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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鸟物语 第九章

我和妹妹的亲情加友谊算就此恢复了吧。经历过的事实永远不可能抹煞,伤害过的感情永远不可能抚平,正如破镜不可重圆,即使修复了,毕竞留有裂痕。我与天娇,只是很有默契地忽略这些裂痕而已。

自从那天晚上挂了曲凌风的电话,他三天都没再打来,小芳说他也没往别墅打过。这很反常,他应该无所不尽其用地找到我,对我发一顿脾气才是。他是气疯了,还是好心地打算原谅我?

我整日惴惴不安,怕他又想出什么激烈的手段,现在天娇回来了,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再伤害她。另一件令我头痛的事情,就是母亲开始安排给我相亲,她一直认为我没有男朋友,叫我如何跟她说,我已经跟曲凌风同居一年了?既不能说,就没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天娇甚至在旁边努力游说我去,在她看来,我应该逃离曲凌风的魔掌,寻找自己的幸福才是。我又如何告诉她。其实我们已经相爱?

种种烦恼、焦虑、担忧、无奈齐聚心头,我感觉精神和体质都在迅速下降,久违的失眠又回来了,这一次甚至连续三天都没有睡超过两小时,胃病也来凑热闹,晨起的时候恶心想吐,整日病恹恹的,吃不进东西,跟人说话时常常走神,偶尔发呆的时候,竟然看见父亲领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向我招手。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阳寿将尽,快要上天堂去陪父亲了?我虽然不是信徒,但也没做过什么恶事,想必死后可以上天堂吧!

“姐,走吧,走,你已经三天没吃过什么东西了,就算陪我,那家餐厅的基围虾真的很好,包你看了就有食欲。”

熬不过天娇的软磨硬泡,我只好陪她去她说的那家新开的餐厅。凌云本来嚷嚷着要跟来,不知道天娇跟他说了什么,让他自愿放弃,估计允诺了不少好处。

出门时我说:“其实带着他也没什么,小云喜欢吃基围虾。”

“改天,改天一定带他、今天我只想跟你一起吃。”我不疑有他,怎么也没想到天娇和母亲会联合起来陷害我。

到了餐厅,我才发现母亲、曲叔叔都在,同桌的还有曲叔叔的老搭档和一个年轻人,俨然一场预谋好了的相亲宴。曲叔叔还故意装作凑巧的样子,邀我们和他们同桌。如果只有母亲在场,我可能会掉头就走,反正我性格孤僻母亲早就知道的,但我不能驳了曲叔叔的颜面。

母亲故意把我安排在那个年轻人身边,寒喧了几句,就迫不及待地介绍:“这是老许的小儿子,叫易维,刚刚在维也纳皇家音乐学院拿了学位回来。离家太久,很多地方都变得陌生了,想多交几个朋友,尽快熟悉环境。”

我只是礼貌地点头,连“你好”都懒得说。曲叔叔的老搭档居然夸我文静谦和,我的天,他老花眼吗?文静谦和跟兴趣缺缺他分不出来吗?倒是那个许易维还好,没有殷勤地与我攀谈,大概看出我的不悦,始终谦逊守礼,偶尔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让我对他多少产生一点好感。

努力撮合了一阵,三位老人认为差不多了,母亲道:“年轻人嘛,多聊一会儿彼此就熟了,而且他们都是搞音乐的,共同话题也比较多。离,你跟老许不是要赶去看一个MTV的制作?天娇,我要买点东西,你陪我去吧。”

“对对,你们聊,年轻人嘛,待会儿一块儿出去玩玩。”三位老人和天娇都站起来要走,许易维礼貌地起身相送,只有我还懒散地坐着。

这时就听曲叔叔惊讶地唤道:“凌风?”

我猛地一颤,一股凉气从脚底蹿到头顶,一定是我听错了,曲叔叔叫的不会是曲凌风。

一个我熟得不能再熟的低沉磁性略带沙哑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别告诉我这是相亲宴。”

我的祈求彻底破灭了,我甚至已经感觉到他的呼吸吹起了我颈后的汗毛。凌云气喘吁吁的声音接着道:“哥哥,你怎么都不等我?”

噢!我在心中哀叫:小云啊小云,你这次害死我了。”

曲叔叔微微不悦地道:“凌风,你这是在跟谁说话?”

一只大手将我直接从椅子上提起来,我对上他充血的红肿眼睛,那里面竟然没有喷火,而是寒冷得像冰山的颜色。他甚至没有看他父亲一眼,靠近我吓得毫无血色的脸庞,一字一句道:“告诉我这不是相亲宴!”

我挣扎着攀住他肩头,以免被自己的衣领勒死,抖着声音道:“我是被陷害的。”

他的眸子没有褪色,只是在唇边勾起一个阴森森的笑容,蓦然吻上我的唇,换来周遭一片惊呼。

这个吻只持续了一秒,他的唇贴着我的唇蠕动:“很好,我喜欢这个答案。”

母亲是第一个回过神的,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我们,不可置信地道:“你们,你们这是……”

曲凌风将皮包挂到我脖子上,长臂一伸将我抱起,对着母亲和曲叔叔以及餐厅里所有的视线道:“我们早就同居了,而且很快就会结婚。”

无数道惊讶的抽气声,其中包括我的。

他丢下这枚威力极强的炸弹;然后抱着我大步流星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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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回到别墅,我还没有消化他放出的炸弹。他说我们很快就结婚?曲凌风要跟我结婚?

他将我放在床上,一头扎进我怀里,然后就不动了。我看得出他异常疲惫,胡子硬得扎人。憔悴的脸和零乱微长的头发都显示出他的狼狈,我猜,他可能几天都没休息过。但是我必须要先问清楚,这对我来说太重要了。结婚?天哪!他大概是累得神经错乱

“曲凌风?”我推他,“先不要睡,你说清楚,刚才跟妈妈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说了要结婚?”

“对。”他咕哝一声,更住我怀里钻。

“你说真的?不是在敷衍他们?”

“不是,”他睁开眼瞪我,“我说真的,明天我就叫秦昭去准备。”

“不!”我惊呼,“你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会想到结婚?”

他看着我,认真地道:“我不希望他们再有借口骗你去相亲,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男人觊觎你。如果贴上婚姻的标签可以让那些苍蝇自动远离的话,我愿意这么做。”

我再次感到寒冷,不同的是,这次是从每根神经末梢向心脏聚拢。我谨慎地。坚定地,集中了所有精神,清晰地问:“这就是你跟我结婚的动机和目的?”

“对。”他理所当然地回答,见我没反应,挑眉道:“问完了?”

我闭上眼睛。

“那我要睡了。”他躺回我怀中,闭上眼睛咕哝道:“你这个女人,居然敢挂我电话,害我担心了好几天,四天四夜没睡赶回来看你,结果你居然去给我相亲。这笔账等我睡醒再跟你算。”

我根本没听他在咕哝些什么,我感到全身的精力都被抽空了,心脏已经寒冷到没有知觉、无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那两句话都足以把我对他脆弱的爱恋和希冀打击到死。

这是个不懂爱和婚姻的男人,除了占有和索取,他甚至对于自己下意识的温柔和爱都看不清,跟这种人生活一辈子,会是怎样的结局?而我,绝对不是一个有耐心引导他认识爱情的女人,我都不知道谁来引导我的爱情。母亲说的:“一次失败的婚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爱人和被爱的勇气。”我原本就失去了爱人和被爱的勇气,又怎能去面对一次注定要失败的婚姻?

所以,我不会跟他结婚,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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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在睡饱的时候,通常会有性的,所以古人说得好:“饱暖思婬欲。”曲凌风也不例外。他醒来时,眼睛已经不再红肿,微笑着给我一个早安吻,然后就变成热切的缠绵。片刻功夫,他已经丢掉了我们之间所有的障碍。

在高潮来临之前,我抱着他的头喘息道:“曲凌风,你还没有向我求婚。”

“喔——”他的汗水大滴大滴地落在我皮肤上,激情地低吼:“嫁给我!”

世界在我们眼前崩塌,未几,喘息声止,就像翻天覆地的暴风雨突然消失。室内出奇的寂静,我疲惫虚弱但是清晰地回答他:“不!”

“什么?”他整个从床上弹起,定定地看着我,眸子中是不能确定和不可置信,“你再说一遍?”

他的汗水顺着额头的发丝滴到我脸上,冰凉的,粘腻的,我没有伸手去抹,回望着他的眼睛,平静坦然地道:“我说:不!意思就是,我不要嫁给你。”我想我大概从来没在他面前这样镇定从容过。

他呆了,好久好久还维持着吓傻了的表情,我也从没见过他这么蠢的样子。

我推开他,径自下床,抓起睡衣披在身上,就要进浴室。他突然大吼道:“佟天籁。你该死的再给我说一遍?”

我的声音依然平静自然,虽然我感到眼前发黑,大概就要昏倒了。“说一千遍,一万遍,答案还是一个字:不!”

他冲上来,我猜他原意不是过来揍我,就是对我大吼大叫,可是他只来得及抱住我瘫软的身体。

我记得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还说了一句话:“曲凌风,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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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似乎毫无止境,曲凌风静静地看着佟天籁苍白沉静的睡容,脑海中翻腾着医生的话:“她怀孕了,但是身体状况和心情都极不稳定,有过度忧郁和神经衰弱的症状,这对母体和胎儿都很不利,醒来之后跟她好奸谈谈,不要再刺激她。”

她怀孕了,怀的是他的孩子,他和她共同创造的孩子。他心中的激动和喜悦是无以名状的,第一次看到凌云时,他发现自己的情绪中有感动,而这次,他发现一项更惊人的事实,他心中有爱,爱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和孩子的母亲。

“天籁。”他温柔地一遍一遍重复她的名字,感觉爱的暖流在心底滑过,那么温馨而自然,让他想要拥有眼前的女人一辈子。

原来,爱是一种本能,只要适当的时机和适当的启发。他也能懂得什么是爱。

密镣霖

我在梦中又一次看到父亲,他张开双臂抱住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但是无论我怎样喊他都不理我,突然。他和那小女孩一起回头,我在他们眼中清楚地看到责备和伤心。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责备我?

我想问,却发不出声音。父亲牵着女孩的手越走越远,我惊慌地喊:“别走,爸爸,爸爸,别丢下我。”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急切地呼唤:“天籁,天籁,醒醒,醒过来。”

我费力地张开眼睛,曲凌风放大的脸孔悬在我上方,脸上明显的关切和忧虑令我感到陌生。这是曲凌风吗?他的温柔从来不肯形露于外的,难道我昏倒一次他就转性一次?

他捧着我的脸,轻柔地吻我,呢喃道:“梦到你父亲了?”

我傻傻地点头,更加怀疑眼前的人是我认识的曲凌风。

“别怕。”他小心地拥紧我,“你还有我,我决不会丢下你。”

我伸手轻触他的脸颊,是温的,那就不是我的幻觉,那么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我茫然地问:“你是谁?”

“天籁?”他惊慌地模我的脸,“你怎么了?你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曲凌风啊!”

“不,”我摇头,“你不是曲凌风,我认识的曲凌风不是这样的。”

他舒了口气,微笑了,语气兴奋地道:“天籁,你怀孕了,怀了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怀孕?我?”信息一时没有传达到神经中枢,然后猛然间,我意识到他说了什么,我怀孕了?!

我激动地抓着他的衣领:“你说什么?怎么会?”

“你不要激动,”他稳稳地按住我,“医生说你的情绪不稳定,不能激动。”

“不会的,”我拼命摇头,“不会的,我们的避孕措施一向做得很好。”说完我猛然想起,似乎从我接受心理治疗开始,他就不再用避孕套了,虽然我一直在吃药,但是难免有疏忽的时候。

天!怀孕!一个孩子,一个生命,它怎么会就这么突然地到来了?我难以想象会和曲凌风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四天之前我可能还会对拥有一个孩子有那么点信心,但是现在,在我对曲凌风本就不多的爱消失殆尽的时候,不,我不要,不能要,不敢要。那好残忍,不健康的家庭,不懂得爱的父亲,对爱没有信心的母亲,这样的环境只会扼杀一个纯洁的灵魂。不!我不要发生在我身上的悲剧延续到我的孩子身上。

那是谋杀!

“天籁:”他定住我的头,直直盯着我的眼睛,眉头紧锁,“你不喜欢?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我直觉地想回答:“是。”但是喉咙像有什么东西堵住,让我发不出声音。那是我的孩子,一个我的血肉我的灵魂孕育的孩子,我真的不喜欢?真的不想要?

“天籁。”我的不语在他眼中就是默认,他猛地搂紧我,心跳贴着我的心跳,惊慌地喊:“不可以!不可以有不喜欢的念头,不可以有打掉它的念头,听到没有?”

打掉它,我何其忍心?留着它,我又何其忍心?扼杀一条生命和扼杀一个灵魂,我该如何选择?

“天籁,那是我们的孩子啊1”他的语调似乎哽咽了,“不能,你不能那么残忍。”

我残忍?可笑!天底下谁还能比曲凌风更残忍?如果没有他的残忍,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就不会有一个无辜的生命。

我垂着头,幽幽道:“留下它,更残忍。一个没有爱的家庭,一个不正常的婚姻,对它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创造另一个你或者另一个我吗?不,曲凌风,求你不要这么残忍吧!”

“不是的。”他急促地推离我,抓着我的手放在他胸口,“我会爱它,也会爱你,嫁给我,我们为它组织一个最幸福的家庭。”

四天以前,我会因他这番话感动得痛哭流涕,但现在不了,稍早他为了名正言顺地阻绝别的男人对我的觊觎而要求结婚,现在他为了给孩子一个健康的家庭而爱我。说来说去,他还是不懂爱,这样的施舍能维持多久?我怎能在施舍来的爱情中给予孩子幸福?

“曲凌风,”我悲哀地望着他,“你可知道什么是爱情?”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抓着我肩头,锁住我眼眸,静默良久,目光忽明忽暗,最后像作了很痛苦的决定似的,沉重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天籁,我爱你。”

他终于亲口对我说出人类语言中最美好的三个字,但我听了只是想笑,想大笑,想狂笑。我真的笑了。而且笑得一发不可收拾,笑得瘫软在他怀中,笑得呼吸困难,笑得泪流满面。

他迷惑中带点懊恼地问:“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可笑的,”

“曲凌风,”我托起他的手指拭干泪痕,“从我认识你开始,你现在最可爱,我要谢谢你爱我,真的,无论你那三个字是有心还是无意。”

“我是真心的。”他急了,跳下床不停踱步,“为什么你不相信我?要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是真的爱你?”

女人之所以傻,是因为总是不懂得放弃希望。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在知道我怀孕之前,你可曾想过爱我?”

他停住,谨慎地看着我的表情,眉头不停攒动,斟酌该怎样回答。

无需回答了!我笑出最后一滴眼泪,双手盖住脸,用深沉得犹如来自地狱的声音道:“要我相信你的爱,就放我自由。”

“不!”他立刻反弹。

果然!我竟连笑也懒得笑了,不再看他。喃喃地念:

“Ifyouwantsomethingbadlyenough,

Youmustletitgofree

Ifitcomesbacktoyou

Itsyours

Ifdoesn't

Youreallyneverhaditanyway。”

“不,”他冲过来攫住我双肩,“我不能放你。放了你,你就不会回来了,我不能冒险。”

“letitgofree,letitgofree,letitgofree……

“不,不,不——”他疯狂地摇晃我,几乎摇散了我的骨架。

我感到月复部一阵剧痛,一股温热的,湿湿粘粘的液体从我流出,我虚弱地抓着他道:“曲凌风、叫医生。”

我听到他惊恐地狂喊:“医生,医生——”然后我就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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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室门外永远紧张,永远焦虑,永远聚集着无奈的只能等待的人们。韩梅偎依在曲离怀里不停垂泪,天娇抱着凌云,不时看一眼门上的红灯,曲凌风坐在长椅上,十指揪紧头发,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像一具石膏像。

凌云看着焦虑紧张的大人们,小小的身子靠紧天娇,怯怯地问:“二姐,大姐会不会死?”

“不会!”曲凌风猛然从椅子上跳起,恶狠狠地盯着他,大吼:“不准你咒她。”

凌云吓得瞪大眼睛。扁了扁嘴,却不敢哭。曲离看着曲凌风几乎疯狂的神情,嘴边的责骂吞了回去,把凌云抱到自己和韩梅中间。曲凌风慢慢坐下。恢复了刚才的姿势。

门开了,护士走出来焦急地道:“病人血流不止,需要大量输血,你们谁是她的嫡系亲人?”

“我!”韩梅和天娇同时回答。

凌云小声道:“还有我。”

“好,跟我去验血。”

曲凌风冲过来道:“我也去。”

一个声音突然道:“你留下。”胡文举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

护士疑惑道:“胡医生?”

胡文举看着曲凌风道:“我刚听说天籁进了急救室。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她。可能会需要你。”

曲凌风一把抓住他衣领,“你要救她,只要能救她,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拿我的命来换。”

胡文举什么也没说,推开他,戴上口罩,走进急救室。

天娇和韩梅同时被推进急救室,片刻,胡文举出来,对曲凌风道:“跟我去换衣服。”

曲凌风急道:“她怎么样?”

胡文举冷冷地看他一眼:“别问那么多,照我的话做。”

曲凌风乖乖照做,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听话过。胡文举帮他系好无菌衣的带子,突然照他下巴狠狠地挥了一拳。曲凌风被打地踉跄几步摔倒在地,胡文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仍然没有表情,淡淡地道:“这一拳是告诉你,进去之后该说什么。她现在根本就是一心求死,你应该知道怎样唤回她的生存意

曲凌风摇晃着站起来,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居然没有还手也没有还口,只是默默地洗净了手,戴上手套。

急救室里充满仪器的运作声和工作人员的说话声。“血压,心律,脉搏,充氧气,准备输血,病人没有心跳了。电击,快。”

天籁躺在中间,韩梅和天娇分别躺在她两侧,输血的仪器准备好,两个亲人的血同时输进她的体内。韩梅含着泪祈祷:“上帝呀,请你保佑我女儿,无论她犯了什么错,都请允许我来承担。”

天娇定定地看着殷红的血液在管子里流动,眼泪无声地下滑,喃喃道:“姐,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恨过你。我想恨,可是办不到,因为你是那样爱我、我们是同胞姐妹,你的生命也有我的一部分,所以,请你为我珍惜它。我知道,你最舍不得我伤心了、是不是?”

曲凌风一步一步地走到天籁近前,看着她苍白的面孔,紧闭的双眼,平静的神色,静止的呼吸。

电击仪器放在她洁白的胸口上,砰、砰、砰几下,护士喊:“有心跳了!”

医生的手在她胸口用力按压,“血压在上升!”

医生道:“停止电击。脉搏,心律,血压。”

另一个医生喊:“仍然无法止血。”

曲凌风傻傻地站着,眼眸中一片沉静悲哀。

护士喊道:“心跳又停止了。”

医生道:“准备电击。”

他像突然惊醒,上前两步,推开挡住他视线的护士,倾身在天籁额头上一吻,举起右手、咬紧牙关道:“只要你醒来,我就放你自由;如果你走了,我会追你到地府。”

牙龈渗出的血和着冰凉的泪水一起滴到天籁唇际。

护士道:“心跳恢复,血压在上升。”医生道:“血流减缓。”

胡文举闭上眼睛,仰脸望天,心中叹道:“谢天谢地。”睁开眼,他被曲凌风脸上斑驳的泪痕惊呆了。怎样的心痛才能让这个狂妄霸道的男人肆无忌惮地流泪?他的泪。比他的血还珍贵啊!

曲凌风颤抖的手前伸,在碰到天籁的脸颊之前停住了,顿了好久,缓缓收回,放在身侧握拳,额头的青筋根根突出蹦跳,整张脸扭曲变形。

护士喊:“心跳血压恢复正常。”

医生道:“血止住了。”

急救室内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韩梅和天娇在泪花中互望,会心地微笑。

曲凌风缓缓转身,动作僵硬得像破败的机器,他走过胡文举身侧,嘶哑无力地道:“告诉她,我真的爱她,所以,我放她自由。”

曲离惊诧地看到曲凌风一阵风般地冲出急救室,一路狂奔出去,到底不放心,放下凌云道:“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你哥哥。”他追到楼下,已经不见了曲凌风的踪影,直接到停车场,曲凌风的车还在,人却不在车里。他焦急地四下张望,突然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哽咽。他转过车身,看到曲凌风跪坐在地,倚着车身。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颤抖哭泣。

曲离缓缓蹲下,双手伸了几次,终于揽过他的头,让他埋在自己怀抱里哽咽。这孩子完全承袭了他母亲乖张暴戾的个性,很小就有着独特刻意的叛逆,那时候他忙于事业。与妻子感情又不合,常常几个星期不回家,根本没有意识到身为父亲的责任,到他母亲因酗酒而死之后,他才发现那女人教育出一个怎样嚣张霸道、目空一切的孩子,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记得凌风搬出家门时,曾昂首挺胸,轻蔑鄙夷地对他说:“你没资格管我!”是他愧对自己的儿子,所以他疼爱天娇,宠爱凌云,想要弥补些什么,但是凌风却离他越来越远。在他的印象中,他甚至不曾抱过他,安慰过他,这是二十八年来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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