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翎格格 第六章
烛,终于只剩残泪!
这一时刻,天已翻着鱼肚白。在缠绵恩爱了竞夜之后,鸿飞和水翎同时悠悠的人睡,又于鸡啼声中同时悠悠的醒来。
两人同时张眼,凝眸互望。鸿飞的一只手仍栖在水翎不盈一握的腰肢上,虽已造成夫妻之实,有过肌肤之亲,水翎依旧无法和鸿飞对视太久,她羞人答答的移开目光,将眼睛定在那床终于不再单裳孤寒的牡丹锦被上。
鸿飞却难舍她娇柔纤美容颜上的那抹娇怯,他撑起手肘,托起她的粉靥,低喃:“翎儿,你真美!”
水翎听着,不觉轻笑,“我哪儿美来着?彼头散发,衣衫不整的。!”
“正因为这样的云鬓微乱、挑腮生香,才更让人迷醉呀、宋代女词人李易安不也形容过‘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点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另外还有‘绣幕芜蓉一笑开,斜候宝鸭探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李易安真把女子在闺房的种种甜蜜风情,表现的琳漓尽致啊!”
“是哦,李易安是形容的好,可我倒是想考考你,你猜猜此刻我心里正想些什么?”
“你啊,一定正想着:这人怎么这么坏,得了便宜还卖乖!”鸿飞故意装出细声细气的女性腔调。
水翎为他的怪腔怪调噗吭一笑。“你呀,终于承认自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吧!”
“哈!我正怀疑我究竟是得了什么便宜呢”鸿飞假装抱怨道:“瞧我!被你折腾了这一整夜,早巳气尽筋疲,力不从心了!”
起先水翎因鸿飞“露骨”的“暗示”而再度颊上飞红,并且有些担心两人这一度的“春宵”是否真会教鸿飞吃不消?但见他正抿着嘴窃笑,水翎便顿悟他正在嬉弄她。为此,她不客气的反过来戏谑他。“唉!早知道你是如此的外强中乾,虚有伟岸峥嵘之外表,我便不勉强你与我共同制造那劳什子的儿女了!”说罢,她还假装要翻身起床着衣,不意却出半边香肩。
听了水翎的“批评”,鸿飞已相当不是滋味,再加上水翎那薄裳轻遮、欲露不露的胴体干扰,他的自尊和雄性便自然而然的被挑激起。于是他不免要气急的推翻前言,猴急的压制着水翎欲起的身子。“谁说我外强中乾、虚有其表来着?”
“是你自己说的呀!什么气尽筋疲,力不从心等等的……”水翎似笑非笑的指出。
“那是……玩笑话!”鸿飞像个孩子般的快活着。
“我知道你是说玩笑话,而我说的——是玩笑话。”见他看似正经却孩子气十足的模样,水翎不禁又漾开一朵嫣然的微笑。
而那笑呵,教鸿飞不觉又心旌神摇了起来,他箍紧水翎顺着她的香肩滑下,打算展开另一回合的温存,脑海中也同时浮现“司马相如”的两个句子,色授魂与,心愉于他。
而当水翎没有推拒的挨身相迎时,他终于了解,他的妻子不只是冰雪聪明而已,还有着“秤乎斗满不亏人”的真挚性情。而这等的真挚,令他暗生盟誓,他将穷有生之年好好的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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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飞当真实践了自己的暗誓,和水翎成了一对人见人羡的恩爱夫妻。
这两人有多恩爱呢……
除了如影随形、相依相傍、须臾不离之外,早晨起时,水翎会帮鸿飞梳扎辫发,鸿飞则学着西汉时期的张敞为妻子描画眉毛。两夫妇闺中的雅趣风流.自然是不在话下。
眼见这对小夫妻恩爱逾恒的模样,最高兴的莫过于尹夫人田氏,尤其当她知道这对小夫妻已经“开窍’’到一同住进新房,她眼前便大放光明。因为儿子和媳妇的圆房,正意味着她含贻弄孙的愿望已经指日可待。
至于霜若,瞧着兄嫂的恩爱,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心里头偶尔会蠢动着一般寂寞,或许因为她一直是个挺独立的女人,而独立的人,难免孤独。不过水翎的界人,并没有影响她和哥哥鸿飞之间,那一向亲近却不亲密的兄妹情感。
有一天清晨,霜若见哥哥打新房走了出来.一脸的满足与幸福洋溢,霜若还语带诙谐的取笑他“日里文诌诌,夜里偷毛豆”。
总之,海宁这朴实的小村落,正滋养出一对情致缠绵的爱侣——水翎与尹鸿飞。可是反观京城这边,却因为一方的一厢情愿及另一方的意气用事,正逐渐形成一对怨偶——巴燕娘与向日青。
这一对,双方的长辈都是朝廷的重臣命官,再加上靖王这样的皇戚锦上添花的帮忙作媒,婚礼自然是“风光体面”,可惜正如人世间有诸多事情是难以凭外观判断的——巴燕娘嫁人向家,生活并没有外人想像的那般“风光体面”。
也不是说向大人这对老夫妻难伺候,会对媳妇东嫌西嫌,反而这两者对燕娘的秀外慧中、兰心蕙质是赞赏有加。而燕娘,因为是自己爱慕向日青有些时日,嫁人向家成为日青的妻子,同时也免再时时受养兄巴锴无理婬威的阴影,她自然是心满意足
问题出在向日青,娶了个娴慧的燕娘,他依旧不曾心满意足,不满足的理由,一来,他于洞房当夜,发现燕娘并非完壁,时向日青表情奇特的从床上翻身下来,原想当场撕破脸来兴师问罪,问她为什么不是……,但在见到她只有羞却无鼙无愧的表情时,他又牙一咬,捺下所以的怒气与到嘴边的重话,系好衣服一拂袖、一甩头,便出了新房,从此再也没有进去过!
向日青之所以没有张扬这件事,并不是打算让它就此作罢!他设想的,除了须暂且顾全向家以及巴家的面子之外,还想查明他凭着一时冲动娶来的妻子——巴燕娘——骨子里是否如外表般的单纯娴良?或者和她的养兄巴锴一样,同是一肚子坏水的败类?
这第二件事,指的正是任昕、纤月、连保岳及靖府众姐妹借同燕娘联合看起来,诱向日青陷入婚姻之网的,计策曝光,而曝光的罪首连保岳,某次和向日青相携上酒楼喝酒,几杯黄汤下肚之后他不小心嘴说出来的。
从连保岳那里软硬兼的套出事情内幕之后,向日青依旧是一拂袖、一甩头的扬长而去!那之后,向日青面对燕娘时,无论是言语或表情,始终是冷冷凛凛的,并开始重施故技的回复了“酒鬼”形象。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自然是后悔娶了巴燕娘这样一个行为不检、居心叵测的女人,而这更令他疯狂的思慕起水翎的如皓月如皎星了。这两种极端力量撕扯的后果,只使得他变得更跋扈、更乖张了。
问题是跋扈、乖张的人,有哪个人真能瞧的清楚自己的跋扈乖张呢?
而毋庸置疑,这整件事中,受伤害最深的自然是燕娘了。她真是无辜的。她弄不清楚,为何新婚之夜自己竞没有落红?可笑的是,在养兄巴锴的威胁恫吓下,她曾竭力保住自己的清白,没想到却不知在莫名的哪一瞬间?她却失落了她身为贞洁女子最宝贵的证据。她欲哭,但无泪,她是清白的,因为她的身子真的只给过她的夫婿向日青。
可惜向日青是不会信她的,他甚至连问都懒得问便拂袖甩头走了。这正是身在封建制度之下女子的最大悲哀,没有哪个尊贵的男人会相信女人可能在一不小心时,会失去那层薄膜,遇上这种情形,他们全都宁愿相信自己倒楣的碰上了个二手货。
唉!面对日青日趋冷淡,冷淡到近乎陌路的表情,燕娘也只能哑吧吃黄连,暗“凝”有理说不清。
可时间依旧在运行,日子也一样要过下去。原以为儿子娶了个如花美眷便会收心的向家二老,怎么样也没想到儿子不但故态复萌,而且变本加历的堕落。
两老当然训过儿子,可是一向宠溺惯了,日青根本当两老的话是过耳东风,还要他俩对他这个做儿子的若有任何不满或疑问,可以去向他们的媳妇巴燕娘寻求答案。
日青如此满不在乎的回答,的确有些秆逆,向家两老虽有气,但又因为溺爱已是无可救的习惯,他们只好找上燕娘,想问出日青“变脸”的原因。
燕娘只回答了两老,可是答案只有三个字——“不知道”!在无法勉强的状况下,两老只好对着燕娘重弹了几句老调,说什么夫妻吵架,就像衣衫破了,是“小孔不补,大孔叫苦”。
燕娘怎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只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补”,才能补回日青对她这个妻子的信任,可是不“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才挣到手的幸福从此溜走?
正因为不甘心,这天日。上三竿时,燕娘便鼓起勇气来到偏院这间原为客房,现在却是日青夜寐的屋子。
一个小厮正拭着茶几桌椅,燕娘问道:“少爷呢?”
“少夫人,少爷正安寝着。”小厮必恭必敬的答应。
打发了小厮,燕娘掀起纱账,发觉账里的日青并不如小厮说的正“安寝”着,他翻来覆去,时有呓语,几次还清楚的低唤“水翎”。
燕娘的内心因此而酸痛,而翻搅着恨与不恨两种复杂的情绪。她不该恨水翎,因为水翎温柔和荡,一向待她情同姐妹;可是正因为水翎的了无缺点,才令自己的夫婿对她如此的念念不忘,身为妻子的燕娘焉能不恨?
而说到恨,燕娘回过神来一定睛,就瞧见日青已经抱着头醒来,乍见她,他的眼神有些茫然,但很快窜人不屑与恨意等种种情绪。
燕娘不懂,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否则日青怎能对已结发的她表现出那样的疾言厉色?
“你来我的卧房有何贵干?莫非是空闺难守,来勾搭我的奴才?”说着,他还瞟了眼小厮走远的那一方向。
燕娘原想粗俗的答他:我哪那么能“干”,连才见过一回面、讲过两句话的奴才都能勾搭?可她原是个羞怯胆小的女子,自小养父母也教授她三从四德,她气虽旺在上头,却也不敢违背女德的顶撞他,只表情委婉的喃道:“燕娘是有些事,想来找相公你谈谈……开诚布公的谈。”
“叫我‘向公’(相与向音同),我还没那么老,你乾脆加一个字,叫我‘向公子’吧!”向日青阴她,表情犹如六月飞霜。“还有,我怀疑咱俩有什么可谈的?”
“咱们是夫妻呀!应该是无话不谈的!”燕娘一急,便坐人床沿,揪起他的臂膀摇他。
日青再次不屑的撇下嘴角。“我真的不认为咱们能谈,更遑论无话不谈!”他瞠视她放在他膀子的纤手,像看见蛇蝎肢的挖苦道:“不过既然你想谈,咱们就来谈,至于投怀送抱,你可免了!”
燕娘像被火灼着了般收回自己的手,愁闷的咬了咬唇。“我知道,你怀疑我……你怀疑我婚前……不贞!”
“你难道不是吗?”日青慵慵然的反问,像并不在乎。
“我当然不是——”她惶惶的自白,“我承认,在我住进靖王府前,我的养兄巴锴一直觊觎我,可我在我养父巴格隆的保护之下,并没有让巴锴得逞分毫。至于……新婚那夜,为何床上不见落红,连我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我敢以我已故的亲生父母起誓,新婚那夜我所给予你的,绝对是我最清白的身躯。”
她无辜的眼神及哀裒以告的模样,一时间的确策动日青的悲悯之心,可是一思及她曾和他的好友们联手引他误陷婚娴歧途时,他便难掩对她的不信任。
“你的亲生父母,也就是我那无缘的岳父母,早就不知上哪投胎转世去了,你拿他们立誓,岂不可笑?”他淡漠的嘲弄。
“那么,我能怎么办?我无法证明……”
“不必证明,也不怎么办!”向日青刚愎的切断她的话。“我向日青既然有眼无珠,娶了你这不守妇道的女子进向家的门,我也认栽了,不过你别担心,我不会因此而休了你,我只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咱们各自为营,互不相扰,而你也别再对我卖弄信誓旦旦那一套,这样我便谢天谢地了。”说着,他不耐烦一甩袖,神情是明显的在下逐客令。
燕娘开始灰心,灰心于向日青的刚愎自用。“我也不喜欢信誓旦旦,可是用你的头脑想想,如果我当真要欺蒙你,还是有很多方式可以伪造一个女子的纯真,例如在床上洒些东西,如果我安心要诳骗你,那么我又何必等到事情发生之后,才如此辛苦的亡羊补牢?”
仔细想想,燕娘的说法不无道理,可叹的是,向日青正是世上最先人为主且执迷不悟的那种人,在他的想法中天下的乌鸦是一般黑,而她巴燕娘和巴锴虽没真正的血缘关系,却是浸在同一染缸之中长大,况且她曾有和他的挚友联手诳骗他的纪录,他又岂会再次轻信她?
“你本是个处心积虑的人,有什么事情你算计不出来?你在靖府故作可怜,引来格格几个姐妹对你另眼相待;你在额附及连公子面前假装对我心仪已久,哄得他们义不容辞的帮你诱我落人婚姻的陷阱;这次你又故技重施,想假作贞洁,穷装无辜,我早看穿你的伎俩.又怎么可能再次信任你?”
向日青以为自己的话是字字要害、句句实言。可是燕娘却因他恶毒的指控而脑袋轰然,酸楚满怀。
丈夫的不够体恤与不愿怜惜,令她对婚姻的憧憬至此化为乌有。
“感谢你把我抬举得像个丧心的阴谋家,像个天生的吕不韦,可你也好不到哪去,你只不过是个好逃避现买的伪君子。这一时刻,燕娘心已成灰,她只图个嘴快,哪还管得了什么三从四德。
“你应该无法否认你之所以和我结亲,图的也只是报复二格格舍你另嫁,而你,若真深爱二格格,当初就该像个敢爱敢恨的大丈夫,就算横刀,也该将她强夺过来,再不然,你就随她去呀,去海宁、去天涯地角,要私奔要潜逃都不难做到,可你什么都没有做,只像只缩头乌龟,眼睁睁的看着她离乡远嫁;你扼腕,你买醉,你拿自己的婚姻耍意气,拿我的终身当陪葬,你——真是个伪君子,我——恨你,我真的好很好恨你!”
燕娘剀切的控诉着,日青却愈听愈面无表情。“恨我吧!爱人不是一种福气,能恨,才是一种福气!”他置评了几句,便套上外褂,漠然的,头也不回的踱出客房去。
终于和日青撕破脸了!燕娘除了十分后悔,心中更只剩迷悯与惶惶。她想着自己大概是生辰八字不好,才注定了愁苦不断;她想着未来的人生漫漫,路应该怎么走才算妥当?她想着……
唉!她其实除了苟安于现状,其他也无法可想!而这或许又是生于封建世代的女子最大的悲哀!
碧纱窗外静无人,跪在床前忙要亲,
虽是我话儿嗔,一半儿推辞一半儿肯。
这是正在海宁上演的另一幕。在那有时惊涛拍岸,此刻却平静无波的海宁提塘边的某颗巨石旁,尹鸿飞正附在水翎耳畔,似戏谴又似挑逗的喃喃念着元人关汉卿的一段曲儿。
水翎听着,半羞半喧半笑的撇过头去,假装不睬他。鸿飞怎么肯就此放过她。他轻拉着她下垂长穗,桂以珠玉的如云发缕,嘻皮笑脸窜改曲句道:“娘子,此刻正是‘涛定海宁静无人’,你就赏我一个‘亲’吧!”
鸿飞的反应之快,令水翎莞尔,可他愈来愈厚脸皮,令她穷于应付。“鸿飞,所谓‘上床夫妻,下床君子’,咱们现在可不是在……床上,而是在海边!”
“唉!水翎,你应当听过‘天为幕,地为床’,何况我现在是太早之望云霓;你就赏我一‘口水’喝吧!”
他的一语双关,果真逗笑了水翎。她纤肩一耸一耸的笑着,边指向海。“你呀!‘口里甜甜,心头一把锯锯缣’。想喝水呀,你前头不就有一大摊,干嘛想图我一‘口水’?”
“此水非彼水啊!海水是咸,口水是甜。而我是聪明人,自然只取甜,不取咸。”
“呀!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你原来是个只娶‘田’、不娶‘贤’的势力眼呢!”水翎反过来以谐音馍他。
鸿飞轻笑,故作不耐的催促,“好了,耍嘴皮于是愈要愈渴,这口水你到底赏是不赏?””不赏!”
“不赏,我可要用偷的罗!”
“来啊!来偷啊!”水翎俐落的跳起,在鸿飞意图攫住她之前,奔向海畔。
于是,这对小夫妻便在落余辉中的海之隅、水之湄玩起了互古的追逐游戏。当然,鸿飞偷到“口水”了,而且还偷了不止一口。而水翎的“抛家髻”在鸿飞热情的蹂躏之下,又散乱了;这对恩爱的小夫妻。似乎已经抛却了鸿飞可能再度怪病缠身的阴影。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道出了人世的无常。鸿飞的祸,发展于他无法预知的风夕间,也发生在他不能算计的刹那间!
就在他和水翎温存过一回之后的这个落日海畔,就在他俩正像孩子般携着手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群来路不明的人突然从石旁窜出。
这群人约莫四、五个,他们将鸿飞和水翎团团围往,从落日余辉中,看出他们的穿着颇为体面,并不像什么盗寇匪徒之流,其中有一个略称得上斯文的,更是穿金戴银、衣着奢华异常,一看就知道并非海宁人氏。而他盯着水翎猛瞧的肆无忌掸眼神,更是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
“没想到在海宁这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竟有这么标致粉女敕的姑娘家,真教人喜出望外。”说这段话的人,正好是那穿着奢华的人,他看来像带头的,他的话引来其他人的吱吱喳喳。
鸿飞和水翎早就看出这几个人不像善类,而带头这人的轻浮话语,更证实了夫妻俩的揣测——这群人拦住他俩,根本是没安好心眼。
身为男儿,鸿飞虽然不曾习过武功,但也本能的挺身护卫着水翎,并尝试客套的和他们周旋。“敢问各位大哥拦着我们有何贵事。天色已暗,我们急着回家呢!”
“不急,不急,咱们公子想和这位姑娘多聊聊,熟识熟识。”另一个有点尖嘴猴腮的男子,这会儿代替他所谓的“公子”答腔。
“是啊!我家公子已经有许久不曾见过这么俊俏的姑娘家了,姑娘,你不如先打发这小白脸回去,然后你留下来,陪咱们公子喝喝小酒、谈谈心,如果伺候得好,公于一时兴起,搞不好会收你做偏房,到时候,包管你锦衣玉食消受不尽。另一个獐头鼠目的,说得更是猥亵明白。
“我是无福消受,也不想消受。”水翎不屑的轻哼。
那带头的恶少,见她斜目瞪视,似乎更兴奋了。“小姑娘家,使起性子来,更见抚媚。”说着,还有意的以手指持了水翎的粉颊一下。
水翎慌忙一缩,躲向鸿飞身后。“前人说过:男女授受不亲。请各位千万要自尊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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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人早死光了!而咱们几个方才明明看见你和这个小白脸在‘授授亲亲’,你又何必故作清高?”那带头的,好像很得意自己的偷窥。
水翎气得粉脸飞红!
听这些人的语音是字正腔圆,水翎有相当熟悉的感觉,料想他们有可能是打京里来的,可是他们心术不正的样子,却让水翎嫌恶他们有眼无珠。他们谁不去得罪,竟敢亵渎在京师里权势数一数二的靖府格格?
至于被说成是“小白脸”的鸿飞,早已是着恼万分,更加上这批人摆明着是想调戏水翎,他心里更是气愤难当。“各位,咱们海宁这地方民风质朴,并不作兴调戏良家妇女,而你们若想找些姑娘陪你们饮酒聊天,海宁街坊倒是有几处酒家,爷儿们随时可以请便!”
“嘿!你和这姑娘是什么关系呀?她的小亲亲吗?就算是,分一杯羹给咱们公子,也该算是你的荣幸!咱们公子,可是京里命官的儿子,你算什么,不过是穷海边上的小虾米!”又一个看来极魁梧的莽汉,很理直气壮的直欺到鸿飞身前。
鸿飞虽然斯文,也不似那莽汉高大,却无畏无惧的回道:“我也许是穷海边上的小虾米,可我却是这位姑娘的夫婿。她是我的妻子,我便有保护她人身安全的义务!而国有国规,王有主法,就算这位公子是达官显贵的儿子,也得遵国规王法,岂可轻侮我们这些寻常百姓。”
一听说水翎是鸿飞的妻子,那几个人都是一楞,可那带头的恶少似乎是仗势欺人定了,他嚣张无序、目无法纪的诌道:“国规王法,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管得到这穷僻壤才怪。‘女乃子大是娘’,同样的,‘官衔大是爷’,咱们京里来的人,偏作兴调戏良家妇女,你能拿我们怎么办?”
那人的厚颜无耻,着实令水翎这个皇室闺秀大开眼界。更恶劣的是,他又再次出手揪住水翎,并使眼色让另外几个莽汉困住鸿飞。
这种以多欺少、倚势欺人的恶行,令水翎不齿,她直棱棱的瞪着那恶少,寒声洁问:“你说你爹官大,那么你可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道!”那恶少暖昧令今的涎个笑脸。“你是特意为我下凡的天女!”
“错!我是水翎,京城靖王府的二格格,当今圣上是我的叔父,靖王是我的父亲,我想,你爹官再怎么大,也大不过我爹吧!”
“她……是皇室贵戚啊?!”
“确实,在京城,曾听闻靖府的二格格远嫁到海宁来,没想到,咱们开罪的竟然是二格格。”
因为水翎的亮出身分,几个汉子倒真被她辉煌的身世背景给吓了一跳,且行为略显迟疑。可那带头的,似乎认为自己见多识广,并不信水翎的话,还嘲笑她,”你为什么不干脆说你老子是当今圣上呢?你若真是靖府的二格格,怎会穿的像个村姑野妇呢?哈,少骗我了,本爷儿什么人没见识过!反正,今日你遇上了我,不陪我乐和乐和,我是不会甘休的。
“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鸿飞虽被几个汉子围着,却正气凛然的喊道:“放开她!”喊完,更无畏无惧的冲撞向那几个汉子,意图救出落于魔掌之中的爱妻。
可鸿飞终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不只冲不开那些恶棍的围困,更在那恶少的一声令下,被那几个汉子一把架住。
“我要动的,可不只她一根汗毛!”那恶少握紧杏日圆瞪的水翎,并朝鸿飞耀武扬威。“白脸的,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就不信你能把我怎样?”然后那恶少又使了一个眼色,令那几个汉子开始殴打鸿飞!
同一时间,水翎开始挣扎、尖叫。一团暴戾中,她只看见鸿飞生猛却无用的挣扎,拳头一个个重重的落下,落在他仍嫌单薄的身子骨上,那无情的一拳一拳,终于令他的挣扎逐渐微弱,当几口轿水从他嘴内喷出时,他已整个人瘫跪地上。
水翎尖叫着,持续不缀的尖叫。她眼睁睁看着鸿飞挨打,那好比打在她身上一样的痛,可是她无能为力。而那恶少,完全无视鸿飞的生死,只是史使力的将又踢又踹、竭力挣扎的水翎拖离海边,拖向防风林。
想她堂堂一个格格,在京师时有谁敢动她一根汗毛?来到海宁,却只能任里来的婬猥之徒宰割,不,她不甘心,就算今天命里注定逃不过这劫,至少也得和鸿飞做对同命鸳鸯。
主意底定,她张口猛咬住那恶少如箝的手,趁他惨叫一声松手时,她跌跌撞撞的奔回海岸,奔向已遍体鳞伤的鸿飞身畔。
那恶少依旧追着她,另几个汉子也聚拢过来围墙她,这下子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于是这一刻,她只有本能的,声嘶力竭的呼喊着救命!
似乎是天地对鸿飞夫妇犹有眷顾,在一团混乱中,一个疾如闪电的人影出现,他迅速的挑动他的剑尖,若蚊龙又似鬼魅,儿个招数下来,那几个大汉伤的伤,退的退。
那恶少见这突然杀出的程咬金功夫如此了得,竟也失了方才欺侮人的那股气焰,他裹足不前,只敢远远的信信吠吠。“你这厮,竟敢管本大爷的闲事,看来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问问我的剑,它会告诉你谁才是活得不耐烦的人!”那剑客沉着的挥舞他的剑尖,在夕照下形成一道既犀利又耀眼的锋芒。
那恶少和几个大汉又如临大敌的退了一步,可那恶少犹不死心,直催促着他的属下们再向前挑衅。又战了一小回合,胜负立见分晓。
虽是以寡击众,可是那剑客的剑法纯熟,剑剑直指要害,若不是因为他只有救人、没有伤人的意图,那么那几个汉子大概早就成了他剑下鬼魂。
在得了不算严重,却也血淋淋的教训之后,汉子们一个个后退,不再恋战。那恶少见状,只得惺惺作态的骂道:“你们这群酒囊饭桶,我巴锴算是白养你们了。”
巴锴在逃之天天之前,悻悻的看了水翎一眼,并且不忘朝剑客撂下狠话。“你坏了本大爷的好事,这笔帐来日我一定要找你好好算上一算!
剑客只潇洒的一撇头,应道:“我楚天漠随时候教!至于你们若不快滚,那么我现在就先算你们以多欺寡、为色伤的这笔帐。
说着,他的剑再次提起,在夕阳的光辉下,剑再次烁出橙色的夺目光芒。
“退!”只听巴锴一声令下,几个人瞬间消于往防风林的路上。
水翎还无暇感谢这位名叫“楚天漠”的剑客的救助之恩,强忍的泪水便已如雨般纷然落下,不是因为方才的恐惧,也不是因为恐惧解除之后的松懈,而是因为鸿飞的模样——脸色灰败,浑身浴血,以及了无知觉——令她心痛难当。
“鸿飞,鸿飞……你醒来,求你醒醒……水翎轻掴他的双颊,哀哀的低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