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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号烟馆 第十三章

“唉,小莫。”有个同系的女同学问我:“王若尧是你男朋友吗?”

我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看你和他感情很好的样子……我有个和他同系的朋友喜欢他,但是不确定他是不是单身,所以要我帮她过来问问你。”

“喔。”原来他行情挺俏的。“我不是他女朋友。”

她点点头,“谢啦。”不晓得她干嘛道谢。

给我个机会澄清她们私底下的小流言,何乐而不为。

“最近怎么了?”阿尧问着:“看你老装多愁善感的样子……”

“很抱歉,我不是装的。”

阿尧挑挑眉,“你会有什么烦恼?”我平常三不管事的态度让他认为我是无忧无虑型的。

“我的烦恼是你的两倍多。”我说:“就算说了你也不会了解。”

“好。”他干脆地说,纵使我不清楚他在好些什么。

“你说我的烦恼不比你多是吧,我现在就有个烦恼,我说给你听。”

这么大方?真难得。

“有天有个我不认识的女的突然跑来和我哈拉,也不知是怎么聊的会聊到我有没有女朋友的问题,我知道她想什么,所以情急之下就把你拖下水,后来她就走了,没再来烦过我,没想到今天上午那个女的又跑来问我,问我是不是暗恋你,因为你说你不是我女朋友……”

“那个女的你不认识?她朋友告诉我你和她是同系的……”

他楞了一下,“可能是吧,我不清楚。”

“拜托,你……”

“别离题。”诡计被识破。

“这不能怪我,你做这决定又没通知我一声。”

“我说过了。”他两眼发火,“我说过了!”

但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他大概又是在我神游四方时告诉我的。“……好吧,我道歉。”

“道歉有用吗?”他冷哼一声。这人还不是普通爱生气。

“那你自求多福。”我爱莫能助。

“我也没指望过你,算了,”他气倒也消得挺快的。“她碰多钉子就不会再来烦了吧。”

我点了两下头,心中却想,如果对方还没遇见自己更喜欢崇拜的对象,大概这一辈子就会这么暗恋他下去也说不定。

第一次看见他叹气,我开始自责。“对方真的很烦人吗?还是我帮你……”

“不是。”他摇摇头。

“不然?”没想到他这人烦恼不少。

“我昨天……看见我国中时候的一个女朋友。”他说,“不过我们国中毕业就没再联络了。

高三的时候碰过她一次,在交流道附近的槟榔摊,我骑车经过那里,她在里头认出我,大叫我名字的时候,我一点也想不起那个染一头金发穿得一身清凉的查某是谁……昨天我回家经过中华路的时候,瞧见一个穿着大红、虽然布料少还是俗到极点的女人坐在槟榔摊向我招手,又是她,硬要我买槟榔……拜托,我哪会吃啊。“

他说得很无奈,我分不清楚是因为觉得丢人还是为他的过往女友的行为感到无奈。

“不是我无情才认不出她来,是她真的变太多了。我问她怎么会做这一行,她说当槟榔西施领的薪水多很多……她家境平平,我想也还不需要她这样赚钱吧。”

“你……”我想他不是觉得丢人,而是惋惜。

好惋惜。

“还问我有没有和她旧情复燃的可能,啧。”他摇头,一直摇。

我想他应该是受家里长辈的影响颇为深远,不仅不赞同女孩子从事这职业,还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的生命感到可惜。

不会鄙视这个职业的人,我不清楚到底有几个,只是有些人会把鄙视的眼光转为同情。如果我有个从事这行业的朋友,我绝对不会向自己的父母提起这事儿,我想就算是家里穷困的女孩为了赚多点钱而当起槟榔西施,他们也不见得会同情、会赞成。

职业不分贵贱,这句话到底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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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是哪天,就是我忘记带钱出门坐公车的那天,请阿尧载我一程,他走一条我从未经过的路线,他说从那条路回我家比较快。

然后,我在经过的那条街上,瞥见疑似惠婷的身影。

“停!”我大声叫着,他被我吓了好一大跳。

我跳下车连安全帽都没月兑便往回走……更正,我是用跑的。

我看见惠婷翘着二郎腿坐在高高的旋转椅上切着一颗颗绿色的槟榔,身上的装扮是我从未见过的,我感到惊讶,非常惊讶,直到她走出来站在我面前,过半晌,我还是说不出话来。

“小莫……”惠婷的惊讶程度不亚于我。

“这就是你说的……收入更高的工作?”我问。

惠婷垂下头,我手一松,丢下安全帽,抱着她想哭。

“对不起……”

这一次,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小莫……”

我没有说出我认为不该说的话,只说她变漂亮了,我居然没发现惠婷已经变得这么漂亮了。

人家说女大十八变,一点都没错。

尽管我不喜欢她身上的那套衣服。

我只能恨买槟榔的人和开摊子的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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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尧因此好几天没开口和我说话,他不知道和我说什么才好,例如“我能理解”等等在此刻听来今我作口区的话半句都没说,因为他只是看见一个从前交往过,已不再联络的情人;而我看见的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她会沦落到从事那个职业,是我间接造成的。

阿尧有空的时候就会载着我去找工作,太常麻烦他。

不是为我自己找的,长那么大,爸妈还是不允许我出去打工吃苦,算是他们疼爱我的一种方式。

是帮惠婷找的。

不需要薪资太多,只要能比惠婷从前工作多就行了。我却又担心低于当槟榔西施所赚的钱,惠婷会舍不得离开,于是到现在还找不着一个满意的。

我完全把它当作是我的责任扛了起来。

找不到工作,很急,急到连和惠婷每月固定的约会都忘了。

她在老地方等了我一个下午,等到七点半赶到学校上课,下课后没有回家,直接到我家,花了三十六块钱,见到我便哭了起来。

边时候我才记起自己失约。

“对不起。”这是我因这次事件,所说的第二句对不起。

惠婷抬起手擦着眼泪。

我不敢告诉惠婷我正忙着帮她找工作,怕她不领情,找到的时候我也想好一套说辞,就说是无意中看见的,但现在……我纵然知道不告诉她,在我俩心里成了疙瘩,她将会以为我是故意避着她的。

我走不出迷宫,便像无头苍蝇似地乱钻,让在外头等着我走出去团聚的惠婷心急着,忐忑不安。

只能用船到桥头自然直安慰自己。

“对不起。”说出这第三声,我也哭了。

夜深,我留她在家过夜,躺在床上时没有聊天说话,她累了,很快地阖上眼进入梦乡。

我看着她的睡脸,难过了起来。

我有些厌恶自己。

每当我使最爱的人伤心时,我便开始讨厌自己。

然而令人烦心的不只是这些。

[第二封信]

阿凉:你好吗?我不好。

千言万语都无法形容我现在的心情,像被打散的蜘蛛网,卷粘在一块儿,怎样也挑不开细微的丝线,我只能看着名们纠结着。

不知道你对同性恋的看法是如何,听人家说,国外是一个接受度颇高的国家,我想到哪儿都一样,明明就只有接受与不接受的差别。我记得去年六月台南府城文教基金会做了一份问卷调查报告,有六成的青少年接受同性恋,尤以女性支持者为多,我想应该只有增知的趋势,因为不管是电影,还是书籍。

然而这份问卷调查只至二十九岁为限。

小蛙打电话给我,说她跷家了,因为她的父母并不赞成。我以为都已是成年了,应该少有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才对。

事情当然并非如此简单,而是小蛙的爸妈发现了小蛙爱上一个女生,教训了小蛙一顿,小蛙不服,就演变成这样了。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对,或许是因为我是那六成里其中一位赞成的看少年。

我相信每个人的爱情都是一样的,只是小蛙不小心爱上了小树而已。几个月前和她们到海边时的预感成了真,我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有种……终于能松口气的感觉。

然而这口气还没全叹出,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和男生爱女生是一样意思的,只是在长辈们的观念里,这是不对的行为,两人不能结婚也没办法传宗接代,所以是不对的?

其实有一些话都是说好听的,骗人的,例如有关爱情的好多好多话语词句,都是骗人的。

我知道,无论这秘密是在何时爆发,都合引起一场家庭风暴。小蛙说是自己的父母太过保守才会如此,而她生存在的,是这个时代,而不是他们的年代,一点幻想也不敢有的保守年代。

电话那头的小蛙说话出现了浓浓的鼻音,原本我一句安慰她的话都没说,忽然想起了苏说我这人吝于给予适当的安慰与鼓励,于是我勉强想出了句话说。说她们本该是在一起的,珥月曾说过,小树之所以叫小树,正是因为要配合小蛙,两人合称为树蛙。

我自己是觉得笨拙了点,却逗笑了小蛙,她告诉身边的小树,两人高兴地笑了起来,虽然这样说缺德,但我很庆幸她们两人是头脑如此简单的家伙,当初甫听这话时一个个都气得发抖,此时说来却让她们感觉温暖。

只是,原本不知情的小树父母被小蛙父母告知了。好像是一部电影,结局不是双方家长理解了她们对彼此的情感;就是她们殉情。

我不希望结果是后者,只是她俩却已有这个意思,我动摇不了她们妁决心,觉得好难过。小树说,她多希望网路是个真实世界,可以选择生活在里面,里头没人能阻止她和小蛙相爱……那儿就像现代版的古希腊女诗人沙弗在诗篇中所提及的女同性恋岛,众人聚集。

她俩的父母也清楚她们打什么主意,密集联络对方关于自家女儿的任何动静,我到小树家探望她的时候,伯母问了我好多问题,还说有意搬离这座城市,一切重新开始……如果一个人能被洗脑、记忆洗净,那么当然能够重新开始。

但是记忆不易洗净,是空谈。

说要随着时间淡忘伤痕,那在尚未忘记的那段时间里,谁能帮忙承受痛苦?

伯母说世界真的变了,不懂现在年轻人是怎么想的,小树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句安慰都不大会说的我,居然就对着伯母说了好多……说了两个小时,说世界变迁,说不该剥夺自己孩子爱人的权力,还有好多好多,说到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些什么,伯母却露出她明白的样子,接着带我上楼看小树。

我在写这封信给你的时候,事情一点转机都没有,我忧心忡忡,没告诉阿尧,没告诉苏,联络不到珥玫,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默默地承受着不发一语……或许是害怕听见其他人不赞同的声音。

我像探监似的偶尔去看看她们两个人,两人都瘦了一大圈,却从没在她们口中听见一声后悔。小欣慰,企盼现状能快点改变。

因为我真的不确定,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

现在的情况就好比是拉在弓弦上的箭,随时都有意外会发生。

我却很佩服伯父伯母们还能一味地自认为只要自己看顾好自家小孩,什么意外都没有了。

睡美人中,即使国王下令焚烧了所有的裁缝车,巫婆还是有办法诱骗到睡美人伸出手触碰。

罗密欧与茱丽叶中,等到双方家族后悔莫及时,悲剧早已造成。

睡美人里有王子吻醒她,但在小蛙小树的爱情里,王子是不存在的。

莎士比亚也不会改写结局。

而他们都不懂,仍只当那各是一个童话故事,一篇小说。

他们以为时间久了,等彼此都碰见喜欢的人之后便能忘记对方,却不知道为何会有凄美的故事存在……因为它不完全。

若是有天,我也爱上了一个女孩,我爸妈不知是何反应?会不会就是打死我这个他们仅存唯一的女儿,也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我想这封信将是我这辈子写过最长的信了。

我想不会有下次了,因为我手酸得很。

只要我们为她们的爱情故事有段美好的结句而祈祷,便可以成真吗?

神会怎么说?你猜。

小莫

[第三封信]

阿凉:等不及你回信,于是我在短时间内又写了一封信给你。

不是你回信的速度缓慢,而是一切事情进展得较快。

事情就发生在珥月回到台南的那一天,我告诉了她小树和小蛙的事后,她抵达火车站我便到那儿接她前往小树家。

我说过小树的母亲已经动摇了当初坚决反对她俩在一块儿的心吗?是的,她动摇了,就在小树看见站在对街的珥月,便兴奋地朝她跑去,一辆飞快驶过的机车却使小树受伤了。

小树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点擦伤,受惊吓地跌坐在地上,伯母看见了,以为小树是为了她们的事而想不开。

我们没人和伯母澄清,珥月说别告诉她,所以我们没人泄漏口风,但小树还是得吃点苦头,被伯父痛骂了一顿。

小树的父母很疼爱她,她说这是她第一次被他骂,虽然伯父生气的事并非是事实,但只要有一点希望,她不伯受这种委屈。

小树和他们谈了一夜,说是谈了一夜也不尽然,因为三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许久伯父开口问小树,问她真的是喜欢小蛙吗,小树坚定地点着头,其他话便不必再多说。伯父一声不吭地走回房里,伯母握住小树的手对她说,小蛙父母那边她会去和他们谈谈,要她别再做傻事。

隔天小树紧抱着珥月不停地道谢,我不在场,否则说不定也会哭得唏哩哗啦。

你看过《绿色奇迹》这部电影吗?我百看不厌。我的心情就像是电影中的约翰考菲,因为能感受到当事人的心情而倍受震撼……这样子的理由,足以佐你理解我想哭的心情吗?

珥玫的出现像是一个枢纽、契机,对小树还是小蛙来说,带来的是一直以来最盼望出现的彩虹。

我们现在都希望小树的父母能说服小蛙的父母,而不是反被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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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写上R、0、C.”邮局里,阿尧对我这么说着。

“一定要吗?”前头大排长龙,我身上没笔,柜台那儿的原子笔放在桌上没几秒又被拿起。

“我上次没写还是寄出去啦。”

“要写就对了。”他说。

我没听他的话,量完重量就递了上去,又被退回,“要写R、0、C.”

阿尧就站在后头用眼神嘲笑我,我没跟他计较,毕竟他帮了我一个大忙,他请他姐让惠婷到她开的发廊上班,惠婷答应了,辞掉槟榔摊的工作,尽管比不上卖槟榔的收入,但底薪是比一般店多得多,似乎是发廊收入不错且聘请的店员也少的关系。

阿尧牺牲很大,他因为求人口气态度不好的关系,被荷姐揍了一拳,疼到现在,他气得把不满的情绪全发拽到我身上,我乐意接受。

惠婷说,她和头发很有缘,转了那么一大圈,最后还是要回来做这份工作,而荷姐笑着对我保证,会训练惠婷成为第二个《美丽人生》中的木村拓哉,惠婷不想,我不赞成,荷姐便开始感慨着自己多年的梦想居然没人能帮忙实现,我想惠婷在这里工作,是绝对不会受委屈的。

“你姐的个性和你很不一样。”我对阿尧说着。

“五年一个代构,她老我将近十岁了,怎么可能会一样。”

“不说外表,你的个性才像老荷姐十岁。”

“干嘛干嘛,你跟她很熟啊?叫她荷姐还帮她说话。”

“是不熟,但有感情。”我说道。

他看着我,好像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一般,我伸出手抹抹脸,“怎么了?”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小树她们的事?”

他突如其来地一问,我心虚地转过身去,故作轻松地说话想含糊带过。

“喂。”他拉住我的手,“我就这么不让人信任吗?”

我了解他为何这么生气,他和小树她们三年好友,发生这样的事却没个人告诉他。

“不是我不信任你,是因为……你的思想好像很保守……”

闻言,他笑出声。

“你觉得我保守啊?”他倾身向前,一张脸在我眼中慢慢放大慢慢放大,愈来愈靠近我,不知怎么地我变得紧张,手心也开始冒汗。

蓦地,他又退后大笑,笑得我茫然不已。

他笑不停,我知道我是被他戏弄了,他从来没对我恶作剧过,所以我这次才会轻易上当。

下次不会了!我瞪着仍笑个不停的他。

只是,当他停顿了笑声,带着微笑看向我的时候,我却又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人的眼睛不会骗人,却可以吓人。

如果他眼中的情绪是因我而出现,那我确实被吓着了。

是我从来没注意到,还是现在才开始的?

我们是朋友,而他看着我这个朋友的眼神,竟是如此灼热?

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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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姐?荷姐?”中午休息时间,我到发廊去找荷姐。

“惠婷不在。”荷姐从里头走出来。

“我不是来找惠婷的。”我说。

“那找谁?”不知道她是故意装傻还是怎么着,“我找荷姐。”

“难得!”荷姐露出感动的表情,把我拉到椅子上坐下。“你终于下定决心找我帮你剪头发啦?!我知道头发留这么长了,要剪掉一定很舍不得,不过我觉得你短发的样子应该会挺不错看的,虽然说冬天到了,不过还是剪一剪变变发型、转换一下心情也不错,你说是吧!”

荷姐飞快地说着,我连插嘴的机会也没有,一下子我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答应她,允许她在我头上舞着剪刀。

“小莫,你有心事对不对?”荷姐问道。

“嗯?嗯……”

“我一看就知道了。”荷姐说:“我的刀法那么精采犀利,你居然望着镜子出神。”

荷姐的答案真是令人失望。

“是为什么事呢?”荷姐问。

“我的一生麻烦不停。”我说。

“现在有什么麻烦呢?”

“我在想……在想自己还敢不敢爱人。”

“呵,”荷姐笑着问:“怎么说得像经过什么大风大浪似的?”

“只是……只是还喜欢着一个人,虽然不在了,却也没法移除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小莫啊,”荷姐道:“人的烦恼多,正是什么都想要把握在手中,握得紧紧的,放不掉,不知不觉中,原本可以得到更宝贵的东西,却因此失去了,想挽回也来不及了,你觉得这样好吗?”

荷姐开始修剪我的浏海。“你别看我现在站在这里跟你说得那么好听,若换作是我,我大概会办不到。”

“……荷姐,你有不该失去却失去的人吗?”

“有啊。”她说:“也有原该放手却强求留下的人。”

“那现在都怎么了?”

“都离开了。”荷姐说:“你没听见阿尧那小子一天到晚说我这辈子大概是嫁不出去了。”

“没听他说过。”荷姐因为这个回答抬起头望向镜中的我,怔忡了一下。

“没想到这小子还梃有良心的嘛。”应该只是在家和荷姐斗嘴时说出来的气话。

“荷姐,你都怎么知道自己爱上一个人的?”

“会有冲动想要依赖他的那个人就是了。”这时候我脑中浮现一个影像。“不过你问我也不对,因为我是个失败者。”

“怎么会呢!”我说。

“好了!”荷姐放下剪刀,然后替我洗头、吹干发,满意地亨苎镜子不停照着我的头发,好让我从前面的大镜子里看见后头到底被剪成了什么个模样。

我拿出钱包,荷姐压住我要抽出钞票的手,“不用了。”

“怎么可……”

“就当作你陪我聊天的谢礼吧。”荷姐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被阿尧感染了,我也别扭了。其实该说声谢的人是我,却一句道谢话语都说不出口,却在心里头说了不下十一“下午没事,我在店里消磨时间,惠婷不知上哪去了,很晚才回到店里头。

“惠婷啊,你这样不行啦,出去吃个午饭居然要吃到下午一两点才回来,你是跑到山上去吃哦?”荷姐虽这么说道,但语气里一点责备意思都没有。

“抱歉,我有点事……”不过惠婷老实,以为荷姐真的生气了,赶紧赔罪。

“没啦没啦,我跟你开个玩笑罢了。”然后转头小声地对我说:“和阿尧相处太久养成了刻薄的习惯,对着她没法一下子改过来。”

我明白,笑着点点头。

“今天客人挺少的。”我和惠婷说道,坐上椅子。

“是啊,没放假的日子,本来客人就不多了。”

“嗯。”

“看你心情很好唷。”她模模我的头发,“还剪了头发。”

“好看吗?”我问她。

“不错啊,荷姐剪的怎会差。”

“你在这里工作都学了些什么啊?逢迎谄媚?”我取笑她。

“这是事实嘛。”惠婷看向荷姐,“荷姐,对不?”

“废话!”荷姐说:“我就说我有能力把惠婷塑造成第二个冲岛冬二你们就不答应。”

“荷姐,那是日剧,你别真当有这个人。”荷姐真是的。

荷姐拒绝听进我的话,拿起电话打给朋友聊天。

“你刚说去办事,办什么事啊?”

“没什么。‘’”小莫。“

“嗯?”

“你……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我不解地反问。

“忘了……”惠婷顿了——下。

“忘了还有个人在爱着你……”

我没忘,只是刻意不去想起。

因为他的心太过脆弱,我害怕在无意中伤害到他。

对他,我小心翼翼……没想到太小心翼翼的结果,是有太多话埋在心里说不出口,于是选择遗忘。

“小莫,找个时间我们去看阿硕好吗?”惠婷问:“我没去看过他。”

我点点头。

“你没问题吧?”我知道惠婷的意思。

“没问题的。”我说:“怎么会有问题呢?”

懂得释然的感觉吗?想笑的时候,不会再有心理阻碍而敛起笑容。

用小蛙式的解释,释然的感觉就像是SPA,差别在释然的效果是永久的,并且不需要花钱,只是得花更多时间去疗痣。

“惠婷,”我问她,“一颗心,能不能住着两个人呢?”

惠婷听见呆了会儿,随即摇头。“我不知道。”

“视情况而定吧……”惠婷说:“如果是你,我知道可以。”

“为什么?”听见这答案,我心里雀喜。

“因为你很专心。”她说了我不太能理解的答案。

“我知道,你会很专心地爱着一个人。”

为什么我可以呢?因为其中一个人经已不存在这世界上了。

阿硕曾说,他永远不会忘记我;我也说过,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我的心需要有放着两个人的空间,因为我答应过,我不会忘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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