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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恋 第四章

他觉得有点意外,对于她昨天突然决定给他的“礼物”。

当然不是抱怨,那是一个很愉快的夜晚……更正,一个下午和一整个夜晚。

但是就像平常一样,他猜不透她的脑袋里究竟转着什么念头。为什么答应和他交往?为什么突然愿意和他上床?问了她,她也只是半真半假地打着太极耍着花枪,没有半句正经。

他低声笑。从十三岁第一次交女朋友开始,他是第一次碰上这么有趣的女人,一想到不久之后可能要跟她分手,他几乎要觉得舍不得。

但是天下势合久必分。他不觉得他和千树可以避开这样的结局。

只不过……难免觉得可惜。

“行权。”没有察觉到男主角正坐在位子上发愣,小邵一如往常地一边工作,一边说着他想说的话:“夏天要到了,夏太太八月想去昆里岛,问你要不要出团?”

夏太太,指的是他那位今年已经六十有八的母亲大人。

出身世家,邱月梧女士二十岁在商业联姻的安排下嫁人金融业龙头的夏家,育有二子三女。长子和三女现在家族企业中骨肉相残,和另外几位庶出的异母兄弟争夺第二代接班位置。长女投身学界,在某国立大学担任教职。二女已经嫁作人妇,对象是夏家企业里的一名高级主管,年初的时候听说正在吵分居。

至于他这个不成材的么子,虽然最得母亲宠爱,却是从来胸无大志,拿了父亲给的创业基金,出来自己开了一间小旅行社,说是老老实实做小生意糊口,其实玩票的性质比较高。反正他手边还有其它的投资,饿不死。开这间旅行社,只是满足自己的流浪癖,顺便堵住家里人的嘴,免得别人说他不务正业。遇上小邵,是他运气好。

“夏太太最近很喜欢跑昆里岛的样子。”

“流行啊。”小邵实事求是地说:“就像飞韩国整容朝圣也很流行。因为这些流行,我们旅行社才有钱赚。老板,你要懂得知足,别老是挑剔,夏太太很疼你,每年都特地把生意留给我们做,还帮我们介绍不少客户呢。”

“我看那些老太太喜欢的是你吧,小少爷?她们最喜欢你这种白白女敕女敕的小男生了。”他打个呵欠。“我早就说如果带团的是你,我家母亲大人一定会更勤快地往外国跑。”

“老板,请不要把我们旅行社的格调降低成伴游。你个人的形象和在外的行为,统统和本旅行社无关。我们是正派经营,不兼营那种服务的。”埋头工作的小邵一本正经地纠正他:“而且老太太们这么做,完全基于一片长辈照护晚辈的心意,请不要恶意扭曲。言归正传,你要不要带团去?”

“跟夏太太说,昆里岛太无聊了。问问看她今年要不要改去希腊?我怀念那里的海。”

“昆里岛也有海,而且夏太太会很不高兴你打乱她的计划,最重要的是,她三月初才刚去过米兰。”已经很熟悉这一对母子性格的小邵直接驳回他的提议。“所以我帮你排八月的团,你记得把时间空下来。”

“没问题。”他懒洋洋地回答,丢下拿在手上一直无心阅读的书,起身伸个懒腰。“我下午不进办公室了。有事打我手机。”

“知道了,老板。”

走出记者会场地的门口,一眼就看见他站在那里。

简单的黑圆领合身T恤,配上西装长裤,一点都不花稍的衣着,穿在他的身上,就是引人注目。

男人的双手轻松钩着西装裤袋,拉起一边嘴角,带着熟悉的潇洒微笑直勾勾望向她,仿佛整条五星级饭店的走道上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她的脸红了。经过昨天,她很难用平常的态度面对他。一整个下午加上彻夜狂欢,她已经太过熟悉他的身体:每一条肌肉的起伏、每一块皮肤的触感,他闻起来的气息、尝起来的味道,还有那久久不褪的炙人热度。

当然,他对她也是一样。

她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堕落过。

“嗨。”她走到他面前,抬高眉,不打算让脸上的红晕破坏她一贯的风度。“嗨。”他露出整齐的牙齿,照她的语气如法炮制。她将视线固定在他的脸上,保持着微笑,很清楚有几个同样从会场出来的人停下了脚步,正好奇地盯着他们看。

“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醇厚低沉的声音,让她想起几个小时前的热夜。她的小月复开始出现温暖的骚动。

“那你现在看到了。”她歪头,控制住自己的反应,伸手拍拍他的脸颊,尽量若无其事地笑。“乖,我要回办公室去。”

他伸手按住她放在他脸颊上的手,露出一贯爽朗的笑容。“陪我吧。”

“我要工作。”

“真的不能溜几个小时的班陪我?”

她摇头。这个大少爷,一点也不知道钱很难赚的样子。“我要工作呢,晚上再陪你,好不好?”

他握住她的手,眼睛定定望着她,在她的掌心印下一羽蝴蝶吻。“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一个单纯的动作,由他做起来,却是煽情无比。她觉得双腿发软。“再说吧,我打电话给你。”

说完,她轻轻抽回手,状似镇定地朝他挥手道别之后,转身往电梯走去,敏锐地感知到他一直站在原地,用带笑的目光一路目送她离开。

“你怎么会养傻蛋?”

单手握住方向盘,他瞥向驾驶座旁边津津有味吃着烤玉米的情人。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也很像是她会问的问题。

九点钟,他接到电话,说她工作赶完,想要到士林夜市吃东西,而他是理所当然的司机。

两人初夜后的第一次约会,她还是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扬起嘴角。“这个问题好奇怪。”

“我以为菲尔-夏的宠物应该是那种雄壮威武的大型犬,像圣伯纳、哈士奇、杜宾什么的,最少,也应该是黄金猎犬才对。”吃完了玉米串,她愉快地吮着手指。“傻蛋这种小型混种狗,怎么想都跟和驰名国际的菲尔-夏先生搭不起来。”

“雄壮威武?”他故意拉长声音:“我可以把这句话当成恭维吗?”

“当然。”她抬高眉,没有假装不懂他话里的性暗示。“应该问的是,难道夏先生对自己的能力有任何疑问吗?”

他低声笑,将话题拉回:“傻蛋是一位朋友捡到的小狗。后来她不养了,我就接收过来。”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位爱护动物的小姐在领养了傻蛋两个月过后,当小狗月兑去幼犬时期的肥满可爱模样,已经明显看得出厌倦,常常有一顿没一顿地饿它。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忘了。一个正在走红的模特儿,是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宠物的——特别是一只长得一点也不体面的杂种狗。

而他和那位小姐的交往,也在她和傻蛋的关系陷入倦怠期的同时,划下句点。

分手的时候,她硬是将这只两人交往时期领养的小狗塞给他,说是当作分手的纪念;而他必须用以交换的代价,则是一对宝格丽的彩钻耳环。

这样说来,其实傻蛋的身价也算不菲,不比许多有血统书的名犬差。至于傻蛋这个名字,是他把小狗带回家以后改的。他实在不觉得“查尔斯”这个名字适合一只整天只会对着人讨好地摇尾巴的狗。

“你很有爱心。”她瞥他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意外。

“感动吗?”他咧开嘴。“其实这才是我的目的,大多数的女性都无法抗拒这样无私的表现。”

她愣一下,然后笑出声,脸上最后一丝防备终于化去。

男主角只是微微笑,没有作声。

昨天晚上之后,她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相处。这从她今天很刻意在两人之间争夺主导权就看得出来,平常的千树,并不是这种控制欲强烈的女人。

这是很自然的。性关系是一种很剧烈的转变,两个人在层面有了最亲昵的接触,许多的互动要因此重新定义。她并不熟悉这样的改变,因而产生抗拒。

再加上两个人在经验上的不对等,失去平衡的关系,会让她更有戒心,所以他刻意放慢了步调,用各种方式希望取回她的信任。

而他成功了。

眼角瞥见她终于柔和下来的表情,心底涌起一股温柔的成就感。比起昨夜,她刚刚的那抹笑容似乎更令他觉得满足。

改变的,好像不只是她而已。

看着前方的夜色,他微微扬眉,对这个似乎有点不太一样的自己感到十分有趣。

“你好像对我没有兴趣?”一边转着方向盘,他轻松提问。

她顿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这么直接的问题,然后歪一下头,故意垂下目光,单根食指轻柔诱惑地划过他的腿侧。“我对你再有兴趣不过了。”

他的身体硬直,强烈地被唤起,感觉却是既兴奋又好笑。她明明知道他在说什么。“我真是受宠若惊,不过千树,我指的不是这种兴趣。”

她淘气地歪一下头,伸手撩开落到脸颊上的浪漫卷发,目光转回前方,开始背诵:“夏行权,三十四岁,十二月七日出生,B型射手座,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体重在七十公斤上下,‘华夏集团’总裁夏玉云最小的儿子。兴趣是旅行、打网球,领有国际潜水执照,是几本八卦杂志公认的‘本世纪最恶公子’。交往过的女朋友光计经由媒体曝光过的,就有十七位,至于台面下的交往历史……”她媚眼带笑。“例如我,不计其数。”他勾起嘴角。“你的功课做得很齐。”

“我的工作就是媒体。”她提醒他:“搜集资料是基本的功课。”但是她说的那些,都是在报章上出现过的东西,浮面的数据档案,不代表他这个人。他不相信以她的本事,只能搜集到这些资料。”……扣掉你知道的那十七位,我另外还正式交往过六个女朋友。”

“Val你算得好清楚。”她睁大眼睛,故作一脸讶异。“你不会私底下藏了一本可怕的花名册吧?”

刚刚那句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从来不向任何交往对象谈到过去的韵事,一方面是因为逝者已矣,说出来只会带来无意义的吵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认为这是个人的隐私,没有必要向其他人交代。

说出那句话,他等于是跨过自己设定的界线,违反了游戏规则。以千树的聪明,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但是她选择回避,给他一道台阶下。

对此,他不知道自己该觉得感激还是该大笑——她摆明了一点也不打算和他有任何进一步的牵扯。

“对啊,等我穷困潦倒,就把这本花名册整理一下,出版回忆录。”雪白的牙齿在健康的肤色衬托下闪闪发亮。“应该可以捞不少钱。”

她摇头笑,看向窗外有些不稳的天空。

今年的台风来得早。才六月底,第一个台风已经迫不及待扑上台湾本岛来。风暴前夕,白天的天气却是异常的明朗,天空蓝得几乎教人不敢相信不久之后会有什么样的风雨出现。到了傍晚,风才慢慢吹了起来,带着时有时无的细雨,预告台风接近的脚步。

突然间,他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有些改变,向来随意的坐姿也变得有点僵硬。斜瞥向她刚刚目光的方向,只有寥寥几个行人在分隔岛上的林荫大道上散步,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看到谁了吗?”

她惊讶地转头向他,似乎没弄清楚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抱歉?”“你看起来有点吃惊的样子。”更正确地说,不只是“有点”,刚刚在她脸上的苍白表情明显是看到了什么让她意外的东西……或是人?

她迟疑一下,点头。“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我以为不会在这里看到他的。”

“要不要下车去打声招呼?”他随口问。

她微笑,摇摇头。“不用,人家看起来很甜蜜的样子,不要打扰他们。”

他瞥她一眼,笑。“你羡慕了?”

“羡慕谁?”她抬高眉。“我现在正和菲尔-夏交往呢,为什么还要去羡慕别人?”

他学着她抬高一道眉,带笑的眼专注盯着前方的路面。“谢谢你还记得我这个男伴,我差点要以为自己被遗忘了呢。”她只是笑,没有特别的反应。

墨绿色意大利跑车钻进巷弄,来到的是她的住所

“原来你真的是要带我回家。”

他熟练地将车子停进路旁的停车格,往后闲适靠向皮面椅背。“我刚刚听到的,是抱怨吗?”

“你可以自己去想。”她闭上眼睛,没有急着下车的意思。“对了,我一直觉得很好奇,你当初是怎么找上我家的?”

她说的,是指他第一次按她家的门铃,要回傻蛋的事情。“命运。”“你是命运给我的礼物吗?”

他笑。“你说呢?”“命运带来的,通常是不太好的礼物。”

“很悲观的说法。”

“很认命的说法。”她深吸口气。“好吧,既然我们今天没有继续在床上打滚的计划,我要先上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他伸出手,将作势要开门出去的她拉回身侧,温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细长的眉扬高,灵活的大眼静静睨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他贴近她小巧的耳壳,轻轻吹气,低声笑。“你会酸。”

她的脸会意地涨红起来。

他压下大笑的冲动,避免伤害到她的感情。“所以,我们改天再继续到床上打滚。”

她扬高头,伸手拍拍他的脸颊。“再说喽。晚安。”

说完,她滑溜地钻出座位,头也不回地走向公寓门口。

和夏行权交往的时间,出乎她意料的久。

从四月到现在,已经将近四个月的时间。这当然不是他维持最久的一段关系,却已经远远超过她的预期。

看向床上沉睡的情人,让她用来当作枕头的左臂伸展,雪白的床单半掩住健硕的胸膛,浓密汗湿的黑发散落额前,睡眠中放松的表情替成熟的脸庞添了一丝难得的稚气。

她觉得困惑。他还没有厌倦吗?

或者,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有厌倦吗?

他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完美情人,温柔、慷慨、幽默,有一张受到上天眷顾的英俊脸孔,和一副宛如大卫像般结实优雅的美丽身体。

和他在一起很好、很愉快,每一天都像梦一样的浪漫。她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可以抱怨的地方,只不过以一场游戏来说,这场游戏拖得有点太过久了。

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到头来还是会想找一个人——一个同样普通的人,一起谈场认真而务实的恋爱,然后结婚、然后生子育女,然后一起携手老死。

而夏先生,绝对不是这种所谓“认真”的人选。

她扮个鬼脸,看向米黄色的天花板,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搞什么。她不爱他,这是很可以确定的,也没有打算跟他一辈子长相厮守——凭她这种平民百姓,想绑住这种出身豪门的公子?她还没有失去理智到这种地步。

所以,跟Val纠缠太久,似乎不是明智的作法。

糟糕的是,她却找不到一点想要结束的感觉。

隐约听到手机的铃声,她看向似乎没有被惊扰到的男人,轻巧地翻身下床,抓起散落在地板上的内衣和他的一件白衬衫,从手提包里翻出手机,悄悄走出卧室。看到荧幕上许久不见的号码,她愣了一下。

“喂?”“千……千树?”他的声音有点迟疑。“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她叹气,一边用单手穿上内裤、扣上衬衫扣子,一边伸手拍拍跑到身边凑热闹的傻蛋。“最近过得好吗?”

“嗯,还……还不错。”游建平愣愣地回答,然后安静下来。她忍不住笑。这根愣木头,一点长进也没有,打一下、动一下。“游爸爸跟游妈妈呢?最近怎么样?”

“也都不错。干树……”他迟疑一下。“我妈很想念你,常常把你挂在嘴边。”

小狗看着她笨拙地用单手扣扣子的动作,以为是什么新鲜游戏,一直想凑上来看个仔细。她干脆放弃了剩下的几颗钮扣,将傻蛋抱上自己的大腿。

“有空的话,我会去看看游妈妈。”她随口承诺,知道自己不太可能真的付诸行动。

去探望已经分手的男友家长,算什么呢?就算她和游建平交往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已经和游家两老非常熟稔,但毕竟不是自己家人,她这样去,难免瓜田李下。就算旁人不会觉得奇怪,她也必须考虑游建平那位女朋友的心情。

游建平是好人,提出那个决定,他也经过一番挣扎。为了让两个人好过,分手的时候,她已经决定,既然要断,就断得干净。所以这一年半来,她一直没有和前任男友联络,有一部分也是基于这个理由。

“那你呢?”“还不错。”她轻快地说:“老板帮我加了两次薪水。去年我还趁着年假,跑到北海道去看薰衣草。你记得吧?住的就是我们一直说要去住,却没有去成的那间民宿,真的很棒呢!我们以前没有去成真是可惜。”

“嗯。那……那很好。”男人讷讷几声,又沉默下来。

熟悉的反应,她忍不住心软了。“……建平,你今天打电话来,有事吗?”

“啊……对,千树,生日快乐。”

她翻白眼。“游建平!我的生日已经过半年了!”

她可以原谅他甩掉她,却没有办法忍受他不记得她的生日。

十年。要是他可以只花一年半的时间,就把这么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她一定会天天在家里扎小草人诅咒他。

他沉默两秒,才闷闷地说:“我……我知道,可是我那个时候没有打电话给你,现在当然要补祝你一声生日快乐。”

她知道,他就是这个样子。一板一眼,严肃古板到教人抓狂。又叹一口气。“好吧,生日快乐。然后呢?”

“我……我听说你最近在跟别人交往。”他又顿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个人……对你好吗?”

她安静下来,许久,才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千树,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长得太漂亮了,记得要多注意一下别人的居心,有些男人、有些男人……”他的话尾突兀地消失,似乎无以为继。

所以,他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她闭上眼睛,只感觉到空虚。“我知道。”

这么关心她,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深吸口气,她打断他还来不及出口的话:“建平,你不要担心,我已经二十八岁了,又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他踌躇半晌,似乎还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叹口气:“我知道……千树,你一向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只是有点担心,你不要生气。”

她闭上眼睛,忍住突然要泛滥出来的泪水。她没有生气,她从来没有办法对他生气,她只是……觉得有点伤心。

他又说了什么,她没有仔细听,只是随口敷衍,然后按下断话键。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湿润的触感沾上脸颊,她张开眼睛,看见一双熟悉的友善眼睛。小黄狗猛摇尾巴,伸出舌头,冲着她直笑。

-她露齿笑,将小狗深拥人怀里。“没事没事,傻蛋,姐姐只是有点恍惚。以前的男朋友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黄狗“汪”地一声叫,一贯老实地附和她的说法。”一个公子为什么会成为公子?”

他挑眉。“Pardon?”

“他们说,不要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她微微笑。“所以才会有公子这门职业出现。”

他看着她,不太明白现在话题的走向。“那是一种说法。”

“那你呢?Vsl,你为什么会成为公子?”

“我喜欢女人。”

“喜欢一个女人?一群女人?或者,只是单纯地喜欢收集女人?”“这是某种试验吗?”

她闭上眼睛,舒适地靠着椅背。“不,只是好奇。纯粹求知性的讨论,你不必担心后面有什么阴谋。”

但是他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喜欢美丽的女人、喜欢谈恋爱,而恋爱,只是为了享受过程的乐趣,当个性不同的两个人相处开始发生摩擦,乐趣消失了,自然不合则去。他从来没有立志成为公子。

“你问倒我了。”他笑。“我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那么以后呢?你要以公子作为终生职志?””或许。也或许不。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啊,我忘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她勾起嘴角。“但是Val,今朝醉过了,明天依旧要醒来。你没有定下来的打算吗?”

他微微皱眉,警戒地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看了他一眼,似乎察觉了他的想法,哧地一声笑。“放心,我没那么笨,不会妄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我们只是在进行一段‘愉快’的交往,记得吗?”

他摇头,笑着掩饰自己刚刚明显的失态。“请原谅我。”

她摇摇头,转头看向窗外的夜。

今天的千树有些不同,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但一如往常地,他被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她一直是这么做的,在两个人之间划下清楚的界线。她不去干涉他的生活,也不让他多涉人一点。

就像他之前说的,他们要进行一段“愉快”的交往,不涉及其它。她很确实地执行这一点。

最简单的例子,除了第一天晚上,她从来没有在他的地方过夜。不管多晚,她也总是坚持回到她的小公寓。而到今天为止,他都不曾得到邀请,上去造访她那个神秘的住所。

错过了第一次的机会,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定了下来,他就不想要去改变什么。

他不在乎。或者应该说,他以为他不在乎。

看着她望向窗外的遥远目光,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这样的关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惊觉到自己的想法,他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夏行权,你不是结婚型的男人,记得吗?

傅千树很好、很吸引人,但是你怎么知道这个看起来很好的傅千树,不会在交往过一段时间以后,突然露出另一个可憎的面目?到时候,悔之恐怕已晚。

所以,清醒一点,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好的女人,别……他莞尔勾起嘴角,想起她刚刚那句评语。

别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座森林。

车子开到她家的楼下,她开门下车,微笑着向他道晚安之后,转头走向门口。

看着她的背影,他突然起了一股冲动,打开车门,跟着她走到公寓铁门口。

正低头开门的女人似乎察觉到阴影,抬起头、侧首笑问:“忘了什么吗?”

“忘了这个。”他低喃,轻轻覆住她柔软的红唇。

好半晌,她深吸口气,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湿润的眼睛望着他,若有所思。

“千树……”她摇头,只是笑。

突然间,他明白了这整个晚上她眼睛里那抹摇晃的水光代表了什么意思。“……所以,你决定是结束的时候了?”

她伸出手,轻抚他的脸颊,拨开他落到额前的发,唇畔的笑意更浓。他却觉得有一股凄凉的味道。

CameOVer。

“行权。”她很少叫他的中文名字。在这种时刻叫,让他的心反而缩得更紧。“我在森林里玩得太久,久到差点要走不出来了。但是他们说的有道理,女人和男人不同,我们有生理时钟的限制,不可能永远陪你们玩下去。我想要小孩,想要有一个人陪我,陪我走完人生的旅程。跟你在一起很‘愉快’,然而这不是我想要的爱情。”

“我明白。”

“我……只是一棵树而已,不能陪着你飞翔。我们好聚好散吧。”说完,她退后一步,掩上朱色的铁门,头也不回地走上阶梯。

他站在原地,许久,然后轻吁口气,转身离开。

八月的夜空,满天的星星,冷眼看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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