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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王子笑一个 第五章

“我们……分手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说出这句话的。

她看着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冰一样的寒冷,他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寒彻刺骨。然后他把手上正在翻阅的文件用力的甩在会议长桌上,决绝的越过她大步冲了出去。

错身而过的一刻,她睁大了眼睛,只觉得胸口酸涩、疼痛得几乎令她无法承受。眼眶热了又热,可她却没有哭。

从今以后,都不能那么轻易的掉泪了呢。因为,她已经没有能哭的地方了。一个人的眼泪,只会让哀伤变得更加哀伤,如果轻易的就被这样的痛苦折服,那她就永远也难再站起来了。悲伤,总是一种美丽而引人沉溺的东西,就象她对他的思念。

浑浑噩噩的出了监事会,她一脸苍白的走在学园的林荫道上。

这样比较好。她知道这样比较好!反正他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和他在一起就象是个偷取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贼,让她的心一直不能安稳。现在她把他还回去,还给那些属于他的人,让他们各自又回到自己的立场。这样,就好。

她还是那个只敢在窗外偷偷看着他的渺小的女生,她没有勇气可以站在他的身边,她一直都好心虚!可是却没有办法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她好喜欢他,只要他主动的接近她,她就没有办法拒绝,她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跟着他想要的步伐走……直到,纪梵羽来找她。

她好漂亮!

如云般柔和的浅色长发微卷的流泄于肩后,扇贝般浓密而卷翘的睫毛下是一双妩媚而动人的眼睛,脸上淡淡的妆容使她更显得鲜亮而迷人。看得出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经过了精心的保养,连指尖都修饰得无可挑剔。她穿着一身米色洋装,说话时的神情与她的语调都是受过上层教养的轻柔缓慢,举止之间气质优雅得就象个公主。

伊梵羽是高她两届的学姐,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是很多男生女生向往的存在,杂志上也都认可她是能够匹配得上牧圣攸的人。与伊梵羽相比,她就象是不起眼的灰尘,要不自惭形秽是不可能的。

微曛的阳光从咖啡厅外的窗棱透射进来,将纪梵羽整个人笼在了柔和的光晕里,让她看不真切。

“听说,你现在和攸交往?”亲和的声音。纪梵羽交握着漂亮的十指,看着她的眼神里有着温柔的笑意,“一定很辛苦吧?和那个任性的王子。”

“特地找我……有什么事吗?”虽然不喜欢纪梵羽理所当然与牧圣攸很熟捻的态度,但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她不是那种惯于和别人起冲突的人,况且口头上的争执也不足以改变些什么。

“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请你不要误会。我们现在,应该是有共同话题的吧?我想,有些事情你还是知道比较好,否则就太可怜了。”

何蔚纯一言不发的低垂着头,两手紧紧的握着水杯。隐约能够猜到纪梵羽要说的是什么,她知道聪明的话就应该制止她,甚至于跑掉都行!可是她的喉咙好干,让她发不出声音;身体重得象被巨石压住,使得她只能象个木偶一样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看来,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呢。”纪梵羽似不经意的打量她一眼,文雅的轻啜了一口咖啡,才慢条斯理的柔声开口道:“我和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只是攸,还有冽,也就是现在的督察会长伊冽。攸是英国世袭贵族的独生子,那时侯的他,可真是傲慢狂妄的叫人受不了,却也开朗、执着。攸,一直都是个很认真的人,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天分就得过且过,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而冽是德国一家跨国财团的继承人,他却是干什么都不认真,邋遢又懒散,完全与攸是天差地别的两种人。但是因为都在法国的学校念书,我们三个人才遇到了一起。说也奇怪,两个都是独善其身的人,但只要一遇在一起就象个长不大的小孩,什么都要比,什么都要争。攸去学钢琴,冽也跟着学,冽参加跆拳道比赛,攸就非要和他分个胜负,谁也不服气谁。那时,我是和攸在交往的,结果为了抢我,他们两人还真的大打出手,攸虽然是胜了,浑身伤得可真是不轻,足足躺了有三天才下床呢。”说到这里,她不由得轻笑出声。

“如果你要说的只是这种事的话……”她不想听。

象是没有听到何蔚纯的话,她继续说道:“在那件事之前,攸虽然也不喜欢说话,但却是个健康而热情的人,我几乎是不可自拔的迷恋着他,一心想着以后也要和他在一起,我们说好了要结婚的。可是,在攸十四岁那年,发生了那件事……”她看着何蔚纯,眼神黯淡下来,“你知道攸曾经被绑架过吗?”

何蔚纯呼吸一窒,茫然的摇头。

“在攸十四岁那年……他被绑架了。谁也不知道绑匪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也没有任何索要赎金的电话。因为失踪的时间太长,各方都认为生存的希望微乎其微,甚至连我都绝望了。这件事在当时的欧洲、乃至整个世界都吵得沸沸扬扬,很久都不能平息下来。可是,就在三年后,他却突然出现了,和冽一起出现在这所学校里!他还是那么的卓绝不凡,却象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好陌生。没有人知道那三年里发生了什么,让他的目光象冰一样的寒冷,他不会笑,对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性格乖僻到可怕的地步!”

听到这里,何蔚纯只觉得胸口一恸,象是被什么重重的打到了,好难受!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有没有被怎么样?”她有些焦急的颤声问道。她知道纪梵羽没有骗她,她能感觉得到!

“大概……就只是还活着吧。其他的部分都已经残破不堪了。为了他,我千方百计的来到这里,却发现他早已不是以前的他了。你应该还不知道他有很严重的洁癖吧?这件事情在刻意的隐瞒之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想必他是不会告诉你的。除了我之外,你是第二个他能碰触的女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不能碰别的女人,如果碰到的话就会很痛苦的呕吐出来。那件事之后,他的心理和身体状况已经敏感到了极点,几乎脆弱得不堪一击。”

何蔚纯的脸色刹时变得惨白,“这种事……我从来就不知道有这种事……他不是能够碰我吗?很轻易的就抱起我,一点也没有异常的样子,你骗我的对不对?”

“是吗?他抱你啊,”轻喃着,纪梵羽的神情突然变得痛苦起来,“他当然会想要亲近你!攸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当然会有自己的需要,虽然我很愿意帮助他,可他却因为太过在乎我而不愿意碰我!这点你也知道的吧?男生总是不会对真正喜欢的人轻易出手。”

她没再说话了,只是咬紧了唇,再次垂下了头。

“别误会,我并不是在逼你离开他,只是希望你能够认清楚自己的地位。你和攸,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呢。如果不是身体上能够接受你,你以为攸会多看你一眼吗?他什么也没有告诉过你,你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你和攸之间究竟有什么?你要的真的是这样的感情吗?总有一天攸是会回到我身边的,希望到时候你能想得开。”

语毕,纪梵羽轻柔一笑,那笑容中充满着居高临下的自信,不禁令她浑身一颤。

她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站起身,将自己的费用放在桌上后,就准备离开。

“啊,对了。”她突然叫住她,语气中有着轻松的笑意,“忘了向你道谢,这阵子麻烦你照顾我的未婚夫了。”

再也忍无可忍,何蔚纯拔腿跑了出去。

恶意!

她感觉得到纪梵羽由心底发出的深沉的恶意!

在她走后,纪梵羽嘴角的笑容猛然一敛,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她拿起杯子想喝口咖啡,却发现自己的手由过于气愤而抖个不停。

牧圣攸是她的!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她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手段夺走他!她绝对不要失去他!

何蔚纯不停的跑,直到跑到手脚都麻木了还在往前跑。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再累也不能停下来,否则她就会控制不住的大哭出来!

她对攸说了!她对牧圣攸说了那样的话!她真的说了!

她知道这样比较好,真的比较好,可是她的心为什么还是这么痛?!正确的事情为什么会令人感到这么难过?她真的好难过,好想扑到他怀里大声的象他道歉,说她后悔了,说她死也不想和他分开,她好想在他身边哭出声来。

其实纪梵羽说的什么她都无所谓!可是她在乎攸为什么什么事都没有跟她说!好象个傻瓜在听着闻所未闻的故事一样,而故事的主角就是自己最最深爱的那个人!她真的对牧圣攸什么都不了解,除了他的名字,他是监事会长,还有就全都和杂志上写的别无两样!他会注意到她,就只是因为洁癖的关系吗?

或许,他根本就不喜欢她!象她这样的女孩子,什么也无法带给他,如果她是男生的话,也会喜欢纪梵羽那类型的吧!是了,他不是真的喜欢她,只不过突然出现了个不很排斥的人,觉得有趣而已。

所以,还是分手吧!分手才比较好!反正总有一天还是要分开,那么至少现在的话她还能坚持的生活下去。人是不可以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否则就会受到惩罚。她的生命一直都是平凡无奇的,她没有想过会遇到他,更没有想到他会主动的来接近她,王子和灰姑娘是不可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单靠喜欢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所以,这样就好。

一个踉跄,她重重的摔倒在草皮上。

忘掉他,不再见他,就当作是一场美梦。梦醒了,人还是要在现实中活下去。

她整个人趴在扎人的草地上,双手紧紧的抓着草根,眼眶红了又红,却始终没肯落下泪来。

结果,她还是来了。

天色阴沉沉的,将要下雨。

何蔚纯神情局促的站在牧圣攸的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按门铃。

如果不是昨天遇到江野,她还不知道他已经将近一个星期没有迈出家门半步了。不出门,不接电话,不理任何人,连外卖都没有叫过一次。他有没有吃东西?生病了吗?还是在闹脾气?她知道自己不能够这样反反复复,可就是怎么也放心不下。

她只是想来看看他好不好,然后……就走。

看着那个乳白色的门铃,她几次鼓起勇气的抬起手,又颓然放下。

还是……算了吧!现在来又有什么意义?象个傻瓜似的。说要分手的人不是她吗?既然已经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了,她不是就应该要有无论他发生什么事都和她无关的觉悟了吗?

她抬眼注视着禁闭的门扉,很久很久,不敢按铃也舍不得走,就这样怔怔的站着。

忽然发现,她是……了解他的。她以为自己不了解,可其实是了解的。因为他对她从来就没有掩饰过,他看着她的眼神一直都是纯然而坦诚。纪梵羽知道而她不知道的,是过去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而她知道的,是他的心。

泪水刹时涌现,正当她措手不及的想要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时,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她木然的看着站在门口的牧圣攸,眼泪象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似的,不受控制的汹涌滚落。

他瘦了!

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向来爱整洁到了极端地步的他居然顶着一头凌乱的发,身上邋遢的套着皱巴巴的白衬衣和长裤,赤着脚站在地上。

“你来干什么?!”他单手撑着门,冷声道。

“是啊……我来干什么……”她来,只是想看看他好不好。现在看到了,知道他不好……很不好!泪水模糊的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他的脸,她极力的咬住下唇,用尽了全力才破碎的拼凑出一句话来,“你生……病了吗?”

感觉到他许久都没有回应,半晌,

“你这算什么?”他突然发出一声怪异的冷笑,低缓而阴郁的道:“变相的求和吗?还是想对自己说过的话反悔?你……”象是猛然间遭受到巨大的痛苦而说不下去,她只听得沉闷的一声,他失重的靠倒在门框上,一手用力的抓着头发,脸色惨白,咬住下唇的力道使得嘴角渗出了丝丝血迹。

“攸……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短暂的错愕之后,她抬手擦干了眼泪,心急的上前想要扶住他,冷不防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是用尽了全力的撑住门框,才让自己不至于狼狈的跪倒在地。这该死的头痛把他的身体逼到极限的边缘,可最该死的还是——

他将头侧靠在扶着门框的手上,眼神深深的看着她,然后嘴角慢慢的浮起一抹虚弱、却交织着嘲讽和痛楚的浅笑,他沙哑而低沉的声音象是一刀刀划过她的心脏,“你还关心吗?我病了,或者是死了,都已经不关你的事。滚。我不想见到你。”

她不是第一次被他凶,可从没有一次令她这么难受!他没有骂她,却是比骂她还要严酷的语气。他真的不想见她了,他一定恨死她了,是不是?她老是反反复复,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想装作不认识他,从来就没有为他做过些什么,受到一点挫折就把责任都推给他,还说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话……

她低着头站在离门口两步远的地方,听到门在她的面前被重重的甩上的声音。很久,才缓慢的抬起头,迷离的注视着禁闭的门扉。

她被他关在门外。他不想理她、不想见她,不想在和她在一起了,对不对?

眼眶中又浮起了雾气,她无声的哽咽着。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结果吗?和他分手,再也没有关系?

她伸出手,抚模着冰凉的门叶,突然指尖发抖的缩了回来,紧握成拳。

骗子,骗子!她一直都在欺骗别人也在欺骗自己!她在害怕!怕那种喜欢一个人到不顾一切的心情。

一直以来,遇到事情的本能反应就是息事宁人,能够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因为她是那个男人不要的孩子,是个不受期待而出生的孩子,别人骂她、打她,想着各种各样的方法来欺负她,只要她不去在乎就好了。她总是告诉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身体上痛一痛就过去了,只要她不去在乎对方,心就不会受到伤害。

笑容和温驯都只是伪善而已,她其实冷漠得什么都不在乎。世界变化太快,而她只能装傻的随波逐流。只要不是被她所爱的人伤害,她就不会活不下去。所以她不要爱人。只要相信就会被背叛,只要深爱就会被抛弃。她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给别人添麻烦,也不让谁走进自己的心里。她总是很小心的保护好自己,因为没有人能够真正的保护她。

初秋微凉的风抚动她颊边的细发,她深吸了口气,纤细的手紧张的贴在门上。

可是,她喜欢他。

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心都痛了。

只是,喜欢他而已。

只是想要他而已。

他是因为什么理由而接近她,真有那么重要吗?能不能永远在一起,真有那么重要吗?人的生命尚且不是永恒,又为什么总是强求永恒的情感呢?

她总是在后退,直到已经退到无路可退,是她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上,崖下的山风很大,吹得她飘摇欲坠。

她不是因为他爱她所以才爱他的吧?她的选择和他无关,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要和他在一起。这就是全部。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留在他身边的理由,那只会是——她爱他。

这么简单的事情,却要绕这么大一个弯才明白,还伤害了他,她真的是个傻瓜吧?无所谓的,如果可以一辈子都做他的傻瓜,也是一种幸福。

有些事情,不去做的话,永远都不知道结果。

她能做到吗?比保护自己还要多的去保护他。这早就已经不是问题了。因为,她比爱自己还要多的爱着他。

轻轻的往前一推,因用力过大而没有锁上的门应声而开。

他静静的躺在床上,毫无生气。

柔顺的黑发铺陈在软皱的枕头上,轮廓优美的俊脸显得苍白而消瘦。他还是套着那件白衬衣,只松散的在胸前扣了两颗扣子,落拓得不象是他。

她站在床头,深深的看着他。突然想起那个阳光和煦的下午,她坐在琴房的地上,而他枕着她的膝,很安静的睡着,她能够感觉得到他温暖而轻轻的呼吸。而现在,她却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她伸出手,轻轻的抚开他落在颊畔的发丝,任由着一颗心因为他而紧紧纠结。

她只是想要保护自己而已。

为什么呢,他要这样一副虚弱的模样?他不是没有她就不行,他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可是,为什么要这副样子?她不忍他孤单,更不舍他难过,不能为难他,就只能为难自己。她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指尖顺着他光洁的脸颊向下滑动,温柔而抚慰的在他的颈间徘徊。

她的手从他微敞的领口伸进去,异样的触觉令她的动作顿停了下来。象是有了某种预感,她顿了一下,然后解开了他的衣扣,将他的衬衫慢慢的拉开。

他肌理分明的上身在空气中,而当她看清楚分布在他身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痕时,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那些,象是被针筒大小的利器强行戳入皮肉之中所留下的印痕,颜色虽然变浅了,但还是能够想象得到当时刺入的深度。在心脏的附近尤其,几乎全都被这样的伤疤覆盖,看不到一处完好的肌肤。

她猛的捂住自己失声的唇,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汹涌而出。

这是……什么?他的身体究竟怎么了?!

攸,疼吗?很疼是不是?在你的身上,到底承受的是怎样的命运啊!

指尖微抖着轻柔的抚摩着他的伤痕处,她缓缓的低下头,任由泪水落在他的胸膛上。

一声低哑的申吟,使她立即抬起了头。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却别过脸不看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要说些什么。

“攸,你怎么了?还痛不痛?要不要叫医生来?”想到他自己就是医生,她咽下了余下的话,只是凑近了他,轻柔的道:“好些了吗?要不要喝水?”

“别……”他抬起手,几乎是用尽全力的推开了她,声音陌生而冷酷,“滚开,不要碰我。”

淡淡的、冷漠的,他的声音。像是第一次见他时距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泪水猛地涌了出来,他是真的讨厌她了!连碰都不想让她碰!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胡乱的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与他保持了一些距离,颤声道:

“好……我不碰你,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些了就走……”

“不用!”他依然不看她,只是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声音粗嘎而嘶哑,“是你说要分手!那现在还回来干什么?同情还是可怜?收起你的同情!不想和我在一起就不要管我!滚啊!我不想看见你!”他的双唇咬得死紧,突然一个颤动,一丝殷红的鲜血沿着嘴角缓缓地滑下苍白的下颔。

“攸!”他流血了!她惊叫出声,连忙抱住他。

“我说了不要碰我!”他激动的低吼出声,冷不防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落在白色的衬衣上触目惊心。

“攸!别说了,你先不要说话……”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心好痛,“求你了,别再……”让她做什么都好,只要他不再这么痛苦!

他想推开她,却被疼痛折磨得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只得交杂着愤怒和痛苦的眼神看着她,“都是你!全部都是你的错!擅自闯进我的世界,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在我已经把你放在心里的时候,又擅作主张的说走就走!是谁给你的这种权利?!很讨厌啊!你这种人!我恨不能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你走啊!最好再也不要在我的视线里出现!走啊!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又是一阵猛烈的绞痛袭来,他两手死死的抱住头,再也抵挡不住地晕厥过去。

“攸!”她大惊失色的抱住他下坠的身体。

她木然地站在他家的厨房里,旁边煮着的是清淡的粥,她在水槽边静静地擦着手中的盘子,却完全没有发现,那只盘子已经反反复复被她擦了无数遍。

其实,她一直,都在逃避。

纪梵羽好漂亮,所以她就退怯了。她从来就不敢以为自己真的能够得到他,所以,既然迟早都要分开,那还不如早一点,伤害比较不会那么深。

她只是将他还回去而已!他不属于她,他的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人总是要回到自己的轨道,他只是因为洁癖的原因才暂时和她在一起的吧?他有未婚妻,有属于他的世界,而那个世界里,没有她。她是这么想的,可是,她却伤到他了。

想到他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在他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在他承受痛苦的时候,她在哪里?!她只顾着保护自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他,以为象他那样坚强的人根本不会受到伤害。她总是活在自己狭隘的自我挣扎里,却对他的事情不闻不问!她好坏!她真的好坏!她好自私!

泪水如雾迷住了她的眼睛,她紧紧地扣住擦净的盘子,任由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盘子上,在无人的角落里,独自泣不成声。

从难熬的痛楚中醒来,强力忍住申吟出声的,牧圣攸动了动四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脑子里像是被什么碾过,还留有余痛。

他微眯着眼,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半天才略微清醒了点。

已经很久没有痛得这么厉害了,都是那个白痴,蔚纯……记得她仿佛曾经来过,他眼神突然一动,迅速的在房间里扫了一遍。

没有人,她已经走了。

空荡荡的房间,连带着他的心也空了。对了,是他让她走的,他那时头痛得快要受不了,他大声地吼她,推开她,即使她已经哭成个泪人了。想到她满脸泪痕的模样,他的胸口不由一紧。

纪梵羽找她的事情,他知道;也知道那个笨蛋就是一副软弱可欺负的傻样子。可是他万万想不到,她竟然真的要和他分手?!她怎么说得出口!她当他是什么?!那么轻易的说出那两个字,他受不了!

他的骄傲让他低不下头,可是,好想她,强烈的想念令他快要崩溃,但他不想承认!整整一个星期,她竟真的对他不闻不问!只要她真的做得到和他分手,只要她真的那么不在乎他!可她最终还是来了,他却忍不住自己的脾气拼命伤害她。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人,失去她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分开之后才知道,他不能失去她,他……爱她,原来这样强烈的压迫着他的情感是因为他爱她。

因为爱她,所以受不了她有一点忽略他!不是不知道她也难过,不是不知道她的感情,她对他的心,他感觉得到。他只是生气而已!气她竟然那么轻易的为了别人的三言两语而要放弃他!他气得胸口都要裂开,直想狠狠地伤害她,可真的伤害她了,真的逼走她了,他却只有更加的痛苦。

好闷,快要窒息了。

她离开了的房间太空,空得让人无法呼吸。

他想要她回来。

“蔚纯……”低吟一般的呼唤,他轻轻的闭上眼睛。

忽然,空气中传来一种热粥的清香。

他猛然睁开眼睛,朝虚掩的门扉看过去,香味就是从那边传来的,厨房的方向。

他顿了一下,然后费力的从床上撑起身体,顾不上还隐隐作痛的四肢百骸,一步一步的往厨房走去。直到,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他忙忙碌碌的样子,有什么东西才终于从心上落了下来,一种莫名的滋味突然涌上他的心头。

她没有走。她在担心他,在给他做饭,

他一手扶着厨房的门,将浑身的重量都交到门框上,眼神深深的看着她。

在他的世界里,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他的胸口涌出来,暖了全身。

擦完了最后一个盘子,她转过身来,白皙的小脸上满是眼泪,突然间看到他,才惊慌得胡乱抹去了泪水,胸口扑通扑通直跳,他的眼神让她无所适从,连说话也结巴起来,“那、那个……我不是故意留下来的……你不要生气,我,我马上就走……”

放下了手中的物件,她慌乱的从他身边走过,走开几步,又停了下来,她犹豫的转身,咬着下唇,小心翼翼的道:“那个,粥在锅里,你不要赌气不吃,你都……瘦了……”哽咽着说不下去,她转身就要走,猛然间一只手从身后握住了她的。

她的身体顿时一僵,她不敢动弹,不敢回头,一颗心吊在半空。

他缓缓的抬起了手,从背后沿着她身体的曲线往前滑动,然后慢慢的用力收紧,将她压向他,她柔顺得象是一团海绵一样的任由他抱住、将脸埋入她的发中。

“好狠……”他的声音象是经过地低的磨砺,沙哑得出奇,“你好狠。”

“攸……”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你怎么说得出口?那么轻易的就说分手……”他抱得她那么紧,头还在痛,他的身体虚弱得几乎快要站不稳,已经到极限了,可他现在只想紧紧的抱着她,将她牢牢的困在他的怀里。

突如其来的委屈,胸口好酸,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回过身紧紧地抱住他,“都是我不好,我自私!我坏!攸你打我吧!你不要难过,不要伤害自己,不要那么痛……我好难受……”

“再也不要说那种话!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再也不许轻易的就说离开我,听见了没有?!否则,我……”他突然说不下去的别开脸,声音嘎哑不堪。

“我不会了,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所以,所以,攸,你不要哭……”

“我才没有哭。”他别扭的垂下头,任由泪水沾湿了她的发梢。

为什么竟然会觉得这么酸楚?他就像是一根已经紧崩太久的弦,突然之间松懈了下来,原本层层积压的情绪如洪水般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令他再也控制不住。

好累,他真的好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的活着,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世界,他一个人撑得好累。只想找一个能够放松的角落,在那里他还是他自己,只属于他的地方。

她的怀抱。

“我是……”

“攸,你哪里难受吗?”他的身体依然虚弱,喝过粥后,她陪着他躺回床上休息。她枕在他的胸膛上,听到他的声音后想起身看看他怎么了,却又重新被他按了回去。

“我不是因为能够碰你才想和你在一起。”他单手环在她的腰上,目光涣散的看着天花板,道:“还不明白吗?洁癖……是一种心理障碍。因为讨厌对方,所以碰到才会觉得恶心,也因为喜欢,才能忍受碰触。傻瓜,不要把因果关系弄反了。”

“你知道……你都知道?”他知道纪梵羽来找她、知道她对她说的话!她的眼眶禁不住又一红,再次落下泪来。

“别哭。”他有些费力的抬起手,抚开她散落在他身上的发丝,低道:“你哭起来好丑。”

“这种时候不要说这种话啦。”她嘴巴一瘪,委屈的埋入他的怀里。真是的,这么感伤的时候他还有心情打击她。

“这是很重要的。我现在还很虚弱,坐着都耗费体力,要是再吐出来的话,真是生不如死了。”

“什么嘛,又说喜欢人家,结果看见人家哭脸都会想吐……”嘴巴噘得更高了,她小声的嘟哝道。

“那你也不能太过分了,哭成这样是想要谋杀我啊?”

“那你自己还不是也哭了?”

“我又看不见自己。”他理所当然的道。

“无赖啦!”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她气呼呼的瞪圆了泪眼,看着他半晌,她突然放柔了声音,“攸,你好些了吗?”他真的是吓坏她了,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看到他痛得那么厉害,她只能束手无策。

“嗯。”他一手撑起身体,往后半坐着靠在床头,仍然抱着她在胸前,声音冷漠中有着淡淡的温柔,“猪头,你要减肥了,压得我都快不能呼吸了。”

“那你又不放开我?”眼睛里又开始浮出气泡。

“我怕一放开你,你又去做一些蠢事。”他抬眼看她,眼神中有着浓浓的情感。

“真有那么严重啊?”

“我的头痛都犯了,你说严不严重?”

“攸,你生病了吗?为什么头会痛得这么厉害?”她从开始就想问了,这根本就不象是普通的偏头痛,牧圣攸是自制力很强的人,连他都受不了的话,这种痛苦程度简直难以想象。

他敛下眼睑,过了一会,才缓慢的开口,“以前的事情造成的。虽然已经过去了,身体却还是忘不了曾经遭受过的痛苦,只要情绪有大的波动就会发作。”

“以前……发生过什么?”

“……我不想说。”他别开脸。

“可是我想要知道。攸,我不要对你一无所知,过去也好,未来也好,不去面对的话就永远也不能往前走。我想要帮你分担,让我陪你一起好不好?纪梵羽说你曾经被绑架过,那几年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去?你到底遭遇了什么?攸……”

“都说了我不想说!”他突然将她推离自己,低下头吼道:“揭人疮疤真的那么有趣吗?!管她纪梵羽说什么!我的过去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要以为打着喜欢的旗号就可以什么都做!我也有不想让你看见的一面,有些事我根本就不想让你知道!”

“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感到一双柔柔的小手怯生生的抚上他的额,轻轻的摩挲,他不禁怔然的抬起头。

“你的身体还没好,生气的话又会头痛了。”她只顾着专注的为他按摩,没有发现他动容的视线,“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对不起,我总是笨手本脚的……”她的话音蓦地打住,因为他突然紧紧的抱住了她。

“不是现在。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他哑声道。他还不想现在就失去她!

“攸……”

“给我时间。”

“其实,没关系的。我只是有些吃醋而已。”她垂下头,轻声说:“因为我对你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而你又有个那么漂亮的未婚妻,你们一起长大,一定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

“我什么时候有未婚妻了?”他皱眉的打断她。

“呃?”她惊讶的看着他,“可是,纪梵羽说你是她的未婚夫啊!”

“我不会去做那种十几岁就订婚的蠢事。”

“那……可是,她说……”泪水仓皇落下,不想他生气,她慌忙抬手想要拭去,可眼泪却越擦越多,止不住的往下淌,“她说谢谢我帮她照顾未婚夫,还说攸只是因为洁癖才和我在一起……她说攸也是个正常的男人,身体会有需要,说……男生不会对真正喜欢的人出手,所以,所以……”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所以?所以你根本就是什么都还没搞清楚!那又为什么回来找我?!”

“我听江野说你好久都没有出门,就想你是不是生病了。本来只想来看一眼就走的,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可是……”

“可是发现我很不好,是不是?”他模了模她的头,无奈叹了口气,又将她拥回怀里。

“嗯。”她小媳妇似的点头。

“你真的相信纪梵羽的话吗?”

她又点头。

“那么,你只是一时放心不下,出于同情才留下来的吗?等我身体恢复了还是要走?”他看着她,声音很轻的问。

“不是的!”她连忙抱着他,哭喊道:“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再也不要和攸分开了!出于什么原因和我在一起都无所谓,只要攸还要我,只是因为身体也无所谓!当替身也无所谓!就算你以后还是会和纪梵羽结婚,就算只有一天,我也不要离开你!攸,我喜欢你!我好喜欢……”

她的话,被他用唇堵住。难以掩饰内心的情动,他抱住她的手都微微的发抖,唇齿缠绵,辗转反侧,他深深的探入她,象是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

“傻瓜。”一吻罢毕,他轻喘着抵住她的额,“你这个大傻瓜。知道我为什么气你、不去找你吗?”

“为什么?”她脸颊红润,懵懂的问他。

“你居然看不到我的心,随便一个人说几句话你就相信了,可是你却完全不相信我。自己擅自做了决定,就没头没脑的跑去“通知”我分手,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决定分开?你怎么能够没有一点不舍?你教我啊,要怎样才做得到?”他将脸埋入她胸前的柔软,眷恋的磨蹭,“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敢出门,我怕我一出去就会忍不住去找你。我一直都在想,你是不是真的不在乎我?因为我总是不顾别人的感受,嘴巴坏,也不懂温柔,所以你才不想要我了。我想你,我好想你。可是如果你觉得分手比较好,我至少要让你自由。我从来也没有为别人着想过,总是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从来也没有体谅过谁,所以我至少要成全你。”

“攸,你恨了我吗?”

“啊。恨死了。”他在她胸前发出一个模糊的声音,然后抬起头来,细细的吻着她,“可是,我也好爱你。”

“纪梵羽不是你未婚妻?”

“不是。”

“你也不是因为洁癖才亲近我?”

“那是不可能的。”他没那么饥渴。

“不是因为爱她才不愿意碰她?”

“你会因为太爱一个人而不让那个人碰你,反而和别人在一起吗?我要是喜欢她,又为什么不碰她?你以为这是古代吗?”见到她似乎还有话要说,他索性点住她的唇,“停,你太罗嗦了。”

“可是……”

“没有可是,我和纪梵羽没有关系,你再提她的名字我的头都大了。”

“可她说你曾经为她打过架。”她很介意的说。反正她就是心眼小嘛,既然要问,当然要问个清楚。她不想再被谁的任何话所困扰,她要听见他所说的话。

“打架?啊,那次吗?”他象是想起了什么,皱起了眉头,“那时侯纯粹是想跟冽较量一下,因为她正好在我身边,就被冽误会是我女朋友,结果就拿她当赌注打了一场。其实不管赌什么,我只是不想输而已。”

“攸,你也能碰她吗?”这是不是说明,他也喜欢纪梵羽?

“偶尔吧。因为小时侯在一起过,所以没有那么排斥。可要是太亲近了还是受不了。”

““太亲近”是有多亲近?”她不悦的嘟嘴。

“嗯,就是有——”他装模作样的沉思了半天,而后猝不及防的将她抱了个满怀,亲昵的压她在身下,“这么亲近!”

“攸,讨厌啦!”

“讨厌我了?”他促狭的逗弄她。

“喜欢。”她无奈的瞪他。

“乖,不要担心。”他缓缓的俯子,情长而缠绵的吻住她的唇,一句低语喃喃传出,

“我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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