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宝石之歌 第一章
一八二三年,英国,伦敦……
杰克·克莱格怀里所抱着的女孩似乎有千斤重,这点让他实在难以置信。他低头偷瞄了一下。刹那间,眼光随即为之一亮,心跳也急剧加速,深深被她的美色所吸引,一种相当罕见的美色。她惹火的身材,该凹的凹,该凸的凸,任何男人看了也都不禁会心动。只是他想不通,身材如此苗条的女孩,在他怀里怎么会变的这么重?莫非……
这的确很不寻常。尽管天空下着蒙蒙细雨,他却依然汗如雨下,和大自然的景象显得很不搭调。
呆立在波特街的杰克·克莱格这时猛摇了一下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吹了一个口哨,示意他的伙伴过来帮忙。
“喂,雷德曼,先别开溜,过来帮忙一下。快点,重死我了!”
于是这位红头发的男士走了过来,把这位不知来自何处的落难少女的脚给抱了起来。没想到杰克·克莱格却突然把手松开,如释重担的猛退了几步,弯着腰,握着膝盖,似乎呼吸非常困难。他现在只想让自己能喘一口气,也顾不得这个倒楣的女孩已被他扔在泥巴中。
他猛喘了几口大气,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所吐出一阵阵的热烟,转瞬间随着伦敦街头那如影随行的浓雾而去,无影无踪。
“老天,快不能呼吸了。怎么会这样?”
站立在一旁的雷德曼见状只得将女孩放下,抬头看了一下这条布满小石头的马路。两边遍植树木,白天时看起来是相当的清爽宜人。到了入夜后,这条住满皇室贵族的马路却像座坟场似的,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
杰克·克莱格无奈的举起他那双污秽不堪的手套来擦拭脸上的雨水和汗水。在此刻,他似乎显得相当的无助。
“唉,天哪。就不能让我日子好过点吗?”
不用说,他那双破鞋在这条泥巴路上早就被折腾的快见底了。问题是,他有办法换一双吗?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罗。
当他叹气发呆时,一辆马车快速的飞奔而过,把这两男一女泼的全身都是泥巴,也把他给震醒回归到现实生活。
“妈的,太过分了?”
他有气无力的低声咒骂着,像是在喃喃自语,也许是累得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吧,倒是雷德曼眼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叫着。
“喂,杰克,你看,我们已经走到四号了。”
杰克·克莱格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块大大的铜牌竖立在对面房子的门前,上面清楚的标着门牌号码。
“喂,没错,是国王路四号。那九号应该快到了。”他眼神为之一亮。
他边说边看着手上的纸条,接着低头看着女孩,把她那双冰冷的小手合上,再小心翼翼的把她抱起来。他顺着这条漫长的街道看去,仿佛已经看到他所要找的房子。其实他早就知道这是谁的住宅。不只是他,几乎每一个住在伦敦的人都知道住在国王路九号的是何方神圣。
正是家喻户晓的汉诺威皇室家族。
它之所以赫赫有名,是因为有一位权倾一时,不可一世的主人史恩·辛那席船长。他所经营的远东船队,根据地就在伦敦,所运送的茶业数量与著名的东印度公司几乎是不相上下。因此为他带来的巨大财富,使他富可敌国。他的好斗作风、贵族血统,以及数不清的风流韵事一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由于他好勇斗狠,莫之敢御,也使得在他地盘方圆百里内的所有人,从年轻壮丁到老弱妇孺,听到“史恩·辛那席”这个名称无不闻风丧胆,避之惟恐不及。
这种不寻常的现象其来有自,他之所以敢这么嚣张不是没有原因的。举例而言,在浮立特街里所有民众的日常用品有一半是由他一手控制的。敢跟他唱反调,那以后日子就难过了。这都还只是冰山上的一角,怕他的还不只是那些贩夫走卒,寻常百姓。即令当今英国国王,也都对他敬畏三分,礼遇有加。这是因为当国王决定出兵扫平在阿拉伯海域那批杀烧掳掠,穷凶极恶的海盗之时,史恩·辛那席慷慨的出钱出力,资助国王武装六艘船舰远征外海,顺利达成任务。由于功在国家,因此当他无视法纪,公然在绞刑台开枪射杀刽子手以营救三个罪有应得的女扒手时,当局对他这种大胆挑衅的行径居然视若无睹。至于他手下那批打手恣意在码头强掳其他同业船员的行径,就更不可能有人敢过问了。
这真是无法无天的地方。或许应该说,史恩·辛那席在这里就代表法律,他的话就是圣旨。
尽管这位地头蛇恶名昭彰,但是他出手却非常大方。特别是对于那些他所心仪的女孩子,可说是有求必应,慷慨到像是富商在嫁女儿一样。这也正是杰克·克莱格他们不辞辛劳,将这个属于地头蛇的女人送入虎口的真正原因。说穿了,也不过是为了贪图那笔赏金罢了。
那张纸条字迹相当潦草,他们问了好几个人后,才知道个所以然来。但是当杰克·克莱格知道这可能是史恩·辛那席船长所要的女人时,不禁欣喜若狂。如果船长一高兴,随便赏他一些黄金,那他这个穷光蛋就可以准备咸鱼翻身了。这可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万万不能错过。
但是雷德曼可不是这么想。他用袖子擦了一下汗,然后略显不安的表达他的异议。
“这样做……不太好吧?”“怎么说?你到底又在担心些什么?”杰克·克莱格表情有些不悦。
“船长他又不是省油的灯,恐怕不会这么容易相信我们。”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撇开这个不谈。把这样一个无辜的少女推入火坑,就只为了支领几文赏金。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没志气吗?”
“你说够了没?”
“拜托啦,杰克。我实在是很不想让人家说,我们是一群……”雷德曼声音近乎颤抖,像是在替那女孩求情。
“够了!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用用大脑好不好?我这样做到底哪里错了?你说说看。”杰克·克莱格握紧双拳,表情十分难看,显然是被这一番话给激怒了。雷德曼不敢再多说,只是呆呆的站着,内心似乎在痛苦挣扎。
“连饭都没得吃了,你还顾得了那么多?有这些黄金,咱们就翻身了。到时候看是要吃香的还是喝辣的,都少不了你的份。废话少说,快点帮忙抬。”杰克·克莱格大声叱喝着,语气相当不耐烦。
“不要啦,杰克……”雷德曼边说边用袖子擦汗。
“快点,不要拖时间!”杰克·克莱格下达了最后通牒。
“杰克,我……”尽管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雷德曼仍然很顺服的蹲下去把女孩的脚抬起来。杰克·克莱格则扶起她的上半身。由于地上泥泞不堪,行走起来格外吃力,进展缓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才在这个伦敦的最高级住宅区里找到汉诺威皇室家族的深宅大院。
他们才刚进到那扇敞开的高大铁门内,就深深被这座古老而壮观的华邸所吸引,两人在庭院内那条通往正门的漫长碎石路上驻足观看了好一阵子。虽然这时已经夜幕低垂,但是从外观上仍可清楚看出这栋建筑物宏伟的架构。跟它隔壁那栋同样出名的古堡可说是相互辉映。那栋古堡的主人就是鼎鼎大名的温莎公爵,也就是国王的堂弟。
这间汉诺威皇室家族的官邸曾经是属于汉诺威皇族的第四伯爵所拥有。由于其经常在这里宴请所有英国上流社会的名人政要,因此才需要如此雄伟宽敞的建筑物来衬托出人的身分地位。这栋华厦高达四层楼,非常壮观,这还不包括那二十七个佣仆所居住的阁楼和地窖。所占据的面积几达半个板球场之大,四周则环绕着数不清的花草以及高耸入云的古树。郁郁苍苍,百花争艳。远远看过去,像是置身于一座超大型的公园。而一如其他的古老建筑物,常春藤早已爬升到古堡的每一寸墙壁。四排高大的玻璃窗,则覆盖着织锦的华丽窗帘。
“好了,雷德曼,别看了,快把她抬进去吧。”杰克·克莱格入神观看了好一阵子之后,才想起他们今天的任务。
当两人踩着破鞋,蹑手蹑脚的走进这条泥泞的碎石路时,却发现了另外一种情景,一种他们想像不到的情景。虽然广阔的花园内依旧是鸟语花香,而灌木树丛还是那么的绿意盎然,但是仔细一看,就可发觉这些树木花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修剪了。这和一旁绿草如茵,修剪整齐的辽阔草坪形成强烈对比,给人家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像是花园的园丁去长期度假似的。
再往里面走去,他们看到一艘停放在枫树底下的大游艇。它静静的躺在那里,看起来就像是一辆停放在树下的马车一样。但是杰克·克莱格却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一艘游艇,干嘛摆这里?他抬头一看,发觉尽管天空依然下着毛毛细雨,但是大多数的窗户却都是敞开的。有趣的是,还有一只猫趴在其中一座窗台上,注视着他们,像是在全程监视他们的行踪。
这时杰克·克莱格赫然发现一把匕首深深的插在草地上,像是一把凶刀,一把涉及某件命案的凶刀。想到此景,他不禁被吓出一身冷汗来。但是可怕的镜头还不止这个呢。他们终于发现到花园内的另一项特色,那就是许多树木都被刻意修剪成动物的模样。然而这些都不是什么可爱动物,而是一只比一只凶狠可怕的动物。他们看到了一只张大了翅膀,准备要猎食的食肉鸟。一只龇牙咧嘴,像是打算要吃人的狮子。最恐怖的是,他们还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雄鹿。头顶上那双长达两英尺的鹿角,竟然是用血染的花所筑成的!
目睹这令人作呕的一幕后,杰克·克莱格不禁倒抽了一口气。雷德曼则紧闭双眼,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他们又在碎石路旁看到了一辆废弃的马车,外观仍然十分华丽,看得出那是一部供王公贵族乘坐的豪华马车。然而在蒙蒙细雨中,它看起来却像是一具披上天鹅绒的尸体,令人毛骨悚然。
这段碎石路像是有万里长。在遭受无数视觉上的惊吓之后,他们终于走到了尽头。他们都松了一口气。杰克·克莱格举头仰望那看似爬升到天顶的常春藤,然后挤出最后一股吃女乃之力,和雷德曼把女孩举起来,走上几阶短梯,抵达入口前的那座回廊。
在小心翼翼的把女孩轻放于门廊之后,杰克·克莱格立即月兑下帽子。喘了一口气后,再将披头散发的狼狈仪容略事整顿,以免那副见不得人的模样待会儿在这尊贵的城堡主人面前丢人现眼,就在同时,他发现了另一个不祥的征兆,一幅异端邪教的恐怖图案赫然竖立在那座巨大宽广的双层木门上,似乎是在恐吓这两位不速访客的到来。
当杰克·克莱格惊魂未定,看得发呆之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雷德曼的一阵颤抖惨叫声,使他脸色更为苍白。
“杰克,你……你看!”
杰克·克莱格鼓足勇气,往上面看了过去,一件男用的衬衫被一把锋利的短刀插在墙壁上,在微风中飘荡?乍看之下,活象是在招揽亡魂。
至此两名大汉的胆识考验已经被推到了极限,即使是利欲熏心,急于领取赏金的杰克·克莱格也开始有了打退堂鼓的冲动。但是在黄金的利诱之下,他再度鼓起勇气,决定放手一搏。
“不行!都已经到这里了,绝不能就这样空手而回。一定要拿到金子才行,一定要拿到……”
在不断给自己壮胆之后,杰克·克莱格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大胆的推开黄铜制的门环。说时迟,那时快,他窥视到了悬挂在门边的那件庞然大物。当在一瞬间认出那件在门边摇曳的怪物是何物时,他已经完全被吓破胆了。
“哇!我的妈呀……”
惨烈尖叫后,杰克·克莱格连续退了好几步。接着就不顾一切没命的往外跑,留下一脸错愕的雷德曼。
不用说也知道雷德曼在反应过来后当然也是跟着他狂奔。没有人有勇气再去一睹究竟,逃命要紧,当然也顾不得在门口的女孩了……
肉欲又开始弄得他心痒痒的。那股他无法抗拒的强烈,即将焚烧他的身躯和心灵……
史恩·辛那席缓缓的站了起来,把脚套进那双大鞋里,内心正在燃烧与挣扎。他明白那股欲火又来叩门了。
“妈的,腰怎么还这么酸痛?”他手扶着他的腰。
浅声咒骂了几句后,他不自觉的被带到一个充满幻想的声色犬马世界里。一幕幕的景象如泉水般的涌入他的脑海内。他最欣赏的女人就是那种留着乌溜溜的长发,身材格外丰满。该凹的凹,该凸的凸。玲珑有致之外,还有一双会说话的水汪汪大眼。当她略带娇羞的依偎在他身旁时,他很体贴的为她轻解罗衫。接着她就全身赤果的仅以一席薄丝覆盖她那魔鬼般的惹火身材。若隐若现的身段更加引人遐思,而那对圆挺坚实的挑起了他的强烈欲火。于是他情不自禁的将那只罗汉手顺着那动人的曲线抚模下去,开始上下其手,大肆撩拨。
“给我找个女人,快点!”他忽然开始大声申吟着。
站立在一旁的凯乐在听到这阵怪叫后,起初有些错愕,接着眼神一亮,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他是史恩·辛那席手下的一名船长,跟随他那么久了,当然对他的若干怪癖了如指掌。就如同女人永远没有足够的漂亮衣裳一样,一个花心的男人身边是经常需要有新面孔的。
提起这位著名的情圣,泡妞可真有一手。上至国王的侄女,下至波特街大小酒店内的吧女,无不对其心仪已久。史恩·辛那席本身也确是个如假包换的俊男。他那席独特及肩的金发,使他的脸型看起来格外的瘦长俊俏,而那双宽广的淡褐色眼珠,配上又浓又黑的眉毛,就更加迷人了。而最让女人如痴如狂的,是他那极为性感的嘴唇。然而他之所以在情场无往不利的主要原因,并不在于其多金或是英挺的外表。更重要的是,他具有过人的幽默感以及高度的机智,使他能以花言巧语令女孩子陶醉,进而任他摆布。
尽管这位大情圣有着辉煌的罗曼史以及数不清的红粉知己,然而他却鲜少为任何一位女孩动真情。由于他不愿意和任何—个女人之间有着纠缠不清的复杂关系,因此他每一次的爱情史总是秉持速战速决的原则;来的快,去的也快,绝不拖泥带水。他常很自豪的说:
“智者总是见好即收。”
的确,持续过久的爱情就不新鲜了。
身材魁梧的凯乐这时走到窗口边,注视窗外的细雨。他往前花园瞄了一下,像是在找人。“咦,杜伦刚才不是在楼上吗?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还有莫莉怎么也开溜了?昨天晚上我还看到她的。”
“喔,这两位女士都忙去了。莫莉在约谈两个新来的女孩,而杜伦今晚则在剧院要演出,正忙着彩排。这你应该知道的吧?”
“哈,这我当然知道。不过……”凯乐卖了个关子。
“不过什么?”
“她的这出戏,可能不看反而会比较好些。”
“怎么说呢?”史恩·辛那席露出了一个惯有的微笑,然后起身去拿他的护肩甲胄。
“我跟伯斯在礼拜二就看过杜伦所演出的莎士比亚剧。说真的,她表演得实在是不怎么样。”
“是吗?”史恩·辛那席熟练的披上皮带,脸上带着笑容,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哼,幸好她还有别的本事。”
“说的好,说的好。哈哈哈。”凯乐不断的点头附议。
已经着装完毕的史恩·辛那席,这时开始在这偌大的华宅里四处寻找他那个新任的仆役长。
“查理斯!查理斯!躲到哪里去了?快给我滚出来。混蛋!”
史恩·辛那席穿过阅览室,一直走到铺着大理石地板的大厅,但是还是看不到仆役长的人影。他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还不出来?简直是混蛋加三级?”史恩·辛那席气得直跺脚。
这位于二楼的大厅突出大楼之外,底下就是一片绿草如茵的大片草坪,因此它面积之大不难想像。这个大厅在大理石地板上还镶刻着西洋棋棋盘上黑白相间的图案,使这个广阔的前厅益添高贵典雅的气氛。对于上流社会的尊贵人士而言,拿来举办音乐会、酒会,或是大规模的舞会是再恰当不过了。然而史恩·辛那席当初买下这栋建筑物并不是基于这种考量。他很少利用二楼大厅来做宴会之用。他买这间古堡,主要是由于它邻近港口,做生意比较方便。
有趣的是,他却常在这块特大号的棋板上举办棋赛,对手通常是正与他最近热恋中的女人。他令数位女仆做对手的棋子,再叫一堆园丁来充做他的棋子,然后这些真人棋子就分别依其职位,有板有眼的站立在大理石地板上。他本身也是个战无不克的棋王。然而有时也难免会阴沟里翻船,因为那些女仆经常趁他回头时偷偷移动一下位置来作弊,令他防不胜防。
“妈的,气死我了。是谁说要请他的?”查理斯仍然不见人影,史恩·辛那席垂头丧气的把头转向凯乐。
“主人,您要找我?”一阵恭维的声音轻轻在他背后响起。
“不找你,难道找鬼不成?啊,终于出现了,真不简单。哼,查理斯,你是不是学过隐身大法,每天都是这样神出鬼没的?再晚一步,连你的祖宗十八代我都要骂下去了。”
“请息怒。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值得您动这么大的肝火……哦,您有什么吩咐?”
“少拍马屁。我问你,我的斗篷呢?外面还下着毛毛雨。对了,我到底有没有斗篷?”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话!不知道?”
“主人,我是刚来的,哪有可能什么都知道呢?”
“我管你,没有也要给我变一件出来。快滚!”
“是的,主人。”
打发了仆役长后,史恩·辛那席缓缓走向一张用桃花心木雕刻而成的名贵艺术桌。这张桌子的抽屉任何人都会认为应该是拿来摆一些首饰或是镀金的扑克牌。事实上,他的女管家泰丽也一直在提醒他这点。很意外的,他却从里面取出一把手枪,然后仔细的检查一下导火线。过去曾经有个糊涂仆役长在替他保养枪枝的时候不慎走火,把大厅内所悬挂的一幅画像给穿了一个洞。后来他决定还是自己来比较保险一点。
这位一生和女人有着密切关系的传奇人物也有他侠义的一面,至少是为了女人。曾经有一回他出城办事,遇上了五个在凌辱一位妇女。于是他义不容辞,立即客串英雄救美记的男主角。在鸣枪警告无效后,他只得亲自步下马车;赤手空拳来教训那批歹徒。本来他也是有两下子的。遗憾的是,那批之徒都是有备而来。两把短刀、一只碎瓶,再加上一根生锈的铁棍,把他打得落花流水,不但手被割伤,连他那件名贵的上衣也差不多报销了。不过这椿小事并不能治好他好管闲事的毛病。
确定没问题之后,他把这把枪缓缓插入护肩甲胄里,也许今晚就要看它大显身手哩。他要跟两位大人物碰面。第一位是爱尔兰叛领袖奇根·欧康纳,再来则是利物浦王朝的第三伯爵罗勃·杰金森,他是当今的首相。这两个人当然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有一个共同的特色:都在打史恩·辛那席这个凯子的主意。他很讨厌罗勃·杰金森,不过还是出资帮他武装一艘高速战舰。至于奇根·欧康纳则一直获得他的青睐,对这位同是爱尔兰的叛军领袖他出钱出力,眉头从来不皱一下。
爱尔兰这个烫手山芋向来是英国王室非常头疼的问题。尽管它跟英国贵族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但是有趣的是,大多数的英国人对爱尔兰的际遇都相当同情,而好管闲事,本身又是爱尔兰后裔的史恩·辛那席自然也不例外。
奇根·欧康纳第一阶段的奋斗目标就是希望在英国国会里能争取到爱尔兰的席次。有了这个做基础后,他们就有可能在爱尔兰里建立起自己的议会。等时机成熟后,独立建国的最终理想就指日可待了。
对于这个艰难的任务,史恩·辛那席则是乐观其成。
新管家查理斯在遍寻不到主人所要的斗篷后,很机灵的火速去买了一件,免得又碰钉子。他终于学聪明了。
史恩·辛那席这回显然是满意了。当他把这件斗篷披上时,查理斯静立一旁,似乎是在沉思。
“查理斯,怎么又在发呆?你在想些什么?”
“哦,主人。据我所知,奇根·欧康纳这个人的脾气一向是非常急躁,而且……”
“这我早就知道了,还用的着你提醒我?他的骡子脾气是出名的,倔强的跟什么—样。唉,伤脑筋。”
这时查理斯往下面草坪看过去,史恩·辛那席的马夫布奇正牵着马,走向一辆马车。
“主人,布奇来了。”
“嗯,很好。他跟你一样,都学过隐身术。”
查理斯表情有些尴尬,但是很快就被掩饰过去了。这时他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哦,主人。我很好奇,真想知道布奇他这个名字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涵义。”
“你说呢?”
“布奇的字面涵义是屠夫。”
“喔,原来你是指这个。哈哈哈,”史恩·辛那席在打开门时拍了一下查理斯的肩膀。
“老弟,别紧张。他不是什么杀手之类的。我想他可能是比较喜欢玩玩刀了,所以才会有这种称呼吧。”
“对,对。他是个……肉贩。”查理斯赶紧点头附和。
“咦,谁告诉你的?我指的是剪刀,不是屠夫用的大菜刀。”
“剪刀?”
“嗯,他跟我说他以前是个园丁,负责修剪花木。”
“啊,是是是。”查理斯又连忙点头。
查理斯依旧是满头雾水。不过在这间古堡,本来就是充满着一股神秘气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也搞不清楚个所以然来。大致上说来,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可以归类成三种:性质怪诞不经、难以置信,以及天方夜谭三种。表示其“不可信”之程度。当然啦,最荒谬的就是史恩·辛那席以他的尊贵身分,居然延聘了几十个粗俗不堪的下人,整天无所事事的在这座庄严华丽的巨宅内东晃西晃,像是在贫民窟流浪似的,予人一种极不相衬的感觉。
当史恩·辛那席和凯乐步出大门,走向停在花园的马车时,查理斯也随侍在侧。他仔细端看了布奇他那副丑陋的面孔,他的头发比乌鸦还黑,胡子杂乱无章,而最可怕的是,他的脸上有无数的刀疤,不晓得到底被多少人砍过。无怪乎人们会给他取一个“屠夫”的称号。无疑的,这是一个看了一遍后就包你不愿再看的面孔。
看毕了这尊令人做呕的面孔,查理斯轻轻咳嗽了几声,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他又不自觉的把头转向史恩·辛那席。他发现他的主人看起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善类,长相十分的凶恶。然而在凶恶之中,却又带着几分帝王的尊贵相,令人印象非常深刻。
手著白手套的查理斯把手背在后面,看着他的主人登车。那匹灰褐色的马显得桀骜不驯,连马夫也束手无策。但是史恩·辛那席上去抓住缰绳后,两三下就把它给制服了。然而车子还是在原地不动,因为有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咦,查理斯,那是什么玩意儿?”
查理斯随即也发现到停放在回廊上的那个粗麻布袋。他脸色顿时苍白,但是并未趋前观看。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人……一个死人。”查理斯声音有些颤抖。
“嗯,有可能。”史恩·辛那席点点头。
“那我们要不要派人把他给埋了?”
“且慢,让我先看个究竟。”
—向好管闲事的史恩·辛那席似乎对这个不明物体兴趣盎然。他立即步下马车,走到粗麻布袋旁,用他那双强而有力的大手把布袋撕开,露出了一段又长又湿的金发,显然在水中已经浸泡有一段时间了。
“天哪,是个小女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史恩·辛那席船长突然大声尖叫,随即小心的把她的散乱头发拨开。她的头上还残留若干血迹,细又黑的眉毛护卫着那紧闭的双眼,像是个睡美人。苍白的面孔被污泥溅得一脸都是,任何人看了都会感到心疼。
布奇看了后,不禁倒退了几步。“老天爷,这到底是谁干的?”他很悲伤的摇摇头,“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她还活着吗?”凯乐提出了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
史恩·辛那席立刻用手指去触模她的鼻孔和嘴唇,探寻着是否有生命的气息。然而他根本就无法确定。于是他又把头贴紧在她的胸部,以判定那微弱的心跳是否还存在。
“嗯,还活着!”在众人屏息以待中,他终于有了最后的结果。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但是凯乐似乎仍然紧张兮兮的追问下去。
“那……那她到底是谁?”
“祸水呀。”史恩·辛那席漫不经心应了这么一句。
“祸水?”凯乐似乎觉得这个回答很富玄机。
“女人哪!来找麻烦的。还不懂?”
“哦。是,是。”凯乐似懂非懂的赶紧点头。
史恩·辛那席眉头一皱,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个来路不明的烫手山芋。
“这女孩倒还挺漂亮的。”查理斯不禁多瞄了一眼。
“是呀,所以说她是祸水,不赶快处理掉不行,也许我们可以送她回去。”史恩·辛那席站起来,开始发号施令。“这样吧,凯乐,你派几个人去追查是哪些家伙活腻了,把她丢在这里。他们应该还在附近。还有,布奇,你去延请一位大夫过来,看她奄奄一息那副模样,再不赶紧救治,就要出人命了。”
“那该找哪位大夫?”
“哦,找吐斯利。他应该在贝尔酒馆。再不然就到杭顶顿伯爵的住所去看看,我会在那里和你们会合。”
史恩·辛那席很有技巧的躲避了他和奇根·欧康纳的会面地点。他不愿透露的原因是因为有一位新的仆役长在身旁。尽管查理斯外表看起来只是个忠实的老管家,不像是什么密探之类的。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奇根·欧康纳这个爱尔兰的叛军领袖悬赏相当丰厚。只要他的行踪一透露出去,就会有一排人等着押送他到官府去领赏。这当然不是史恩,辛那席所乐见的。
“好了,可以出发了。还等什么?”
“是的,主人。”凯乐和布奇登上马车,去执行主人所交代的任务。
史恩·辛那席把女孩抱了起来。现在他身边只剩下这个老头子,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他眼前的问题是,要找谁来照顾这位饱经摧残的小女孩?他心中已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泰丽,你在哪?快点出来!”
这个女管家是个中年妇人。史恩·辛那席找她是有原因的,因为她非常有爱心与耐心。由于太有爱心的缘故,所以收容了许多伦敦街头的流浪汉、乞丐以及野猫,把这栋贵簇城堡弄得像间贫民窟似的,常令史恩·辛那席无可奈何。
当泰丽正忙着从厨房里提两大桶羊女乃来喂她所饲养的野猫时,她大老远就听到她主人那声如洪钟的呼唤声。
“完了,完了。叫这么急,肯定又有麻烦了。”
泰丽知道事态严重,赶紧把羊女乃摆在走廊,快速下楼,正好在一楼大厅门口碰到准备要进来的史恩·辛那席和查理斯。
“主人,有……有什么吩咐吗?”泰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有好差事要给你。”
“好差事?”
“嗯。可不是吗?我在回廊捡到空虚小女孩,就送你做礼物如何?”
“主人,她……”
“你的新宠物呀。野猫养腻了,换个真人来养养也不错。你不是一向很有爱心的吗?”
泰丽从主人手上接过了这个女孩,仔细看了好一阵子,似乎也被吓倒了。
“天哪,怎么会这样?遍体鳞伤的。是谁干的好事?太缺德了吧?”
“这我哪会知道?哈,我又不是神仙。说真的,我也不想知道,所以才找你来帮忙。”史恩·辛那席边说边走向楼梯。
“那您要我怎么做呢?”
“很简单。我已经派布奇去请大夫了。等她月兑离险境之后,你就负责照顾她,直到她康复为止。然后再给她一笔路费,送她回家。还有,顺便教导她一下交友之道,免得她下一次又遇人不淑,沦落街头。”
“天哪,怎么会伤成这样?”泰丽不停的喃喃自语,接着立即吩咐两位女佣去准备热水和绷带,以便替她疗伤。
“对了。主人,您要把她安顿在哪个房间?”
“哦……这个嘛,无所谓。反正离我的房间愈远愈好。这样吧,送她到东边的厢房去。”
“不好吧?那里今天要打蜡,有许多清洁工进进出出的,我怕……”
“唉,真服了你。好吧,就在顶楼随便给她找个房间。”
“哇,那就更糟了。万万不可!”
“又怎么啦?”史恩·辛那席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知道顶楼都被那些小伙子给霸占了,常有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在那里进进出出的。把她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万一……”
史恩,辛那席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站在楼梯的中间注视着他的女管家。
“好吧。你说,我到底可以把她放在哪里?”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把她安顿在休息室。那一间不但采光好,而且又安静。对一个奄奄一息,急需疗养的病人来说,是再恰当也不过了。”
“泰丽,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啦。我刚才还特别交代要让她离我越远越好的,因为我最怕……”
“求求您,主人。她都伤成那样子了,哪可能再去骚扰您呢?再说,这也省了我不少力气呀。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您不会还希望我整天爬上爬下的去照顾她吧。”
史恩·辛那席只好快步下楼梯,抱起女孩后又走到对面的楼梯。穿过长廊,经过他的房间,抵达了休息室。在那间宽敞的房间内有一张仿古的豪华大床,四根柱子架设着一个大罩篷,就摆在墙边。史恩·辛那席小心冀翼的将她放下,然后月兑下帽子和斗篷,摆在床边的椅子上。
两名佣人随即赶到,把灯点亮,并点燃炉火。接着就七嘴八舌的对躺在床上的小女孩评头论足一番。
“闭嘴!吵死人了,没事就出去!”史恩·辛那席转头怒斥着。
在赶走了那两个仆人后,又进来了两个女佣。她们捧了一大盆热水,还带来了绷带以及毛巾。
气喘如牛的泰丽终于也赶来了。她示意两名女佣出去,然后用圆胖的双手盖住脸部,开始陷入沉思。虽然这早已不是她第一次收容那些无家可归,孤苦无依的可怜人,但是象这样一位被严重殴打至昏迷,而且几乎是剥光了全身衣服的例子,她绝对是第一次见到。
“这简直是惨绝人寰,快看不下去了。主人,您……认得她吗?”
史恩·辛那席摇摇头,然后熟练的抽出他那把镶钻的匕首,割开包着女孩的粗麻袋,那只是一个包马铃薯的布袋。在泰丽的协助下,他顺利的把袋子从女孩身上卸下。
现在女孩的身躯完全的呈现在他的面前。她只穿着一袭破烂不堪的老旧女用内衣,那是维多利亚时期妇女们才穿的。史恩·辛那席用手指轻轻触模她那纤细光滑的皮肤,立即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寒意。
“天哪,怎么会冰冷成这个样子?泰丽,快把热水拿来!”
“是,是,我马上去拿。”
接着史恩·辛那席就为女孩轻解罗衫,至此她全身已是毫无保留的赤果在他眼前。他提起略微颤抖的手指,从她的颈部顺势抚模下去。尽管全身冰冷,却掩不住那光滑柔软又具有弹性的娇女敕肌肤。就如同一株含苞待放的娇羞玫瑰一样,散发出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体香,女性独特的体香。尤其当他的手指缓缓滑模到她那圆挺结实的时,眼神不禁为之一亮,然后心跳急剧加速。就象有一只调皮的小鹿在作祟一样,使人几乎无法把持住那股冲动。他的焦点最后停留在山峰的顶处。两颗粉红似珊瑚的,看起来相当成熟妩媚,使他对这位小女孩的年岁臆测有了改观。
“嗯,看来似乎不像是个小女孩嘛。”
然而在尽情鉴赏这件上帝赐给男人的美好杰作时,他也赫然发现女孩全身确是伤痕累累。手臂以及肋骨都有多处瘀伤,显然是曾遭到无情的毒打,使他感到格外痛心,一股怜香惜玉的护花之心不禁油然而生。此刻的女孩,就有如置身于狂风暴雨中的柔弱花苞,随时都有被摧残烟灭之虞。就如同已经在鬼门关外徘徊一样,需要比一般伤患要更多的悉心照料。
这么说来,光靠吐斯利大夫的治疗恐怕还是不大够的。
他又把身体往前倾,把手放在她的四周轻轻抚模着,想像她被人遗弃在这里之前,到底受过什么酷刑,把一位无辜的少女折磨成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这些缺乏人性的恶棍又是何方神圣?
而更让人发指的是,他居然发现女孩的鼻子与嘴唇都被人镶刻了记号,以防止她月兑逃。
他义愤填膺的猛然站了起来。这位少女何罪之有,需要遭受如此惨绝人寰的酷刑?鞭打后,再把她往前门的回廊一扔,让她浸泡在雨水中,也不晓得到底有多久了?他真庆幸这不是他手下那批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干的,否则早就被他给抓去剥皮清蒸了。
当他再度陷于沉思时,泰丽和凯乐走了进来。泰丽手上还捧着三桶热水,用毛巾包着。凯乐仔细向他主子报告他的工作进度。
“主人,我已经派一个人去追查,看这件事到底是哪些坏蛋干的。”
“嗯,很好。”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史恩·辛那席取出一件光滑的绸缎棉被,覆盖在她身上。泰丽旋即以热水为她擦拭浸湿的头发,小心翼翼的避免触及受伤部位。
“吓死人,肿这么大一块,我看比鹅蛋还大哦。”泰丽不住的摇头。
“哇,真的哪。”凯乐看了也忍不住大叫。
“哼,还有呢。”史恩·辛那席掀开棉被,抽出一只女孩的手臂,指着上面那一处处甚为明显的瘀血痕迹。
“什么?这……”凯乐把头转过去,低声咒骂了好几句。
史恩·辛那席长叹了一口气,把她的手放了下去,并想打开她那紧闭的手掌。然而,一张小纸条却意外的掉了下来。
“咦,这是什么?”
那张小纸条上清楚写着:“史恩·辛那席,国王路九号。”他直觉反应是有些诡异。也许……
“你看!她胸前竟然被烙刻了一个大印,好像是在烙刻一条牛一样。这实在是……”凯乐看到少女身上的纹身后,差点笑了出来。
“怎么,你觉得很好笑吗?”史恩·辛那席白了他一眼。
“当然不是啦。我只是在想,这会不会是现代女性装扮的新潮流。”凯乐提出了他的歪论。
“凯乐先生,能不能请你不要在那里信口雌黄,幸灾乐祸?这个小女孩已经够可怜了,你却还……”泰丽似乎真的动气了。
“不只可怜,而且可怕。”史恩·辛那席突然冒出了这句惊人之言。
“主人,这……”泰丽不解的望着史恩·辛那席。
“红颜大祸水,而且又来路不明。还是少惹为妙。”史恩·辛那席边说边穿上斗篷。
“泰丽,如果等一下小女孩醒了,跟你说她被人给绑票了,或是被狠心的父亲给虐待遗弃,要向你求救。你要怎么办?”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向您请示罗。”
史恩·辛那席一言未发,只是以他那极为冷峻的眼神狠狠瞪了泰丽一眼,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立即知道她说错话了。问题是,她一个人大概也招架不住。那该找谁好呢?
“也许凯乐他……”泰丽一回头,发觉她的希望已经破灭了。凯乐像是有预感似的,早已脚底抹油,在不知不觉中溜之大吉了。
“好吧,那我找布奇帮忙。我相信他是位很有爱心的男士。”
“嗯,这还差不多。”
史恩·辛那席满意的离开了。他跟奇根·欧康纳的会面已经因为这位不速之客而延误数小时之久,不晓得这个爱尔兰的大头目会不会产生误会。
史恩·辛那席三步并两步,急忙冲下楼去,连帽子都弄掉了。然而这一瞬间,他发觉有异状。一个人影出现在底下楼梯口旁边,而且楼下的灯全灭了,显然是已经遭到埋伏。
他警觉性的握紧拳头,一个箭步快速冲到那个神秘人物的背后,扎实的一记快拳,把那个人打得飞撞墙上。哼了几声后,那人就乖乖的坠倒在大理石地板上。
不过好戏还在后头。史恩·辛那席才刚小露了一手,就发觉他高兴得太早了。一把冷冷的手枪如假包换的抵在他的背后。
几尺外的黑暗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他往旁边一看,凯乐也早先一步,遭到两名枪手的挟持。
“妈的,奇根·欧康纳。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戏?”史恩·辛那席忍不住开始低声咒骂。
“哈哈哈,船长,你也会有今天,想不到吧?哈哈哈……”奇根,欧康纳一直笑个不停,激怒了史恩·辛那席。
“奇根·欧康纳,我对你的要求一直是有求必应。爰尔兰的独立建国运动我向来是出钱出力,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我自认已是仁至义尽了,你还想怎样?”
“哈哈,老朋友,我只不过是来看看你最近还好吗,你何必这么紧张呢?”奇根·欧康纳示意他的手下把枪收起来。“等你等了那么久,还不见人影。我在想你是不是出事了?”
“我有一点小麻烦,所以……”
“如果只是点小麻烦,那还不打紧。不过,如果一旦被威尔森伯爵知道咱们两人又要碰面的事,恐怕他会迫不及待的率领千军万马,把你这间偌大的宫殿夷为平地。所以我特地拔个头筹,想过来看个热闹罢了。哈哈哈。”
“哼,你这小子真是料事如神,服了你。”
两人哄堂大笑,奇根·欧康纳很开心的拍了拍史恩·辛那席的肩膀,引导其他人和他打招呼。
“老兄,咱们爱尔兰人都得靠你啦。你是我们的救星。哈哈哈……”奇根·欧康纳不忘拍一下马屁。
凯乐面无表情,那些爱尔兰人的诡异作风他大概永远也搞不懂。不过他明白若是英国王室真的有得到线索,那他们今天的会面最好是做的隐秘些。这样也不至于再给他主人添来无谓的麻烦。
“别老站在窗口,快点进去吧!到书房里。”
于是两位巨头和奇根·欧康纳的保镖就浩浩荡荡的开进了书房。大门一关,然后史恩·辛那席缓缓走向酒柜,取出了一瓶上乘的爱尔兰威斯忌和两只酒杯。当他在倒酒时,这位爱尔兰的叛军领袖开始进入正题了。
“我有麻烦了。”
“嗯、耳闻一些。杰米和他的爪牙经常来找碴。对吧?”史恩·辛那席把酒端给奇根·欧康纳。
“哼,何只找碴。他们这帮人上星期跟我们在圣·迈可那里卯上了。”奇根·欧康纳边说边摇头。“我有四个人被他们给干掉了!”
史恩·辛那席只是静静的在一旁喝他的白兰地,似乎对此不愿再多说什么。他明白这件事情的复杂性。尽管以奇根·欧康纳这一派为首的强硬派是获得了许多爱尔兰人的支持,但是新生代主张和平改革的呼声却愈来愈强烈。他们对这位著名叛军领袖的武装反抗激进作风开始衍生了反感,而使他在独立建国运动这件事情上倍感压力。
“唉。我知道有些人认为我是狂热激进分子,想血洗爱尔兰来达成我的个人野心。这实在是……很大的误解。革命怎么可能不流血呢?想摆月兑英国王室的阴影总得付出点代价的嘛。你说是不是?”
史恩·辛那席仍然是一言未发,静观其变。
“我实在不愿意让他们看笑话,说我们是纸老虎,所以我需要你的大力帮助。真的,史恩,我很需要你的帮忙。”
“喔,是吗?”史恩·辛那席轻描淡写的随便敷衍两句。
“我希望你能在下次选举时,帮我争取一个国会席次!”
“你说什么?”史恩·辛那席惊愕的差点把杯子都摔掉了。的确,以史恩·辛那席他那富可敌国的惊人财富以及和英国王室关系之密切,想帮奇根·欧康纳拿下—席国会议员犹如囊中取物。不过他可不这么想。
“哼。你怎么不干脆叫我帮你去纂位,直接夺下国王宝座,不是更快吗?”史恩·辛那席放下酒杯,站了起来。“拜托,用点大脑好不好?你真以为我那么神通广大吗?不错,我是曾经和首相罗勃·杰金森伯爵下过棋,也常跟国王的弟弟去打球。不过这也不代表什么呀。你还以为我是……”
“那罗勃·杰金森今天带了谁过来,你……知道吗?”奇根·欧康纳打断了他的话。
“干嘛,你何必岔开话题呢?”史恩·辛那席讶异的差点喷酒。“哦……我想他八成只是想来借两艘船用用罢了。对吧?哈哈哈,他常干这种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少卖关子了。那个人到底是谁?”史恩·辛那席开始有些不耐了。
“罗勃·克莱福!”
“什么,是他?”史恩·辛那席猛然站了起来,难掩其惊讶之情。
“哈哈哈,就是他。你……应该对他不太陌生吧?”奇根·欧康纳冷笑了几声。
何止不太陌生,史恩·辛那席对罗勃·克莱福的一点一滴简直是了如指掌,除了不知道他对史恩·辛那席的真正企图外。这个人可不是简单人物。他就是著名的东印度公司的老板。换句话说,对于“印度”那颗灿烂的钻石,他是个如假包换的既得利益者,独吞了整个大饼。
史恩·辛那席开始来回踱步,似乎已陷入了思考。
“你知道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奇根·欧康纳并未立即回答,只是慢慢的品尝手中的醇酒,然后再抬头望着史恩·辛那席,大概早已料到他会这么问。
“一场贸易大站,就在眼前了。”
“鸦片贸易?”
“嗯。”
“那个印度阿三的特产。说来可怜,印度阿三除了鸦片以外,什么都没有。而更不幸的是,罗勃·克莱福先生还强迫他们把鸦片输往中国,让中国佬个个都成了大烟枪。实在是……”
“没办法。利欲薰心,他老兄大概玩昏头了。”
“哼。何止玩昏头?简直就不是人哪。连我这个土匪头子都看不过去。”
的确,罗勃·克莱福多年来强迫以鸦片换取中国红茶的行径,已导致英国新闻界的强力抨击。而他本人到最后自己也染上了毒瘾,真可谓害人害己。尽管有许多上层社会人士也有此癖好,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但是这个问题比起那些充斥街头的酒鬼而言,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而且鸦片在这里相当便宜,人人都买得起,没有必要去卖孩子,或是铤而走险,造成社会动荡不安。所以英国王室目前并不太担心鸦片泛滥的这个问题。
当然啦,史恩·辛那席知道罗勃·克莱福此行也绝对不是来跟他讨论这个问题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当然是有事相求罗。应该说是替他的法国朋友请命吧。”
“那个法国佬?”
“阿玛拉克公爵。你应该还有点印象吧?哈哈。”
“是他?”史恩·辛那席脑海中逐渐勾起了回忆。“这位仁兄在南中国海啊,离马六甲海峡大概五十海哩的地方,拥有一座私人岛屿。对吧?”
“你消息倒还满灵通嘛。”
“我弟弟他们去年到过那个小岛,跟他见过面。我们已经着手在调查这个神秘人物。”
“哼,没用的,你什么也查不到。我们只知道他是法国大革命期间亡命海外的贵族,而且他在土耳其拥有一大片土地,上面遍植罂粟花。”
“唉,伤脑筋。毒贩何其多。”史恩·辛那席不住的摇头。
“问题是,他那个在马六甲海峡的小岛,也就是人称的蓝穴岛,已经囤积太多鸦片了。因此他想在短期内把库存的货全部抛售出去。”
“这就不妙了。”史恩·辛那席和凯乐不约而同的面露一种忧虑的眼神。他们都明白鸦片在中国之所以价格昂贵,是由于奇货可居之故。一旦大量流入市面,那就一钱不值了。到时候鸦片价格必然跌倒谷底。不仅东印度公司要关门,连整个英国经济也无疑的将面临一阵暴风雨。
“然后呢?”
“然后罗勃·克莱福就会一个头,两个大;因为阿玛拉克公爵在蓝穴岛有两千名私人卫队,他不是省油的灯,没那么好对付。听清楚,罗勃·克莱福他需要你的帮忙。他知道你和你的手下个个都是军火专家。”
这时书房门口响起一阵急剧的敲门声。史恩·辛那席立即警觉的拔出手枪戒备,然而奇根·欧康纳却轻松的示意手下去开门。
“老兄,别紧张,是我的人。”
史恩·辛那席没有理会他,依然如临大敌似的倚在门后,手中持枪,慢慢的打开门。
“是谁?”
“有状况!四周都是王室的人马。我想英国首相已经来了。”一个神秘人物正露出一个头,小声的向奇根·欧康纳打报告。
史恩·辛那席猛然的把门全部拉开,让他看清楚这个藏镜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的确想不到。查理斯这个老汉,居然是替奇根·欧康纳卖命的。史恩·辛那席在这一瞬间,已经从他们的眼神了解到一切了。这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搞不好整座巨宅内就有不少的下人是这个叛军领袖的眼线。难怪史恩·辛那席的一举一动、平常嗜好,甚至连他的府邸秘密,他都了如指掌。
这时奇根·欧康纳在数名保镖的护卫下,已经开始撤退,逐渐消失在楼下黑暗的长廊里,留下在一旁气得跺脚的史恩·辛那席。
“喂喂喂,先别开溜。我知道罗勃·杰金森伯爵要我把阿玛拉克公爵那批库存鸦片全部炸毁。不过我凭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呢?我又不欠他们!”
“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你能帮我们弄个什么国会议员头衔之类的来玩玩,或许情况会改观吧。”奇根·欧康纳又走了回来。轻轻的拍了他的面颊几下。“哦,我差点忘了提醒你,楼上那个小妞你最好不要乱碰,不然会倒大楣的。知道吗?哈哈哈。”
“你在胡说些什么?”
“自己心里有数。听说……她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是吗?不跟你耗了,后会有期。”奇根·欧康纳快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史恩·辛那席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内心一直在咒骂自己干嘛没事去惹这个神秘女孩。现在他尝到苦果了。
此外,他当然也很明白,好戏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