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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迷糊与大顽童 第六章

阳光照在雅妮挂在厨房的一张铜牌上,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会坐下来泡一杯咖啡望着铜牌上的字,生命是艰苦的,如果妳不努力活就得死。死多可怕,死了就不能呼吸、不能吃东西、不能哭、不能欣赏一切美好的,她不喜欢想象自己成为尸体的样子,所以每次她看到铜牌,想到她还活着,心情就会渐渐转好、开朗,回复乐观的她。但是今天铜牌不灵光。

她以前幽默自己的所有招数都不奏效,铜牌只是死板板的铜牌,不能鼓舞她的心。生命是艰苦的,但任何事也比不上必须到前任未婚夫家归还戒指艰苦。

从吃了什锦大餐后五天了,五天来雅妮穿坏了两双鞋,但还找不到工作,她花了不少邮费把结婚礼物一一寄还给朋友,她的油钱也是一笔支出,加上车子在高速公路上抛锚进厂大修。

当车子抛锚时,在车厂、在巴士上,有过几个男人对她表示有兴趣,包括一个可爱的老先生表明了她何必找工作,跟他同居每天帮他洗澡擦背简直比任何工作轻松。

当她求职时,凡是老板对她的脸蛋、身材比对她的能力重视的,他一律自己先打退堂鼓。这是个什麽世界?人人都前进的忘了古老的道德和含蓄吗?

不能再拖,今天她必须到亚伦·狄恩豪华气派的家去见亚伦雍容华贵的母亲。亚伦的母亲是旧社会的人,在雅妮和亚伦来往的前八个月里,亚伦的母亲一向称呼雅妮——柯特小姐。当亚伦宣布他和雅妮订婚时,狄恩夫人当场昏倒。

麦可也是雅妮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五天内他来过两次,一次来借蛋,一次把凯弟送回来,凯弟不知道怎麽搞得跑进了麦可的卧室。

那两次刚好雅妮都一个人在家,然而麦可没有多停留,火烧似的在椅子上坐不住匆匆走了。他友善的做出好邻居的样子,没有提到那天他们在沙发上心灵交换的热吻。

雅妮第一次发现她有双重人格,也许别人不是这麽解释双重人格,但原先完整的她分裂成两个,一个用痴痴的眼光盯麦可,一个用冰冷的眼光漠视他,一个想把麦可拥住,一个拼命把他推出去心房。

一天晚上她呼喊麦可的名字醒来,她起身冲了一个冷水澡温热一杯牛女乃吞下安眠药,企图封杀梦里的他。她越睡越少,渐渐连化妆都掩饰不了她眼下的黑圈。

今天她的早餐是咖啡和葡萄干,她答应自己一等葡萄干吃完她就到亚伦家。高兴一点,雅妮,振作起来,妳不知道葡萄干就像大力水手卜派的菠菜吗?吃完葡萄干妳就会浑身是劲了!还了戒指妳就无事一身轻,可以好好安心的睡觉了!

曼莎打着哈欠进厨房,「那是妳的早餐?」她睡意犹浓地说,「妳会营养不良,我可以吃一点吗?」

雅妮把葡萄干盒子推过去,「请便,妳可以增加一点卡路里。」

曼莎塞了一把葡萄干进嘴里,「我不能再增加卡路里了。摄影机喜欢瘦子,我想做牛仔裤的广告的话,就必须穿得进牛仔裤。」

前几天曼莎接到一个牛仔裤广告,广告片虽然无法竞选奥斯卡金像奖,但那是个名牌牛仔裤的广告,比曼莎平常拍的牙膏广告更上一层楼。

「我要是妳的话根本不会担心。」雅妮说,「妳是我见过女人中胃口最好的,但是妳连一盎司的肉也不多长,妳真有口福,得天独厚。」

「雅妮,」曼莎顿了一下仔细看雅妮眉间的忧郁,「妳预备今天早上去还戒指吗?妳何不接受我的建议把戒指寄回去?或者干脆把它卖了换一部新车。」

雅妮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站起来,葡萄干大力丸应该快开始发生作用了,她不能一辈子躲在厨房里,「不,我懦弱的自教堂逃走,起码应该礼貌的亲自退还戒指表示歉意。」

「我感觉得到,」曼莎关心的说,「妳很不想去,妳知道妳去了会后悔。」

雅妮迅速抓起皮包和钥匙,「谢谢妳的关心,妳已经使我觉得好一点了。」

曼莎又吃了一把葡萄干,微笑的对她摆摆手。

停在亚伦家旁边六分钟后雅妮才下车。狄恩家的巨宅一向使雅妮害怕,今天巨宅看起来更冰冷阴沉。亚伦的宾士车不在,客厅还垂着窗帘,说不定亚伦和他妈妈在夏威夷玩得太高兴了,决定在毛伊岛定居。她还是回头跑回车上赶快开回家,听从曼莎的建议把戒指寄回来归还好了。

她正要举手敲门的时候,漂亮的雕花大门开了。

「我看到妳的车了。」狄恩夫人冷冷的说,「如果妳是要来找亚伦的话,他不在,他一早就到事务所去了,说今天很晚才会回来。」

该死!该死!雅妮痛骂自己,她的膝盖抖什麽抖。她又不是没有心理准备狄恩夫人会以如何冰冷的眼光看她,「早。狄恩太太,妳好。」

狄恩太太的银发在脑后盘了一个髻,一丝不苟的,没有一根跳丝,「感谢主,亚伦终于认清妳的真面目,我个人所受的羞辱困窘在其次,我最关心的是亚伦,我早就告诉他,妳不适合做我们狄恩家的媳妇。」

「狄恩太太,」雅妮木然说,「我想跟亚伦谈谈,请妳转告他我来过……。」

「进来。」狄恩太太敞开大门命令道。

「我……我要走了……。」雅妮的手脚冰冷,她不想再走进冰库。

「进来,我有话对妳说。」狄恩太太的语调比平常更觉威严。

雅妮僵硬的走进去,闻到狄恩太太身上的高级香水。打一开始狄恩太太就反对亚伦和雅妮来往,就因为雅妮不够高级。

「我不想耽误妳的时间,」雅妮昏然的想稳住自己。「我应该先打个电话来。」

狄恩太太冰冷的绿眸比凯弟的眼睛更像猫眼,「这就是鲁莽的妳,和妳逃离教堂的鲁莽行动如出一辙。」

「我很抱歉。」她的脸烧红了,有羞有怒,「妳一定很难忍受。」

「我不想跟妳多罗嗦,妳休想要再挽回亚伦,像妳这种出身的女人永远成不了一个好太太、好母亲。」

「我的出身和这有何关?」雅妮抬起头,眼中的惧意逝去,她双手紧紧握拳,指甲陷到肉里,「狄恩太太,妳到底想说什麽?」

「哇!」狄恩太太冷哼道,「妳以为我不知道妳是个私生子吗?连妳爸爸是谁也不知道,幸好亚伦没娶妳,我们家可不希望有个来历不明的后代,连妳妈也不要妳,妳五岁的时候就把妳抛弃,妳以为妳配得上亚伦吗?妳有资格做我们狄恩家的媳妇吗?」

雅妮的肺里缺少空气,她快昏倒了,「我告诉过亚伦,他说没关系。」

「不然妳要他怎麽说?他向妳求婚以后妳才说出来,他是个有教养有荣誉感的绅士,当然不会把话收回来,他才不像妳那麽不负责任!」

「他那麽告诉妳?」雅妮开始颤抖,胃里直冒酸水。

狄恩夫人冷笑道,「他不必说,我了解我儿子,比妳更了解他。」

雅妮很困难的月兑下手上的戒指,她的手僵硬冰冻,戒指不小心掉到地上,她没敢蹲下去捡,她怕她一蹲下去就会昏倒在地毯爬不起来。

「哦?」狄恩太太冷嘲道,「我没想到妳会归还戒指,我们也不稀罕妳戴过的东西,就当亚伦付给妳的服务费好了,我话说在前头,如果妳将来要诬指妳的私生子是亚伦的,我们狄恩家绝对不承认。」

雅妮惊恐的退后,直到她的背碰到门把,她发冷又发热、恶心想吐、想杀了她自己。她绝不会生下私生子,连她这个私生子都不应该存在。

她打开门,见到阳光,阳光一向是她的支柱,她转头面向亚伦的母亲,「想到他可能和妳一样可怕,我很高兴我离开他了。」

雅妮命令自己好好的走回车上把车开走,镇定、镇定,她不能被击倒,不能被一个女巫击倒。她机械的沿着无止尽的道路一直开一直开,开到没有油了,汽车残喘的咳嗽抗议罢工,她才会看她在什麽地方。

她不认识这个地方,路边有小孩在踢罐头玩,有个街牌写着,普林顿高地。她到底在哪里?这里还是加州吗?或是世界的边缘?

她下车走路,她必须继续走专心走她才不会思想,风想要吹起她的记忆,不!她把记忆压住,那太痛苦,她不要去回想,天下不只她一个私生子自痛苦中成长,但她拒绝去回想,她是乐观进取的雅妮,谁会想到她是一个没有爹,妈也不要的孤女,她的血统有问题,所以她必须把二十年前的过去掩埋,那是她怎麽努力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她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只是一个影子,而影子也失踪。

狄恩太太割开了雅妮的伤口,她的伤口很脆弱,每次一碰就会瘀紫,何况是被利刃割开,伤口在滴血,伤口被越割越大永远也好不了。

她还记得那一天,五岁的孩子应该什麽也不记得的,但是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天妈妈帮她在头发上绑了一条蓝色的丝带,然后抱抱她,妈妈哭了吗?她不记得,她只记得站在窗前看着妈妈把车子开走,窗子脏脏的,但是她一直站着,一动也不动等妈妈开车回来,天黑了,她快饿死了,然后她开始流泪,没有哭出声,只是流泪。五岁的小心灵预知了她将面临怎麽样的命运。

好冷。雅妮打了个哆嗦,一样天黑了,一样的她开始流泪,那十个许久不作了的梦魇,太平洋的海风湿湿凉凉的,凉透伤心人的肝肺。

妈妈,妳为什麽不要我?妈妈,要是妳肯让我跟着妳,我会很乖的,我不会吵闹,不会吃得太多,只要肚子不很饿就好,没有床睡也没关系,我会帮忙做事,不要花衣服,不要洋女圭女圭,妳不喜欢跟我说话没关系,我会躲在旁边,妳喝酒的时候要打我我一定不会再闪。妈妈,我保证我会做世界上最乖的孩子,只要妳肯要我。

路越来越黑,黑得几乎看不见。路边没有房子没有小孩了,二十五岁的雅妮回到五岁的悲苦,二十五岁的雅妮带着斑斑的伤疤。

她往有灯光的地方走去,走进一个工业区,看到一些办公建筑和仓库。见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她就走进去,拿起电话从皮包里找到一个铜板丢入,然后开始拨号,她只记得一个电话号码,她自己家里的。家?那是个家吗?

「哈啰。」是曼莎的声音,曼莎干嘛用跑的?她的声音为什麽那麽紧张?

「曼莎,」雅妮抹掉颊上湿湿的泪,「曼莎,是我。」

「雅妮,老天!妳跑到哪里去了?害我担心死了,妳说妳中午会回来吃饭,可是现在已经是半夜了。」

她把泪咽回喉咙,「我不知道已经这麽晚了,天很黑,喔,天本来就很黑,可是我走到这里很亮,这里有好多路灯,路灯亮得刺痛我的眼睛……。」

「雅妮,妳没事吧!」曼莎在电话那一头焦急的喊,「妳在哪里?」

「我好累。」该死!她又哭了,她早就答应自己不哭的,她答应过自己好多次,都是该死的妈妈,该死的妈妈和那个男人,为什麽要生下该死的她?该死的狄恩太太,该死的路灯。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路灯变得好大好大,「我没有汽油了,我不记得我把车子丢在哪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曼莎温柔、清楚、缓慢的说,「雅妮,我去接妳,告诉我妳在哪里,我马上就到。」

「我不知道。」她吸吸鼻子抓紧电话。生命是艰苦的,如果妳不努力活就会死。她用袖子擦掉眼泪,努力的看。「前面有一家商店,是……日夜商场,曼莎,我好累。」活着好累,一定要活吗?妈妈不管我能不能活下去,爸爸……,没有爸爸。

「雅妮,发生了什麽事,妳受伤了吗?」

有一部巡逻的警车经过。妈妈说警察会抓坏小孩,我不是坏小孩,「曼莎,我应该听妳的话,我不应该去亚伦家,我已经把自己治好很久了,我以为我可以免疫了。可是……。」妈妈,我做错了什麽?妳为什麽不要我。

「雅妮,看看街牌,看看街牌写什麽?妳的周围有什麽建筑?」曼莎耐心的问。

「有一些仓库。」她再擦掉眼泪,「街牌写……克利蒙。」

「雅妮,不要乱跑,进去商场等,我马上就来接妳。」

电话发出嗡嗡的声音,曼莎叫她进去商场等,她要做个乖小孩,她是听话的乖小孩。她走过无人的停车场进入商场叫一杯咖啡。

柜台的男人以怀疑的眼光看她,好像怕她会抢劫,又像当她是个疯子。她喝掉纸杯里的热咖啡,转身去看杂志架。也许哪一天曼莎会成为知名度的封面女郎。

她听到车声,看到玻璃窗外黑色的保时捷,跟着车里走出那个熟悉高大的身影。他的头发乱糟糟,脸色很差。他是个救生员吗?救过凯弟免于淹死,他能拯救一个伤心的女人吗?

她放下杂志投入他怀里,她回家了,他的怀抱就是她的家,她的天堂。

「没事了,没事了。」麦可一手把她抱得紧紧的,一手抚着她的秀发无限温柔的说,「我们回家,我来带妳回家。」

「可是曼莎……。」

「她打电话给我,我猜出妳在哪里,下一次要讲清楚妳的位置,小迷糊。」

「对不起。」她把头埋在他胸前,不想让他看到她哭肿的红眼睛。她知道了,当她打电话回家的时候,她其实是想找麦可,可是她不知道他的电话,她在等曼莎来接她的时候,心里也一直混肴着,一下子想麦可马上就来了,麦可一来她就安全了,一下子又想麦可不知道她在哪里,别搞错了,是曼莎来接她。现在她太累了,不想再假装她不在乎麦可,不想再假装他们之间没什麽。

他拥着她上车,体贴的帮她系好安全带,亲一下她额头才坐上驾驶座开车。回家的路上他没有说话,没有问她任何问题,到了她熟悉的街道了,她才发现他车开得很慢。

「曼莎告诉我妳去找亚伦。」他侧头深深的看她一眼,「妳想谈谈吗?」

雅妮茫然的摇摇头闭上眼睛,记忆必须锁起来,碰了会痛,会好痛好痛,痛彻心扉。她张开眼睛,张开眼睛比较不会想,比闭上眼睛更安全,「我们可以开收音机吗?我想听音乐。」沉默会杀人,话语会杀人,听音乐最安全。

麦可的手握住她要转开收音机的手,「等一下,告诉我发生了什麽事,小迷糊,我要知道,曼莎打电话给我后我几乎疯了,如果妳不说出来,妳永远也好不了。」

「麦可。」她慢慢的叫他,他真的关心。

他的眼睛碰上她的,却像怕看到她眼中的情意似的急忙看回路上,公路飞逝路灯照得他的脸一明一灭。

「带我回你家。」她的声音好远好远,那是她在讲话吗?

他坐得直直的,她可以感觉他全身的肌肉突然一紧,他的乱发冲淡了他脸上僵直的线条。「我不是英雄。」他平静的说,「如果妳想找人安慰或是发泄情绪,最好另外找别人。」

「我不需要人安慰。」雅妮摇摇昏眩的头,她的头好像很重,可是又浑身轻飘飘的,不晓得她丢了什麽,身子怎麽会变得这麽轻。是泪吗?是泪流干了,所以身体里少了一些水就轻了?「我不需要安慰。我只想要几个小时什麽都不想。」

「妳想忘记一切吗?」车子往前开,路灯继续倒退,一明一暗的光线使得他的脸变得很陌生。为什麽他的表情怪怪的?为什麽他要咬牙?雅妮昏昏沉沉的望着他,他为什麽会显出痛苦的神情?今天晚上每个人都痛苦吗?那个不知何处去的妈妈呢?她痛苦吗?

「忘记一切。」雅妮喃喃低语。为什麽在她需要他的时候,麦可却撤退了,他就坐在她旁边,但是他的心跑得远远的,为什麽他不抱她、安慰她、吻她?是因为她忘了告诉他他的吻是世界上最棒的,所以他生气了吗?否则他为什麽会有那种表情?好像想把她用铁丝网隔开。

他不知道她有多累吗?他不知道她今天受不了任何拒绝吗?「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她对着柏油路面说,「没有问题、没有答案,天堂里一定干干净净的,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哦?」他给她一个苦笑,「我以为地狱才是那样。」

「麦可……。」她需要他,她需要他,他为什麽不要她了?连他也不要她了吗?和妈妈一样?和所有人一样?

「闭上眼睛。」他对她催眠,「闭上眼睛休息,什麽都不要想,我们快到家了。」

雅妮拉开麦可客厅的窗帘,看外面漆黑的海洋。麦可披了一件毛衣到她肩上后就到厨房去打电话给曼莎。他们的谈话简短,麦可一下子就回来了,掰开她僵硬的手指,塞给她一个杯子。

「这是什麽?」她心不在焉的问。

「可以使妳温暖的东西。」他坐到她身边,「妳需要,妳抖得很厉害。」

雅妮皱眉看看杯子里的液体,她颤抖的手使杯里的液体晃得溅湿了她手指,「我不冷,我不知道我为什麽会发抖。」

「妳不知道吗?」他的声音好轻好柔。

她望入他的眼睛,她的眼眶里有水,使她看不清他。她的嘴唇干得要裂开,她舌忝舌忝唇,「你不要我在这里,是不是?」

他眼睛里的火花一闪而逝,「喝下去,」他转开头避开她的眼睛,「我去把客房准备好。」

「你怎麽不带我回家?」她低声问,觉得好尴尬。

他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插进裤带里,人在她眼前,心神不知道在哪里,她喝了一口酒,捧着酒杯走回窗前。她虽然跟他背对背,还是可以从酒杯里看到他。

他转过身,对着她的背说,「我想看着妳,照顾妳,妳可能需要一个朋友,我想妳今晚最好不要一个人,我担心妳会……。」他吐了一口气,「妳今天晚上要我,那样就够了。」

「可是不够。」她心痛,因为她知道她伤害了他。

「妳自己说的,妳要忘记一切,我要妳,妳今晚要我,那还不够吗?」

她看着他映在窗上的影子,看着他走上楼。她把酒杯放在钢琴上面,看杯里轻晃的琥珀色液体,再拿起酒杯走进厨房,把酒一口喝掉,洗好杯子,再回到客厅,麦可从楼梯下来。

「两间客房都准备好了,妳可以随意挑选。」他淡淡的微笑,「我应该给我的管家加薪,她连客房都打扫得很干净。」

「麦可,」她迟疑道,「我想你最好还是送我回家。」

「什麽?错失我可以表现我的自制力有多好的机会?」他的脸在笑,可是他的眼睛没笑,「我的车已经上床睡着了,现在跟我上去,我们用最不痛苦的方式把这件事做完。」

「什麽事?」她跟着他上楼。分裂的雅妮之一警告她楼上是龙潭虎穴别上去,可是另一个雅妮好奇的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

「说晚安。」他在一个门口停下,「小迷糊,说声晚安。」

别走,麦可,别丢下我,我需要你。她用眼睛对他说:陪我,用嘴巴说晚安。

他转身迅速的下楼。

雅妮呆呆愣愣的在走廊站了一会儿,幽灵似的转身走进客房,她直直走到床前,坐在翻开床罩的床上轻柔的月兑掉鞋,床头灯亮着,那是房间里唯一的灯光。

她半坐半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她需要休息一下才有力气月兑下衣服掀起毯子,她只要休息一下就好。

当她再张开眼睛时,麦可站在她面前,他的眼睛和刚才不一样了,比床头灯还亮。

「如果妳不开着门我就办得到。」

她坐直一点,用颤抖的手拉一拉裙子,「办得到什麽?」

「走过妳的房间,独自睡在我的床上,控制我自己,睁着眼睛到天亮。」

「可是……。」她的肺缺少氧气,她根本不能呼吸,不知道怎麽能讲话。

「可是现在……。」他握起她的手腕拉她站起来,「打赌取消了,甜心,我的蓝眼天使,妳作弊。」

他的声音深沉沙哑,他的脸红红的,他的颈动脉跳得好快,他的眼睛饥渴。她不也是这样吗?她从来不曾这麽想要一个男人,她要麦可,她要麦可,她虽然累,可是睡不着,想要他的强过一切超越一切。

她是故意让房门开着的吗?噢!是的!她是故意坐在床上摆出性感的姿势等他吗?噢!似的。她如此的想要他,得不到的话她会心碎,她会永远好不了,现在她不需要妈妈,她是个大女孩了,她需要一个男人,她需要麦可这样幽默、温柔、体贴的男人帮她度过难关。在梦里她要过他,梦是可以实现的,麦可是个真实的男人,她是个真实的女人。

他双手搂着她的腰,拖她靠到他身上,把头埋进她浓密的秀发里,一次又一次的亲吻她柔软的耳垂。她偎着他温暖的身体,低唤他的名字,这就是她要的,这就是她要的,在午夜的梦境里,在白昼的想象中,他就是这样拥着她倾吐爱的私语。

他的手慢慢的抚上她的双颊,他的眸子亮如星辰,热烈的眼光教她心驰神摇,教她血脉沸腾,教她忘了一切。只要他能这样永远看她,哪怕天会荒地会老,哪怕海会枯石会烂。

「我不只可以使妳忘记一切。」他嘎哑的说,头慢慢低下来,「给我一个机会,小迷糊,让我……。」他轻刷一下她颤抖的手,「让我给妳……。」他的唇结实的覆到她唇上,却又轻柔无比,热热的舌轻舌忝她干燥的唇,滋养她久旱的唇瓣……

在高潮的巅峰她狂野的叫喊,随着听到他的低吼。她终于了解,麦可不只使她忘了一切,他还给了她一切,使她的美梦成真,他们相视着微笑,彼此的眼中隐含泪光,谁能比他们更痛快?谁能比他们更幸福?

她醒来,慢慢的张开眼睛,麦可躺在她旁边,在睡眠时他稍离开了她,她不敢动,怕一不小心碰到他,一切又会重来一次。

亲爱的上帝,他们真的那麽炽烈的了吗?身与心的结合?她真的听到了他说他爱她吗?在她被迷惑得昏乱时,她真的听到了他的呓语,我爱妳、爱妳、爱妳、爱妳……。

是的,没有错,她至少听到了几十遍他说,我爱妳。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深深的吸,气聚在胸中,再缓缓的吐出。她侧头看他散乱在枕头上的金发,好想揉揉他的头,用身体揉擦他的身体,好想再一次感觉他身体的温暖。

她没有动,看着麦可的后脑袋,回想起昨夜,她是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妈妈的迷路孩子。

她悄悄的坐起来溜下床,拿了她的衣服和鞋子进入浴室。现在走吧!如果等麦可醒来,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昨夜他好心的把她捡回来,她诱惑他,要求他使她忘记一切,当然他说他爱她是无心之言,那可能是他在和女人时的习惯,那一刻他们是深深相爱的,那一刻过去她仍然爱他,比以前更爱他,可是他呢?他是一个好朋友,一个愿意陪伴她度过艰苦的一夜的好朋友。

为了麦可,她希望他别对她认真,她需要他,只有他才能给她全然的安全感,可是她不能给他什麽,她一无所有,她只是一个……一个私生子。

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他,他睡得很熟,眼角仍有泪水,多可爱的一个男人,她怎能不爱他,可是她不值得爱,她配不上他,她会默默的爱他、偷偷的爱他,但是她希望他能找到一个比她更好、更值得他爱的女人,为他生下健康清白的孩子。

下楼梯时,她必须扶着扶手,因为她看不见,泪水阻碍了她的视线。别了!我一夜的爱人。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夜,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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