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俏佳人 第十七章
最俊他点点头。「就照你的意思吧!」
婕雅等了一下子,但他似乎只打算说这句话。他仍握着她的手臂,手指性感地在她柔女敕的肌肤上移动,使她不禁全身起鸡皮疙瘩并轻颤着。她摇摇头抵抗这火热的感觉,并激烈地看着他。放在他胸前的手用力地拍打一下。
「或许我应该说,『你』先谈。」
他因这句话咧嘴一笑,但眼神却有些机警。「你愈来愈像个爱发号施令的女人了,你知道吗?」他低喃着,再轻揑她一下后才放开她,然后转过身。他走了三大步到达窗边,他背对着她并伸手推开窗帘,看着外面的街道。
「柏森……」她看着那瘦削有力的背部被毫不协调的粉红玫瑰花样窗帘所衬托,不过她没有跟过去。他必须在没有别人的压力下说出心中想说的话。
「这个星期以来我想了许多事。」他对着窗户说道,声音很不合个性地僵硬着。「每天都下着该死的雨,所以也没有其他事可做。」他停了似乎永久的一段时间。婕雅抗拒着开口说话的。他准备好就会说下去的,希望如此。「在被那雨困在屋里时,我了解到一件事。」此时他转过身靠在窗框上看着她,双手仍握着窗枱彷佛寻求支持。迎视她的双眼十分湛蓝——而且遥远。她觉得连他的声音也很遥远,然后才了解到他是在保护自己。
「我发觉我是孤单一人。」一晌后他开口道。「我这一生中几乎都是孤独的。我的双亲——我父亲人很好,但很软弱,软弱得无法与我母亲匹敌。我六岁时他就卧病在床,而且自那以后就没什么时间陪我。我爱他,我想他也爱我,不过他从来没有勇气为我起而抵抗母亲。直到我大到可以上学后,她就把我丢给一长串的保母——我并非天使,也很少静下来。有时我会企图引她注意,而且常常做出我知道会让她气疯的事。不过当她终于注意到我时,她总是以一成不变的冰冷态度斥责我。
「她比较疼艾德。艾德与她一点也不像,可是她爱他。她从来就不爱我,直到今天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然那些现在都不重要了。不过当我还是个孩子时,那实在很伤人。看到她那么爱不比我好多少的哥哥,那真是令人很难受。难过的是必须在学校度过许多假期,因为我母亲不喜欢被烦人的学童打扰——特别是我。艾德当然又是不一样的。伤人的是,夏季时除了仆人外,费莱尔庄园什么人也没有,因为她带着艾德去巴黎、西班牙或什么地方去玩了。而艾德——他虽是我哥哥,但我一直不太了解他。对小孩而言,四年就是个很大的差距了。如果他还活着,谁知道呢,或许我们会较亲近一些。不过直到他死时,我们两个都很生疏。」他再次停下来,婕雅克制着不要走过去抱住他,并弥补他在孩提时代从未曾感受过的情感。可是她抑制着,她知道如果不在现在听他说完所有他想说的话,他可能再也不会说了。在迟疑片刻后,他又继续下去。「后来我成为伯爵,突然变成一个举足轻重的要人。我变成家里的龙头,可以控制每个人——洛琳、提姆,他当时是个还在读书的男孩,甚至还可以控制我母亲。因为我握有经济大权。除了为数不多的遗产外,我母亲每件事都要依靠我。那可真令她气愤!而且一定也令她担忧,我可以毫不费力就切断她的资源。不过我没有那么做,我想我仍愚蠢地希望艾德死了后,她会较关心我。不过就算当上伯爵,她也没有比较喜欢我。「此外还有伊莉。我们新婚六个月后,我父亲就去世了,我猜我对那桩婚姻还存有一些希望。伊莉温柔而甜美,完全与我母亲相反。她家世很好,而且我们认识了一辈子,而且她还非常富有。在我继承爵位之前的那个夏季,我以为我彻头彻尾地恋爱了。结了婚之后,我的生活完全被颠覆了。在那甜美的外表之下,她就跟我母亲一样冰冷,只是形式不同。她非常害怕男女之爱,我试过一切方法。我试着有耐心,告诉她我爱她并尊敬她。该死的,我甚至哀求她。但是每次我接近她时,她仍是哭叫不停。可是身为伯爵,我必须有继承人。所以我还是去找她,而她愈来愈痛恨这件事,不过她最后终于怀孕了。我不确定得知她怀孕后,我们两人究竟谁松了一口气。自可娜受孕的那晚之后,我就不曾再碰过她。「那就是我,一个二十四岁的男人,有一个受不了我碰她的怀孕妻子。我的反应和其他年轻男子一样——世上还有许多女人,而我就好好加以利用。伊莉虽痛恨这桩婚姻,但在发现我有情妇时,却以天主教徒的心态来责备我不忠。那还是我被妻子拒绝四年之后的事,多可笑啊!当我拒绝向她下跪并道歉时,她就哭着去找她爸爸。唐老头希望女儿嫁给伯爵,不过这件事仍让他气疯了。他了解伊莉,也知道她对床事的反感,除了不忠之外,她必定还哭诉我对她做了其他事情。他把我叫过去,并大肆抨击我错待他女儿,我们起了争执。大约一个月后,伊莉就死了。而你知道吗?我真是大大松了口气,因为我的下半辈子不必跟一个我非常厌恶的女人绑在一起。「当然,后来就谣言四起了。人们说伊莉是我杀的。我没有做那件事,但很少人愿意相信我。而那时我也不特别在意。大家想给我冠上谋杀犯的头衔我也不在乎。我不需要他们,只除了可娜。天哪!我这一生中的遭遇里,可娜算得上是最惨的。「多数时候伊莉都不让我接近可娜。她的表现仿佛我卑劣的人格会污染她的宝贝孩子。可是我爱那孩子,我发誓她也爱我:似乎是如此。她只是个小女孩,伊莉死时她才四岁,但每次见到我,她似乎都很高兴。偶尔我会买礼物送她,她就会用那双小胖手围着我的脖子,她会吻我,然后用口齿不清的小声音跟我低语。然后……然后……」他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婕雅看见他眼中的潮湿,再也无法阻止自己走向他。
她快步走过去,双手抱住他的腰,刚开始他僵直并抗拒,但她以沉默的安慰姿态更压向他,他也以双手环抱住她。他抱紧她,低下头声音微颤地在她耳边低语。「那天你出现在我家的大厅里,像个三流妓女,也像快被淹死的老鼠,在那之前我都以为我不需要任何人。我完全靠自己,而且我喜欢那种感觉。哦,当然我也有朋友,不过其实都只是一些表面之交。这世上没有哪个人真正在乎我的死活。然后你出现了。「那天若不是我母亲进来插手,我非常可能会把你丢回街上去。若真要追究,你拿出来的那张结婚证书根本一文不值。你用那张纸得不到任何东西。可是我没有把你丢出去。我想不出该拿你怎么办,只好带你回费莱尔庄园——我那时已经开始后悔让你留下的冲动了。不过你是个有趣的小东西,后来我变得很喜欢你。接着你变成一个美女……我早该看出自己会惨败的。事实上,我可能看出来了,只是拒绝去承认。那一晚我知道你是处女之身,却连对自己也不敢承认。我告诉自己我一定是搞错了,因为没有哪个处女会像你有那么热烈的反应。你是一把火焰,而且也让我着火。我被自己的反应吓着了。我还要更多、更多。所以我逃跑了,自那之后一直在逃避你。直到昨天,我了解到我孤身处于这冰冷灰暗的世界里,而我已厌倦了孤独。我想找把火使自己温暖起来——而你就是那把火。我想拥抱你、吻你,只要我们其中之一活着,就不放你走。我要你爱我,而我也想爱你。」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到后来几乎听不见。但婕雅听到了,而且心中为了每个字而暗自哭泣。她骄傲的柏森,一直渴望爱,却一直得不到,使他变得害怕他渴望的东西。他以曾被对待的方式对待她,因为他在情感上已受过太多创伤。就连此刻,他似乎仍害怕再次拿心去冒险。「我真的爱你,婕雅。」他在她的发际吐露心声,婕雅觉得一颗心因这甜蜜的痛苦而涨痛。她紧紧抱住他,把他压向自己怀中,然后转过头,脸颊在他粗糙的颈际磨蹭。「我也爱你,亲爱的。」她低喃着,并温柔地吻着他急促跳动的脉搏。他的手紧抱住她,让她觉得快被压碎了,然后他转过头寻找她的唇。
他们这次的欢爱带着热切而急迫的激情。两人既需素,也向对方付出。两具身体以急切的温柔缠住对方,待他们震颤地返回地面时,呼吸尚未平稳,另一波饥渴又席卷而来。他们一再地,直到黎明将至,天边泛着粉红色彩,而街上也传来新的一天的各种杂音。他们满足地并躺在大床上,赤果的身体纠缠在一起,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床单,心跳终于回复到较为平常的速度。睡眼惺忪的婕雅头靠在柏森肩上,一手则栖息在他长满毛发的胸前。柏森则平躺在床上,一手枕着头,另一手环抱着婕雅。他的头发紊乱,颊边及下巴亦青渗渗的一片胡渣阴影。他看起来英俊而放荡,婕雅看着他,然后无法抗拒地吻一下他刺人的下巴。「你真是不知足,女人。」他转过头笑着对她说。
「嗯。」她心满意足地同意,被单下的手则游移过在这漫漫长夜里她已十分熟悉的每一道线条轮廓。他平坦的月复部在她的下绷紧,她的手圈住他的男性象徵,并感觉到他渐渐变硬,毫无迟疑地道出对她的饥渴。「你也一样。」她抬起头看他。他拉开她的手,举到唇边吻一下,然后把她的手放回他胸前。「我很不想让你失望,可是我们必须起床了。」
「一定要吗?」她挑逗地低喃,手又不安分地往下移。这次他捉住她的手并紧紧握住。「一定要起来。」他的声音毫无争论的余地。
婕雅惩罚地咬他的脖子一口,他吼叫着翻过身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体下面。这个姿势所代表的可能性让她高兴地对他微笑,眼中满是承诺。
「不能再来了,我们必须在引起更多丑闻之前把你送回葛凡诺广场的家中。我带你离开的方式必定已引起不少闲话,不过我们可以说那是因为紧急的家务事。」「我才不在乎什么丑闻呢。」她性感地靠向他。他的肌肉回应地绷紧,唇边也半带微笑,但他仍摇摇头。
「我在乎,我不希望社交界对未来的默楠伯爵夫人闲言闲语的。」婕雅一下子静了下来,金色的双眼圆睁着看向他。
「柏森,」一会儿后她才细声道。「你是在要求我嫁给你吗?」
他皱着眉头俯视着她。
「该死的,不是。」这粗鲁的话像是在她心上打了一拳。接着他笑了,那是一个她很少看见的甜蜜而迷人的笑容。虽然头发散乱,颊上布满胡髭,或许正因为如此,他看起来俊美地令她屏住呼吸。「我还以为那件事昨晚就解决了。」婕雅觉得头晕目眩,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因此她摇摇头。「没有。」他脸上的笑容逝去,但双眼却非常温柔地看着她。「不然你以为昨晚那一切是什么?」「我不知道。」她轻声低语道。然后出于对他的爱,以及自知自己的出身不够资格当他的妻子,因此她拒绝让自己接受她这一生最想要的事。「你不必这么做的,你知道,柏森。你不一定要娶我,我愿意当你的情妇,随便多久都没关系。」
他对她皱起眉头,双眼变得很凶恶。「这是什么鬼话?我以为你说你爱我!」「我是爱你呀!可是——可是柏森,我们两人都知道施婕雅这个人只是你揑造出来的,我并不真的是她。你是个伯爵,是上流社会的一份子,我知道你对你的家庭有些责任。而我只是——只是个私生女,我母亲是演员,而我父亲有可能是任何人。我——」「闭嘴。」他猛烈地说道。「如果你是在说自己不够好,配不上我,那么我真替你感到惭愧。那个老是拿鼻子看我,时常骂我的火爆女孩到哪里去了?她已经完全被我们所创造的『淑女』赶走了吗?若真是如此,那么我很抱歉。我喜欢那个女孩,我不要你替她道歉,你懂吗?」
他凶猛的口气令婕雅局促不安。
「对不起,柏森。」她轻声细语地道。
他的眉头平复,但表情仍然凶恶。「你的确该感到抱歉。竟然提议要当我的情妇!你的道德观真是缺乏,小女孩,你该很感激我没有打你一顿。」
「可是,柏森,你真的确定你想娶我吗?」她的声音微弱。但下管他高不高兴,她都必须问。如今已快达成她的梦想,她发觉当初设计来吸引他的伎俩如今竟反过来咬她一口。她非常想相信他真的爱她,完全不在乎她的出身背景,也不管几百年来的偏差,而执意要娶她。她仍不禁要怀疑她能逮到他,全是由于精心策划的女性圈套。有可能是立伟的求婚才导致他作出这个决定。
「立伟!」她尖叫出这个名字。从在舞会见到柏森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完全忘了立伟。如今她想起他了,并深觉可怕。她已答应再两天——不,如今只剩一天——妻嫁给他,她狂乱地想着。然而她却在昨晚的舞会上离他而去。他必定十分愤怒,而且他有权生气。她必须解释——什么?告诉他说她要改变心意并嫁给柏森?「立伟!」柏森僵直地起身坐在床边,他对她皱眉,眼中充满了风暴。「我在向你求婚,而你却想到柯立伟?」他说着另一个男人名字的嘲讽语调让她知道他的脾气快爆发了。婕雅记起来了,柏森不像立伟,他比较会嫉护。事实上,如果他的表情可以用来做指标,他现在已经快气炸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他订走了我昨晚的最后一支舞。他——他一定在猜想我跑去哪里了。」这个藉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很薄弱。而柏森的怒意更是分毫不减。
「因此?」这粗鲁的口气警告她,如果现在没办法让他息怒,他很快就会爆发了。想到他对她的爱足以让他吃这么大的醋实在很窝心,不过她不想面对狂怒的桕森,尤其是为了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她而言,立伟的重要性还比不上柏森的小指头。「没什么呀。」她柔顺地回答。「他——我只是刚好想到这个名字而已,没有什么。」「不准再想起他。」他命令道。
婕雅遵从地垂下头,没必要用她对立伟所做的计划去让柏森烦心。她只要向立伟坦承就可以了。「我想你应该已告诉他,说你不嫁他了吧?」这个以十分不悦的声音说出来的问题令婕雅吓一跳。她舌忝舌忝双唇,看见他的视线看着她这个动作,然后她赶快开口。「当然说了。」
他审视她片刻,渐渐放松眉头。他的表情仍然严厉,不过已不像要做出什么暴力行为的样于了。「很好,我不想再听见你说出他的名字,清楚了吗?」她虽想温驯一些,但这个指令仍让她有些火大。
「你并不拥有我,柏森。」她眼中闪着叛逆的光芒。她虽爱他,不过如果他以为他们的余生她都会毫无个性地任他支使,那他最好思考一下。他突然转过身,双手握住她的手腕,身体则把她钉在床上。他这突来的举动使得床单被扯离他胸前,她上身地躺着。黑发由于昨晚的放纵而披散纠结。她的两道浓眉不悦地皱起,柔软的粉红双唇则紧抿着。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游栘,从她的脸看向雪白的喉咙,再到锁骨凸出的窄肩,再看向挺立在小小胸腔上的酥胸及草莓般突出的峰顶,然后看向她纤细的腰肢,最后才往上与她对视。「喔,是的,」他声音低沉,眼睛充满震撼她的占有欲直烧进她眼底。「你是我的,绝对不要搞错。你属于我,如果要我放你走,我也会先拖着你陪我下地狱。」她看着在上方的他,不太确定是否喜欢成为这种蛮横热情的对象。那双蓝眼毫不放松地盯着她,让她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她觉得怒火有如风雨来袭前的乌云般聚拢,接着她突然想到他小时候孤单的样子。他这一生中从未真正有人让他爱,而如今他爱上了她,他当然会嫉护,当然会有较强的占有欲。她若是想要他——而她的确非常想要他——那么她就必须接受这一部分的他。或许有一天,她的爱会让他比较有安全感,而不觉得必须如此紧紧守护着。「我爱你。」她低语。他又盯着她一会儿,然后那个狂猛的神情渐渐逝去。「如果你放开我的手,我就嫁给你。」她扭曲地笑着加上这一句。他的表情讶异,仿佛他已忘了自己还握住她的手腕,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松开手。婕雅坐起身,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赤果,她揉揉手腕并谴责地瞪他一眼。「你弄痛我了,知道吗?」
「对不起。」他举起她的手腕,并在两边各自温柔地吻一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从不愿刻意伤害你。」「我知道。」她对他微笑,并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了过去。他乐于从命,并兴致勃勃地回应她温柔的轻吻。「我们不一定要现在就离开,对不对?」她呢喃地问道。而在一个又一个的热吻下,他也同意下必立刻离开。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婕雅都过得很快乐。她无法相信柏森爱她,而且想要她当他的妻子——但他的确爱她,也真的想娶她。她像个孩子抱着心爱的宠物般地紧紧抱着这个认知。在没有被任何仆人察觉的情况下,他把她偷偷带回葛凡诺广场的房子里。他用自己的钥匙开门,然后两人像顽皮的孩于般悄悄走过大厅然后上楼。一切都很顺利,只除了婕雅总忍不住要因紧张而格格笑出来。先前穿衣服时,柏森就扮演女仆帮她穿好,并留下半数扣子没扣,好方便她自己月兑下来。她一进房门就马上设法月兑下礼服,然后及时在梅妮端着巧克力及面包卷进来之前换上睡衣,并上床装睡。起先她觉得有点罪恶感,不过梅妮似乎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只是叨念着婕雅在匆忙中弄得乱七八糟的、丢在地上的美丽礼服。「你回来时应该叫我过来帮忙的,婕雅小姐。」梅妮略带责备地说道,她抖一抖礼服,把它放回衣柜里。「我回来时已经很晚了,不想打扰你的睡眠。」婕雅啜口巧克力,并说出实情。她虽整晚都没睡,不过却惊人的清醒且充满活力。她心中偷笑地想着爱情对她的影响。不知柏森是否也有着跟她一样神奇的感觉,或是他已经瘫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了。「你准备要洗澡了吗?小姐?」梅妮的声音让她回到现实。婕雅一点也不难过被打断思绪,并点点头。毕竟,她不必再幻想柏森,因为他已经属于她!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婕雅直到近午时分才下楼。她拖拖拉拉地梳妆打扮,因为在穿衣服时她突然想到可能会跟伯爵夫人有下愉快的场面,另一个顾虑则是洛琳。她们两个都看到柏森把她带走,也都会知道他们说什么家有急事的藉口是骗人的。不过总是要面对她们,还有立伟。她必须在不被柏森得知的情况下通知立伟,说她已改变心意不嫁他了。如果被柏森发现她有多接近成为柯立伟夫人,他无疑地会大发雷霆。
躲在房间里也不是办法。她必须下楼去面对现实,并找个不被柏森发现的方法去与立伟见面。照柏森的占有欲看来,这可能非常困难。不过她觉得对立伟有所亏欠,不该在众人聚集的场合把这种消息告诉他。或许可以写张短笺告诉他?不,她也不能做这种事。她至少该当面跟立伟解除婚约。
楼下有许多仆人正在忙碌地工作着,有的在擦东西,有的扫地,有的把家具搬来搬去的,弄出一大堆声音。婕雅走到一半停下来,站在楼梯上看着这些不寻常的举动,然后她想起来洛琳今晚要办一个舞会。时间真是不巧,婕雅心想,然后她又了解这也许是把这一切结束的好时机。她总是要面对昨晚所引起的好奇眼光及闲言闲语,自己的家是面对这些的最佳场所。她只需把头抬得高高的,并表现出端庄气度,这件事很快就会被遗忘。「婕雅小姐,爵爷留了一封信给你。」麦斯跟在两个仆人身后指示他们要把盆栽摆放在何处。他抬头看到站在楼梯上的婕雅,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摺起来的纸交给她。婕雅笑着谢谢他,然后就拿到晨室里看。
「今天早上我有一些紧急事务要处理,所以要晚一点才能与你见面。我已经将我们的消息告知我母亲了,因此在她面前你不必觉得难堪。规矩一点。柏森。」
这短短的讯息让婕雅全身窜过一股纯然的喜悦,虽然它不太像情人会写的内容。婕雅笑着想像冰冷而自制的柏森写情书的样子。但像她这么了解他,这封短笺所代表的意义远比文字最华美的情书更多。它表示他有想到她,表示他对她的爱让他愿意说明自己的去处,也表示他周到利用她不在场的情况,把他们的事告诉他母亲,以免婕雅处于这不愉快的情形。一想到伯爵夫人对自己儿子要娶一个无名小卒所会有的反应,婕雅不禁发抖。那老巫婆可能会想喝某人的血——婕雅的血。这辈子她很少这么做,不过这一次她决定赶快逃。如果柏森下午都不在,那她也要出门。他出门刚好给她机会去找立伟并对他解释清楚。她可以说她要去逛街,反正她也要买些东西,所以这不算是谎话。「早安,婕雅。」洛琳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婕雅抬起头看见她脸上带着温婉笑容地走过来。「我听说我们很快就要成为妯娌了。」她说着走到婕雅身边,并在她颊上轻吻一下。「我必须承认,当柏森告诉我时,我差点昏倒。我还以为你很快就要宣布你和柯爵士的喜讯,所以你也想像得到我有多讶异。不过我还是为你感到高兴。」「谢谢你。我知道你一定可以了解,立伟对我而言是……一个错误。」婕雅回她一笑,而洛琳正同情地点头。
洛琳今天穿着浅色的薄纱衣服,一点也不像是个二十九岁的女人。她淡金色的头发在颈背梳成一个有型有款的髻,脸庞及喉咙处的肌肤又白又女敕。穿着晨袍的修长身材更让人觉得她年轻,婕雅客观地想着,若非洛琳眼圈微泛黑,人家会认为她们两人年纪相仿。或许洛琳也跟她一样彻夜未眠。婕雅想像罗爵士把正经的洛琳带去他们的爱巢狂欢一夜,然后在黎明时分才送她回家的可能性。不,那绝对不可能。她对罗爵士所知不多,不过她知道这个想法必定会让洛琳很震惊。
「很遗憾的是,美格对这消息并不太高兴。」洛琳微带抱歉地说。「不过我认为你早就猜到了。而柏森告诉她的方式——你能想像吗?他竟然去把她吵醒,只因为他有事要处理,没办法等到她下楼才告诉她。唉,你也知道那种方式对你们的事毫无助益。她的女仆说她头痛,正在床上休息。不过她会下来的,不用担心。现在,你可得跟我说说你和柏森有什么计划。你们打算立刻结婚吗?」
「我不知道。」婕雅因讨论到即将到来的婚礼而满脸羞红。这一切都太美好,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就像是场梦境。「我想一切都要由柏森做决定。无论他作什么决定,我都没有异议。」「你非常爱他,是不是?」洛琳声音中有种奇怪的音调,婕雅仔绌看着她,并看见她眼睛深处的阴霾。婕雅想,洛琳可能是记起她对柏森的哥哥的爱,而这记忆在这么多年后仍然使她痛苦。那也是当然的。若换作是柏森,不管他死了十年、二十年或甚至一百年,只要她仍有心跳,就会一直哀悼他。她突然觉得很同情洛琳。
「是的,我很爱他。」
「而他也爱你?」
「我,是的,他也爱我。」
「我就说嘛,我们都不曾看过柏森昨晚那样的举动。你可以想像得到已经有一堆谣言出现了。我不知该对那些人说什么,而且我确定美格也不知所措。不过柏森说我们要对外宣称他是去通知你一个亲人生病的消息,况且,既然你们就快结婚了,那些谣言很快就会消失。不过婕雅,有件事我不得不对你说清楚。要我这么说很痛苦,不过你也知道社交界并不很接受柏森。你的成就不算小,我知道那对你很重要,而且考虑到——呃,没什么。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嫁给柏森,就必须与他承担相同的待遇?你以前享受的宴会及舞会都会变成过去式。」
「我不在乎,我宁可放弃一千场舞会也还是要嫁给柏森。」谈到与柏森的婚姻,就使她声音中充满柔情蜜意。洛琳的表情突然有些改变,变得有点诡异。
「婕雅,还有一件事。我——我觉得如果没告诉你,就算不上是好朋友。你——你知道伊莉的事吧?就是柏森的妻子?」她很快压低声音说着,仿佛害怕被偷听到。婕雅闻言便僵住了。
「是的,我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不过我不认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会以为我真相信是柏森害死她的吧?你必然也不相信这种事吧?」
「不,不。我当然不相信了。我——我只是觉得我,或者某人该把人们是怎么说的告诉你。不过如果你不在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很在意,」婕雅平稳地回答。「为了柏森,而非我自己。他一直被很离谱地错怪了,不过这种诽谤阻止不了像我这么爱他的人。」
看见洛琳眼中的阴霾消逝,婕雅松了口气。
「那就太好了。」洛琳轻快地说着,又回到那个沉着的淑女了。「相信在婚礼举行之前,你一定会先通知家人吧?我自己就很想去观礼呢。」
「当然会的,至少我认为会。除非柏森——」婕雅停下来,她这才想起不论柏森希望做怎样的安排,她都会欣然同意。就算他想在苏格兰的小教堂成婚,她也不在意。她只想成为他的妻子,达成这个目标的方法并不重要。
洛琳笑了。「喔,对,当然了,作决定的人是柏森。好吧,我会跟他谈谈。现在恕我失陪了,我还要为今晚的宴会做一些准备工作。」
「我想我要出去逛逛。」
「要躲开下午的访客,对不对?」洛琳有些淘气地对她眨眨眼。「其实没这个必要。既然我们今晚举行宴会,所以基本上我们今天都不在家。你不必担心会必须在准备好之前见到任何人。」
婕雅也顽皮地对她一笑。「我承认,我的确有过这个念头,也谢谢你让我放下心。不过我还是想出去走走。我觉得静不下来。」「就随你吧。」洛琳笑一笑,然后就走出去。
婕雅站在原地看着窗外广场上的活动。街上有一些人在走动,大部分都是仆人阶级,五十七号门外停了一辆时髦的马车。婕雅看见一个非常胖的老人在三个人的帮助下才走出马车。她有趣地看着这些人,每个人都各有其不同的乐趣及生活方式。不过她很愿意打赌,这些人没有哪一个有她现在一半快乐。她会心一笑,然后就去叫人准备马车,接着上楼拿外套,并要梅妮陪她出门。
淑女到绅士的居所去拜访是一件很不合宜的事,不过婕雅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见到立伟,并且不让柏森发现。她要马车让她们在庞德街下车,然后在三小时后再来接她们。然后她雇了一辆出租马车送她们到立伟的住处。
车子到了半路时,婕雅才想到最好的办法是派梅妮送字条给立伟,要他到马车里面谈。这样就不会被人看见她来找立伟再去告诉柏森。如果被柏森知道了,他会气得脸色发青。梅妮发誓会保密,可是当她回到马车上时,却报告说柯家的仆役长说立伟不在家。进退两难的婕雅只好再写一张字条,要立伟回家后立刻去找她,然后派梅妮交给那个脸色难看的仆役长,再无奈地耸耸肩。如果在宴会开始之前立伟仍没接到字条,她也只能等到在宴会上看到他时再告诉他了。那会有些棘手,不过如果柏森决定出席,那就更棘手了。她必定可以找出一、两分钟来与立伟独处:在宴会上听到这个消息那也是他自己的错。她已尽力做出较为合法的事,她不打算再冒任何风险。
她指示马车返回庞德街,并坚决地把与立伟有关的不安情绪排除在外。毕竟,解除婚约下过是件小事。她只要说她已改变心意就可以了,像立伟那么温柔有礼的人会很有风度地接受失败的。他下会像柏森在这种情况下可能爆发怒气……柏森。那张迷人的脸庞浮现心头,她不禁绽放笑容。她即将嫁给柏森。似乎不太可能,但却是真的。只要想到成为柏森的妻子,她就心花怒放。因此她暂时把立伟驱离思绪,一心一意地逛街购物。等她买完东西并回到家时,时刻已将近六点了。
更为不幸的是,她快走到楼上时,梅妮和一个男仆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她身后,结果却与准备下楼的伯爵夫人碰上了。婕雅迟疑了一下,而如往常般完美无缺的伯爵夫人则冷冷地看着她,那神情可以让冒烟的咖啡立刻结冰。
尽管胃中翻搅,婕雅仍高抬着下巴冰冷但有礼地对她道声晚安。伯爵夫人甚至懒得回答。她仿佛婕雅不存在般走下楼,让婕雅在上楼的路上只记得那双与柏森如此相似、却充满恨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