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蔓延 第二章
杜副理回国的第一个上班日,大伙决定要比平常早十分钟进公司待命。方宛绮当然也不例外。
已经连续一整个月最先进办公室的方宛绮,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已经提早了十分钟进办公室,居然还有人比她还早一步将空调和电灯打开。
瞄了眼腕上的表,哇!才七点半,到底是谁会比她早到?
她好奇的朝办公室外头探了探头,只见办公室和茶水间空无一人,让她更加好奇那个急着表现的人会是谁。
方宛绮嘟着嘴慢慢走向自己的位子,直接打开电脑,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
不到五分钟,办公室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早。”方宛绮逢人就道早安,看得出来周休二日后的第一个上班日,大家都早起得相当辛苦,个个皆是睡眼惺忪的模样。
再过三分钟就八点了。回头看了小刘前辈和吴姐的座位仍然空着,她开始替他们紧张。
七点五十八分,吴姐匆匆忙忙从电梯内疾速冲出,一抵达办公室门口,立刻放轻脚步,喘息中故作从容的走进办公室。
“吴姐早。”她给了她一个safe的手势,表示安全上垒。
吴玉岚紧张的朝她这里探了探头,小声的问:“副理来了吗?”
方宛绮配合的压低声音回答:“应该还没,我没看到人。”
吴玉岚吁了口气后,赶紧回到位置上坐好,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化妆包开始上妆。
九十秒后,又有一个同事匆忙跑进办公室。
“小刘前辈,早。”她低声和他打招呼。
“早。副理来了吗?”刘得华心虚的用气音问。
“呃……应该还没吧。”她开始觉得,听说杜副理通常都是八点不到就会进办公室读报喝咖啡,而现在都已经八点了,怎么可能还没来。
回头环视办公室一眼,发觉同事都已到齐,有的正囫囵吞枣的猛吃早餐,有的摇头晃脑的在打瞌睡,只有少数几个已绷紧神经严阵以待。
不对啊……这些人都是她刚刚一一看着入座的人,可是明明有人比她还要早进办公室;既然不是在座的这些人,那到底是谁?
难道会是……
方宛绮目光不觉瞟向副理室那扇紧闭的大门,没想到那已然静置不动个把月的门竟然在这时开启,一双擦亮的皮鞋、藏青色西装裤、条纹衬衫、配戴钛框眼镜的男人,正带着紧绷的下颚扫视着一群正襟危坐的下属。
“副理早。”所有人异口同声,面带笑容,似乎感受到暴风雨即将席卷而来。
“我可以请教一个令我相当困惑的问题吗?”杜泓祺拿出一叠报告,冷冽的目光迅速扫过所有人,使用的措词客气得令在场的人毛骨悚然。“我想请问,为什么,为什么我手上这一堆报告全是出自同一个人处理?”
方宛绮听见他重复两次为什么,可见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
杜泓祺的问题让现场立即陷入一片鸦雀无声的寂静当中。
所有人讶异得只敢转动眼珠子,没人敢站出来为这个问题提出解释。
等不到任何声音,杜泓祺接着再发难。
“才一个月而已,看来大家已经忘了我最强调的规矩,竟然敢找人代打报告?”杜泓祺可以提高尾音,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告诉我,企划部已经不需要八人小组团队,只需一人即可扛下所有责任和职务吗?”
杜泓祺最厉害的并不是用疾言厉色来责难员工,而是用这种不冷不热的口吻,就足以令下属如坐针毡。
方宛绮看着大伙皆傻了眼、哑了口,没人可以给副理一个合理的答案,只能任由副理对大家发难。
杜泓祺见没人愿意回答,索性直接点名:“小刘,你可以为这件事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呃……是这样的,”刘得华站了起来,瞄了一下现场的同事,努力的挤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释。“副理也知道我们部门新进一名新人,这段期间,我们为了让新成员以最快的方式了解企划部的实战内容,才会想到要把已经结案的资料交由宛绮做最后规整,希望宛绮能借由整理资料的过程中透彻掌握到企划部人员所负责的工作细项究竟如何。虽然报告的制作是出自新人之手,不过保证内容和细节绝对全是同事们的心血结晶,绝对没有代打之嫌。”
刘得华一说完,大家立刻点头如捣蒜,纷纷附和,一副“就是这样,没错没错”的态度。
杜泓祺吸了口气,咬牙的硬是吞下他们自以为合情合理的解释。
“我接企划部才半年,很多规矩大家都还在适应,没关系,我可以再给大家一次机会。”杜泓祺迈开大步朝他们走近几步。“我要求的不多,只希望你们对于自己的CASE,不但要全程参与,更要用心去完成最后总结,哪怕是打上订书针这种微不足道的工作也不能假他人之手。‘有始有终’是我最坚持的原则,这一点我从一开始接企划部时就一直强调,从没变过。”
“谢谢副理愿意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也请副理原谅我们的无心之过,日后我们一定会谨记您说过的每一项规定,保证不会再忘记。”刘得华极尽谄媚的说着,眼前最重要的是先让老大开心,至于要他说出多狗腿的话都无所谓。
杜泓祺将厚厚一叠报告放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也就是方宛绮的桌面上,目光自始自终不曾移向她,摆明无视于她的存在。
“既然你们也认同这次的疏忽,我要求这些报告全部发还重写,我明天一早就要。此外,我还要追加一份检讨报告,我要看到你们在这次事件上学到了什么样的教训。”
“啊……”副理的要求立刻让企划部陷入哀鸿遍野的怨叹声中。
“副理,这……这会不会有点困难?”小刘苦着脸,要在一天之内完成根本就是强人所难嘛。
“越困难的惩罚,才能加深你们的记忆,避免再犯同样的错。”
“可是……”刘得华一想到晚上的约会要取消,就觉得无奈。
“放心,我会留下来陪大家一起加班,就这样。”杜泓祺丢下不冷不热的一句话之后,便准备回去看那一叠厚重的报告,因为抑不下心中的那口气,索性起身替前辈们提出抗议与疑惑。
“副理请留步。”清亮的声音在一片哀叫声中传进杜泓祺耳里。
原本准备转身走进办公室的杜泓祺,因为身后的叫唤而止了步。他转身,扬起两道剑眉,一副“你有异议?”的表情等着她的下文。
“就像小刘前辈所言,这些报告都是我一字不漏的依照前辈们的意思整理出来的,就算副理发还重写,我相信内容还是一样不变,所以——”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杜泓祺不耐烦的打断。
“就算内容不变,我还是一样要他们重写,这是我的命令。”他的决定不变,表情不变,口气更是没变。
“为什么?可以请副理解释一下您的动机吗?”方宛绮并不是想要挑衅他的职权,只是提出心中的困惑。她真的不懂,难道杜副理这么做只是为了刁难下属吗?
不,她不相信他是这种主管,一定有个合理的原因。
她想知道。
杜泓祺拧着眉心,紧睇着她那对晶莹的杏眼,沉默的凝视让周遭的空气陷入尴尬的氛围当中。
小刘看苗头不对,急忙扯着干笑试图使气氛缓和下来。“呃……既然副理要求发还重写,我们会尽快完成。宛绮只是因为好心帮忙却被驳回而感到沮丧,并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请副理不要生气。”
杜泓祺没有理会急着缓颊的小刘,一双犹如深泓般的黑眸自始自终没移开她那双清澈的明眸,似想看透她的直言究竟是出于愚蠢,还是出自天真。
不知过了多久,方宛绮坚持的表情仍然等着他的解惑,最后,他终于带着平静无波的口吻开口反问:“既然你是参照报告负责人一字不漏的整理出来,知道我为什么还能看出着几分内容都是出自一人之手吗?”
“我不知道。希望副理能告诉我发现的原因,并解释您的理由,否则我肯定会一整天因为这件事而困惑不解。”
杜泓祺其实大可不必解释,甚至可以丢下一句“我高兴”便一走了之,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且从方宛绮执着求知的眼神中,他有了前所未有的改变——首度开口解释自己下达命令的原因。
“因为段落、格式,还有排列都如出一辙。”他瞥了她桌上那叠报告,仿佛里头的一切就是他的答案。“每一个人在写报告的时候都会把自己的情绪和想法附加进去,即使是一个小小的标点符号,都充分表达了写出这份报告时的心境。我宁可这几份报告错字连篇、格式凌乱、乱下标点符号,起码这是每个负责人在结束一个案子后的最后检讨。但我看不到负责人的用心,看到的只是制式化的报告,所以我要求发还重写。这就是我的答案。”
杜泓祺的解释让所有人顿时恍然大悟,也因为有了方宛绮的追根究底,才能了解冷面主管心细的一面。
得知这样的结果之后,所有人无不面面相觑,感到汗颜,没人敢再多说什么,对于副理要求重写报告又追加一份检讨报告的事也比较能够接受了。
在场所有人再看向副理时,眼神中不但褪除了哀怨与埋怨,还增添了服从与了然之意。
杜泓祺并没有因为大伙对他少一分误解而感到欣慰,反倒带着不屑的眼神直直瞅着方宛绮,对她多管闲事之举提出言辞纠正。
“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团队之中有人企图破坏团队的默契和协调,你不要以为自己工作能力强,就可以擅自逾越自己的本分,坏了工作既定的原则。希望这件事能让你学到教训,也请你牢记他们今日为你个人鸡婆多事的行为所付出的加班代价。”
副理突然对宛绮的责怪让大家好生尴尬,毕竟是大家主动要求她帮忙,没想到却害她莫名被副理斥责。
就在大家紧张的想着要如何安慰宛绮之际,却看到方宛绮非但没有因受到副理责难而有难过或悲伤的情绪,反而是在大伙傻眼的状态下漾开了笑容,而且笑容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方宛绮是真心感到高兴,因为副理的解释让她原本发闷的胸口顿时豁然开朗,也因为了解了副理的做事态度而感到开心。
诚如她所想,杜副理果然不是个一味责难下属的冷面主管,他的每一项要求也都拥有充分合理的理由,只是过去的他从不愿去解释,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权威表征。
所以当她得到他的回答后,真的好开心。
刘得华紧张的看着她反常的反应,开始担心她是不是禁不起刺激,怒极反笑不成?
“呃……宛绮,你还好吧?”小刘试着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安抚才恰当。
杜泓祺拧眉,不解方宛绮为什么还能笑得如此灿烂。
方宛绮没有理会旁人紧张的神情,笑盈盈的向副理道谢。
“谢谢副理让我们知道,原来副理是个心思细腻的主管,想不到这么小的细节都能如此观察入微,看来我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学习与改进。”方宛绮走出自己的位置,朝着几分钟前才斥责自己的主管深深一鞠躬,然后抬起下巴,笑容依旧光彩夺目。“我叫方宛绮,是上个月才刚报到的新人,今后还请副理多多指教。”
她的行为彻底把大家吓傻,唯独她自己却笑得开怀。
这就是方宛绮,一个即使面对困难与挑战也能笑脸迎人、毫不逃避的方宛绮。
“哈哈哈!笑死我了。”陈美云几乎笑弯了腰,俯卧在病床上直拍打床垫发笑。“我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冷面副理那脸色铁青的表情了,哈哈哈哈……”
方宛绮讶异的看着一夕之间肚子消去了大半的美云姐。人家不都说刚生产完的产妇最虚、最累、最辛苦吗?
“美云姐,你都不痛吗?”
“哎哟,笑得我肚子都痛了,怎么会不痛呢!”陈美云坐起身子,以指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
“我是指你刚生完宝宝,伤口都不痛吗?”
“自然产本来就恢复得比较快,现在反而是涨女乃比较难受。”陈美云稍稍稳定了情绪之后,赶紧拿出抽屉里的溢乳垫熟练的更换着。“瞧!胀到我女乃都喷出来了,真痛。”
方宛绮看到她胀大的胸脯,当场瞠圆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哇!胀得那么大,起码有E罩杯吧?真厉害。”
陈美云笑睇了方宛绮一眼。“放心,以后你也会很厉害。”
“我?”方宛绮苦笑,瞄了瞄自己的小平胸。以她这种笑BCUP,就算花钱隆乳,顶多只能撑到大CCUP,根本达不到美云姐那波涛汹涌的境界。
“去看过宝宝了吗?”霉运换妥了溢乳垫、整理好衣领后,得意的问。
说到几分钟前初次见面的小婴儿,方宛绮忍不住露出梨涡绽开了笑。“已经看过宝宝了。好小一支喔,长得眉清目秀的,将来长大肯定是个大帅哥。”
陈美云感慨的叹了一声。“哎,是不是帅哥我无所谓,只要平安健康长大,不要给我惹是生非,我就谢天谢地了。”
“嘻,美云姐已经开始念起妈妈经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劝你以后尽量离杜泓祺远一点,那家伙从日本回国后就变得阴阳怪气,像你这么单纯又直爽的女孩,很容易踩到他的地雷,若是不想整天被当箭靶子,能闪则闪吧。”
“我觉得杜副理并没有大家传的那么差,至少他给我的感觉是个细心又有责任感的主管。”
“我并没有说杜泓祺差,只是说他的冷漠令人不敢恭维,还有他对女人太过薄情了。虽然他是厉总的小舅子,不过他绝对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从他调到企划部短短半年,企图想根除企划部的陋习开始,就可以看出他的做事态度。虽然大家表面上怨声载道,实际上却是欣然接受这个新主管想要提高企划部素质的决心。”
“难怪我看那些大男生在面对杜副理时,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原来大家其实都认同杜副理的作为,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偏偏这把火烧得旺,让大家一时之间适应不良罢了。”
“所以我就说你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竟然敢在副理盛怒下热情的自我介绍,真有你的。”宛绮的真,常常让人无法招架,却也是她迷人的地方。陈美云心里暗忖。
方宛绮嘟着嘴,满心愧疚。“杜副理说的一点也没错,我应该要懂得量力而为,而不是鸡婆多事,帮不了大伙就算了,还害了前辈们今晚全留下来加班赶报告,真是罪过。”
“你甭自责了,这是那几个臭男生咎由自取。他们那几个本来就喜欢跳软柿子吃,你要是给他们养成习惯了,以后可就有你累的了。”
“我倒是很感谢他们愿意让我帮忙,我在企划部才会这么快步上轨道,了解企划部到底都在做些什么。”方宛绮耸了耸肩,无奈的叹了声气。“不过,经过这次教训,我以后再也不敢随便鸡婆多事了,就怕惹杜副理不高兴,一脚把我踢到业务部去。”
“以你的表现,不待在业务部实在可惜。杜副理毕竟是业务部过来的,他绝对是肯定你的能力才会希望你调过去。”
方宛绮拼命的摇头。“我才不要。待在业务部免不了要出差应酬,美云姐也知道我的状况,根本不可能离开家太远。”
陈美云原本愉悦的表情马上板起来了。“哼,说到这个我就气。你那不负责任的哥哥到了台北工作后就像失踪人口一样,丢下自己年迈的父亲,只顾着逍遥快活,真是太过分了。”
“呃……哥哥业务繁重抽不开身,所以——”
“就你这傻瓜相信这种蠢话。依我看,方书谚那小子根本是在台北交了女朋友,所以才不跟你们联络。”
“不会啦!哥每个月都有汇生活费回来,偶尔也会打电话回家,并没有完全失联。”方宛绮试着替哥哥找理由。
“钱谁不会赚?电话谁不会打?重要的是孝心!懂吗?!”陈美云一双杀气腾腾的美目狠狠地看着远方。“要是三十年后我儿子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以为每个月寄钱回家就可以忘了奉养爹娘,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他鸡犬不宁,看他敢不敢!”
方宛绮因为美云姐逗趣的模样,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陈美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好笑的事。
方宛绮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美云姐的儿子才出生不到两天,怎么你已经未雨绸缪到他三十岁以后的事上头,美云姐会不会担心得太多了?”
陈美云没好气的给宛绮一记白眼。“你不懂。这就是天下父母心。唉,以后你就明白了。”
又是以后。短短几个小时的探视,美云姐已经送给她好多个以后即将要领悟的事。
不过,她的人生哲学是“今日事今日毕”,明天的事明天再去烦恼,何苦庸人自扰呢?至于以后……就以后再说吧。
她很想这样奉劝美云姐,不过事后想想还是算了,听说产妇的情绪比较容易悲观,她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美云,我给你送饭来了。”一道男声适时插入她们的对话之中。
“怎么那么慢?我都快饿死了,还好有宛绮送来的水果充饥,不然我都快饿到腿软了。”陈美云先给老公一记白眼,然后又笑盈盈的问向宛绮:“你要不要也来一碗鸡汤?”
“不了,我和出版社约好七点半要交一份稿子,也差不多该走了。”方宛绮拿起背包,作势准备离去。“美云姐多休息,我有空再来看你。”
“喔,路上小心喔。”陈美云率性的挥了挥手,目送宛绮离开后,开始朝老公带来的鸡汤进攻。
方宛绮离开医院后,直接骑老绵羊来到火车站前的一间出版社。
依照出版社要求的期限如期交了翻译稿件,等待半小时的审阅和修润,确定没有问题后,马上拿到一笔小额稿费,然后又接了一笔短文翻译,这次交稿期限是两个月后。
多了一笔外快的她,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家。
市区的路口本来就人车壅塞,只要一个不留意或是闪神,很容易便被追快的车辆KISS。
归心似箭的她,不巧的遇到了赶着去投胎似的驾驶,两人擦出的不是爱情的火花,而是一身皮肉伤。
方宛绮那台五十CC老绵羊,禁不起二千CC跑车的追撞,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右前方滑行了十多余尺,手掌磨破了皮,也磨破了上班服,就连放在置物篮里的稿子也散落了一地,相当狼狈。
反观肇事者非但毫发未伤,只是心爱的跑车右前方稍稍掉了块漆皮而已,却是暴跳如雷。
“干!路口都闪黄灯了还不刹车,你找死啊!”满口槟榔的男子一下车就横眉竖眼恶狠狠的瞪着跌倒在地的女人破口大骂。
方宛绮本来打算只要对方诚意十足的道歉即不追究,想不到对方非但不肯认错,还将错推到她身上?!
“明明是你闯红灯,凭什么凶我?”方宛绮强忍着腿上的痛,硬是站起来和男子对峙。
“你麦黑白讲,有谁看到我闯红灯?”男子凶神恶煞似的扫了附近围观的群众,一副若有人敢出面替她作证试试看,一副恐吓的嘴脸。
原本围观的路人纷纷作鸟兽散,就怕一个闪躲不及遭受牵连。
方宛绮当然不指望会有急公好义的路人出来仗义执言,而是指向市政府一年腾出数百万维护的公设,得意的说:“我不需要路人来替我作证,只需请警察来调阅路口监视器,就可以知道到底是谁没怎手交通规则。”
男子搜寻着身后的监视器,压根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会有这一招,偏偏监视器的角度别说是可以清楚捕捉到刚才短暂的事发经过,甚至连他回头抬望的错愕表情也全都录。
“干!算林北衰小,不爽甲你这款肖査某计较。”男子模了模鼻子,识趣的回到车里,火速离开现场。
方宛绮傻眼的看着肇事者竟然开快车一溜烟闪去,急忙追了几步,“喂!你别跑啊!”
她一拐一拐的追了几步,可惜人家改装过的跑车早就跑得不知去向,只留下一团排放出来的废气给她。
方宛绮懊恼的嘟着嘴,早知道就该等警察来了之后再提监视器的事。她没好气的拍去一身泥土之后,跛着脚慢慢走回倒在路边的老绵羊,将它扶正,然后捡起一地的纸张小心收好。
幸好十年的老绵羊还发得动,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她原本打算如果老旧机车从此寿终正寝,就决定上警察局要求调阅录音带投诉,不过,显然老绵羊的引擎还足以载她回家休息,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唉,浑身狼狈不堪的模样,得趁回家前想一个可以搪塞的理由才行,免得阿满姨和老爸又要瞎操心。
至于要想什么理由呢?
拿到稿费太兴奋,恍神撞到电线杆?不成,太夸张。
路边窜出一只猫,反应不及骑进水沟?不成,太牵强。
脑子转了又转。算了,还是实话实说好了,反正错又不在她。
说谎太累,日后又得圆谎,只要奉上稿费,老爸应该可以很快转移注意力吧?
唉,但愿明天一早起来不会一身酸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