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桔子水 第三章
时间并没有因此而过得会有多漫长,在我又重新振作后,我已经身在台南,吃着台南的米食,喝着台南的水了。
我只身来到嘉药科大念书,开始展开为期四年的台南生活,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日子依然要继续过下去。
南部的确够炎热,每天我从床上醒来后,鼻子所呼吸到的空气永远要比起我过去待在新竹所吸到的气要来得炙热一些,而且我也黝黑许多了,像个小炭人一样。
我刷好牙,洗了脸,面对着打开的衣柜思索着今天该穿哪件衣服好呢。
很难想像我此刻已经是一个大学生了,而且还离乡背井,一个人来到距离新竹如此遥远的台南来。
换好衣服后,我坐在书桌前从一堆书里挑出今天上课需要用到的课本,然后顺序摆放进我的书包里。
看起来似乎我最早醒来。我的另外一位室友妮妮这时才刚睡醒,她惺忪地睁开眼来,伸了个懒腰,接着便发出像是杀猪般的叫声,十分清楚地说着:
“什么嘛!我才刚睡不到三个小时耶,怎么这么快又天亮了?人家还睡不饱啦!”她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念念有词的。
她昨天疯了一整个晚上,直到凌晨快天亮时才拎着她的高跟鞋回房。
住在这间房的,一共也就三人而已。虽然我和另外一位室友对于妮妮这种夜夜玩到疯的行为有点不以为然,但毕竟大家共处一室,相处的时间也很长,久了,对她的行径也就麻木了。
“谁教你老是要玩到快天亮才回来睡觉的!”克柔这时候刚洗完脸坐在镜子前,她拿起梳子慢慢梳顺着她的一头长直发。
对于这些几乎每天都要面对的场面,我选择的是沉默以对。
妮妮凡事都太动。
克柔凡事则太冷静。
偏偏这两种截然不同调性的人却都是我的室友。
与她们相处要拿捏得妥当。是一门学习的大学问。
“夏茉,你怎么都不讲讲妮妮?”克柔突然间朝我一问,吓得我闪神一下。
“妮妮再继续这样子下去,该怎么得了?”
我望着他们两人,尴尬地笑着。
妮妮这时候却显得不高兴起来了,她忍不住对克柔发难:
“没课罗’!这你大可不必为我担心,大一先玩疯一点,大二再来好好念书,这是我的人生哲学之道呀!懂不懂?”
因为克柔姓梅,梅克柔的谐音和“没课罗”很像,所以大家几乎都把“没课罗”当成是克柔的外号在叫了。
克柔龟毛挑剔的个性遭到妮妮的挑战。
“张境妮,那你就再更疯一点好啦!”她不悦地回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样子苗头似乎有点不太对。
我掰了一个理由,提前离开房内。
一大清早就先遇到这样的事,的确有点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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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安学长,是我上这间学校第一个熟稔的学长。
算起来,他算是大我四届的学长。
因为他一心想要报考研究所的缘故,所以便办了延毕的手续,以便有更多时间能留在学校里专心准备研究所考试。
说起来我与他的认识真的是满误打误撞的。
有一次在学生餐厅吃饭时,我不小心将他的背影错认为是阿光,便很快伸出手向他打声招呼,直到他转过脸并带着一种困惑的表情看着我时,我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认错人了。
我发窘地向他不断说着抱歉之类的话,感觉对他十分失礼。
怎么会以为在嘉药遇得到阿光呢?
从我离开新竹后,阿光也回去加拿大念书了。
与阿光也很久很久都未再联络上了。
难不成是太想念,所以将相似于他的背影错认成是他了?
雅安学长当时并不介意我将他认错,他微笑地对我颔首,仿佛很习惯别人将他认错是其他认识的人。
但从那次后,我与雅安学长便经常在校园里彼此遇到对方。
很难想像校园如此大,我们一天碰到面的机率却是多到频繁。这是数学无法推算出来的,也许真的是缘份吧。
与他热络起来,是直到雅安学长也与我同修了一门社会通识才真正开始,他正好又坐在我旁边的空位子。
一切真的巧合地过份,连克柔、妮妮听完我的叙述后都直嚷着不可思议,但它真的发生在我的现实生活里。
雅安学长那门社会通识在他大二时被学校当了,被当的原因是因为他缺席太多,又不缴报告给该科老师,所以老师学期末时便很干脆当了他这位学生。
“我是故意放到现在才来重修这门课。”他老是这样说,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回来修大二时的通识课。
当时我因为才刚与他熟悉而不敢多问,后来才渐渐由他口中知道一些蛛丝马迹,原来他外务太多,又要打工、又要陪女朋友,还要花时间念那时候要念的书,算一算,他当然没那么多时间回来重惨大二时该修的课。
看起来大学生并不怎么好当。
雅安学长身上的气质与阿光倒挺相像的,两个人都属于笑容可掬的邻家男孩型,唯一不同的是,雅安学长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他高兴也好、难过也罢,全写在他脸上一览无遗。
也就因为这样,他常说自己是个容易吃闷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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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系上将我们大一的课表排得太满,搞得一群新生进来后连连抱怨一点大学生轻松的感觉都没有。我的直属学姐巧曼对此感到不悦起来,她认为我们这届学弟妹都不耐操,课程满。学到的东西才多。因此每回家聚时,巧曼学姐都会对我们这个家族的学弟妹精神训话好久,弄得大伙到最后连家聚都少去了。
还好这门系也是有一点人情味啦,像我们今天就只有二堂课。上到中午就可以走人了。
快到中午时,我的手机响起收到简讯的声音。
等下教室前面等我,我们中午一起吃饭。
原来是雅安学长约我中午吃饭。
看完简讯后,我还来不及删除掉,便被妮妮抢了过去看。她看完后对我笑得贼贼地,好像我与雅安学长有什么暖昧。
“干嘛这样子看我?”我忍不住问。
妮妮掩起嘴笑咯咯地。
“你偷偷谈恋爱?”
“哪有呀!别胡说八道行不行?”我没好气地瞪了妮妮一眼,连忙否认她这句话,急着想将那封简讯删掉,但却被她阻止了。
她低呼了句:“先别删呀!‘没课罗’都还没看过耶!”
“干嘛一封简讯弄得全都人都知道?”我有点不悦地回说。
“谈恋爱又不是一件坏事,也让我和‘没课罗’沾沾一点喜气嘛!干嘛那么小气?”她的话教我笑也不是,生气也不是。
对于雅安学长过于热情的照顾,我偶尔会感觉这太多余,一种很多余的学长与学妹的关系,虽然当初与他是误打误撞的结识,但是一直到后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却变得很微妙。
“张境妮、夏茉!你们两个在于么?”台上的教授不高兴地对我们俩板起脸叫了句:“不要利用时间在聊天,真是的!”
妮妮坐直身子,小声地丢了句话给我:
“先别删哦!一切回去再说!”还向我眨了眨眼。
结果那堂课我和妮妮频频受到教授的“青睐”,光是上台解题就好几次了,解不出来,就被教授在台上当场痛削一顿。
总算撑过这堂课,也算解除危机警报。
步出教室前,克柔特地走过来我和妮妮这里。
“-、-、-,你们刚才怎么会被盯上呀?”她关心地问。
我收拾着桌上的课本,丢了句回答给克柔:“别说了,你回去问她比较快!”
这时候妮妮居然不思反省,竟然要我赶快将手机拿出来。
“干嘛?”我还不懂。
“给‘没课罗’看雅安学长传给你的那封简讯呀!”她叫。
克柔傻呼呼地望着我们两个人推来拉去的模样,不禁问:
“雅安学长到底传给夏茉什么简讯呀?”
妮妮回头对克柔暖昧地说:
“他们背着我们两个人……偷偷在谈恋爱!”
我大呼,连忙捂住妮妮那张口无遮拦的嘴巴。
“拜托你!不要再乱说话了行不行哪?”
克柔的脸听见妮妮那句“……偷偷在谈恋爱”后,微微变色,像是不敢置信般,连她也跟我要手机看那封简讯了。
“真的不是像妮妮说的那样子!”将手机递给克柔之前,我忍不住对她解释,害怕误会从此会像滚雪球一样,愈滚愈大。
克柔将简讯看过后,从她脸上实在读不出什么表情。
她静静地将手机递还了给我,脸上还是一贯的样子。
“恭喜你罗!雅安学长人真的很棒!”她笑说。
我尴尬地望着她笑着,笑得心虚起来。
雅安学长的一封简讯,弄到最后,我们三人各怀鬼胎地一起步出了教室的门。后来因为我必须留下来等雅安学长过来找我,于是妮妮和克柔两人便相偕一块离开。
“夏茉。要幸福哟!”
妮妮要离开之前,又多嘴地加了这句话给我,一旁的克柔却是急着要走,不停催她快一些。
“张境妮!你快一点好不好?我肚子很饿耶!”她叫道。
望着她们渐渐走远的身影,我隐约感到若有所失地愁怅着。克柔好像对这件事比较冷淡一点。
难道?我心惊地猛地一怔。或许我已经猜中些克柔的什么心思。
惊觉到这个发现后,不禁让我感到戒慎恐惧起来。
我咬着指头,不安地发愁,担心回去后要如何坦然面对她。浑然没有察觉到这时候雅安学长已经悄悄走到我面前了。
“你在想些什么?看你想得出神!”他的手在我面前挥了挥,笑着问我。
“吓!”我心神倏地一慑,“你什么时候来到的?”
“刚刚呀,就在你想得很认真的时候。”他眼睛笑得眯起一条线的样子,和阿光真的很像。
我好几次将他的身影与阿光重叠在一起。
抱歉地对他微微一笑。
“我没注意到你已经到了,对不起!”
“没关系,我们走吧。”雅安学长顺势地牵起我的手来。
就在这时候,我竟看见克柔急急忙忙地从走廊尽头跑到我们面前,妮妮追在她身后,连气都还来不及换。
“你们两个……不是去吃饭了吗?”她们这时候出现在我面前,让我的疑惑不禁加深起来。
“她说她程式课本忘了拿。我跟她说吃完饭再回来拿,她不肯,坚持要现在回来拿!追在她后面,我都快喘死了啦!”妮妮埋怨似地看了克柔一眼,像连珠炮说。
克柔瞧见我的手正被雅安学长握着,脸上笑得极不自然地对我和雅安学长解释着妮妮对她的抱怨。
“我走到半路才想到程设课本没拿到。我原本想自己回来拿的,叫妮妮先去吃饭,偏偏她不肯。硬是要陪我回来拿……”
我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子……”
克柔忽然连忙推着我和雅安学长往前。
“没事了没事了!你们两个赶快去吃饭吧!”她挥挥手,向我和雅安学长说再见。
我不放心地多看了克柔一眼。
“那、那我们先去吃饭罗!”我对她说。
“嗯。赶快去吧!”她又再挥挥手。
雅安学长这才拉着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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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安学长带我来到西和路上的“天堂鸟”,老板是一位看上去约莫四十几岁左右的中年妇女。
她留着一头长而微卷的头发,被及肩膀,额前留着二绺浏海,各分两边,胖瘦适宜的身材。
雅安学长拉着我进入店内,这里的装潢偏向日式居酒屋的风格,里头只有几把原木桌和几把长方椅凳。
客人散乱地各据一隅坐着,店内几盏竹编灯罩和昏黄的灯泡,营造出在这里吃烧烤的豪放气氛。
“我们坐这里好了,比较安静一点。”雅安学长找了个靠墙的位置,他对我说。
店内的海鲜大多是从安平港与水仙官市场里所挑选出来的鱼货,老板将它们置放在滩头前任客人们挑选。
雅安学长对于炭烤这件事,似乎有着我们这些不好炭烤的人所无法理解的情结。
一进店内,便见他向我熟稔地开始介绍起菜单内的食物,还不时询问我想吃些什么。见到他对这里如此熟悉的样子,我马上便猜出他一定常来这里吃饭。
“学长,你常来这里吗?”我向他提出心中的猜测。
雅安学长闻言不禁愣了下,他尴尬地笑着。
“呃……算是很常来这里吧!因为以前的女朋友很喜欢这里的炭烤,我们常常来,久了,我也跟着她爱上这里的炭烤了……”嘴里提起过去的女朋友时,我发现雅安学长的脸上忽然多了平日我所不曾看见过的一种温柔表情。
我静静地听着雅安学长叙述这段往事,像是听一个很老很旧的故事,不敢随便插话。
但雅安学长说到后来,脸色却微微一变,温柔的表情不再,换上一张哀伤的神情,他语气挟着少有的伤感,感慨地对我说:
“但后来她身边多了一个男孩子,是小她一属的社团学弟,他们是国际标准舞的搭档。虽然我也隐约觉得他们之间有点怪怪的,朋友也跟我警告了好几次,但是因为很相信她,所以一直没想太多,直到后来她受不了内心煎熬跟我坦白所有事情,我才猛然惊觉到原来那些流言都是真的。”
看到雅安学长的脸愈来愈沉,我突然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他说着那些过去事,像是对自己的伤口重新揭开,里面的脓胞还没消退,伤口却意外结了疤。
“学长……”听着他的亲身故事,我也跟着有所感触。
他的故事,让我想起了阿光与那家伙。
“我跟她为了这个学弟开始不断有争执,那一个月的吵架次数是我跟她在一起三年的吵架累积量。吵到后来,两个人也觉得很累了,再也吵不下去了,在我们还来不及向对方为吵架道歉时,我们却都先抢在彼此之前,为这段无力为继的感情做了一个句号。”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像是变成一串一串长长的喟叹般,留在空气里。
我坐立难安地望着雅安学长失落的脸庞。
雅安学长像是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他立刻发窘地连忙转移其他话题,假装开心地挟了一口菜放到我碗里。
“多吃一点,你太瘦了!”他说着这句话的同时,又忙不迭地从盘子里扫了一口菜给我,教我不好意思起来。
“学长,我已经吃够多了,你自己也要多吃一点呀,不然这些菜等下都被我给吃光光了,那你就要饿肚子了!”我连忙回挟一口菜放在雅安学长的碗里。
自从来到这里后,我常被妮妮她们拉着去逛这附近的夜市,现在的体重已经比我刚来这里时多重了几公斤。
他笑眯眯着眼看我吃东西。
“学妹,以前我跟她来这里吃饭时,她也常会像你这样子挟菜到我碗里,怕菜都被她给扫光了,这点你跟她倒挺像的!”
闻言,我的脸大概变得很难看吧。
我干干地笑着,低着头吃着碗里的食物,席间不敢再抬头与雅安学长攀话,这顿饭就在我们都沉默下草草结束了。
离开的时候,我不禁抱起肚子来,刚才的一顿饭实在消化地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豫吃饭饿太久的关系,我感觉整个肚子十分不舒服,但雅安学长似乎没发现我的异状,而我也没和他提起这件事。
回学校的途中,雅安学长突然冷不防问了我一句:
“我这里有二张电影票,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我已经感觉神智不清了,我嘴里咿咿喔喔,也不知道究竟回答了雅安学长什么,只感觉到他腾出一只手来,要我把手放进他外套的口袋里。
“你是不是很冷呀?怎么一直在冒冷汗?”他紧张地问我。
始终靠在他背上的我浑然无所觉自己频冒冷汗。
“有吗?”我把手放进他外套口袋里,突然感觉一阵恶心,我作势要吐,头却沉重地想要昏睡过去。
眼见我不对劲,雅安学长惊怔大叫一声,连忙停下机车。
“学妹……”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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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发现我正做着一个梦。
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的我,只是个像飘浮物般的灵魂,在空气里游荡着。
我可以轻盈地站在空中移动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任何阻碍,接着在我惊奇于自己这项超能力时,我发现了一扇大门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好奇地不禁想要推开它。
大门内正坐着一个背对着我的男人。
他像是在忙碌些什么,疾振着他手里的笔。在他坐着的那张椅旁地面,全是一些被搓揉过后的纸张,让我好奇地蹲想拾起来看。
但我看完后却因此而变得更加惊怔了,我不知道那家伙何时变成一名作家了,刚才的那些纸是他所写的回忆录,所看到的那段情节,也是他在记录着我和他认识的经过。
我迅速将手里的那些纸丢掉,气愤地直立起身子,而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正站在他身边,难道他完全看不到我吗?
我心里顿时闪烁着二堆疑惑,碰触了他因写不好而略显焦躁的脸庞,但我的手却穿透了他的肌肤,完全碰不到他。
我蓦地感到一股悻悻然,心里觉得挺不是滋味,我踩过那些被他丢弃的纸团,就像踩过了我与他过往的一切经过。
我恨他,就像我爱他一样多!
这让我想起了山田咏美《野兽逻辑》中的其中一段话:
这就像是某一个人,住在某一个地方一样;也如同鱼儿徜洋在河海;狮子栖息于非洲大地;憎恨和爱情存在于人的内心一样。
(注:山田咏美EimiYamada是日本当今情色文学最受争议的一位女性作家,她的文章多以大胆阐述男女的内容)
难道我对他的憎恨跟爱情都同时存在于我的内心里?
我害怕地逃离这里,但脚底像是失去重心般,却又跌落在另一扇大门之前。
我紧紧闭起双眼,仿佛正有股强大的吸力将我往那扇门内吸了进去,我整个人像是吹饱过后的气球,只需要稍微轻轻一弹,就可能应声皲开。
在我被强行带进门内后,出现在我面前的,是车水马龙的景致,而我正站在一排高大的建筑物前方的街心上。
红绿灯的号志沿着这整条街不停往前延伸下去,像是一条巨大而长的蟒蛇般,无止尽地盘踞着这整条街道。
眼前的建筑物几乎都盖成摩登大楼的式样,新颖而高耸,以一种商业区龙头的姿态屹立不摇着。
我浸无目的地四处晃荡着,对这里毫无所悉的我,根本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才好,所有来来往往的汽车穿过了我的身子,我却毫发无伤地身处着。
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些人都看不到我呢?难道我真的已经死了吗?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我害怕地对着周遭的环境频频张望着,就在这时我听见阿光的声音从我身后出现。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们对我说教的话……”
一个刚经过他的手而被压扁的啤酒罐,在碰触到地面时,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音,那被丢弃后的啤酒罐发出听起来像是低呜的声音,最后便静静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阿光的母亲将那只啤酒罐捡了起来,向附近最近的垃圾桶投递,我看见他们正朝着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决定回去台湾,我再也不要像个玩偶般被你们操弄着,那些该死的相亲宴就继续该死下去吧!”他频频咒骂着,一点都不在意路人投射在他身上的注视目光。
阿光的母亲冷冷地笑着。
“难道你还想去找她吗?如果不想被你爸活活打死,劝你最好打消这种没意义的念头!”
阿光的母亲是名年纪看上去还不算老气残破的中年妇女,她头上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一身讲究的名牌衣饰,从脸上仍旧光滑平整的皮肤丝毫看不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为什么你们就不能试着喜欢她呢?”阿光低声下气地说。
他母亲冷哼着。
“这种出身的女孩,拿什么跟我们家匹配?”
她觑着那双精锐的双眸盯紧着阿光的脸,’强势的态度让阿光再也说不下去。
阿光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眉宇也出现深深的拧摺。
然后他们便都从我身边与我擦身而过,他母亲经过我身旁时,我感觉一股强大的寒气笼罩着我全身,我惧冷地紧紧用双手环抱住自己。
破碎的心更因此而更加残败不已了。
我与阿光永远适时地保持着一条犹如洪沟般的距离,彼此再也近不了谁。
后来,我一个人随意坐在人行砖道上摆放给行人休息用的长椅上,孤伶伶地望着眼前车水马龙的景致,突然觉得倦得忍不住打起小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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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盹醒来后,睁开眼便是刺眼的白色天幕。
我感觉阳光烫烫地晒在我脸上,直觉想伸手遮挡住它。
雅安学长欣喜地从床边的坐位上连忙站起了身来,他伸手拂开覆在我额前的那几缕发丝,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笑着说:
“学妹,你终于醒来啦?你昏睡快足足一天的时间了。”
“一天?”
我觉得我喉咙好干,干得让我快发不出声音来。
一旁的妮妮赶紧倒了杯水给我,我一口气便把那杯水给喝光了。
雅安学长则是细心地将我身后那只枕头稍微放高些,让我可以比较舒服地垫着。
妮妮凑上前来。
“夏茉,你现在还觉得头昏吗?你可把我和‘没课罗’他们给吓坏了,你知不知道你真的睡很久!”妮妮对我的担心溢于言表,让我十分感动。
而始终站得离我远远的克柔,却是异常寡言得没有发言。
她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事般,想得很认真出神。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觉得那个梦很奇怪!”
我对他们说,一向对这种事好奇的妮妮问得更心切了。
“梦?什么样的梦呀?可不可以说出来听听?”妮妮拉着我问,差点忘了我还是病人的身分。
我很歉然地看着妮妮,我并不想告诉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梦,我想自己保留这个梦。
雅安学长低声斥责妮妮一句。并交待:
“她才刚醒,我们还是让她多休息一下好了,明天你们再过来看她,今天晚上我负责照顾她,你们明天还有课,先回宿舍休息好了。”
妮妮暗暗发笑着,并且暖昧地在我和雅安学长脸上来回看了好几遍,最后才装出识相的表情。
“学长,你不要我和‘没课罗’陪你留下来一起照顾夏茉,是不
妮妮的这些话说得太直接,她一说完,病房内所有人的脸上都闪过一阵尴尬,尤其是雅安学长,他的脸倏地赧红起来,语塞地不知该接妮妮什么话才好,而克柔则是铁青着一张脸,怕被其他人发现她脸色不对,她连忙背过大家。
“妮妮!你不要又再乱说话了好不好?”
怕造成大家的不便,而且我自己对这些话也不太舒服,所以我忍不住向妮妮抱怨。
“妮妮刚才说的也没错呀!男朋友照顾生病的女朋友,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呀,夏荣,你干嘛要生她的气?”克柔却反常地开口说。
“唉哟!只有‘没课罗’最懂我在想什么,我又没其他意思,你干嘛那么生气?”
经克柔对妮妮那些话加持后,原来自知理亏的妮妮,也认为错不在她,她埋怨似地对我说。
眼见气氛愈来愈差,雅安学长只好出来打圆场,要求她们两个人明天再到医院来看我。
等到她们离开后,雅安学长似乎略显坐立难安地看着我。
“学长,你怎么了吗?”我望了他一眼后问。
“你刚才是不是在为妮妮的话生气了?”他摇摇头后,担心地问道。
“生什么气?”我忙否认着。
“妮妮讲话本来就比较心直口快一点,我在宿舍里已经习惯了。我真的没生她的气。”怕雅安学长不相信,我又补充道。
“那就好。”他放心地坐在我床边。
“你还渴不渴呀?我帮你再倒一杯水好吗?”
“谢谢。”
雅安学长替我倒来一杯温水。并且小心翼翼地喂我喝水,我不小心碰触到他的手,连忙急着闪开,却因此不小心碰翻了那杯水。
水倒在我衣襟前,湿了一大片。
“对不起对不起……”雅安学长连忙向我道歉,并随手抽了几张面纸给我。
我突然觉得在那一刻有点好笑,明明是我的错,却变成了他。我接过他递来的面纸,胡乱在身上擦了擦。
“我想休息了。”我说。
雅安学长认为是那杯水让我不高兴。听出我话里有谢绝访客的意思,他也不敢多加停留,只淡淡地对我说:
“嗯,那你今晚先好好休息吧。”
然后他离开了我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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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病房实在有些冷。
为什么即使我拥紧着棉被却仍然可以感觉身体的寒冷。
我像纸团般紧紧缩成一团,不时在发颤着。
睡在床边的雅安学长像是累了很久,他沉沉睡着。
我看到他身上被着一件外套,那是克柔在傍晚来到医院时探望我所特别带过来给雅安学长的。
她似乎很担心雅安学长,还特地帮他买了晚餐带过来给他吃,因为她怕他会因为忙着照顾我而没有时间吃饭。
“学长,你要记得电饭,千万别跟着夏茉也病下去了。”她罗嗦似的盯咛,让忙着照顾我的雅安学长,脸上不时出现不耐烦。
他与克柔随便敷衍了几句话后,便催着要她赶快回宿舍,克柔心知肚明地点点头,不敢多留地将外套和食物交给雅安学长后,人便马上离开医院了。
而雅安学长在照料完我后。克柔为他买的晚餐也吃了几口,看我睡熟后,他才敢放心地去睡。
我微微直起身,替雅安学长将他身上那件外套稍微拉高。上头还残存着克柔特有的香气。
真想不到!一向有很严重洁癖的克柔,居然敢将她的外套借给雅安学长,果然爱情的力量真的很大,大到可以改变一个人。
雅安学长微微动了一下,把我吓到了,还好他没被我吵醒。
我想下床喝点水,才一挪动身子,雅安学长便整个人惊醒过来了。
“学妹,你是不要想喝水?”他睡眼惺忪地问我。
将他吵醒让我觉得抱歉不已,为了照顾我累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终于可以休息一下。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我给吵醒了。
“学长,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还没睡熟,我不敢睡熟,怕你半夜如果需要什么,我才可以帮你弄呀!”雅安学长的细心与温柔和阿光如出一辙,这让我不禁想起了那个梦和阿光。
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酸。
这种出身的女孩,拿什么跟我们家匹配?
顿时两行清泪便从我的脸上滚了下来,我梨花带泪地望着雅安学长,心伤地轻轻哭着。
他像是被我吓到。
“你怎么哭了?”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孩子般地哄着我。
我抱着雅安学长,泪不停地掉着。
然后他将我的脸移到他面前。
“不要哭了,乖!”
接下来我便感觉到他的唇轻轻地在我唇上吻着,然后他为我吻去了那些留在脸上的泪渍。
我被雅安学长的这个举动大大吓到了,身体强烈感觉到不安和颤抖。雅安学长到最后只是抱着我,直到我倦了、想睡了,他才替我枕好枕头,让我能安稳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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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出院后,便看得出来克柔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倒不是因为我终于出院而感到不快,她似乎是正为了某件事而感到心烦意乱不已。
我常可以看到她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发呆想事情的模样,妮妮偷偷告诉我,从我住院时就常见到她这样子,问她原因也坚持不肯吐露半个字,久了,连妮妮也懒得去问她原因了。
妮妮每天都在课后安排了一堆活动,所以大部份留在宿舍里的时间也不多,但是我就和她不一样了,因为不想到处乱跑,所以必须经常留在宿舍或者是学校园书馆为专题开始做准备,面对克柔这突如其来的性情大变,说真的,我也开始感到束手无策起来。
有好几次,我经过克柔的身边,却不小心发现她在偷偷掉眼泪。
“克柔,你还好吗?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关心地问她,但只见她顺一下声音,又强装起笑脸回说她没事,但她转过身后,眼泪又跟着掉了下来。
老是这样子弄得这问房到后来气氛也变得很怪,连我也愈来愈讨厌在晚上的时间要和克柔两人留在宿舍里面面相觑起来的画面,但克柔似乎浑然无所觉我和妮妮的为难和无所适从,她依然故我,每天都在我们面前哭丧着脸。
后来连我晚上也不回宿舍了,选择在图书馆把书念完后才回去睡觉,直到这样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有天克柔竟在我回来宿舍洗完头发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身后,冷冷的质问我。
“你今天去哪些地方了?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吹风机吵杂的声音轰隆轰隆地跟着她的话,一起跑进我耳朵里。
我觉得克柔今天有点大惊小怪的。
“我在图书馆念了一个晚上的书呀!怎么了吗?”
克柔的眼泪攻势又发作了,她开始在我面前掉眼泪。
克柔忽然间变成这样,教我跟另外一旁的妮妮都愣住了。
她哭得跟泪人儿没二样,我们还来不及做好反应,只能下意识地上前安慰克柔。
“克柔,你怎么啦?好端端的干嘛又哭了?”妮妮嫌吹风机太吵。连忙拔掉插头。
“是不是晚上发生什么事呀?”我问得毫不经意,但却教克柔因此比哭得更凶了。
妮妮一向不擅长处理这类哭得惨兮兮的场面,她皱了下眉头,尴尬万分地对我说:“晚上雅安学长有打宿舍电话找你,电话是克柔接的,她挂掉电话后就开始在等你回来,结果没想到会等很久,事情到底是怎样,我也不清楚……”
妮妮的脸上完全一付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袋的样子。
我怔了一下。
“吓!该不会和我有关吧?”我的食指指着我的鼻子。
“天呀!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我也和妮妮同样困惑不已。
克柔只是一直地哭着,根本不管我跟妮妮的疑问。
“我看我还是先闪好了!”妮妮捂着耳朵像逃难似地将克柔丢给我一个人照顾,自己却跑到别间房去窝了。
妮妮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我心里面觉得很干,但是现在却只能按捺下来,好好安慰克柔再说。
“克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能跟我说吗?”
克柔边流着泪,可怜兮兮地望着我说:
“夏茉……我问你……你是不是和雅安学长在一起了?”
“你又听妮妮在胡说八道了哦?我什么时候跟雅安学长在一起了?”
对我来说,雅安学长我只是把他定位成一个很照顾我的学长而已,除此之外,我真的对他没有其他感觉。
“夏茉,你可不可以老实告诉我,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吗?。她又重覆拿这问题问我。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回答一百遍也是没有!”
“那、那……”克柔的双手忽然抓住我的手臂,她张大着泪眼,殷切地又问。
“可是我那天晚上看到雅安在医院里吻了你的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茉!”
她一连串的问题表现了她的不安。
原来雅安学长那天晚上吻我的画面,克柔都看见了。
“那天那么晚了你怎么看见他……你一夜没回宿舍?”
克柔不愿意回答我这问题,始终头低低的。
我直盯着克柔,终于肯定了我之前的猜测。
“克柔!你喜欢雅安学长对不对?”
顿时她手足无措地忙抬眼对我说:
“我、我……”又低下头去了。
“克柔,你喜欢他为什么不敢说呀?”我有点生气。
“可是我知道他一直很喜欢你……”她最后这么说。
我将克柔推开,语气仍激动不已。
“就因为他喜欢我,所以你不敢对他有任何表示?”
“是这样子的吗?”我又问。
克柔的小脸立刻生气地涨红起来,她气愤地瞪着我说:
“不要装作你很懂我。如果你懂我想的,你就不会像这样子说我了!”克柔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不管她再说什么,我都已经听不下去了。
这里的空气简直快让我发疯了!
我立刻起身逃开这问房,因为雅安学长的关系,我跟克柔的友谊变质了,我与她之间变得小心眼和爱猜忌。
不顾克柔的拉扯,我冲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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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谁给我事前通知,阿光便直接飞抵到台湾来了,而且还跑来台南找我。
当他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正好要和雅安学长相偕到顶好去买些日常生活的必需品,看到阿光时,我整个人不禁愣住了,以为自己产生错觉,看了好久才敢相信他真的在我面前。
我忍不住冲过去上前抱住他.兴奋地尖叫一声:
“你什么时候回台湾的?”
一旁的雅安学长像是察觉到我跟阿光的关系,他的脸上顿时出现不小程度受伤的表情来,他冷眼看着阿光和我。
阿光看起来清瘦许多。
“你瘦多了耶,是不是在减肥呀?”我伸出手模着他那张瘦多了的脸庞。心疼地对他说。
阿光捉住我那只手,对着我露出他一贯粲然的笑靥来。
“你倒是变胖了,还习惯台南吗?”他问。
我开心的笑着。
“当然习惯呀,这里吃的东西很多呢,而且雅安学长也挺照顾我的呀!你不用担心我不习惯台南!”我拉拉一旁的雅安学长,对阿光说。
当阿光和雅安学长抬起的目光彼此接触时,两人似乎很有默契地都各自将脸别了过去,连简单的握手都省略了。
“怎么啦?”我纳闷地看着他们不太和谐的气氛。
阿光一把拉过我的手,将我迅速圈在他手臂里。
雅安学长见状,尴尬地对我说:
“学妹,我还有事,我先走好了,你的朋友会陪你吧?”
阿光毫不客气地抢言道:“你放心,我会陪我‘女朋友’的。”他的语气还特别加重那三个字,让雅安学长脸上霎时一阵青一阵白的,他似乎无处躲藏他的挫败,发窘地急着离开。
“学妹,我先走了!”雅安学长连头都不回地对我说。
“雅安学长……”见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觉得很抱歉。
我想追上前和他解释,但却被阿光给阻止了。
“阿光,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忍不住生气问道。
真想不透阿光今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不理性地对雅安学长做出这种反常的举动呢?
阿光同样生气地看着我,他气急败坏地问:
“我才想问你怎么了!我人不在,你就不懂得和男生避嫌一点点吗?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对他这样说,难道有错?”
“你没错!但是你可不可以对雅安学长说话的口气好一点?他是我的学长,并不是你的敌人好吗?请你客气一点!”
这下子他更怒了。
“你真的以为他只是学长而已吗?他看你的眼神那样不寻常,就算是一个白痴也看得出来,他在追求你!”
“他就跟你那个学弟一样,一样在扮演我们爱情入侵者的角色!我讨厌一直发生这种情况!你懂不懂?”他扒了下头发。心烦地接道。
听到阿光又再提起那家伙,我有一瞬间对他非常痛恨!
为什么他要在我那好不容结痂的伤口上,又狠狠撕开了?
我捂住双耳,将画面停格住。
“不、要、再、提、了!”我尖叫着,想将自己躲起来,躲离那分镜切割好的画面向我疯狂侵袭过来。
“夏茉,你怎么了?”他走上前抱住我,将我安抚在他怀抱里,只是这样子的拥抱已经教我的心逐渐失温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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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光预计在台湾停留约二星期左右的时间。
上完一星期的课后,星期五早上我便和阿光一起回苗栗了。
坐了好久的火车,终于回到苗栗了。
在老妈替我们开门时,她吓了好大一跳。
因为我在电话里并没有跟他提过阿光会和我一起回苗栗的事,所以当他们见到我和阿光一起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他们都受宠若惊,而我也因没有事先告知而被碎碎念了好久。
阿光回来了,最高兴的人当然莫过于老妈了,她到现在精神都还一直处在亢奋的状态。
在阿光停留在台湾的这几天,老妈亲自下厨做了好几道他爱吃的拿手菜色,教我们这些旁观者看了,不禁连连摇头。
连夏天也开始觉得自己不是老妈亲生的小孩了。
“我的肚子快撵不下去了啦,真想拿第二个肚子来装!”阿光的这旬恭维话立刻让老妈芳心大悦不已。
她挟了更多菜放被他碗里了。
“多吃一点嘛,你看看你都瘦得跟瘦皮猴没二样了!”老妈疼惜地对阿光说。
“真是差别待遇耶!”我嘟囔着说。没让老妈听见。
一顿晚餐过后,我忽然意外接到楚楚打来的电话。
“夏茉好久不见!大学生活还好吗?”她语气愉快地问我。
电话里的她,让人感觉活力充沛。
现在的她,和从前那个怯懦的她,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还好,你呢?大学生活还好吗?”
“我很好呀!我现在还交了一个小男朋友哟!给你猜猜他是谁!”她语气幸福地对我说。
“可以给我一个提示吗?”我说。
“提示是……这个人你也认识,而且还满熟的!”
“哎呀!就是向丞廷呀!”她大声地说。
她仿佛朝我狠狠扔下一颗爆发力十足的原子弹,震得我耳朵轰隆轰隆的。我不敢置信地听着楚楚对我说着他们交往的经过,内心顿时被轰炸成广岛战场,体无完肤起来。
我听见心再次破碎的声音,但却没有勇气蹲下来捡起它。
我试着持平声音,装出很为她感到高兴的声音来:
“那很好呀!你们真的很相配。”
我没有任何可以难过的权利,我不是他的什么人,却只能对楚楚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我感觉胸口一阵绞痛,痛得难受。
听见我这样赞美,楚楚笑得更加心花怒放起来。
我静默地面对他们交往的事实,瓦碎的心再也拼凑不起来。
阿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旁,像是读出我脸上挂着的忧愁,他伸出手将我紧皱着的眉尖轻轻揉开。
我抬眼望着阿光,在我知道他与楚楚交往后,我再也没勇气去面对我和阿光之间未来总总。
为什么我的内心直至现在却仍然听不见平稳的声音呢?
我发着怔,浑然无所觉自己正和楚楚讲着电话,直到她忍不住出声喊我,我才回神过来。
“夏茉你还在吗?”
“嗯。”我力气仿佛用尽,虚软地直想瘫卧在沙发里。
“差点忘了问你,这个星期六能与你见面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从毕业后到现在有好长时间没再见面过,如果你时间允许的话,我们能在新竹碰面吗?”她的话不时含着试探。
我愣了下。
“见面?这个星期六?”
“是呀!你方便吗?”
“方便……方便呀……你想约几点在车站碰面呢?”
“那、那约早上十点好不好?”
“当然没问题呀!”
“他也会陪我来,你男朋友也会和你一起来吧?那天我们刚好人可以一起去唱歌哟!”
然后便听见楚楚笑得轻悦的声音o
“他也要来?”真不敢相信我还能再遇到他。
阿光精锐的眸光在我脸上搜寻着,让我看得心虚起来。
我的语气不由得变得结巴起来,我虚应着她的话,回答地言不由衷。
“也许会吧……”但我心里却着实不希望阿光也来。
“你一定要记得来哟!星期六不见不散!”她像是不放心,挂下电话前又再三叮咛着我。
挂下电话后,我感觉整个心好空洞,空荡荡的。
接着便对上阿光那双极欲知道那通电话内容的眼。
他视线牢牢锁住我脸上每一个跳动的表情,很努力想读出我的心思,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佯称了个借口欲离开他视线。
“我忽然想到我还有其他事,我先回房了。”我急着走。
“你是不是要和他见面了?”阿光冷冷地在我身后冒出一句话。
像是作贼心虚,我根本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你在说谁?”
阿光直起身子来到我面前,他的眼神充满哀伤不已。那双眼像是在控诉着我对他犯下的罪行,愤恨而怒。
“你、知、道、我、在、说、谁!”他语气明显不悦。
害怕自己的心思被他说中之后的难堪,我连忙反驳他:
“他和楚楚在交往了!电话中约我的人并不是他,是楚楚,请你不要误会我好吗?”我又气又羞地扔下这句话。
“那天我能和你一起去吗?”他不安地问我。
“因为你不放心我吗?”我生气地说。
阿光的沉默让我更加笃定我所想的,我气急败坏地冲回自己的房间,像是丧失掉任何力气将自己用力往床上丢去,我感觉自己不断往下沉沦着。
就要从此永劫不复了吗?
我抱住枕头,将自己的脸狠狠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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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终于来到。
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从我搬回苗栗后,又接着南下至台南负笈念书,重新再踏上新竹这块土地,感觉很微秒,这座城市我曾经想都没想过我会再回来过。
毕竟太多的往事在这座城市和在我的身上发生过。
不堪与怀念,在我离开这座城市后,以为从此能够忘怀。
而今天我却回来了,难道是想重温些什么吗?
真是讽刺!当初想忘的,今天却拼命想捡回来。
新竹火车站周围依旧热闹如昔,老旧的车站由于位在商圈范围里,到处都是人湖为患,当我和阿光并肩走出收票口后,我不禁抬眼望着那片蔚蓝无垠的晴空,然后接着便看见楚楚他们了,他们守时地在我与她的好的地方等着与我和阿光会合。
感情上的假想敌相见,的确是有那么一些尴尬。
阿光和他两人礼貌地向彼此颔首后,很有默契不再与对方有任何交集,他们顾左右而张望,彼此显得相处很冷淡。
而我与楚楚由于认识太久也太熟,虽然已很久未见,但经过几句话暖场后,一下子又叽叽呱呱起来了,看不出太久未见。
而他们气氛之冷淡,连一向感觉笨拙的楚楚都发现了。
她试着想将气氛炒热起来,从那家伙手里把出某件东西来,并
阿光和楚楚开始认真点起歌来。
那家伙抱着圣诞,看着楚楚点歌。
而我只是不停喝着好乐迪所提供的饮料和食物,像是特地来这里吃东西,在我面前的食物慢慢愈堆愈多,多到后来连楚楚都忍不住对我发难说:
“夏茉,你怎么到台南念书后,食量变得这么大了?你看看你桌上都是满满的食物,不要再吃了啦!赶快来点歌比较重要呀,不然等下麦克风都被我抢来了哟!”她将我一把拉了过去,我被迫挟在她与那家伙之间。
简直是尴尬到家了!
我才坐下,连忙又从沙发椅上跳了起来。
“我还是坐阿光旁边。”我喃喃说着,连忙坐到阿光身旁,接着便拿到楚楚分过来给我的歌本。
“坐哪里还不都一样,反正都是要唱歌呀!”她翻了下歌本。
“夏茉,你有没比较想唱谁的歌呀?”她问。
我假装投入心思地将脸埋在歌本里开始点着歌。
因为我一向不太热衷于唱歌。所以实际上会唱的歌也不多,所点的歌也大都很老很老。
等我点好歌后,楚楚又转过脸问那家伙。
“你想唱谁的歌?我帮你点!”她喜孜孜地说。
由于距离他们两人很近,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之间偶尔会出现的亲昵,楚楚此时看起来像是一个完全沉浸于幸福中的小女人,娇羞羞的。
我心烦地将脸别了过去,和阿光低头交耳地闲聊着。
然后我便听到那家伙对楚楚说他要点的歌名。
“我要唱梁静茹的‘接受’。”
听到他所点的歌时,楚楚的脸色立即大变。
“那首歌你之前在学校不是也点给夏茉过吗?”
她的声音大到连我也忍不住往他们两个方向看过去。
我看见楚楚既伤心又是难过的表情。
“果然你还是忘不掉夏茉!”楚楚的泪顿时掉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我纳闷地望着他们两人问。
“你还记得以前在学校时,有次中午有人点了一首歌给你的事吗?”
“点歌给你的,就是他!”她强吸了一大口气接道。
“你知道那是他点给我的?”这下子换我比她更错愕不已。
“对不起!这件事隐瞒了你那么久。”楚楚哀伤地望着我,并对我抱歉地说。
这时阿光已隐忍不住已蠢蠢欲动的怒气,他扔下手中的歌本,板紧着一张扑克牌脸对所有人。
“抱歉!我上洗手间。”说完后他便迅速离开了包厢。
造成这段插曲的那家伙,此时脸上非常歉疚地看着我。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意指阿光气愤离开包厢的事,但我担心的却似乎不是这件事……
我见到阿光急忙离开包厢的气怒模样,内心不禁五味杂陈起来,在我知道这件陈年往事后,我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和阿光?情况似乎正陷入胶着中。
“楚楚,我也到洗手间一下。”我说。
“夏茉,真的对不起!”
似乎是被我与阿光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包厢的反应吓怔了好半晌,楚楚脸上更显得抱歉地频频向我道歉着。
我则是无奈地摇摇头,安慰着楚楚。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你和他还是先唱歌好了,我们马下就回来,真的没什么事,你不要担心!”安抚好她的情绪,我才敢放心走出包厢。
来到包厢外后,我便一眼看见阿光正在准备点燃起一支烟,连忙抢下他手上的,他侧过脸困惑得望着我,因我的出现而显得失措。
他语气冷淡地对我说:
“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
我来到他身旁,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你生气了对不对?”我问。
我听见他吐出一口大气,像是叹息,又像是喘气般,他又重新在他外套口袋里淘出另外一支烟来,并且很快地点燃它。
“你从来没向我提过那件事。”
他重重吸了一口烟,呼吸浓浊,而我只是内心充满了悲伤地静默看着他。
“阿光,你从不抽烟的……”我说。
他顿时脸色微变,眼底时而出现他藏躲的怒气。
“你能告诉我,你跟他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吗?”踩掉了烟头,他眸光愤恨地盯着找,一字一句问道。
我平静地望着他的脸庞,对他说:
“我跟他。现在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阿光频频追问起来,甚至双手还不自觉地捏紧了我的肩膀。
“那、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像从前那个样子在意他一切吗?”他问。
我沉默地面对他这个问题,感到心虚到无法面对他那双极欲搜寻解答的目光。
对不起!
我在心里面对阿光道歉着。
因我的沉默,阿光心领神会一切,他摔开我。口气忍不住怒意地发狂起来。
“我猜得没错!你还是跟从前一样还是喜欢着他、在意着他对不对?我说对了对不对?”说完后,他竟像个孩子般,无助地跌坐在包厢的走廊上痛泣起来。
他整个人蜷缩在一团,浑身因痛哭而不停颤动着。
“阿光,你别这样好吗?”我想安慰他,但却不知道怎样安慰他的方式是最好的。
“你根本不是真心跟我重新开始,你根本不爱我!”这句话如同责难般,刺进我内心里,让我无以复加地更加沉沦下去。
我试图上前抱住他,但却被他一把狠狠推开了。
“不爱我,就不要一直给我错觉!我讨厌你对我这么做!”
他口里清楚地咬着每一个字,字中包裹着他深深的受伤。
我紧捂着嘴,想哭却不敢放声在他面前大哭。
“为什么你总是在骗我?你不是和我约定好要永远在一起吗?但到了最后,你还是跟我失约了,你还是对我做出背叛的行为!我真的讨厌你对我这么做,既然喜欢他,就不要再给我错觉爱你下去了,让我对你死心吧!我真的不能再爱下去了!”
阿光痛绝地惨笑了一下,重新站了起来,回到包厢取回他的随身物件后,他便选择离开好乐迪了。
而在包厢里的楚楚和那家伙,他们并没有唱歌,反而因为阿光在包厢外的讲话声音过大,所以他的每一句话他们都听得十分清楚,等我落寞地再回到包厢后,他们两个脸上都十分哀伤不已。
楚楚在我面前掉了眼泪来。
“看来我也输给你了!”她忽地冒出这句话来。
那家伙不禁望向楚楚。
“其实学弟很爱你,只是你们有太多误会而无法在一起,而我明明知道你们之间所有误会,但却无法诚实对你说,因为我也同样在喜欢着他……”她眼里盈满泪水,我仿佛正看着另外一个同样也在为爱痴狂的女孩。
接着她将那家伙的手覆在我手上。
“我想,我是该知趣地退出这场爱情战役了,因为我是不战而败的,实在也没任何资格再留在战场上。”楚楚的这些话,让我对她感到愧疚不已。
“祝你们能够幸福!”她衷心地对着我与他说。
“谢谢!”我拥抱着楚楚,忍不住想哭的念头,我也不禁哭了。
尽管我与那家伙距离愈来愈近,但无法否认的事实是,我和阿光及楚楚两人如今却是愈行愈远,慢慢成为分离的平行线。
在爱情的轨道上,终究只能容纳一条相叠合的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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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光和楚楚都离开后。到最后包厢内也只剩下我与他了。
我们两人彼此面面相觑着,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话。
“你……还要留在这里吗?”他忽然一问。
“啊!”我抬眼傻愣地望着他,咿喔一声。
接着我感觉到我的右手突然间被他拉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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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依然很好,但心情却不太好。
他用他的机车载着我在市区里四处乱晃着。
正当我感觉到非常无趣的同时。他突然转过脸问我一句:
“你以前念的幼稚园在哪里?”
“干嘛?”我困惑地问道。
“先从你的母校开始认识你这个人呀!”他笑了一下,然后敲了我的头一下。
像是被他粲然的笑容感染了,原来郁闷的心情倏地也慢慢散掉了,我回以他一笑,轻轻地将脸贴在他背上。
因为他的坚持,我们从我所念的幼稚园、小学、国中一路来到了我与他相识同一所的高职。
回到才离开不久的高职校门前,我突然感觉有些怯步,但他的手却在这时适时地上前握住了我的,给我一种安心的力量。
学校里的花园式建筑物仍旧没有任何改变,那座喷泉这时候正喷着水,不时在水面上激起轻微的涟漪。
我们并肩坐在石椅上,晒着午后暖暖的阳光。
“你还记得桔子的事吗?”我随口问。
“嗯。记得,那时候的你还说要帮我找那颗桔子……”
那家伙将双手撑在石椅上,他侧过脸回望我一眼,才缓缓说。
“不过那时你蛮不领情的!”我吐槽说。
“因为我快迟到了,总不能为了一颗桔子而迟到吧?而且我也怕教官!”他向我坦承说,脸上故意装出滑稽的表情来。
见状我不禁放声大笑。
“你知道吗?最后迟到的人反而是我,而且还是为了一颗莫名其妙的桔子迟到,而且还遇到全校里最讨人厌的教官!”
“好可怜!应该是我被教官逮住才对!怎么最后变成是你呢?”他伸手轻轻地将我拥着。
“可是我们却是因为那颗桔子才会误打误撞认识了,我们应该要感谢那颗桔子吧?对不对?”他说。
“最好是!”我对他扮了一个鬼脸说。
他哈哈哈地笑着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开心的笑容。原来他的笑容教我多么着迷不已。
我轻轻将唇移到他唇上,吻了他一下。
感受到我的爱后,他托住了我的,重重的吻同样落在我的唇上,我用手心摩挲着他虽然刮过但依稀可见的胡渣子,粗粗短短的胡渣头在手心里摩挲让我有一种新鲜的感觉。
“你想不想看白色的桔子水?”他问。
“白色的桔子水?”我纳闷地望着他脸上那认真的表情。
“怎么可能桔子水会是白色的?你在开我玩笑吧?”我暗暗笑着,不太相信他所说的话。
“那我们先约好,下次见面,我再给你看白色的桔子水,好吗?”他表情非常坚决,让我不得不答应他的。
“那、那么到时再一起剥桔子吃好了!”我开他玩笑说。
因为我说的这句话,他忍俊不住也大笑几声。
由于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他送我回到新竹车站。
“小心些,回家后给我报声平安!”他将车票递给我,看着我进入第二月台。
“再见!”他最后说。
向他挥了挥手,我步人月台,等侯南下苗栗的自强号。
而他仍然站在月台外牢牢注视着我,这样太过温柔的注视,仿佛是对我预告着这将会是最后一次他所给我的深情注视了。
起身来到阿光过去所住的那间客房,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仅除了原来的家具外,什么再也没有了!阿光连最后一点点关于他的记忆都收拾地十分干净,明显摆出想与我斩断最后牵连的态度,这让我更加沮丧不已,沮丧失去了一段友谊。
我趴伏在他所躺过的床铺上,与阿光,从原来交集的线回归到两条平行的直线后,心情不知不觉中已不再紊乱,心里反而感觉更踏实了些。
或许再也不会进到对方的轨道上了。
一切都会尘归尘、土归土。
静静地坐在这间房里凭悼着往日情怀,此时无风也无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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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去嘉药后,很明显感受到雅安学长的态度转变了。
或许是因为阿光之前对待他的态度太过强硬,让他觉得非常难堪,到最后也只好对我死心了。
虽然与他还是偶尔会一块出入,但是原来充斥的暖昧关系却渐渐趋于单纯化了,雅安学长不再定时对我嘘寒问暖,像个忙碌的恋人般一样照顾着我,我们反而发展成像是可以彼此照顾的家人情感那样。
这让我感觉轻松不少,再也不必挟在他与克柔之间难做人。
另一方面,在我与妮妮在一旁的煽风点火之下,雅安学长跟克柔也比从前多了更多私下两人独处的时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仍然无法再往更亲密的关系发展下去。
也就是说,他们依然还不是情人!
在满月复怀疑下,我和妮妮忍不住频颊追问起克柔原因。
拗不过我与妮妮的追问,她才向我们心虚地坦承事实: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克柔既害羞又抱歉地对我们说。
“吼!原来是早就有新对象了!”妮妮对她大叫一声。
克柔早巳转变了目标,现在正和一位医务管理系大二的学长恋爱进行式中,听她说是因为联谊才开始发展这段感情的。
克柔的情事进展到最后,结果的确非常出乎我与妮妮的意料之外,不过总算还是好的结果,至少我们三位室友间的感情比从前更加亲呢、坚固许多了。
而且我们现在除了雅安学长的照顾外,现在又多了一位医务管理系大二的学长在照顾我们。
这,也算是美事一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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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自从那天与他约定要一起看白色的桔子水后,便开始在日历上计算着下一次可以一起吃到桔子的日子。
我每天都在期待与他的见面,虽然功课压力经常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但我不以为然。每过一天,我便在行事历上画上一个大叉叉,看到约定的日子就快慢慢来到了,我却像是等不及似地,好想好想快点来到翌日。
从未感受过恋爱的滋味的妮妮,见到我这付模样,总是会不以为然地挖苦我一句“想男朋友想疯了”之类的话语。
她不明白为什么我和克柔都如此沉醉于爱情的世界,她情愿一个人快快乐乐地生活,也不想被另外一个男人将她的所有心思绑得牢牢紧紧的,因此愈见我与克柔爱情的洗礼情形后,她愈坚持她的单身想法是对的。
但克柔总是会适时地跳出来帮忙我反驳妮妮的话。
她有一句至理名言是“男人是泥,女人是水,泥与水相混后才能造成全天下最独特的艺术品,这个艺术品就叫情”。
但偏偏妮妮才不信这套。
“单身最好!”她最后说。
“两人世界最好!”克柔不客气地反驳她。
像是嗅到烟硝味悄悄点燃,我索性逃离房内,来个眼不见为净,免得等会儿被战火轰炸到,女人的战争杀伤力是无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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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那家伙相约一块看白色桔子水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这天早上我特别早起,并且迫不及待地提早时间来到了新竹车站,因为我想看到他骑着机车向我迎面而来的样子。
但是,-个钟头过去、二个钟头过去,一直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他来,而我原来雀跃的心情也早已慢慢冷却了下来。
原来晴朗无云的天气,突然间也开始满布了乌抹抹的黑云了。快下雨了吗?是呀,就快要下雨了,那家伙却还不出现!
我在心里自问自答地说着,雨还未下,我的心却开始滂沱地下起大雨来了,忽然问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受。
抬眼望着车站内来来往往的人,而我却始终只能站在这里等待他向我走来。
突然间天空响起一道轰隆巨大的闷雷,接着便听见雨淅沥哗啦地倏地下了起来,好大的一场午后雷阵雨,没带伞出门的路人们纷纷走避至百货骑楼底下躲起雨来。
他还没有来。难道他失约,决定不来见我了吗?
心渐灰,一块惨青的颜色开始在我心底逐渐模糊成形起来。
在沮水的迷朦里,我仿佛看见少年人类的身影从对街朝我这方向奔跑过来,他气喘吁吁不已,紧抓住我的手不放。
“怎么是你来?他呢、他呢?”我顾左右而张望拼命找寻那家伙的踪迹,我的语气此时激动不已。
少年人类脸色非常难看,一张脸从刚才肌肉线条便绷得很紧。
“你先冷静下来好吗?”他说。
我急得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到底怎么了?”
“听我说、听我说!”他的手反握住我的。
接着他带给我的,是比晴天霹雳更加令我感到错愕的消息。
“阿弟仔在刚才要来见你的路上发生车祸了,我跟小米接到医院通知时,他人已经先被送到最近的医院急救了,他大概没办法亲自来车站见你了!”
闻言,我不敢置信地紧捂住嘴。
“发生车祸?”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赴约的路上发生意外。
我的双眼顿时瞪得好大。
“你能不能带我去医院,我要看他!”
一路上,我感觉不出雨淋在我身上的寒冷,此时我的心比这场雨更寒冷不已,在前往医院的路上,我的一颗心因担心那家伙的伤势而悬吊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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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浓重刺鼻的药水味依旧充斥在走廊里。
而那家伙正待在急救室里急救着,我跟小米他们坐在病房外头的长椅上焦虑不安地等待最后急救的给果。
刚才少年人类与我还各自捐了自己的血液给他,因为他是0型的,必须要有相符合的血型才行。
经过漫长的等待后,急救室的灯随之熄灭了下来,负责帮他急的医生这时才从急救室里疲累地走出来。
我们三人同时冲上前,却赫然见到在医身身后紧接着被推出来的急救病床,病床上已经覆盖着一袭白被单了,两名护士正准备将之往太平间的方向推去。
我霎时傻眼,赶紧扑向那张病床,并且迅速地拉下那袭白被单,而那家伙平静的脸上此时已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了。
轻抚着他的脸庞,我只能感觉到他那残存的温热体温。
医生月兑下绿色口罩,用抱歉的语气对我们三人说:
“很抱歉,我们都努力过了,但是他的失血实在太严重了,经过急救后,最后还是没办法救回病人……”他边说着的同时,他的手边擦拭了额头上频冒的汗水。
少年人类闻言简直不敢相信,他唯一的弟弟竟会这样就撒手离开了,他脸色灰败不已,紧紧地捉住了小米的手,捏得发汗。
“你说医院血库的血袋库存数不够,我们也都各自捐了血出去,为什么你还会说他失血严重?我们的血假若不够,我们可以再捐,为什么你还救不回他?你是医生,医生不是就该负责把病人救回来,不是吗?”少年人类失心地兀自发狂叫嚷着。
很明显,医生有责任上的疏失,但是他却避而不谈。
“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医生到最后只能对我们不停重覆着这些话,接着他回头交待完护士们后,便逢自走掉了。
护士将他迅速推往太平间,我连他最后一眼甚至还来不及看到,让我不禁感到痛彻心扉不已。
他被推到太平间去,那将代表我与他从此各在不同的世界。
我不要变成这样!
我疯狂地阻挡护士将他推往太平间,一度在走廊上与护士发生拉扯。
少年人类露出丧失唯一亲人后的孤独感,他蹲踞在角落里,泪流满布,他根本不知道现在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冷冷地看着所有一切在发生着。
小米则是苦口婆心地劝我让他到平静的地方休息,不要阻止护士将尸体送到太平间。
她告注我,人的灵魂一旦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后,需要找到一个可以让他安静下来的空间,他需要接受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于是……
他别离了我。
他别离了与我的约定。
同时也别离了和我约定好要一起看的白色桔子水。
白色桔子水顿时成为一则遥不可及的美丽神话。
一则用他的生命与我破碎的心所交换而来的美丽神话。
再见!
如成再回想起那日在车站上最后的一句他所对我说的再见。听起来是多么地讽刺不已。
我伤心难忍,不知道从今后该如何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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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决定将他用火葬的方式让他平静地离开我们的身边。
当大火一把烧起他的尸体时,我仿佛也同样感觉自己也正被狠狠地烧着,陪他一同感受那种烧灼的感觉。
空气里,散发着尸体被烧灼后的恶臭味道,最后,原来那具我们都熟悉的身体已变成一小堆的骨灰了。
“我们把他的骨灰洒在海里吧,海是无限自由的,就让他从此都是无限自由吧。”少年人类捧着他的骨灰,声音听上去并没有任何的起伏,他只是很平静地替他决定他最后的旅途。
“少年人类,你可不可以把他的骨灰给我抱一下?”
我语气悲痛地向他请求着,并且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装着他的骨灰的坛子,我紧紧地拥在怀中。
如果你能听见我的声音,那么请你以后要好好的保重自己。
我向他轻轻地呢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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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骨灰终于洒进海里去了。
漫天的骨灰飞散,但都一一落进海里了。
我留下手里最后一把可掬的他的骨灰,小心地装进新的小瓶子里。少年人类站在我旁边,静静地注视那平静的海面。
“在这里,他会得到平静的。”我说。
所有的人都没有任何声音,我们只是静静地陪着他,看着他的骨灰渐渐远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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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故事,最后仅仅只用一个不完美的句号画下。
当时的你,在心里一定还惦挂着我们的白色桔子水吧?
忽然问想起你唯一送给我的那首歌,我不禁轻轻哼唱着。
送给寂寞灵魂的你,也送给伤心的我。
(接受——粱静茹
曲:林毅心词:阿管
仿佛上一分钟你还陪在我左右
还以为我们会开花结果
我还记得玫瑰色天空
却模糊了我们的脸孔
哼过的歌到底是什么内容
仿佛已经自由
下一刻我变成风
吹过你的领空差点失控
回忆在夜里闹得很凶
我想我可以明白你所有的痛
想让你知道我懂却担心言不由衷)
请你记得放心地走吧,我会学习放开你的手,但却不能在心底从此抹灭掉你曾逗留过的足迹。
我会随时携着这个装有你的瓶子,你并不是孤孤单单的。
白色桔子水,永远永远会是一段无暇纯洁的爱情神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