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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的天使 第四章

他似乎非常生气。

这个念头一跳入脑海,燕琉彩不觉停下整理实验数据的工作,怔怔地瞪着空无一人的研究室。

室内,很安静,伴着她的只有淡淡的咖啡香。

而每一回举起咖啡杯浅啜,他的脸便会显现在朦胧的白色烟雾中,阴沈、冷淡地望着她。

路西法在生气。

也许是因为她答应陪他吃晚餐却临时改变主意前来研究室,也许是因为她扭伤了脚却坚持不肯回去休息。

总之,他不高兴,在送她来到这栋大楼的一路上,他一径是沉默无言的。

而她,介意那样的沉默。

原本她应该是带着兴奋、愉悦的心情来到这里的,她应该是灌注了全身的活力,准备为了心仪的对象好好工作的,可整个晚上,路西法紧绷的脸老是纠缠着她,挥之不去。

她很在意他的想法。

领悟到这一点后,燕琉彩忽地轻声叹息。

她站起身,走到角落一台CD音响前,按下了按键。

Albinoni的G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缓缓自喇叭流泄,宛若湿凉的露水沁入深夜,不一会儿,整间研究室便被弦乐声充满,被某种难以言喻的惆怅充满。

燕琉彩背靠着墙,合落眼睫,静静地听着音乐。

这首协奏曲总是令她想起路西法,不知怎地,每回听到这首乐曲,她心脏总是微微抽疼,脑海总是浮现他无表情的脸庞。

她总是想起,想起初次见到他的时候,那茫然纷飞的秋雨,以及湿冷的地面上怵目惊心的斑斑血迹。

那时候她年纪虽小,可却也大得足够牢牢记住那幅画面,那幅她从未料到在她天真烂漫的童年中会出现的画面。

她看见一个男孩──一个年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男孩,他奋力战斗着,独自对抗着一群围殴他的男孩,脸上的表情那么倔强,那么冷酷,那么卓绝。

是的,他狰狞的眼神是像一头野兽,一头为了生存而进行残酷搏斗的野兽──虽然她当时并不懂,但当她逐渐成长,一次又一次的回忆让她明白了这一点。

她看见的是一个小男孩,是个人类,同时也是只不肯屈服于命运的斗兽。

她十分震撼。

现在的她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当时感受到的震撼,她只记得,当自己瞪着发生在面前的一切时,有好长一段时间,她的呼吸是停止的。

她无法理解,不敢相信。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同样是孩子,他会露出那种她一辈子也无法想象的冷冽神情,不敢相信她一向美好的世界,会出现这样可怕的画面。

她觉得──很害怕,小巧的身躯像窜过一道寒流,不知不觉发颤。

她觉得害怕,可当最初的恐惧与震撼逐渐淡去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保护欲。

她想,她渴望,她要──保护那个男孩子!

她要保护他,照顾他,将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他再受任何伤害。

她不要任何人、任何事伤害他,不要他再显露那样充满憎恨的冰冷眼神,不要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愤怒咆哮。

她不要他受伤,不要……

她多天真!

一念及此,燕琉彩不禁摇摇头,芳唇一勾,嘲弄起自己的无知。

直到她与他重逢,她才恍然惊觉自己小时候的想法有多么痴傻无知。

路西法──那么挺拔、英伟的一个男人,他只要一展双臂,便能轻易抱起她,只要一个眼神,便能令下属凛然遵命,只要一句话,便能对任何人展现他钢铁般的意志──这么一个男人,会需要她来照顾、保护?

别傻了!

她嘲笑着自己,可却隐约明白,在最深的潜意识里,似乎还残留着幼时的想法。

她还是渴望……渴望扮演他的守护天使──

够了。

她蓦地甩头,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亭亭身躯来到窗边,眺望天边明月与几点寒星。

布拉格的夜,原来也很美。

她微微笑,眸光一落,身子倏地一僵。

那个……那个等在月夜下的灰色人影难道是……他?

她仓皇想着,血色由她的唇与颊褪去,明眸染上朦胧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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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站在那里等我吗?一直那样傻傻站着?」

当两人回到家后,燕琉彩再也忍不住追问路西法,她看着他,美眸既是不可置信,又忍不住感动。

她知道路西法是关心她的,虽然当她奔出研究大楼时,他神情漠然地迎接她,虽然载她回来的这一路上,他沉默不语,可她知道,她明白路西法是关心她的。

因为不论她工作到多晚,回到这儿时总能见到客厅亮着一盏灯,而他,静静坐在沙发上听音乐、看书。

他从来不承认自己在等她,可她知道他在等她,不见她平安归来他决不会入睡。

她很感动,偶尔,眼眸还会窜上淡淡酸涩。

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已经有好一阵子不曾享受这样的关怀了。

「路西法。」她跟着默默走回房间的他,望着他直挺的背影,只觉心中有千言万语,「你……」

「去睡吧,晚了。」

「可是……」

「晚安。」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站定在房门口,手握门把,眼看就要关上门。

「不要。」她不禁伸手阻止他,接着,触及掌心的冰凉令她一阵惊颤,「你的手好冰!」

「没事。」他淡淡一句,试图推开她的手。

她却不让他推开,固执地攀住他手臂,仰起神情坚定的容颜,「你站在外头一个晚上,现在一定很冷,让我泡杯热茶给你。」

「不用……」

「我要。」她打断他,朝他浅浅一笑,「现在回你房里乖乖坐好,等我冲杯茶给你。」一面说,一面把他往房里推,直直推落墙角一张柔软的深色沙发。

他坐上沙发,俊眉紧紧攒起,「-把我当小孩吗?琉彩。」

「如果你愿意当我的小孩,我倒是很乐意好好疼你。」燕琉彩轻声笑道,笑声蕴着淡淡愉悦,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前额,「你好像有一点发烧。」唇畔的微笑敛去,翠眉忽地锁起。

「别傻了!」她担忧的模样令他心跳一乱,故意不耐地皱眉,「我不是那种体弱多病的可笑家伙,不会因为被风吹一晚上就发烧的。」

「是吗?」抓到他语病,明眸点亮温柔火苗,「这么说你承认自己站在外头等了我一晚-?」

他一窒,直直瞪她,一个字也没说。

「谢谢你,路西法。」她嫣然一笑,甜甜的酒窝在颊畔若隐若现,「我很高兴你这么关心我。」

「尽说些无聊的蠢话!」他偏过头,低声嘟哝。

燕琉彩再度笑了,笑声如春日清泉,淙淙流过静谧的卧房。她看着他,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面,看着他既不过分瘦削亦不过分饱满的脸颊,忽地被一股奇异的冲动攫住。

她低下头,柔唇轻轻啄吻一下他好看的脸颊。

「在这边等我,路西法,我去泡茶,顺便弄点吃的。」语毕,她微笑旋身,翩然离去,丝毫没注意到背后两道惊愕的眸光。

他瞪着她,瞪着她娉婷窈窕的背影,左手不觉轻轻扬起,抚上方才遭受蜻蜓点水一吻的颊。

他抚探着,脸颊忽地微微热烫,泛出淡淡红润,就像某个正因感冒而发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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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

为什么今天一天她的心都跳得如此凌乱?

想着,燕琉彩不觉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握住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星眸氤氲淡淡迷雾。

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几乎不曾在工作中发呆的她今日发了好几次呆,很少在实验中犯错的她也接二连三出了错。

她无法专心于眼前的事务上,虽然是她自愿在星期天来到研究室加班,可却一直不由自主地心神不宁。

是因为昨晚那个啄吻吗?

她想,脸颊蓦地发烫。

可是那只是一个表示友好的轻吻啊,她并没有什么意思的,她相信他也不会认为有什么,只是当她出于一时冲动印下了吻之后,她的心便忽然加速,一直到现在,还处于紊乱失速的状态。

她究竟在想什么?

路西法只是一个好朋友,她喜欢的、仰慕的,应该是另一个男人啊,应该只有面对他、想起他时,她的心韵才会慌乱的啊。

为什么是路西法?为什么?

她在心底申吟,几乎有些绝望。

她真的不明白……

「Jade,时间到了!」

蕴着警告意味的清隽嗓音唤回她迷蒙的思绪,她眨眨眼,在认清映入瞳底的身影时忽地全身一凛。

是仲村英树。

「怎……怎么了?」她茫然地问。

「实验。」仲村英树眉毛一挑,「-进行的实验时间到了,再不继续下一个步骤,就要整个重来了。」

「啊,我的实验!」燕琉彩惊叫一声,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起身走到工作桌前,对正在进行的基因分析实验做一些必要处理。

仲村英树望着她手忙脚乱的背影,方唇不觉勾起微笑,「怎么啦?Jade,心不在焉的,以前-做实验最认真,也最有耐心了。」

「对不起,Sam。」燕琉彩回身,微微苦笑,「差点把实验搞砸了。」

「搞砸了没什么,顶多重来就是了。」仲村英树和善地响应,「只不过-今天究竟有什么心事呢?」

「没……没什么。」她垂落眼睫,绞扭着双手。

「是因为男朋友吗?」嗓音中带着笑意。

她蓦地扬眸,「男朋友?」

「昨天下午那个男人啊。长得挺帅的,-的眼光不错哦,Jade。」

「不,他……不是我男朋友。」她讷讷解释,「只是朋友而已。」

「别害羞了,Jade,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啊。」

「不,我不是害羞,他真的不是──」

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对着面前笑容迷人的男子,燕琉彩好想这么大声喊出,可她终究只是怔怔地凝望他。

他再度扬眉,「怎么啦?傻傻地看着我。」

「没……没什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燕琉彩连忙收回眸光,「谈谈两个礼拜后的研讨会吧,你准备好讲稿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当然。」仲村英树微笑颔首,「-的英文比我流利多了,Jade,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由-来帮我润稿。」

「没问题。」她一口答应。

「还有那天我想带-一同出席,好吗?」

「我也出席?」她一愣,「可是我没接到邀请函啊。」

「我可以带一名助手参加研讨会。」他解释,「怎样?-愿意吗?」

「当然愿意!」美眸点燃兴奋的光彩,「能够亲自聆听这么多大师的演讲是我的荣幸!哦,我一直盼望能参加呢。」

「我知道。」仲村英树微笑望她。

他是喜欢这个学生的,从以前在美国任教时,他就特别看重她,不只因为她聪敏灵巧的能力,也因为她坦然率真的性格。

「对了,Sam,一直没问你讲题是什么?」最初的兴奋过后,燕琉彩逐渐回复冷静,「你准备发表最近的实验成果吗?」

「嗯,我会藉这机会发表部分的成果,-知道,我们在复制人类器官的领域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去年美国解除了禁止复制研究的法令,我想这很可能表示他们在复制人体器官方面已取得了长足的进展──为了面子,我们至少也要拿出一点东西来才是。」

「复制人!」听闻这个字眼,燕琉彩不禁身子一颤,她扬起脸庞,坦率地望向卡向尊敬的老板,「你赞成吗?Sam,复制器官是一回事,可复制整个人……」

「有一天一定会发生的。」仲村英树淡淡接口,「我们不能阻止科学的进展,比起成功地复制单项人体器官,复制整个人可能更加容易。」

「可这没有意义啊。」她蹙眉,「人类不需要克隆,这对那个因复制而产生的生命也是一种不尊重。」

「就算不赞成也没用,没办法禁止的。」仲村英树说道,沈静的语气蕴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冷酷,「就像夏娃偷尝禁果一样,人类不可能握着一把钥匙,却不去打开那扇能让他们窥视殿堂之奥的大门。」

「可是──」

燕琉彩无言了。

对于复制研究,她一直抱着矛盾的心理。主修分子生物的她不知进行过多少关于基因的实验,其中自然有不少应用到克隆技术,而对于人类的医学需求来说,复制器官似乎又是一种不错的解决方案,只是复制人──

她很难想象,也直觉地不愿接受。

「看-这副表情,就知道-是那种反对克隆的卫道者。」仲村英树微笑着,似嘲非嘲。

「我不是卫道者。」她摇摇头,为自己辩解,「不是因为道德立场的关系。」

「那么-为什么反对呢?」

「我反对是因为……因为──」她试图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阐明心中紊乱的想法。

为了什么呢?

「好了,别想了。」看她挣扎的神情,仲村英树有一点不舍,柔声说道,「看在-今天自愿加班的份上,我请-吃晚饭?」

她收回思绪,点了点头,「好。不过──不能太晚。」

「为什么?怕男朋友会担心吗?」他嘲弄她。

她闻言,脸颊忽地染上玫瑰红,「我说了他不是我男朋友嘛,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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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朋友?他才不信!

瞪着屏幕上渲染着淡淡红霞的容颜,契塔维夫的嘴角爬上了不怀好意的笑。

这个女人长得很不错,虽然谈不上倾国倾城,但那活泼的大眼睛确实能吸引一个男人的目光,唇畔甜甜的酒窝确实能让男人心醉,两瓣玫瑰般的红唇确实能勾起一个男人的。

最重要的,纵然世上比她漂亮的女人多的是,可她却是唯一能让路西法露出那种眼神的一个。

路西法一向跟女人绝缘,以前他还是哈斯汀的将军时,偶尔跟女人共进晚餐便会成为隔天早报的头条,更别说还在公众场合毫不在意地抱着一个女人,用那种眼神凝视她。

契塔维夫也是男人,他认得出那种眼神。

那是一个男人看着属于自己的女人的眼神,那是男人认定了某个女人,决意将她的身与心完全占为己有的眼神。

为了得到她,他愿意付出代价,即使是非常高的代价。

一念及此,契塔维夫终于忍不住笑了,一种得意又带着某种算计的笑声。

他终于找到了路西法的弱点。

那男人总是那么冷酷,那么漠然,全身上下硬得像地狱寒冰,教他几乎绝望地以为他没有弱点。

可他终于还是找到了。

灰眸闪过凌锐的光芒。

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即便一向呼风唤雨的路西法也一样。

而他很高兴,自己终于找到了──

「那个东方女人跟路西法的关系绝不寻常。」他静定宣布,将目光从屏幕上收回,望向下属,「她对他而言,不只是朋友,而是这世上他最在乎的人。」

「我也这么想。」下属恭谨地响应,「他对她很好,几乎可以说无微不至,那天她不过扭伤了脚,他却出乎意料的紧张。」

「甚至不顾一切在众目睽睽下抱起她。」契塔维夫好整以暇地接口,抖了抖烟灰,「自从离开哈斯汀后,路西法几乎不在公众场合曝光,他怕有人认出自己──没想到为了那个女人他什么也不顾了。啧啧!」他摇摇头,深吸一口烟,「没想到他也有为了冲昏头的时候。」

「是啊。」下属讨好地迎合,「简直不像他了。」

「我想试试看。」契塔维夫若有所思地开口。

「试什么?」

他的下属一愣,模不清上司的心思。

「试试看路西法对那个女人在乎到什么程度。」阴沈的嗓音冷冷地在室内回荡。

「怎么试呢?」

「把那个女人带过来!」他命令下属,「尽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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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琉彩吃了一顿很愉快的晚餐。

就像作梦一样,她终于能与一直悄悄暗恋的男人共进晚餐。

食物很美味,音乐很动听,烛光很浪漫,他斯文的笑容很迷人,而她的胸膛被一股得偿所愿的喜悦涨满。

他们聊得很开心,仲村英树告诉她许多从前在日本读书时的趣事,为她讲述许多关于日本的民间传闻。

她听得很专注,星眸熠熠生辉,莹润的脸颊在烛火映照下泛着玫瑰色泽。

她不停地笑,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轻轻在温柔的夜里敲响。

她不停地啜着香槟,一口又一口,让甜甜酸酸的滋味在唇腔里恣意回旋。

她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几乎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可她终究没有忘,当腕表的指针走向十点,她同时扬起嫣红容颜,「我该走了。」

「灰姑娘的门禁提早了吗?」仲村英树笑着嘲弄她,一面招来侍者,付帐买单。

「等我一下。」她没有响应他的嘲弄,只是灿笑着起身,走向化妆室。

也许是喝了太多香槟,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醉了,心跳加速,脸颊发烧。

最好洗个脸清醒一下。

她告诉自己,走进装潢得极为雅致的化妆室,褪下手表,打开水龙头,让沁凉的水流带去薄薄醉意。

洗完脸后,她总算觉得神智不那么晕眩了,望着镜中面泛桃霞、显然喝了不少酒的女人,她淘气地吐吐舌头。

希望路西法别因为她喝了太多酒而责备她。

想起那个也许正在家里等着她的男人,她神智蓦地完全清醒,一股莫名的急切跟着攫住她。

她必须快点回去了,不能让他为她担心。

一念及此,她重新戴上腕表,扣上银色表炼,接着匆匆忙忙往外走。

一个灰色身影忽地落定她面前,挡住回廊出口。

「对不起,麻烦你……」她扬起头,想请对方让道,可突如其来的中文止住了她。

「-是燕琉彩?」男人问道,黑亮的瞳眸闪耀着聪敏的神采。

那是一个长相十分好看的男人,黑发黑眸说明了他的东方血统,可腔调怪异的华语却显示他绝不是中国人。

「你是?」她迷惑地望他。

「在下达非(Dolphin)。」

达非?海豚?

奇怪的英文名字令她柔女敕的唇角不觉一扯,「你怎么会认识我?」

「我怎么认识-并不重要。」他凝望她,迷人地微笑,「我只是代表一个朋友前来跟-打个招呼。」

「朋友?谁?」

「哈斯汀王国的女王──安琪莉雅陛下。」

「女王陛下?」

燕琉彩更迷惑了,不明白哈斯汀的女王跟她有何渊源。

除了小时候曾在那个位于欧亚之间的小国住过一年,她便不曾再度光临哈斯汀,更别说有荣幸会见任何皇亲国戚。

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

「我不明白。」她喃喃地。

「女王陛下知道-跟哈斯汀的英雄是朋友,她希望透过-传达她的愿望。」

「哈斯汀的英雄?」

「路西法。」

「路西法?」她瞪大眼,不敢相信,「他是哈斯汀的英雄?」

「是的,他曾在十年前哈斯汀的内战中英勇与叛军对抗,解救了不少孤儿寡妇。」达非说道,平稳的语气带着某种淡淡讽意。

可燕琉彩没有察觉,她还沈溺于震惊中。

为什么他从来不曾告诉她?她还以为……还以为他只是个平凡的军人──

但他不可能是平凡的。

她忽地一凛,领悟到这一点。

路西法不可能平凡,永远不可能。

「你们──想要我告诉他什么?」

「告诉他,女王陛下很想念他,如果可以,希望他回国。」

「希望他回国?」她蹙眉,「他当初为什么选择离开呢?」

「这-就要问他了。」达非凝望她,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样的微笑彷佛蕴含着某种奇特况味。

燕琉彩看着,不觉有些怔愣。

「-既然是路西法的朋友,难道不曾好奇他从前都做了些什么吗?」

「我──」她一窒,呼吸蓦地紧凝。

是的,为什么她从不问清楚他呢?为什么她好多次想追根究底,却终究还是放弃了呢?

「因为他……不愿意告诉我。」凌乱的脑子疯狂地运作半晌,好不容易得出答案。

是的,因为他不愿意告诉她,因为每回她追问他时,他的脸上总是毫无表情,而她,不敢看他毫无表情的脸──

她不敢看,所以选择不追问。

「-应该问清楚的。」彷佛看透了她的想法,达非沉沉开口,若有所指,「如果-真是他的朋友,就应该设法了解他。」

「我──」听着他几乎像是指责的话语,她喉头一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他深深望她,好一会儿,「燕小姐,听说-现在正在布拉格的实验室从事复制研究?」

「是……是的。」

「-赞成克隆吗?」他突如其来问道。

「克隆?」

「复制人。」他低低解释,湛眸紧紧圈住她,「-赞成吗?」

「我不赞成。」她直觉地回答,想起了下午与仲村英树的争论。

「是吗?-不赞成。」达非颔首,黑眸闪过难以理解的复杂辉芒,「-有没有想过?燕小姐。」

「想过什么?」她身子一颤,有些不敢迎视他奇特的眼神。

不知怎地,她预感他会说出她无法接受的话。

「-有没想过,也许-的身边,也有个克隆。」

「什么?」她惊怔了,听来轻描淡写的一句问话却恍若丧钟,在她脑海沉沉回荡,「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刻地望着她。

她怔然承接着那样的眼神,一股可怕的寒意自脊髓悄悄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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