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罐子相公 第五章
一行三人一路上匆忙赶路,在进入城门后,马车便被拥挤的人潮堵塞在街头。七日后适逢灯节,城内居民无不乘机采买过节用品,将平日热闹非凡的街道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红芍妹妹,霍府就在不远处,我们走路较快些。”霍天霁见状连忙决定。
天霁将马车内的红芍扶下车后,怕混乱的人潮将红芍冲散,牢牢攫紧红芍的玉手,振步往前迈进。
跟随天霁稳健的脚步,红芍好奇地观看身旁经过的市景,这是深居山间的红芍从来未曾见过的景象。来来往往的人潮、高声吆喝的叫卖,看得红芍目不转睛,真想伫足仔细瞧个过瘾。
天霁即使归心似箭,也发觉背后好奇的小身影流连的觊觎之心,不过情势所逼,脚下踩的步伐仍是直驱向前。
离开热闹喧哗的市街,红芍瞧见眼前耸立的大宅院,光是两片门扉就有她家草屋的一半大。
这,这就是京城首富霍府吗?真是……大……太大了。
随着他们接近,那厚实的红门发出沉重呜响往两旁敞开,天霁向早已等候多时毕恭毕敬的门房低声吩咐几句,而自山林跟随两人回府的家仆也拔腿跑步越过他们,一溜烟便消失在主屋内。
回到家门的天霁,终于松了口气,放缓脚步慢行在前往主屋的石廊上。映入眼帘尽是华美造景。门楼之内亭台楼阁、假山荷池,皆极尽奢华铺张之能事。红芍面对这般陌生且具规模的庭院显得有些僵硬。
天霁向红芍露出个和煦的笑容,安抚她惊慌失措的心。“自在点无妨,就当是你自己家。”
两人一进主厅,无声无息出现的丫餐噙着暧昧的视线侍奉上茶水,红芍这才发觉自己的手仍被紧握住,忙胀红着脸抽开来。
天霁见她无限娇羞的模样,忍不住托起茶杯,隔着茶盖,一双炯炯黑眸凝睇着她绯红的面颊。红芍被他瞧得不知所措,心跳莫名地加速。
“你别净对着我瞧!”
“你不也是看着我?”
“你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谁爱瞧你了?”
“不然……”天霁气定神闲地放下茶杯。“你怎知我在看你呢?”
“你……”红芍一时词穷。“分明是你在看我。”
打死也不愿承认她的确也在看他。
“啧啧啧,想我霍天霁风度翩翩、俊俏非凡,是京城云英未嫁女子心中所倾慕的对象。不知多少含羞少女心,拜倒在我风采之下,就只有你如此不识货。”天霁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呵呵呵。”一声娇笑声自廊间传来。“说得好极了,不知霍大公子何时打算钦点幸运儿,让你娘亲对得起霍家的列祖列宗呵?”
雍容华贵的霍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进门来。“怎么,光说不练?真要叫老人家等抱孙子等到白头?”
管家李伯跟在霍夫人身后,恭敬地向天霁作了个揖。“少爷。”
天霁赶紧上前托住母亲左臂,侍候着母亲入主座。
“娘亲安好。”
霍夫人平日保养有术,脸色红润,尽管已四十有余,仍是风姿绰约。
“我的心肝哪!你这趟到沐大夫的山居休养,似乎进步颇多,气色清明不少。”霍夫人伸出手臂,关爱地抚揉天霁的面颊。
“是的,娘。有沐先生的妙手回舂之术,儿子自然有明显的疗效。”说完,天霁侧身让母亲能够看清楚一旁的红芍。“娘亲,我来为您介绍。这位就是沐先生的女儿,沐红芍。”
红芍乖巧地往前,向霍夫人福了个身。“红芍向霍夫人问好。”
“好,好。真是个玉人儿,长得真是好。”霍夫人满意地把红芍从头看到脚,精明的双眼也不放过那俏挺的圆臀。
方才,里里外外的门房、丫鬟都已经详尽密报过了,天霁自城门口就拉着这位姑娘的小手,直到进了霍府才肯放开。看来,霍家之后有望了。
瞧瞧这位姑娘,相貌端庄莹静,体态窈窕娉婷,一定能为霍家开枝散叶。霍夫人不禁眉开眼笑,暗忖着天霁那副破身子日后有人看着喽!
“娘,沐先生外诊未归,红芍妹妹这阵子要在家里作客。”
哦!小美人要在家里住下,更好,更好!近水楼台,正好培养感情,霍夫人差点忍不住拍起手来。
“欢迎、欢迎。红芍,你别拘束,就当在自个儿家得了。”霍夫人露出亲切的微笑,对着红芍一股脑地大释善意。
“谢谢,晚辈就不客气,叨扰了。”
霍夫人的眼光在红芍身上作完最后的巡礼,这才又回到天霁身上。
“我说,儿啊!你城西的铺子不是有要紧事等着处理吗?”霍夫人提醒道。
“是的,娘。那小儿就先告退了。”天霁离开前仍不放心地又叮咛一句。“娘,红芍妹妹对于俗世之礼有些陌生,有任何不周之处,还请娘亲多多包涵。”
临走还不忘为小美人儿打底,这下子,霍夫人更加确定红芍就是儿子倾心的对象。
见到霍夫人点了点头,天霁这才放心。“李伯,那我们走吧!”天霁向一旁的老管家吩咐了一声,两人便提步出门。
等这一老一小离去后,霍夫人起身走向红芍。
“来,小心肝。我让人给你准备间上房,在这之前,我来为你好好介绍一下霍府,熟悉一下环境。”霍夫人亲密地勾住红芍的手臂。
“谢谢夫人。”红芍羞怯地笑着。这对母子,怎么都喜欢叫人“心肝”呢?直令人甜到心窝里。
脚步随着霍夫人往前走,红芍的目光不自觉的飘至天霁离去的方向,心中夹杂的是落寞、也是依依不舍。这是与天霁相处数日来的首次分别,就好像是习惯呼吸有他的空气,习惯眼角烙满他的身影。他如此匆忙地离去,甚至来不及对她说声再见,红芍忍不住暗自沉闷了起来——
这几天,在霍夫人的殷切招呼下,红芍总算对电府的全貌有了概括的认识。走进门楼石廊,华丽的主屋坐落在二门后右方,主人家寝于东侧,而红芍则被安排入住在厅堂西侧厢房。
二门后左边是迎宾待客的梅花亭,他们又管它叫“飞水亭”,因为亭后蓄着一个水池。水池一端过了弯曲的“篮桥”,便是“映月水榭”。水榭旁既有假山,还有娃紫嫣红的花园。整座后院呈现出强调自然与闲情雅致的风格,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是花费不少银两。
红芍终于自春菊一就是那位当时对着她暧昧笑着的那位姑娘口中得知,霍府城西那家铺子是京城最大的钱庄,每日往来的银两几乎是一般百姓半年的收入!这次,铺子出了内贼,他们怀疑里头有人内神通外鬼,把白花花的银子私下给吞了。因此,才会不辞千里把休养中的天霁请回来紧急处理,也难怪红芍连着两天都没见到他的影子,连她特地每日早晚请春菊煎的汤药,最后都搁凉、甚至倒掉。
红芍说服自己,会如此在意天霁喝不喝汤药,完全是担心到时候爹亲看到天霁的气色毫无好转而怪罪于她,绝对不是内心对天霁有任何异样情嗦。
没错,爹临走之前嘱咐我要好好照料天霁,我现在只是依命行事罢了。
红芍暗自安定心神,手中不忘端扶托盘上的汤药,脚下直往后院的飞水亭走。春菊告知她说,少爷已经从铺子回来了,现下正与李伯在对帐册。
“初五这笔就有问题了,你注意看,这与前后日的结算都有出入。”天霁聚精会神地推敲着帐册的疑点,丝毫不放过任何可能性。“李伯,这里应该……”
“红芍,你来了。”出声的是在一旁乘凉的霍夫人,好意地提醒在座某人。
“霍夫人,您好。”红芍意外地看见霍夫人也在这里,连忙问安。
天霁不着痕迹地将帐册合上,视线对上明媚闲雅的红芍。李伯也立即识相地收下帐册,起身将座位让给这位令少爷分心的娇客。
“红芍妹妹,来,这边坐。”天霁一改方才严肃的面色,拍拍隔邻石椅,释出暖暖笑意招呼。“咦!你端的是什么?给我的吗?”天霁凑过身去,好奇地闻了闻,窜入的是熟悉的浓郁药味。
“是补药,春菊说,你两天都没喝了。”红芍不悦地瞪着他说道,抱怨的口气中隐约含着娇嗔。
“是,是,我太忙了,没记性,该骂。”天霁连声赔不是。
大手托起陶碗,一口饮下。
“好了,全喝完了。”邀功似的,天霁将空碗移至红芍面前检查,还不忘加句甜言蜜语。“谢谢红芍妹妹的爱心。”
红芍还真的往碗内瞧,看见里头一滴汤药都不剩,十分满意。再抬头看天霁,发觉他嘴边沾了深色的药渍。“你这里没擦干净。”红芍指着自己的脸,告诉他位置所在。
“什么?哪里?”天霁往反方向抹去,没发现不对之处。
“不是,这边。”红芍见状,换了个边,又指了一次。
“有吗?没有啊!”天霁仍擦着同一边脸,看来有些莫名其妙。
笨呆子,左右都分不清。红芍暗骂在心头,孰不知天霁是故意耍着她。亭内所有的人默契十足地不发一语,皆以眼角偷偷地瞄看两人。
“到底在哪儿?”天霁无赖地把脸凑到红芍面前,要她擦拭。
红芍拗不过,只得抬起衣袖为他抹去沾渍。“喏!干净了。”
一旁的人像是看了一场好戏,眼角都带着浅浅笑意。只有那单纯的红芍,全然不知免费给天霁占了便宜。
清凉微风送来甜甜花香味,吹拂着众人愉悦的好心情。
“红芍,这两天住得习惯吗?”霍夫人问道。
红芍点点头。“霍府应有尽有,春菊也帮了我许多。”
“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别客气,知道吗?”
“真的很好了,连上药铺抓药,都有春菊抢着付银两。”
“这是应该的,是我们家天霁的药,当然是霍府支付喽!”
“说到药……”红芍有些欲语还休。
“嗯?药怎么了?”
“我觉得城里的药贵得很。”红芍回想起药铺收的钱,都比爹看诊加上给药的钱还多几倍。“这么多银两,穷人怎么付得起药费?”
红芍的回答让霍夫人呆愣住。霍府从来就不会有银两短缺的情况,哪会将物价放在心上呢?
深知红芍善良本性的天霁完全理解她的忧虑,便安抚地说道:“这里是京城,物价自然是会高出许多。”
见她仍是无法释怀,天霁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今晚城内举办灯节庆典,到时将会灯火通明,很热闹的。红芍妹妹一定没看过,我带你去逛逛。”
红芍一听,眼睛马上亮了起来,她想起前日进城与昨日上街买药时,街头巷尾都挂满了纸灯笼,看来吸引人极了。不过,总是行色匆匆,未能停驻观赏。
“真的吗?那一定很好玩。”红芍从来没进过城,也没看过灯节庆典,所有的一切对红芍来说,都是新鲜好奇的事。
霍夫人含笑看着这一对佳偶热烈地讨论著晚上要何时逛灯节,内心期盼月下老人为他们点燃姻缘之光,照耀并指引他们未来美满的道路——
红芍药局采烈地装扮自己,穿上霍夫人赠送的桃红雪纷绸裙,再以胭脂抿抿红唇。粉女敕的面颊因为期待即将到来的庆典,自然泛起排红的光泽。整个人如同春天盛开的桃花,明艳动人。
天霁看见费心打扮的红芍,顿时眼眸一亮,若有深意地上下打量着地。红芍被他灼亮的眼神瞧得红透了脸,少女芳心更是溢满飞扬的骄傲。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啦!”红芍暖暖的嗓音中带着嗲气,那是娇羞的表现。
天霁收敛神游的心思,欠身比了个“请”的手势,浅笑一直挂在脸上。
两人走至前厅,霍夫人正与另一名妇人品茶聊天。
天霁双手一揖,恭敬地向霍夫人报备出游之事。
“丽夫人,这位是犬子,天霁。”霍夫人为美艳的妇人介绍。“这位是霍府的贵客,沐姑娘。”
红芍礼貌性地向妇人福身。
“这位是中书侍郎崔大人的夫人——丽夫人。丽夫人和我是在月余前的礼部尚书王大人嫁女婚宴上相识,我俩一见如故,相逢恨晚。”霍夫人也为大伙儿介绍。“这回还是趁着崔侍即进宫面圣两日,拜帖邀请丽夫人到府里小住。日后,如果丽夫人肯赏脸,我打算多请她来府里走动走动。”
丽夫人巧笑倩兮,肌肤仍是富有弹性,光滑洁女敕,散发着一股温柔和蔼的气质。
“姊姊,您别说笑了。我在崔府老闷着,还怕没人找我闲嗑牙呢!”说罢,丽夫人转身轻声催促。“不是要看花灯吗?别耽搁了。不用理会我们这些老人家。”她一点架子也没有,和善地说道。
“那——晚辈先告辞了。”天霁再次作揖,转身领着红芍出门——
一走出霍府,拐个弯,红芍就被街道上喧闹的人潮和五花八门的纸灯笼给吸引住。
“哇!好多人哦!”
红芍眼花撩乱地东看西瞧,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深怕错过任何新奇的玩意,一旁的天霁看得也不禁微笑。
“你瞧!这个灯笼好特别。”转移目光,立即又发出惊呼。“哎!还有小孩童的,好可爱!”
红芍冲着天霁一股脑地格格笑,眼眸中不断发出闪耀的明光。
“待会儿到大庙去,那儿还有更好玩的东西。”
“我要去,我要去。”
红芍迫不及待地推着天霁的厚背,向前迈去。自己忙跟在后头,紧紧地亦步亦趋。
天霁自顾自的往前走,压根儿没注意到红芍的窘境,汹涌的人群不断推挤着两人,红芍只能勉力穿越拥挤的空隙,不过,人潮实在太多了,一个顿脚,红芍便看不见眼前的天霁。
“喂!等……等等我。”红芍努力在人群中发出微弱的声响。人声鼎沸,将娇小的她给淹没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霁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
“别扔下我。”人生地不熟,红芍内心涌起一股惶恐与胆怯。
一个不注意,后头的人擦撞她的右肩,红芍脚下一个失衡,差点被绊倒。她惊惧地转过身去,迎面而来的是形形色色的城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悦的表情,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他们彼此交谈,交换幸福的微笑。没有人注意到她正迷失在全然陌生的人潮中。
方才兴奋的心情如今已被无措与彷徨给取代,她完全不知道方向,连回去霍府的路都不清楚。她害怕,她恐惧,她无助——
“天霁,你在哪里?天……”话还没说完,一张着急而又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是天霁!
天霁闻声找到红芍,额头仍冒着汗,惊惶的表情比起红芍也好不到哪儿。他攫紧红芍双臂,仔细审视着她,担心地问:“你还好吧?”
“我……”惊魂未定的红芍连话都说不出来,她的心仍扑通扑通地狂跳着,眼泪兜转在眼眶。
背后一股力量再度推上,红芍顺势往天霁怀中靠去。一接触到温暖的胸膛,呼吸中窜入男性味道,红芍无法克制地伸手环抱住天霁,紧紧贴在他宽厚的前胸,试图平息内心不安。
感受到手掌下娇躯的微颤,天霁心疼地搂紧红芍,好似要将她揉进体内般牢箍住。“红芍,我的心肝。”天霁抚按着红芍纤背,细细呵护着。
“真是对不起,我真的没注意。对不起、对不起。”连声抱歉,天霁内心愧疚到了极点,暗骂自己竟差点把红芍弄丢了。“别怕,我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红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扑簌直流下来。这句话仿佛有安定心神的法力,霎时让红芍紧绷着的末端神经倏的松动,一股脑将晦暗情绪流泄而出。
两人就这般紧嵌在一起,对身旁穿越的人潮浑然不觉,如同天地之间只剩他们两个,再也没有其他事物。什么灯会、什么规束,都置之脑后,在这当下只有彼此,一对紧紧环抱住对方的男女。
红芍再也听不见吵杂人声,耳朵唯闻天霁沉稳的心跳,缓缓安定她慌乱的心。她从来没有如此渴望他的拥抱,祈求他的存在。
好一会儿,红芍才红着脸退开,沉默不语。
天霁温柔地拭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为免再次发生失散的情事,天霁拉起红芍玉手。“这样就安全了。”
红芍视线往下怔、地盯着被他牵握的手,心中泛起异样的感觉。这个男子曾与她在肌肤上发生极为亲密的接触,却没有造成一丝情感波涛,而现在只是两手交握,却能让地涌起万缕般心弦意动。
这是怎么回事呢?
如此简单的动作,比起那天激情的律动,更能振拨她初生情潮。红芍能感觉到心底某处不知名的角落,被他温柔的对待给触动了。她无法描绘,但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体内涨满暖暖热流,全由他厚大的手掌传送到全身每一个角落——
看完庙前的花灯庆典,红芍心满意足地大呼难得。天霁不仅买了一个纸灯笼送她,还带她去茶楼吃夜宵。
付帐时,红芍看天霁仅画了个名,便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尽管人潮已经散去,天霁还是习惯性地牵着她。红芍左手提灯笼、右手牢牢被天霁紧握,好像也是天经地义一般。
“你吃饭为什么不用付银两?”红芍歪着头问。
“这间茶楼是霍家产业之一,月底掌柜会将帐单总额送至霍家请款。”
喔!难怪那掌柜的刚刚直偷偷打量着她,还带着一抹讨好的笑容,许是认为她是霍家少爷的红粉知己。
“怎么?怕我带你来吃霸王餐?”天霁见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有些好笑。
“我怕什么?霍府在京城有头有脸,真要吃霸王餐被抓,只怕颜面无存。”红芍轻松自若地说。
“原来红芍妹妹是对霍府有信心,而不是对我有信心。”
“霍府财广业大,自会小心经营。除此之外,守成不易,全府还得上上下下循规蹈矩,以免破坏根基。”
“喔!”天霁闻言不禁扬眉,没想到红芍精辟的评论居然一针见血。“没想到,红芍妹妹的见地如此透彻,改明儿可得好好向你请教、请教。”
“没那么夸张,我只不过平心而论罢了。除了药书,我也读圣贤经书,奉行前人存留的品德,维护先人开创的产业,都是后进应守的本分。”
“原来你的涉猎也不少。沐先生对你甚是疼爱,让你阅览如此多的书册。”
“难道你同世人般庸俗,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
“不,我认为拥有自己的思想,亦是妇人应具有的美德。而才貌皆备的女子,更是人中之凤。”天霁口中说着,深邃眼眸锁住红芍。
天霁这一席话分明就是夸她,谁都听得出来。
红芍胀红了脸,看向别处,选择不回应。天霁知她脸皮薄,禁不得人家说好话,也就顺着她不再说下去。
走了几步,红芍像是想起什么。
“春菊向我提起过,霍府在城里为首富,产业颇多。那,到底有多少呢?”
难得红芍问起,天霁便一一细数,反正内心笃定她早晚是要嫁入霍家,早些清楚的好。“两家茶楼分设京城东南方、客栈在北、钱庄位西。同时,霍府本业是制茶起家的青山茶行,生产烘制的茶叶除了供应自家所需、外城各大茶楼也按时向霍府订货。”
霍府经营的这几家茶楼、客栈在京城皆占有首屈一指的地位,而青山茶行烘制的春茶,茶叶极致,品质极佳,每每制成后更是供不应求,连皇宫大内每年都指定非得要霍府的茶叶入口不可。
“怪不得你每天老是忙进忙出的,这些生意都你一个人看着吗?”
“还有我老爹啊!”说起那个没良心的爹,真是有了宝物,就没有亲人。“他月前受经营南北货的邢家老板之邀,与卫家老爷三人同行到江南去采买物品去了。”
“你们还得采购南北贸?”
“那纯粹是我爹的个人喜好,他老人家特爱收藏名人字画口每回听到哪儿有佳品,就飞也似的赶去。回去找个时间,我带你瞧瞧他的藏宝阁。”
“哇!里头一定有许多稀世珍作。”红芍一副恨不得立即拜访的样子。“霍夫人领我参观霍府时都没提及过。”
“我娘巴不得那藏宝阁消失,免得我爹老花太多精神在那儿。”天霁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回想起一件事。“事实上,并不是他心仪的作品都收在里头,就我所知,你手头上就有一件我爹朝思暮想的东西。”
“我?你在说笑吧!沐家布衣粗食,怎会有富门寻觅之物?”
“你有。”
红芍见天霁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仔细思考她到底拥有什么东西,能称得上是富贵人家眼中的珍贵物品。
任她想破了头也真想不出来,红芍眼中送出求助讯息,仰睨着天霁。
他只是摇摇头,露出平日邪肆的笑容,残忍地不为她解答疑惑。视线瞥至街角一景,天霁衣袖扬起,指向前方。
“瞧,那间屋子也是属于霍家的。”
红芍定眼一瞧,那是一间靠近街道转角的房子,但却是空置,并未加以运用。
“怎么把好好的房子空在这儿呢?”
“霍府名下屋业有十数笔,平时出租给人,这间房子倒是没想到拿来做什么好,便一直放着了。”
富贵人家果然特别,连这般好房子都可投闲置散。红芍虽然不赞同,但那是霍家的事,倒不使评论什么,只觉得有些浪费。
两人再往前走了几步,夜风徐徐吹来,甚是凉爽。
“对了,我已经差人到卫家通报沐先生,说你此时在霍府作客。沐先生回了个口信,说待病人身体好转之时,便来此与你会合。”
“谢谢你。”
“作啥这般客气,嗯?”醇声再加上迷人的眼眸,瞒得红芍又感觉脸红心跳。
“谢谢你邀请我作客,好让我爹爹能专心一意给人医病。”红芍装作没接收到他的讯息,保持礼貌性的客套。
今晚天霁发觉她不但比记忆中还常脸红,而且装傻功夫还挺拿手的。他难得好心放过她,不打算逼她太紧,毕竟现下她人就在触手可及之处,跑也跑不掉。
既然红芍想将两人之间曾经有过的欢爱当作船过水无痕,那他也就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理所当然,我不也是数度到沐家作客打扰?我刚好可以藉此机会,好好答谢你们父女的照顾之恩。所以,你就安心在霍府作客,有什么不周之处,尽管开口。”
红芍闲言,第一次感觉到天霁风度翮翩以及器宇非凡的特质。这感觉真是大大地有别于往日狂放不羁的负面印象。经过整个晚上的相处与互动,红芍生平首度发现到——霍天霁这个天之骄子,或许是个不错的男子也不一定。
几度张口欲言,最后仍是作罢闭口。红芍心想,算了,他好或不好干她何事?反正,他自个儿也说了,只是善尽待客之道。等到爹亲来接她后,她就会回归山林的平静生活。
只是,不晓得什么原因,她竟不像以前那样讨厌看着他的脸,相反地,倒觉得他俊俏的侧面与下巴有些顺眼。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说完,天霁拉着她的手便朝霍府的方向走。
红芍仍不作声,视线再度下移至两人交握的手,默默感受自他掌中传递过来的暖流,任那股热气流窜体内各处,也在不知不觉中流入初冒春芽的豆蔻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