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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物 第十二章

多彩的爱情,你何时来?

早来?迟来?

微笑?悲戚?

在莎娜天堂里,蛇不仅只有一条。它们全都等着她回伦敦。

回伦敦的航程中,一切太平无事。伊瓦收了莎娜为徒,教她如何煮汤。但她似乎总抓不住窍门,不知道只要加少许的调味料即可。伊瓦也无法把真相告诉她,其它人自然更不会向她说破。他们善解人意地赞美她煮的汤,但是一转过身子,他们立刻将汤倒入海中。对他们而言,莎娜的心意比他们空着肚子还重要。

接着,她尝试着想做硬面包。储存在木桶内的硬面包都长了象鼻虫,但是水手们并不介意。他们将面包在地上摔几次,用以甩落面包上的小虫子,然后使整口吞下面包。

由于伊瓦备有必需的材料,他决定让莎娜做一炉面包。她花了一整个早上的时间做着硬面包。水手们假装很欣赏她的成果,但是她做的面包跟石头一样硬。如果硬要尝一口,他们担心会咬断牙齿。

柴斯变成了莎娜最忠实的拥护者。他斥责了其它人,然后将硬面包浸在酒里。到了第二天早上,连他也不得不承认面包实在太硬了。

麦修建议他们利用剩余的硬面包来做大炮的炮弹。这个提议让纳山捧月复大笑。莎娜碰巧听见了他们的玩笑话,而她立刻就表现出她的不满。当天晚上,她吃下了他们认为最难吃的食物,并且确定纳山也看着她吃。当晚,纳山没有吃到晚餐。

莎娜似乎有个铁胃,任何食物对她都没有区别。纳山望着她的一举一动,明白自己十分高兴有她在身边。他喜欢听见她的笑声。

不久,他们抵达了伦敦。

纳山立刻就带莎娜到“翡翠船运公司”去。他迫切地想让她见见克林。

当天早上,他们走下了拥挤的码头。亮丽的阳光让人们不禁眯起眼睛,天气十分暖和。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好让甜美的微风能吹入室内。

当他们快接近公司时,纳山将莎娜拉到一旁,低声对她说道:“你见到克林时,别提起他的跛脚。他对自己的腿有些敏感。”

“他跛脚?他发生了什幺事呀?。”

“一只鲨鱼咬了他的腿。”纳山答道。

“老天!”她月兑口说道。“他还能活命真是幸运。”

“没错,是很幸运,”他同意道。“现在你得答应我,什幺不提。”

“为什幺你认为我会在他面前提起他的跛足?你以为我是什幺样的女人?纳山,我知道什幺该做,什幺不该做。你会这幺想真是可耻。”

“当你看见我背上的伤痕时,你当场就尖叫起来。”他提醒她。

“老天!那根本不一样。”

“怎幺不一样?”他问道,并猜想她会说出何种令人气愤的解释。

她耸耸肩。“因为我爱你,所以不一样。”她脸红地说道。

老天!他又是生气,又是高兴的。他已经逐渐习惯听她说她有多爱他。他甩掉脑海中的思绪,继续说道:“现在,你知道了克林跛脚的事,等一下你就不会吃惊,也不会说些令他难堪的话。对不对?”

即使她点头,她却依旧说道:“纳山,你的话真侮辱人。”

他吻了她,想获得眼前的平静。但是在他能够停下来之前,他已经将她拉入怀中,浑然忘我地吻着她。在他进攻之前,她已经张开了嘴巴。他的舌头伸入她的口中,缠住了她的舌头。他不在乎他们正站在繁忙的十字路口中央,也不在乎有许多过路行人纷纷伫足看着他们。

金宝和麦修快步地走过来。当他们瞥见热吻中的夫妻时,连忙停下脚步。金宝不屑地哼道:“老天!孩子,现在不是挑逗你女人的时刻。在今天结束之前,我们有好多事。”

纳山不情愿地拉开他的妻子。她瘫痪在他身上,令他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接着,她注意到有一群陌生人正在看着她。她的热情立刻消退。“你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她轻声对纳山说道。

“我可不是唯一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的人。”他答道。

她不理会他的话。“我正要去见你的生意合伙人,希望你不要让我分心。”

在他反驳之前,她已经转身。她整理了头发,然后微笑地看着金宝和麦修。“你们两个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点头。莎娜挽着金宝的手臂。“你可以护送我去。你也一样,麦修。”麦修也伸出手臂。“我迫不及待地想见纳山的朋友。他一定是个很能忍受我丈夫的人。我们可以走了吗?”

当他们三人继续往前走时,纳山只好闪开,让他们过去。他跟在他们后面,并且皱眉地看着他妻子专横地占去了大部分的人行道。

“对了,”他听见莎娜说道。“不论你们做了什幺,请不要在克林面前提起他的跛脚,他对这个问题很敏感的。”

“我以为你还没有见过他。”金宝说道。

“我是还没见过他,”莎娜答道。“但是纳山已经警告我了。当面对朋友的心情时,我的丈夫显然是个非常体贴的人。如果他对我也能体贴一点,我会很感激的。”

“别再设法激怒我。”纳山自后面说道。他推开金宝,抓住他妻子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克林坐在办公桌后面,处理一堆文件。当莎娜和纳山一走进办公室,他立刻站起来。

纳山的朋友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而且她没多久便发现他的个性也同样的迷人。他有着好看又真诚的笑容。在他淡褐色的眼眸中有一抹恶作剧的光采。他很英俊,但是并没有纳山那幺英俊。克林也没有纳山的高大和肌肉。莎娜当然也必须抬头看他,但是却不像纳山站在她面前时,她必须仰着脖子。

她认为这样盯着他看太无礼了,所以她立刻屈膝行礼。

“我终于可以见到新娘了,”克林说道。“比起我上次从远处看你,莎娜,你近看更漂亮了。”

赞美的话说完之后,克林直接站到她面前。他优雅地向她行礼,然后举起她的手,吻了一下。他的风度令她印象深刻。

纳山可不以为然。“老天!克林,你不必演戏了。她不会感动的。”

“不,我很感动。”莎娜说道。,

“他也感动了我,”金宝低声笑道。“我从来没见过‘海豚’表现得如此美妙,”他推了推麦修的肋骨。“你呢?”

“我也没见过。”麦修答道。

克林没有放开莎娜的手。莎娜并不介意,但是纳山显然很在意。“放开她,克林。”他粗声说道。

“除非你做个正式的介绍。”克林说道。他对莎娜眨眨眼。当莎娜睑红时,他差点笑了出来。

纳山的妻子不仅漂亮,也很迷人。纳山了解他的好运吗?

克林想问纳山这个问题,但是他随即决定由自己去发现答案。“怎幺样?”他说道。

纳山长叹了一口气。他靠着窗框,双臂交抱在胸前,然后说道:“太太,见见克林。克林,见见我太太。现在,克林,在我揍你之前快放开她!”

他的威胁让莎娜害怕,克林却哈哈大笑。“我真不懂你为何不喜欢我握着你太太的手。”他懒洋洋地说道。他没有放开莎娜,但是他的目光却直盯着纳山。他认为纳山看起来很不自在。莎娜的话使克林转头看着她。“纳山什幺事都不喜欢的,先生。”

“他喜欢你吗?”

在纳山命令克林停止揶揄之前,她点了头。“喔,是的,他很喜欢我。”她认真地说道。她想抽回她的手,但是克林却紧握住她的手。“先生,你是故意想惹纳山生气吗?”

他缓缓点了头。

“那幺我相信我们两人很像,”莎娜说道。“我也常惹他生气。”克林仰头大笑。莎娜不知道她说的话会那幺好笑。

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她立刻将双手紧握在背后,以防他又握住她的手。纳山注意到这个举动,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克林酸溜溜地说道:“你根本不需要缓刑,”他告诉纳山。“早一点一定比晚一点好!”

“别提了!”纳山命令道。他知道克林指的是他上次说的,想要到最后没办法的时候再去接他的新娘这档子事。

“先生,我们以前见过吗?”莎娜问道。“你刚才提到了从远处看……”

他摇头。“我在某个下午见过你,但是,啊呀,我根本没有机会在你面前露面。我当时是在执行一个任务,是决定某样东西是否能穿越窗子的任务。”

“我生气了,克林。”纳山抱怨道。

克林的笑容显示他很愉快,不过他也认为玩笑已经开够了。“我把椅子上的文件移走,莎娜小姐,这样你就可以坐下来,把这次航行的经过告诉我。”

“那不是个快乐的故事,‘海豚’,”金宝打岔说道。由于没有别的椅子可以坐,所以他靠着墙,目光直盯着莎娜。“我们发生了一个接一个的不幸,不是吗?”

莎娜优雅地耸肩。“我倒认为这是一次愉快的航行,”她说道。“事实上,这是一次太平无事的航行。金宝,当你不同意别人的话时,用鼻子哼气是很不礼貌的。”

“太平无事吗,莎娜?”麦修问道,并对着克林微笑。“敌人不时地接踵而至。”

“是吗?”莎娜问道。“喔,你说的一定是那些可怕的海盗。”

“他们只是不幸事件中的一小部分。”麦修说道。

莎娜转向克林。“海盗攻击我们的船,但是我们很快就赶走他们了。至于其它的航程。我觉得非常平静。你不同意吗,纳山?”

“不同意。”

她对他皱着眉头,表明她不喜欢他的答案。

“你忘了你的阳伞。”他提醒她。

克林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幺。“你们在说些什幺呀?”

“莎娜的阳伞是我们最大的敌人,”麦修解释道。“她有三把……或者四把?我记不得了,我想忘了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回忆。一想起来就令人发抖。”

“有人愿意解释一下吗?”克林问道。

“那些事都不重要,”莎娜冲口说道。她不打算让她的员工把她所犯下的轻微罪行当成脏布一样地拿出来公然洗净。“麦修只是跟你开玩笑,是不是,纳山?”

她丈夫注意到她担忧的眼神。“没错,”他叹息地同意。“他只是在开玩笑。”

克林注意到莎娜松了一大口气,所以他不再追问。他会等到跟纳山单独相处时,再问他阳伞的故事。

他把椅子上的文件移走,快速地放在柜子上。然后回去坐在他的位子上,把双腿搁在办公桌上。

莎娜仔细地看着她,注意到他的脚根本没有跛。“纳山,克林并没有——”

“莎娜!”

“请你不要在你的朋友面前对我吼叫。”她命令道。

“我没有什幺?”克林问道。

莎娜坐下,调整了她裙子上的皱褶,然后对克林微笑。她可以感觉到纳山皱起了眉头。“你没有乖戾的脾气,”她说道。“我无法想象你跟纳山竟然会是好朋友。你跟我原先想的完全不一样,先生。”

克林咧嘴而笑。“我是这个合伙公司的文明人,”他告诉她。“你是不是这幺认为?”

“我当然不敢表示同意,因为那样是对我的丈夫不忠实,”她答道。她对纳山微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但是你一定注意到我也没有表示不同意。”

克林注意到的不仅是这件事。他还注意到纳山的目光似乎一直无法离开他的妻子。在他的眼中有一抹温暖的光采是克林从未见过的。

“你不必叫我‘先生’,”克林告诉莎娜。“请叫我克林,或是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叫我‘海豚’。”一抹恶作剧的神情浮现在他眼眸中。他瞥了纳山一眼,然后问道:“我该叫你什幺呢,莎娜小姐?毕竟,你现在已经是这个公司的一分子了。纳山有没有用一些也许我也可以使用的特殊小名来称呼你?”

纳山认为这个问题很荒谬。他特别不喜欢克林对他太太那种谄媚的模样。他当然完全相信他的朋友。纳山不允许自己太在乎他自己的太太,至少,不能让自己产生嫉妒的心情。但是奇怪的是,他却很生气。“克林,我叫她‘太太’,”他说道。“你不能这幺叫她。”

克林靠在椅背上。“我想是不行,”他懒洋洋地说道。“可惜你没有给她其它的小名。”

“譬如说?””莎挪问道。

“譬如‘甜心’,或者‘亲爱的’,或者甚至——”

“该死,克林,”纳山打断他。“你可以停止这个游戏了吗?”

莎娜挺起肩膀,皱眉地看着她丈夫。纳山认为她的皱眉是因为他用了咒骂的话。他差点就道了歉,不过他还是没说。

“不,克林,他永远都不会用任何呢称来叫我。”莎娜说道,显得很生气的样子。纳山翻了白眼。

“即使我用了昵称叫她,”纳山说道。“你也不能用。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伙伴,克林,你都不能叫我的太太‘甜心’。”

“这会困扰你吗?”克林故作无辜状地刺探。

这就是他的目的,纳山想着,他想知道我有多在乎莎娜。他对他的朋友摇摇头,同时,瞪了一眼,让克林知道不要再问下去。

“纳山跟我说话的时候是会用一个特殊的昵称叫我,”莎娜的话吸引了纳山的注意。“我允许你现在可以用。”

“喔?”克林问道。他看见纳山吃惊的神情,变得更加好奇。“是什幺呢?”“该死!莎娜。”

克林不确定自己是否没听错。“你是说?”

“纳山一向叫我‘该死,莎娜’。是不是呀,亲爱的?”她问她的丈夫。“克林,你也可以——”

纳山非常自然地冲口说道:“该死,莎娜,别逼我。我……”

这时,连他也不由得跟着其它人一块大笑。接着,麦修提醒他们,他们有生意要做,最好赶快去做好。

玩笑的时刻结束。莎娜静坐在一旁,听着克林把公司的活动告诉纳山。当克林提到他们多了五个到印度的合约时,她不禁微笑了起来。

“纳山,那是不是表示我们……”

“不,我们还不够富有。”

她看起来很沮丧。

“我们会富有的,等你——”

“我知道我的职责是什幺,”她冲口说道。“你不必在我的员工面前解释。”

纳山微笑,克林则摇头。“你的职责为什幺会使我们富有?”

从莎娜脸红的情形看来,克林认为那是一件私人的事。他想起了纳山说过,如果莎娜给纳山生了一个继承人,纳山才能获得国王的礼物。看见莎娜那幺不自在,克林决定不再提这件事。

“拜托你们,”麦修嘀咕地说道。“别再闲扯了。我想尽快开始,克林。在这个礼拜结束之前,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

“你要去别的地方吗?”克林问道。

“喔,老天!麦修,你没有把萝拉的事告诉克林?”莎娜插口说道。

“谁是萝拉?”

她高兴地解释一切。直到她说完,她才发现自己说得太详细了。“克林,我不能再多说关于速成婚礼的事了,因为那会有损我姨妈的名声。”

“莎娜,你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他了。”纳山讽刺地说道。

从克林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见门外的街景。莎娜开始解释她为什幺没有真的说出她姨妈当时不寻常的处境时,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对街。有五个男人骑着马护送着那辆马车。

克林认得马车边门的标志。那是温家的纹章。他朝纳山微微点头,然后再将注意力转回莎娜身上。

纳山立刻对金宝和麦修示意,然后不动声色地走出门外。

莎娜没有注意他们。她决心要说服克林,让他知道她的姨妈是个高尚的女人,如果她姨妈不是全心全意地爱着麦修,她绝不会这幺热切地跟麦修扯上关系。她也希望他答应不在她姨妈面前重复她冲口说出有关她姨妈的那些字句。

他一答应了之后,她立刻转身想看看她丈夫在做什幺。克林藉着问她另一个问题而阻止了她。“莎娜,你觉得我们的办公室如何?”

“我不想伤你的心,克林,但是我认为这里很简陋。不过这里也可以变得非常迷人。我们只需要在墙上挂一幅画,然后挂上窗帘。我很乐意接受这项任务。你不觉得粉红色是很可爱的颜色吗?”

“不,”他和颜悦色的说道,让她不觉得受到冒犯。但是当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把手枪时,她变得很不自在。“粉红色是女人的颜色,”克林说道。”我们是男人,我们喜欢阴沉又丑陋的颜色。”

他的笑容告诉她,他只是在开玩笑。而且,她理智地相信,虽然她并不了解他,但是他显然不会因为不喜欢她提议的颜色就开枪射她。纳山不会允许他射她的。

但是,她丈夫呢?莎娜站起来,开始朝门口走去。她看见纳山站在对街,金宝和麦修各自站在他的旁边。他们三人挡住了马车的门。莎娜看不见车门上的纹章,只听见金宝的吼叫声。“他们在说些什幺啊?你知道吗,克林?”

“过来坐下,莎娜,等纳山回到这里。”

她正要回头,金宝移了位置,她立刻看见了纹章。“那是我父亲的马车,”她吃惊地叫道。“他怎幺这幺快就知道我们回伦敦了?”

克林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冲出门外。他把手枪塞入口袋,追着她出去。

她在路边迟疑着,胃部突然紧缩,喔,上帝!她希望她父亲跟纳山能和好相处。其它的人又是谁呢?

“别自寻烦恼了。”她对自己说道。她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裙摆,跑到对面去。她的父亲正好跨下马车。很多人都认为温伯爵是个体面的绅士。他的头发虽然灰白,但是仍然浓密,而且他的月复部也仍然很结实。他有着莎娜的棕色眼眸,不过这是他们父女俩唯一相似的地方。他有鹰钩鼻,紧闭的双唇薄得就好象一条线。

莎娜并不怕她的父亲,但是他却令她忧心忡忡,因为她父亲行事向来高深莫测。她从来不知道他将要做什幺。莎娜掩住自己的担忧,尽责地上前抱了她父亲一下。纳山注意到伯爵在莎娜的拥抱下变得十分僵硬。

“我很惊讶会见到你,父亲,”莎娜说道。她后退几步,挽住了纳山的手臂。“你怎幺这幺快就知道我们回到伦敦了呢?我们连行李都还在船上呢!”

她父亲停了好久才回答道:“自从你离开之后,我一直派我的手下监视着港口,莎娜。现在跟我回去,我要带你回家。”

她父亲语气中的愤怒令她吃惊,她本能地靠近纳山。“回家?但是父亲,我已经嫁给纳山了,我必须跟他一起回去。你当然了解……”

马车的门打开,她的姊姊琳达走了出来。

说实在的,莎娜并不想看到她。她在笑,这不是个好讯息。琳达只在有麻烦要发生的时候才高兴,而且笑得格外开心。

琳达又胖了。她身上的金色外出服显得很紧。她姊姊的骨骼很大,且容易发胖。每一磅的额外重量都屯积在她的月复部,使她看起来像个怀孕的妇人。在孩提时代,琳达是个漂亮的姊姊,家族中的男人都很溺爱她。她有髦曲的金黄色头发,双颊各有一个酒窝,还有令人羡慕的蓝色眸子。现在,她灿烂的金发变成了老鼠般的褐色,而且她也不再是温家人注目的焦点。琳达只好猛吃食物来安慰自己。

相反的,莎哪小时候是个很普通,又瘦小的孩子。她极度胆怯,而她的牙齿也似乎永远都长不正。大约有一年的时间,她每次说话就会喷口水。除了她的女乃妈和她的母亲,从来也没有别人会爱她。

不爱自己的姊妹是个罪恶。只为了这个理由,所以莎娜爱琳达。但是结果总是令她失望。莎娜一直耐心且善解人意地对待琳达。只要琳达不发怒,倒还满好相处的。

莎娜尽量想着琳达的优点,跟她打了招呼。她愉快的语气跟她使劲抓着纳山手臂的行为显得很不协调。“琳达,再看到你真好。”

她姊姊无礼地看着纳山,然后对莎娜招呼道:“我很高兴你终于回来了,莎娜。”

“妈妈跟你们一起来了吗?”莎娜问道。

温伯爵回答了这个问题。“你母亲在家。上车,女儿。我不想惹麻烦,不过我也不怕麻烦,”他说道。“你必须跟我们回去。没有人会知道你曾经跟侯爵在一起,只要我们——”

“喔,爸爸,”琳达说道。“你知道那不是真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自从莎娜离开之后,我们收到了好多表示同情的安慰信笺。”

“闭嘴!”伯爵吼道。“你敢反驳我的话?”

莎娜在纳山来不及阻止之前已经上前。她把琳达拉开,然后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琳达不是故意的。”莎娜说道。

她父亲看起来缓和了些……“我不容忍无礼的行为,”他粗声说道。“至于那些知道你这次不名誉行为的人,”他皱眉地继续说道。“他们会闭上他们的嘴巴。在我处理好这件事之前,如果有丑闻出现,我会应付的。”

莎娜非常担心。当她父亲表现得如此肯定的时候,那就表示会有灾难要发生了。“什幺丑闻,父亲?”她问道。“纳山跟我并没有做出可以让别人蜚短流长的事。我们完全遵从婚约的一切。”

“不要跟我提婚约,女儿。在我命令我的手下拿出武器前,你最好快上车。”

莎娜的胃更痛了。她必须反抗她父亲,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反抗父亲。喔,她一向跟父亲抗争,但是那些抗争全是为了她的母亲和姊姊,不是为她自己。

她慢慢后退,直到她再度站在纳山的身旁。“我很抱歉让你失望,父亲。但是我不能跟你走,我要跟我的丈夫在一起。”

伯爵勃然大怒,女儿公开的反抗他是一种耻辱。他伸手想打她,纳山的动作更快,他抓住伯爵的手腕,用力捏住,想把他的骨头捏断。

莎娜阻止了他。当她靠着他时,他立刻放开她父亲,然后用手抱着她的肩膀。他感觉到她在颤抖,这让他更生气,“她哪里也不去,老头子!”纳山自制地说道。

他的否定显然是伯爵的手下所等待的信号,他们掏出手枪指向纳山。莎娜惊呼了一声,她不相信这一切。她试着想站在纳山前面保护他,但是他不让她动。他紧抱着她的肩,目光则一直盯着她父亲。他微笑着,莎娜不明白他为什幺笑。

他当然明白眼前情况的危险。“纳山?”她抬头低声说道。“你没有手枪,他们有。请你注意你的胜算机会,丈夫。”

纳山不再微笑,并且低头看着她。他知道她所不知道的——也就是说,他有十足的胜算。他那些忠实的手下至少来了八位。他们一看见马车就已经跑过来,现在正站在莎娜身后排成一行,准备打一仗。

而且她父亲的确是虚张声势。从他的眼神中,纳山看出他根本没有真心,也没有勇气来面对这一仗。

“这太离谱了,”莎娜告诉她父亲。“命令你的手下放下武器,父亲。伤害了我和纳山绝不能解决问题。”伯爵并没有立刻照她的话去做。“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的丈夫,”莎娜叫道。“我爱他。”

“他不会伤害纳山,”克林叫道。“如果他想伤害纳山,我会在他的脑袋上打一个洞。”

莎娜转身看着克林。克林的转变让她很惊讶地屏住呼吸。克林的姿势看起来很轻松,而且脸上带着笑容,但是他眼神中的冷峻说明了他在威胁别人的时候,绝不会良心不安。

伯爵立刻示意他的手下放下武器。接着,他试着用另一种方法来达到目的。“琳达,把你母亲的事告诉你妹妹。莎娜既然不回去,她最好现在就知道真相。”

琳达站在她父亲旁边。他推了她一下,叫她开始说。

“莎娜,你真的必须跟我们回去,”琳达说道。她瞥了她父亲一眼,看见他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妈妈病的很重,所以她才没有跟我们一起来。”

“她很渴望再见到你,”她父亲打岔说道。“虽然我不明白在你一直让她这幺担心之后,她为什幺还想见你。”

莎娜摇头。“妈妈没有生病,”她说道。“这只是你们想让我离开纳山的计谋,对不对?”

“我绝不会利用你母亲来玩这种把戏。”她父亲愤怒地说道。

他又推了琳达。纳山注意到了,他希望他的太太也注意到了。

琳达上前一步。“你走了之后妈妈就生病了,莎娜。她一直以为你会溺死在海上,或是被……海盗杀死。”

“但是,琳达,妈妈她……”莎娜停住了。她不确定她父亲是否知道她曾写了一封信给她母亲,说他们已经平安送萝拉回家了。也许她母亲没把她写信的事告诉她父亲。“我是说,当我跟纳山到达我们的目的地之后,我写了一封长信给妈妈。妈妈现在一定已经收到信了。”

她的话让纳山很惊讶。“你什幺时候写了信?”

“当你去购买修船的补品的时候。”她解释道。

“没错,我们收到了你寄来的两封信。”伯爵插嘴说道。

莎娜正打算跟他争辩说她只写了一封信,但是她父亲没有给她机会。“当然了,我很高兴知道了你给我们的消息。但是,女儿,这个问题没有这幺容易解决,我们必须慎重行事。”

她不知道他在说些什幺。“什幺消息?”她问道。

她父亲对她摇摇头。“别把我当傻瓜,莎娜,”他挺直肩膀,然后转身打开马车的门。“你母亲在等你。”

莎挪抬头看着纳山。“你可以陪我回去看我妈妈吗?我要跟她说说话才不会担心。”

“晚一些我再带你去。”纳山答道。

莎娜转身面向她父亲。“请你告诉妈妈,等纳山的事一忙完,我们会立刻去看她。”

伯爵本来打算弄走莎娜之后再进行他的计划,因为他不喜欢正面冲突。让对方愈惊讶,他的胜算也就愈大。但是当侯爵叫他离开时,他的怒气登时爆发。“摄政亲王现在已经拿到所有的资料了,”他吼道。“他早晚都会判定是你违反了婚约,你等着瞧!”

“你到底在扯些什幺鬼话?”纳山问道。“如果你认为我会撕毁婚约,那你就是疯了。这桩婚姻绝对不会无效。我已经跟你女儿上床,一切都太迟了。”

伯爵的脸胀得通红。莎娜从没见过她父亲如此生气。

“父亲,请你冷静下来。你会让自己气病的。”

“莎娜,你知道你父亲在说些什幺吗?”纳山问道。

她摇头。她跟纳山双双转头看着她父亲。

“这是私人的谈话,”莎娜的父亲朝他的手下点了头。“到转角的地方等一下。”接着,他又转向纳山。“摒退你的手下,”他命令道。“除非你希望他们听见我要说的话。”纳山耸耸肩。“他们不走。”“父亲,我很乐意来解说。”琳达自愿说道。她微笑地等着她父亲的手下离开。“是莎娜写信告诉我们的。如果她不说,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是什幺事?”莎娜问道。

琳达嘲讽地叹了一口气。“喔,莎娜,别装的那幺无辜,现在已经没必需再装了。”她看了纳山,然后笑道:“她告诉我们关于你父亲的事,我们现在全都知道魏公爵的一切。是的,我们知道了。”“不,”莎娜叫道。“琳达,为什幺——”

琳达不让她说下去。“当然啦,莎娜只跟我们说了大概,但是当我们有了这个消息之后——爸爸有一位烜赫的朋友帮我们做了调查,于是我们全都知道了。等爸爸弄好一切之后,伦敦的每一个人都将知道,你父亲是个叛国贼。”伯爵发出不屑的哼声。“你以为可以保住这个秘密吗?”他问纳山。“我的天哪,你父亲差点就瓦解了我们的政府。跟你父亲比起来,马塞维利①(译注:意大利外交家及政治家,主张权谋霸术。)可算是一位圣人了。这些罪现在全都降临在你肩上了,”他点了头,附加说道:“等我把一切都调查完毕,你就完了。”“父亲,不要再威胁纳山,”莎娜叫道。“你不是真心的!”

她父亲不理会她的请求,而是直直地盯着纳山。“你真的相信摄政亲王会强迫我的女儿和一个像你这样的坏胚子共度一生吗?”伯爵的话让纳山的心中燃起了从来未曾有过的强烈怒火。这个混蛋是如何发现这个秘密的?天哪!当这件事公开之后,他的妹妹洁玉又该如何自处?伯爵似乎读出了纳山的心思。“想想你妹妹吧,”他说道。“洁玉小姐嫁给了韦男爵不是吗?她跟她的丈夫已经是上流社会的宠儿了。但是这很快就会改变了。这个耻辱将使你的妹妹在社会上抬不起头来。”

莎娜很担心纳山。她父亲是如何发现魏公爵的秘密?当萝拉告诉莎娜这件事,萝拉说永远也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魏公爵的档案已经安全地锁在国防部的保险柜内,没有人能进入国防部的。接着,她完全明白了她父亲和她姊姊的阴谋。他们想让纳山相信是她背叛了他。她立刻摇头。不,这毫无道理,她告诉自己。他们怎幺会猜到她知道这件事?

“我不知道你们怎幺会知道纳山他父亲的事,”她说道。“但是我——”琳达打断了她。“是你告诉我们的,你不必再说谎了。爸爸一接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就马上照你的指示去做,莎娜。你现在一定很开心了。不久,你就可以自由了。那样,你就可以嫁一个配得上你的绅上。,你是不是这幺说的,爸爸?”温伯爵立刻点头。“只要婚约无效,罗泰公爵很愿意娶你为妻。”

“但是他跟琳达已经有了婚约。”莎娜说道。

“公爵比较喜欢你。”她父亲粗声说道。

莎娜的胃部痛得想要呕吐。“所以。你才说谎吗,琳达?你不想嫁给公爵,所以你跟父亲有了协定,是不是?”

“我没有说谎,”琳达反驳道。“是你给了我们所需要的消息。爸爸说他会请求把侯爵所有继承自他父亲的土地充公。等爸爸完成之后,侯爵就会变成乞丐了。”

莎娜摇头,泪水自她的脸颊滑落。她家人的残酷成性让她觉得很可耻。“喔,琳达,请你别说了。”

纳山什幺话也没说。当他抽回放在莎娜肩上的手臂时,伯爵认为他的赌注已经有了收获。胜利的滋味让他在心中窃窃自喜。他听说圣詹姆斯侯爵是个愤世嫉俗又顽固的人。现在,他知道传言是真的。

莎娜需要听她的丈夫告诉她,他相信她。从他的表情,她什幺也看不出来。“纳山?你相信我写信给我母亲,告诉她关于你父亲的事吗?”他以问题回答了她。“你知道我父亲的事?”

老天!她几乎想骗他。他看起来那幺不耐烦,那幺漠不关心。但是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他在怪她。

“是的,我知道你父亲的事,”她坦白说道。“是萝拉告诉我的。”

他站开了一步,她却感觉他好象打了她一拳。“纳山?你不能相信我会背叛你。你不能!”克林说话了。“他为什幺不能?证据显然对你很不利。那个秘密长久以来一直很安全。接着,你知道了,然后——”“所以你也认为我有罪,克林?”她打断他。

他耸耸肩。“我对你的认识不深,不足以判断是否可以信任你。”他诚实地说道。“但是你是温家的人。”他瞥了一眼她父亲的方向。

克林看着纳山。他知道纳山心中的痛苦,不过他怀疑是否有其它人注意到他的痛苦。纳山的脸上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讽刺的是,以前有一个女人教会了他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心;现在,另一个女人却证明纳山的愤世嫉俗是没有错的。

莎娜的痛苦也是显而易见的。她看起来极度的绝望,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克林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是否正确。莎娜会骗人吗?“你为什幺不再问一问纳山呢?”他以较缓和的语气说道。

莎娜摇头。“他应该对我有足够的信心,知道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他。”

“上车。”她父亲再次命令她。

她转而面对她父亲。“我一直是个傻瓜,父亲,”她说道。“我一直为你的罪行找借口,但是萝拉说的没错,你并没有比你的兄弟好到哪里去,你让我觉得恶心。只要你不高兴,你就让亨利替你去执行惩罚,好让你自己的手干净无睱,是吗?喔,天哪!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严厉地说道:“我不再是你的女儿。”

接着,她转向琳达。“至于你,我希望你能跟着祈求上帝原谅你今天所说的谎言。你可以告诉妈妈我很难过她生病了。等我确定你们谁也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回去看她。”

说完,她转身走向对街。克林想抓住她的手臂,但是她抽回了手。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见她走进办公室,用力地关上门。

温伯爵仍然不想放弃。他跟纳山激辩了好几分钟,直到纳山踏前一步。

莎娜的父亲想往办公室走去。他吼叫着他女儿的名字,连脖子上的血管都浮现了。纳山挡住了他的路,威胁他不准再前进。

大家都不发一语地等着温家的马车离开,骑马的人尾随在马车后面。接着,大伙儿才开始交谈。

金宝和麦修双双为莎娜争辩着。“她可能会说,”麦修说道。“但是就像她刚才提起我跟萝拉的事一样,是不小心说溜了嘴。”

“我说她什幺也不会说,”金宝说道。他双臂抱胸,对着克林说道:“你没有帮忙,海豚’。如果你替我们的莎娜辩白,你应该可以影响孩子的心意。”

“上次我替某个女人辩白,结果害纳出差点没命。”克林答道。

“他那时年轻又愚蠢。”麦修说道。

“他现在也一样。”金宝说道。“纳山,你一点也不惊讶,对不对?我猜你那颗愤世嫉俗的心一直在期待莎娜会背叛你。我说的没错吧?”

纳山没有在听他们说话,他的视线一直盯着马车消失的那个转角。接着,他甩甩头,转身走开。“你去哪里?”麦修叫道。

“也许他恢复理智了,”当纳山穿过大街时,金宝说道。“他也许想去跟莎娜道歉。你有没有看见她刚才的表情,麦修?我看了好难过。”

“纳山不会去道歉,”克林说道。“因为他从不知道应该如何道歉。但是他也许已经冷静下来,可以听她说话了。”

莎娜不知道麦修和金宝为她辩护的事。她相信每个人都怪她。她难过得一直踱步,心中不断地想着当她告诉纳山,她知道他父亲的事时,他脸上的神情。他相信她背叛他。

莎娜从未感觉如此孤单。她不知道该去哪里,要去找谁,要做什幺。她无法思考。她幻想着跟她相爱的男人共同生活在天堂的梦想已经破灭了。纳山永远也不会爱她,就像她的家人告诉她的一样。他要的只是国王的礼物。她原本以为那些家人是想骗她,让她的心无法向着她的丈夫。但是她现在知道并非如此。天哪!她是一个傻瓜。

痛苦让她不堪回首。她记起了她父亲对纳山说的那些关于洁玉的威胁。她的心飞向了纳山的妹妹。虽然她从没有见过纳山的妹妹,但是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必须去警告她,让她早做准备。这个计划让她有了使命感。当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正一心一意地对彼此吼叫。她走到角落,当她一离开他们的视线后,立刻跑了起来。她迷了路,但是她仍然继续往前跑,直到她喘得跑不动了。

上帝的确保佑了她,因为当她再也走不动的时候,她看见一辆出租马车。一位乘客下了马车,正在掏钱的时候,莎娜急忙走上前去。她身上没有半毛钱,而且她也不知道她的目的地,不过她认为车夫有责任找到地方。“请送我到韦凯恩男爵的宅邸。”她说道,然后坐进马车,缩在角落。她害怕纳山会派人来追她回去。

车夫将马车掉头,转向贵族居住的高级地段。不过他还是停车问了路人才找到了韦男爵的宅邸。莎娜利用时间平息了她翻腾的胃。她深吸了一口气,祈祷自己不要生病。

纳山不知道莎娜已经没在办公室等他了。他希望在跟她说话之前,能先消除一些怒气。他不想增加她的难过。老天!他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在那个邪恶的家庭中生活过来的。金宝又唠叨地训话。

“我不怪她说出那件事,”纳山说道。“我了解她的缺点,我并不感到惊讶。现在,如果你不再喋喋不休,我就去告诉她,我已经原谅她了。这样你满意了吧?”金宝点头。

纳山穿过大街,走进办公室。他很快就发现他的妻子不在里面。他甚至看了后面的贮藏室,以确定她真的不在。他的心中立刻充满了惊慌。他知道她没有跟她父亲离开,这表示她已经出走了。一个没有人陪伴的女人独自走在这个城市中是很不安全的,这个事实吓坏了纳山。他的咆哮声回荡在街上,他必须找到她。她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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