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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魔除到你心底 第六章

早晨,巷内充盈著鸟儿的鸣唱,无云的天空青碧如洗,空气中全是秋季的清爽味道。

佟星年踏出家门,先往巷道外看——没见到记者身影。前几天记者们不分日夜守在外面,却始终挖不出什么新清息,新闻热度渐退,这两天终於不再来了。

他带著几份文件和收据,走往「茴香馆」。

南宫-来开门,见到他有些讶异,「这么早找我,有事?」

「房子已经照你的意思处理好了,所以过来告诉你一声。」佟星年跟著好友走进厨房,一面模出一串钥匙,「锁也全部换过了,钥匙都在这里。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

「我还没打算搬,只是想早点把房子整理好。」因为记者老是守在外头,所以这阵子事情都委托佟星年处理。

「她知道是你买下唐家别墅吗?」

南宫-刚拿起锅铲的左手顿了下。「我还没告诉她。」

「你不是为了她才出那么高的价吧?」目光扫过桌上,见到白色花瓶里插著各色雏菊,不由得一怔。好友店里的产品虽然提炼自花草,却很少将花摆在视线范围内。这一大把雏菊,应该是来自地下室培育的温室吧?

「有人和我竞标,价钱只好出高一点。我中意那栋别墅很久了,也一直在注意屋主的动向,她只是恰巧和屋主有关系,如此而已。」

「听起来很合理。」

南宫-瞥他一眼,「你希望找出什么不合理吗?」

「我只是担心你的情况。」好防备的神情,仿佛他在探人隐私似的。佟星年无辜地解释:「以你每个月的开销,还要拨出那些钱来买别墅,实在有点冒险。」

「这些话,你在帮我竞标之前怎么不说?」他想要唐家那幢别墅,而拍卖别墅的钱在清偿债务後若有剩余,可以用来解决她与他之间的呆帐,於是估好价之後,他便请好友出面代为竞标,并委婉地向她叔叔透露她身负钜债的讯息。

果然,她叔叔将剩余的一千多万给了她,数天前她又转交给他。

但事後计较起来,这别墅花了他一半的积蓄,而这些钱一部分转到她手中之後,再当成给他的还款。他得到了想要的别墅,她清偿了部分债务,看似两全其美,其实他根本当了冤大头,从头到尾都是他在付出,损失重大。

这让他很闷,可她提起有一笔意外之财可以还他时,那眉飞色舞的兴奋神情,奇妙地化解了他的不快,反而有几分愉悦,也就不计较了。

「我事先不知道你出的价那么高啊。」佟星年盯著他。竞标之後,才发现好友给的数目比第二高价至少多了三成。以好友精打细算的个性,这回可严重失算了。

或者,根本是算计好的?算计好那笔钱不只能偿清唐家的债务,也能应付舒芹的困境?

自己给人家造成困境,再来帮人家解决困境,这等「用心良苦」的迂回方式,不知目的安在?

这话佟星年当然聪明地没问出口,只唇畔含笑,避开了南宫-狐疑的目光,道:「钱还够吗?」

「『青元』的一亿两千万,没这么快用完。」

「你明知道再多的钱也填不满这个洞。」

「我没有其他选择。」

「但你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注视著好友以左手持铲,熟练地翻动锅里的吐司,右手始终垂在身侧,佟星年蹙起眉头,「你自己也说过,死去的人就不该留在世间,让他走,对他才是解月兑,何不就让他离开?你也不必亲自出手,青莲可以代劳,你已仁至义尽,再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吃不消的——」见舒芹从地下室走上来,他立即住口。

「早安……佟大哥。」舒芹一手掩著呵欠,向佟星年颔首後,注意到桌上的雏菊,「今天是雏菊?温室里的花还真多,你每天拿上来的都不一样。」

「-,你每天摘花?」佟星年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

「青莲最近摘的花很多,却把大部分都丢掉不用,我就捡起来摆著了。」顿了顿,南宫-又说:「有些人认为餐桌上放花,有助於食欲。」

「对某些人而言,餐桌上放著『植物的某种器官』,却是反胃到了极点,难得他这么迁就我。」明白他口中的「有些人」是在说自己,舒芹也不客气地对号入座,发现南宫-在做早餐,连忙走到他身边。「喂,不是说好今天我弄早餐吗?」

「你要上班,会来不及。」

「哪会来不及?我算过时间,提早起床了啊!」见他仍杵著不肯让出大厨的位子,她模模鼻子,「好吧,我承认我厨艺很烂,前天不该坚持跟你学做煎饼,结果把锅子烧焦,但今天只是煎吐司,我再怎么笨手笨脚,吐司翻面这种小事也不可能搞砸吧?」

「你想帮忙,」南宫-手中的锅铲向自制的花瓣酱一指,「就去涂酱吧。」

见他不肯让位,舒芹只得作罢,回头向佟星年抱怨,「他一直都这么严格,不肯给人家第二次机会吗?」

佟星年微笑,「-从小就很独立,他认为自己能做好的事,就不让别人插手。」

「换句话说就是顽固又爱逞强。」她开始涂酱,瞄了南宫-的右手一眼,嘀咕道:「哪天你连左手都受伤了,八成还会训练自己用脚拿锅铲,就是不肯让我帮忙。」

「这有什么不好?」她的说法让南宫-觉得自己像只章鱼。

「男人有担当当然很好,不过有时身段也要放软一点,让女人有表现的机会。不是只有男人想要有被需要的虚荣感,女人偶尔也想体会一下这种感觉嘛!」

南宫-淡淡扬眉,似笑非笑地:「你想听我求你?」

「当然想啊!」她嘿嘿笑著,「尤其是听你这种脸上写著『自立自强』的人开口求人,虚荣心会加倍呢。」涂完酱,顺手把汤匙放进口中舌忝了舌忝,五官顿时皱成一团,「这是什么?!酸死了!」

「这是用数种植物的叶子熬成的,完全没加糖,我打算做来和其他太甜的果酱一起用,单吃会很酸。」她的表情太滑稽,他忍不住笑出来。

「你怎么不早说?!」完了,她把每片吐司都涂上了!「我讨厌吃酸的啦!」

「你没问,我以为你知道那是什么……」感到有双视线讶异地注视著自己,他才想到还有好友在,回头问道:「星年,你也一起吃早餐吧。」

佟星年摇头,「我还要出门,弄你们吃的就好。」-……会和人说笑呢。

以往的-沉稳寡言,就像一湖静水,即使是上人过世的重大打击,他也只是比以往更沉默,不曾和任何人谈起内心的感受。

长期的潜心修行,使他的情绪也转为深沉,不轻易显露,因此,此刻他与舒芹相处的情形,使佟星年相当诧异。几乎不曾见-如此自然地与人谈笑,就像一般二十余岁的年轻人,而非身负罕有异能,自幼就被上人交付解救苍生的重任、谆谆教诲而成长的术师。

当他和舒芹说话时,那双永远澄澈平静的眼会泛起细微的涟漪,舒芹的每句话语、每个眼神,仿佛都在那潭静水中投入一颗颗石子,而一个个涟漪之间,浮漾的全是这个开朗爱笑的女孩身影……-自己应该没注意到吧?

佟星年唇边笑意加深,调侃道:「你和舒小姐看起来就像家庭煮夫与职业妇女的组合。」

舒芹噗哧一笑,「别叫我舒小姐,叫芹儿就好啦。」还以为只有她这样想呢!

见南宫-微怔,她笑道:「你生气啦?只是开玩笑嘛。」

「我没生气。」他们……看起来像夫妻吗?明知是玩笑话,仍在心底撩起奇妙的骚动,悄眼看著她粲然笑颜。

「-都没叫你芹儿了,我可不敢。」佟星年别有含义地微笑,在舒芹疑惑的目光下,解释道:「-的个性比较内向,如果我和你聊得太热,他会刻意回避,让我们相处。」

「哦?」难得见南宫-尴尬,显然被佟星年说中了,腼-的模样像个孩子般可爱。舒芹笑道:「别害羞嘛!插不上话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干嘛回避?」

「我本来就不多话,又经常一个人独处,自然更沉默了,如果我在会造成冷场,不如走开比较好,并不是害羞。」竟然掀他的底?南宫-瞪了好友一眼。

「你以前常是一个人,不代表以後也是一个人啊。」佟星年泰然接受他不满的眼神,「上人没让你出家,你还不懂他的用心吗?」

舒芹插口:「什么用心?」

「上人属於佛教的系统,-虽然是他的弟子,上人却没有要他出家。也就是说,只要-愿意,可以像一般人一样组成家庭,结婚、娶妻生子。」

组成家庭?娶妻生子?像一般人一样?

舒芹一时意会不过来,愣愣看著一身白袍的南宫。那身圣洁不可侵犯的颜色,很难想像会有个顶著妻子头衔的女人站在他身畔,更别提几个孩子绕著他跑来跑去,那白袍如果印上了小孩的脚丫印子,不是很滑稽吗?说不定小孩还会踩到他的头发而跌倒呢!

她忍不住又嗤地笑了,「我觉得——」

「我没那个打算。」南宫-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

舒芹的笑顿时凝在脸上,怔怔看著他毫无犹豫的坚定神情。

「为什么?」佟星年诧异,「即使成家,也不会妨碍你的工作,不是吗?」-长期依循著上人安排的路,孑然一身地生活,那双太过平静的眼,仿佛有著了悟世事的超然,几乎像个圣人,却不像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这样的-,让他觉得悲哀,至少在……有生之年,他希望-能有几天真正快乐的日子啊。

「我希望能专心把我的能力用来帮助有需要的人,如果有了家人,我一定会为他们分心。」无视於舒芹怔愣的神情,南宫-以坚定的口吻道:「我一直是这样过日子,以後也打算就这样一直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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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旁人说出那样的话,舒芹不会当真,因为那些崇高的话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那样说通常只是开玩笑。

可说那些话的是南宫-,那个像水一样清冷平淡的男人,以那无欲无求的态度说出口的话,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他的说法让舒芹很不舒服。为家人分心有什么不好?需要他帮助的人是人,他的家人就不是人了吗?也许因为他现在没有家庭,无法体会那样的情况,可也没必要这么排斥吧?

何况,若身边没有亲近的人,没有想要去爱、去关心的对象,又怎能去爱那些与自己有更多隔阂的陌生人,甚至帮助他们?

而她心头最大的疙瘩,是他决绝的态度。当佟星年说他可以结婚成家时,她还来不及分辨心头异样的感受,就听他亲口说出——「我一直是这样过日子,以俊也打算就这样一直过下去。」那般坚决地表明拒绝世俗的羁绊,像当头浇下一盆冷水,浇熄了她的感受,变成一颗沉重的石头,压上心口——

她与他之间,没有一丁点可能。

好吧!反正他们之间什么都还没开始,她该庆幸自己在对他有更多感觉之前,便及早明白了他的态度。说不定他之所以拒绝组成家庭,是怕自己赚钱的机会将因此减少呢!

可越是自我辩解,甚至偏激地抹黑他,她就越是明白,自己是在乎他的。

真可笑啊!她甚至还欠了他几千万,怎会对他有这种蔷薇色的期待呢?

八成是从那个吻开始的吧。

明知那是法术的一部分,她却无法淡然处之,虽然他总是绷著一张不可侵犯的神圣脸孔,让她深觉回想那个吻是种罪恶;还有那头长发加白袍的打扮,实在诡异,但他脾气好、厨艺好、温文儒雅,温暖细腻的居家品味,完全符合她理想中未来另一半的典型啊!一个可以让她安心出外工作、会把家里整理得很好的家庭煮夫,虽然对钱的态度苛刻了点,但相对来说,一定很会理财……

不行,不能再乱想了!

「他要单身就单身好了,干我啥事?」舒芹提著晚餐,使劲推开巷道的木门,努力给自己洗脑:「反正他那一脸圣人的表情,早就比和尚更像和尚了,不如早点出家,免得我一看到他的脸,就想拿木鱼来敲。」剃光了头,再点上几点戒疤,也许她就会对他死心了……

走了几步,她发现前面有个少年,穿著和姬秀和相同的高中制服,脚步蹒跚,走到距离「茴香馆」还有几步的地方,忽然倒了下去。

舒芹连忙冲上前扶住他,「喂!你——」见到少年的脸,她愣住了,不单因为少年有张秀致漂亮的脸庞,即使眼下有著深深的黑印,显示出长期睡眠不足的疲倦,也难掩月兑俗的气质,而且相当眼熟,不过她一时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他。

「谢谢你。」少年挤出一丝苍白的微笑,指著「茴香馆」,「我要去找那里的一位南宫先生,请你……」

「茴香馆」并无客人,只有南宫-在,见到舒芹半拖半抱地带著少年进屋,他脸色骤变。

「小魏?!」他立即将少年抱起,放在椅上,拉高他裤管,露出踝上一条精致的银链,上头刻满肉眼难辨的细密咒文,完好如初。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他抬首仰视少年,蹙眉道:「你的能力又增强了?」

「今天中午开始,我脑子里都是声音和影像,一直不断冒出来。」少年漂亮的脸庞充满绝望,「请你杀了我好吗?我没办法再这样下去,太痛苦了……」

「别胡说!」在对方情绪激动的情况下,使用法力反而有害,南宫-暂缓拖法,柔声劝慰著:「不要随便说『死』。你的生命不该就此结束,还有很多事等著你去做,别在这时候就放弃了。」

「像我这样的身体,还能做什么事?」压抑许久的痛苦终於爆发出来,少年温柔而富含感情的黑瞳充满愤慨,「我不想要这样的能力,一点也不想要!为什么是我?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为什么是我?!」

「因为有些事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

「什么意思?」少年神色平静了些,疑惑地看著他。

「人活在世上都有个目的,总有一些事是唯有这个人才能做到,而旁人不能的。你有这样的能力,就是为了让你去完成这些事,而透过这些事,某个人会得到你的帮助,这世上也只有你能帮助他。你因为这能力而受了这么多苦,难道你甘心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让一切结束?」

舒芹动容地注视著神色温柔的南宫。这些话,也是在说他自己吧?即使使用法力的同时也是在戕害他自己,他依然毫无迟疑地使用他的能力,只因相信世界上存在著某个需要自己的人,所以心甘情愿地奉献出所有……

他已经遇到了那个人吗?

「那个人……真的存在吗?」少年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但仍有些存疑。

「当然是存在的。但我无法告诉你那会是谁,属於你的那个人,只有你自己知道。」见少年逐渐平静下来,他试探道:「你的能力虽然增强了,但还在我能控制的范围内,只要增加咒语的强度,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那,我开始施法了?」

少年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

「闭上眼睛吧。」他左手掐诀,食指点住少年眉心,却在这时,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手,用力抓住他手腕,他愕然看著对方,「舒——」

「你疯啦?!」舒芹用力扯开他左手,不让他碰到少年。「依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怎能使用法术?!」

「放手。」只剩单手能用的他,敌不过她的力气,委婉解释:「小魏的情况紧急,必须立刻施法才行。」

「你不能用法术!你的身体已经不能负荷了啊!」废了右手还不够吗?

「再用这一次,还不至於有什么危险。」他无奈地提醒她:「我还有药,而且这种法术和驱灵不同,不会对我造成什么损害。」

「但你只要使用法力,就会削减你抵抗那种病的力量,这种病造成的伤害,就算是你的药也治不好啊!」这些她都听姬秀和说过,他怎么还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知道,但我不能不出手。」她在担心他吗?南宫-唇畔浮出若有似无的微笑,但态度没有丝毫动摇,「因为小魏的情况,只有我能帮他。」

「可是,你是在伤害自己啊!」

「那么你是要我对他见死不救吗?」短短一句话就震慑住她。「这世界上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能解决他的问题,你要我不管他吗?」

少年看著对峙的两人,迟疑著该不该介入。

舒芹咬住下唇,唇色泛白,片刻後摔开南宫-的手,冷冷道:「那就随便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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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啊……我要钱啊……」

「都在这里了,拿去吧……」

谁的声音?听起来好疲惫,也好熟悉,她听过的……

「钱呢?那是我的啊,我的钱,都是我的啊……」

「是的,都是您的……您要多少,我都会给您……」

想起来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有张清俊的脸庞,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

伸出手,却只捞到空气,舒芹迷惘地睁眼,半晌才意会自己是在作梦,床头的闹钟指著半夜十二点。

傍晚时,她丢下那句话就气冲冲地回到地下室,晚饭也没吃就睡了,回想起来,不由得对当时的冲动感到歉疚。

他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该是考虑过後果才下决定,她实在没资格用那种态度对他,可一想到他的状况可能因此恶化,怒气就是无法克制。他为什么不为了自己的健康自私一点?至少也该开口要那孩子付钱啊!「有利可图」不是他行事的最高原则吗?为什么他那么乾脆就决定帮助那孩子?

而且,他异常平静的眼神,仿佛觉悟了什么而坚持著,那眼神,让她……好害怕。一种可怕的预感让她异常恐慌,不敢再深思,匆忙抓起衣物进浴室。

至於那少年……那张俊美异常的面孔,实在很像某个人,而南宫-也称他为「小魏」,若真是她以为的那个人,以他今天的异状,肯定会引起嗜血的八卦杂志疯狂追逐吧?

她简单冲过澡,离开房间想找点东西果月复,刚踏出房门就觉一阵恶寒窜过背脊,不由瞪向那扇桃花心木门。

门当然静悄悄地没有反应。

她忍著爬满身的鸡皮疙瘩,快步上楼。进了厨房,意外发现她买的晚餐还在桌上,不曾动过。

南宫-右手不方便,这几天都是她下了班顺便带晚餐回来,为什么他没吃?

她抓起餐盒就往楼上走。

二楼有客房,房门紧闭,看不出少年有没有留宿。南宫-房门没关,房内暗沉沉地没有开灯,长发人影坐在外头的阳台上。

她悄步走近阳台,只见南宫-闭著双眸,盘腿而坐,左手握著一卷细红绳,按在膝上,长发随风飞舞。

他神态平静,呼吸却有些短促,平日白皙的脸庞染著浅红,衣襟半敞,几绺发丝钻进他胸口。

她静静站著,未出声。

半晌,他睁开眼,讶异地发现她站在身边,「你还没睡?」

「本来睡了,作了奇怪的梦,又醒了。」他似乎没在生她的气?「你在做什么?晚餐没吃,又不睡觉,坐在这里吹风?」

「没胃口。睡不著。」没料到她会来,他手指蜷紧,握紧了红绳。

舒芹在他身畔坐下,「那个孩子呢?」

「他家人来接他,已经回去了。」

「他……不会刚好叫做『魏霓远』吧?」

南宫-颔首。以那孩子的身分,她若完全没认出他是谁,才教他讶异。

「真的是他?!」她惊呼,「他……真的是矩阵集团总裁的独主子,那个三岁就当模特儿,十一岁时以女装登台,被称为『天使』的魏霓远?!」矩阵集团由高科技产业起家,近年来更以人工智慧的开发睥睨业界,财力雄厚,是亚洲首屈一指的大企业。

魏总裁的独生子——魏霓远,三岁时,首次随双亲为慈善表演亮相,纯真无邪的笑颜被誉为「连恶魔也会被感化」,媒体封他为「天使」,从此踏入模特儿生涯。十一岁时,他大胆地为一位设计师展出女装,冶艳的造型造成轰动,而他随著年龄增长蜕变得越发俊美,介於男与女、孩童与成人间的独特气质,引起少男、少女的疯狂迷恋,关於他性向的揣测也传得满天飞。

而她竟然没认出他?!至少也该跟他要签名啊!

舒芹懊恼得想掐死自己,随即又觉得不对,「他为什么会来找你?」而且神态憔悴异常,和一笑倾倒众生的「天使」简直判若两人。

「他一出生就有特殊的能力,必须加以封印。」

「什么能力?」见他不答,显然事关名人家庭秘辛,必须保密,她也就不再逼问,却难耐好奇:「这么说,你和矩阵集团的关系应该不错-?」

「这条巷道能改建,有一半的资金是来自矩阵集团。」

「魏总裁还真是慷慨!」舒芹咋舌。难怪他二话不说就决定帮魏霓远!

他淡淡一笑,「你喜欢萤火虫吗?」

「萤火虫?」

「你来得正好,」他仰首望著夜空,「今晚的『回归』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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