,身似火热,却软绵无力,挂在寒若风身上,双眼氤氲着水气,似要落泪了……
寒若风吻得心满意足后,便松开了禁锢,意犹未尽地又舌忝了舌忝那被他吻得红肿的唇-瓣,仍是将人圈在他的怀里,充满的声音沙哑道:
「好甜啊……接下来的以后再做……」
冷怀璧不言不语,只喘息着,一面调整自己的气息上面又羞怯的直想钻到桌子底下去!
自己不仅没有拒绝大哥的深吻,竟还沉醉其中,身体的某部分也随着火烫起来,似乎在索求着更深一步的接触,若不是大哥悬崖勒马,只怕他会不知羞耻地将大哥拉到床上去一番云雨!
他不知自己的身体原来竟是这般渴求!
知道他的羞赧,寒若风揉了揉那长发,话题一转,回到了现实。
「我二弟与爹就拜托你了。」
「嗯……」气息甫定,冷怀璧离开了寒若风的怀抱,离走前不忘嘱咐:
「那凝露散每隔半个时辰在周身洒一次,否则将应付不过五王爷的使蛊高手。若无意外,应该能撑到开封的,还请大哥多多小心。」
寒若风但笑点头,以深情款款的目光目送冷怀璧离去后,眼神含冰,锐芒闪闪,寒若冰与上官君也已准备就绪。
「大哥,人都遣散了。」寒若冰提刀,身着劲装。
「人来了。」上官君也是同样的装扮,此时那双眼正炯炯有神地张着,眼睛只盯着某一方,闻风辨位,认出屋顶上的几人后,出声提醒。
寒若风瞄了一眼,心中默数:一、二、三、四、五……一共有十人。他扬起潇洒不羁的笑,有些清傲,有些狂妄,通常这是不知死活的傻小子的行为,可是寒若风非寻常人,他有十分之十二的实力这么笑。
寒若冰迎风而立,神情冰冷,眼中火光跳动,脑海中已盘算着怎么杀敌冲阵。若他猜的不错,眼前十人是王爷手下最厉害的高手,而府外一定正围了其他的门客,不是智者便是使毒者,再不然也是只略逊十人的暗杀者。府外一定清冷,寂静,可他却知道那些人专为他们而来,置他们之死地,这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幸好,爹与二哥、冷怀璧已先一步离开,不必再为他们担忧,如今只要奋力杀敌便可。
沙场上,寒若冰是个将帅,冲锋杀阵,身先士卒,武功不凡,在这里,自然也不例外。只见刀光一闪,无风的桂花枝头一动,眨眼间人已飞上屋檐,铿地一声先发制人,与十人之中的一个高手对上!
上官君武功也高,可他似老僧入定般一动也不动,只听声辨位,知道寒若冰对上的正是他正左方的人。寒若冰以刀狂扫那人周身,将一套刀法舞得滴水不漏,以泰山崩顶之势逼得那人连闪刀风已从屋檐上翻身落下,几个起跳又落于一棵松树之上。敌人的防备也可说是天衣无缝。
他的武器为掌,只以掌闪过刀锋拍在刀背上,光看那寒若冰举刀不稳的模样也知那人灌注了十分内力将寒若冰的虎口震得发麻!但寒若冰到底是上过战场的,反应一过便已将刀交换到了左手,一样灵活地钻入掌势之间的空隙,绽出森冷的刀花!敌人一愣不察,被他划了右手臂一刀,深可见骨,皮开肉绽!
寒若冰乘胜直追,可对方也非等闲之辈,左掌挟带着狂风而来欲拍在那毫无防备的左手背上——异变突生,寒若冰看似进攻的那刀实则为退,只见他手腕一翻,刀尖本在那人的胁下转眼间却刺穿了那人的左掌!那人狂吼一声,寒若冰正欲拔刀之际,却从后面迎头劈下了另一道疠风:一个手持双槌的男人跳下,目标是打破那寒若冰的脑袋!说时迟那时快,寒若风眼一瞪,已纵身飞了过去,抢在那刺槌击下之前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剑气震起漫天尘沙,冲进了偷袭的男人双眼里!眼一剧痛,他手势一软,武器落地,抱着自己的眼睛大声哀嚎,寒若冰此时也踢飞了那受伤的敌人,迎面挡阻了另一拿棍的人的袭击。
场面混乱,十人中已倒了三人,其余七人见同伴已败,纷纷跳下屋檐迎战。二人围向寒若风与寒若冰,一人则攻向丝毫未动的上官君,剩下的还是立在屋檐上观战。
鞭声破空而起,二人之一凌厉甩鞭,鞭如灵蛇地企图钻入寒若风攻防之间的空洞,眼见以内力所振之鞭就要点上寒若风的腰际——寒若风唇角讽笑,攻出的龙泉剑回防,脚步一滑,挑掉了鞭端也顺便气震鞭身!那人虎口疼痛却拒不弃鞭,原以为忍过便好,可那拍在鞭身上的内力却沿着虎口往上直窜,直激他手肘处的麻穴,让他手虽持鞭却再也举不起来,更别是运鞭了!不过那人是个高手,反应不弱,只得学着寒若冰左右交换,右手暂时麻痹便以左手为攻,再次将鞭甩得漂亮锐不可挡地回敬寒若风方才的一剑!
寒若风只轻松跃起,翻过那人顶头,清亮剑吟一起,啸声犀利,那人回身不及,剑穿肩而过,真气一泄,连同左手也废了!
此时寒若冰以单刀迎战双刀,对方攻势凌厉上早法甚严,寒若冰急攻不下,只得转攻为守。双刀的威胁让他大感吃力,却也不言退,反而越战越勇,在防守之中不忘张了一双鹰眼透视敌人的漏洞!气走全身,单刀舞得无隙可趁,敌方见寒若冰防守之坚,久攻不下,走了百招仍是不分上下,心中一急突刺三刀,在寒若冰倾身闪躲之时又补上一刀,准备将寒若冰拦腰一刀两断——寒若冰眸中兴奋之光迸出,右手空手夺刀,左手单刀已断敌方一只胳臂!顺手以刀背拍了那人几下,那人穴道被点,顿时僵住动弹不得,可却血流如注!
三人之中已败二人。
上官君这边是一方不动一方激动。上官君以画具为兵器,连连挡了十招,寸步不移,十指灵动,区区一晃便又挡下第十一招。敌人攻得汗如雨下,上官君却见招拆招守得轻松。骤时风起,扫起沙尘,一时间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却在呼呼风声过后,上官君手势已收,迎风长立,敌人却已两眼翻白,口吐泡沫地躺在地上,还不时痉挛!
众人惊骇莫名,屋上剩余的四人已张好火箭弩,正瞄准了寒若风等三人。弓弩手一人一手并发四箭,漫天火箭追风而来——寒若风等人一跃而起,躲过了第一轮攻击,余光瞥见那二十支箭虽从不同方向射来,却像是计划好般,交织成一片火网却又互不干扰,五道声响同时没入其他事物之中。寒若风心头一凛,知这五人善于箭攻,不好应付。在空中转了一圈,正要落地,却又有另一发箭网从他身下窜过,底下的事物已成一片火海!他一惊,以左脚为物借力使力,勉强向上飞了几尺,堪堪躲过那片炽人的火!
可在这时却又有五道箭迎面罩下!
使劲翻身举剑劈断三枝,漏掉的一支从他面颊擦过!另三道则被寒若冰以小石弹出了原本的轨道与另一道撞在一起,秩序大乱,化险为夷。可剩下的一道却穿过两人的防护网,火星点燃了两人身上的衣袖,上官君眼一冷,挥笔而出,墨水瞬间熄灭了星星之火,水劲也连带着击偏了最后一道火箭,却因上头那大乱的三道箭矢所乱,本能躲过的箭头却划破了他的脸颊,带来了烧灼的剧痛!疼痛乱了他的心神,他虽不过一瞬便清醒过来,可身子却直落于下,正往底下的那片火海而去!
寒若风与寒若冰一见,默契十足地连忙一人抓住上官君的左右手,鲤鱼打挺,提气之间以刀剑之气毫不手软地各断屋上两人的火箭弩!
敌人一见大骇,顿时明白寒若风与寒若冰非他们所能阻塞,不由的下手变软了许多,寒若风与寒若冰一见机不可失,连忙跃上屋顶踢飞了两人,敌人攻击网大破,他们便趁此而逃!
可府外埋伏的那些人却也一个接一个地袭击过来,所幸敌人武功在他们之下,轻轻松松地以上乘轻功踏着他们的头颅扬长而去!
智者下令暗杀者继续追杀,可角落缓缓步出的一个人只冷冷地道:
「跟踪即可。」
他们虽是一愣,可此人来头不小,地位比之他们局上一段,也只好依言照做。
至此,丞相府大火,一柱一梁焚烧殆尽。
百合郡主遭祝融所侵,烧掉一截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