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花 第五章
足足花费半个小时,祈帅才把受惊过度的笙笙哄哄好,将拱在被子里的小白兔轻手轻脚地挖出来,细心地把叶子给她装上,递上一块压惊的德芙巧克力,然后温柔地拍拍,轻言软语:“笙笙,乖,再也没有刀子割你了,不要怕哦。”
“呜呜……祈祈是大坏蛋。”小花脸盘涕泣满面,边吃边呜噜呜噜地抽咽,“……坏蛋……”
消耗了半盒巧克力,笙笙才止住哭泣,祈帅于是继续:“笙笙,我以后保证对你很好很好,决不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
“嗯、嗯……”拼命点头。
“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你想去哪玩就带你去哪。”
“嗯、嗯…”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嗯……祈祈你对我真好……”我才不舍得骂你打你呢,香一个,啵——哎,我是很高兴没错啦,不过,笙笙,你可不可以把眼泪鼻涕擦擦再亲?
“笙笙,”循循善诱,“既然我对你这么好,是不是也应该把你的事告诉我一些?”
笙笙的小花脑袋晃晃,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变回人样。窝在祈帅暖烘烘的怀里,倚了个舒服姿势,慢慢回忆。
“我是1923年死的,死的时候才十八岁,生前是广州市近郊的一个普通农村小孩,娘是城里的歌女,因为家道中落才在茶楼卖唱。爹是乐队的乐师,山旮旯里出来的,老实巴交老受人欺负,连我娘也瞧不起他。
“后来,娘因为一个意外破了相,被歌舞团扫地出门……没有人可怜她,只有爹爹依旧对她很好……再后来,他们就成了家,用所有的积蓄在广州市郊的张家村买了块地皮,
搭了两间小茅屋,靠种菜卖菜为生,接着就生下我和弟弟妹妹:花笙、花鼓和花箫……
“这些都是娘告诉我的。那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可是过得很开心,花鼓和花箫又乖又听话……当然,我也是很乖的,只是偶尔去吓吓张大伯养的小鸡仔、去张大婶家的玉米地去掰十几根新鲜玉米……但都不是故意的,祈祈,你不要用怀疑的眼神看我嘛……我后来有送白菜去道歉哟……
草屋门前有口老井,打出的水比现在的矿泉水可清甜多呢,家里还养了头大黄狗,我给它起个名字叫大白菜,怎么样,好听吧(你的品味还真是一百年不变。)?大白菜又忠心又老实,天天晚上趴在菜地旁边的草棚里值勤守护。有一次,它和隔壁村的花斑狗打架……对不起,祈祈,你脸色不要这么难看,我把话题扯远了……
“我经常把菜担到广州市的上下九附近去卖,那里热闹,菜卖得快,当然,要缴的保护费也不少。所以我干脆冒险把菜担到有钱的大户人家,挨个挨个地敲门,有时候是会被踢啦,特别一些从政的官老爷家养的狗,黑油油的,咧着大嘴、舌头又红又长,可凶咧!我的肩还被咬过一口,出了好多好多血,差点死掉,那户人家的少爷出门时顺手抽了我十几鞭,皮开肉绽的,要不是隔壁的大牛哥就在那府里帮佣,我当时就死啦(祈帅环抱着笙笙的双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后来,还是爹上山采些奇怪的草药给治好了,只不过,留下一道大疤,好难看。”
“伤好了以后,我继续到广州市去卖白菜,然后……”
笙笙垂下眼睑,神色黯然,“我就遇上平生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容绍桐容少爷。”
“什么?!”祈帅眼若铜铃,捋了捋袖子,“那个臭男人是什么来历?不会是我的前世吧?”我要找他单挑。
“你不要打岔好不好?听我说下去嘛。”笙笙送他一对
大大的白眼,“那不是你啦,他是当年西关首富“怀容”钱庄的少东家。”
那更找打了,少东家?一听就是油头粉面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败家子。
“自从我被大户人家的狗狠咬一口,又被鞭子打个半死,我就非常讨厌有钱有势的人了。”笙笙回想起往事,笑得甜丝丝的,“可是刚认识的容少爷让我改观很大,他人很好,温和谦逊有礼,没有一点富家子弟的坏脾气。
“那天,我到圣耶华女子大学附近去卖菜,容少爷的车把我给撞倒了。可是他并没有驾车逃走,用了很好的丝绸手帕帮我把腿包起来,还把我送到洋医院,让医生用最好的西药治疗,所有的费用都是他出的(当然是他出啦,他撞伤人,还想肇事逃逸啊?)。
“当时,我问他,为什么对一个卖菜的下等人这么好?
他说,女孩子的脚,留下疤就不好看了。不知怎么回事,我听着,心里觉得甜丝丝的很开心。”
“哼!”祈帅的脸那个不屑呀——听就知道是公子的常用语调,还“女孩子的脚,留下疤就不好看了”咧,鸡皮疙瘩都满地走掉,我呸!
笙笙懒得看他的夸张反应,咬了一口绵滑的巧克力,继续述说:“后来我打听到他是容家的少爷,每天都会到圣耶华去接他的未婚妻——于家的小姐于雯放学,所以我天天担菜到圣耶华去卖,就为了多看他几眼。”
“你可真够痴情的。”祈帅嘴里那个酸呀,都快可以腌泡菜了。
“是真够傻的……”笙笙反复折叠着手中银色的锡箔纸,“容少爷风雨无阻地去接于小姐,我就风雨无阻地躲在旁边的小巷偷看,有时候很羡慕,如果我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穿上漂亮的衣服去学校读书,可能也不比于小姐差。
娘每次教我的诗句我都记得很牢呢……我就一直这么幻想着……直到,他们结婚。
“于小姐结婚后,就没再去圣耶华读书,容少爷也不再出现。我重新到上下九卖白菜,生意越来越红火,也有些富人家开始愿意定期在我这订菜。如果我没有重新遇上他,也许就找一个爱我的人嫁了,生七八个娃儿,一辈子平平淡淡。
“有时候,老天最喜欢捉弄人玩,祈祈你上次教我的话叫什么来着?嗯,人算不如天算……两年后,我又再次遇到容少爷。那天他喝得烂醉如泥,我扶他回家休息,我们算是重新认识。慢慢地,他当我是好朋友,我也才知道,于小姐已经过世一年多了,她天生有心脏病,注定活不久的。
“我对容少爷的感情,却不止好朋友那么简单,我常常找借口到他家去玩。容少爷很聪明,也逐渐明白我对他的心意,却没有做出什么表示……自从于小姐死后,他拒绝了所有的女孩,从豪门千金到小家碧玉,容夫人为此很焦虑,对于我的出现,她态度宽容。
“容夫人很快拿了我的八字去和容少爷合,居然和死去的于小姐同年同月同日生,瞎子算命先生说我能旺夫益子,
容夫人喜出望外,马上张罗着要把我纳作容少爷的妾室,容少爷也忽然对我热情了许多,开始回应我对他的好,不再是朋友那种,而是情人……”
靠!你们究竟进展到哪个阶段了?A、B还是c?祈帅大大不爽。
“祈祈,你的想法不要这么龌龊(笙笙新学的词)好不好,以前的人牵牵手都是逾矩(来源同上)了,你还能担心我们做到哪一步?”
我没说话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看你的眼神和五官表情就知道啦。”笙笙嘻嘻一笑,“他带我出海玩了七天,为我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对我又温柔又体贴,就像当年对待于小姐,而且海上的风光也好漂亮,我从未见过,快乐得就像踩在云端一样,飘飘欲仙。”
哼,下次我带你到夏威夷或者希腊去玩,那里的海更漂亮,谱一段21世纪的罗马假日,广东沿海算什么?当然前题是我赚了足够的钱。
“那时,我天真地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笙笙自嘲的苦笑一下,这样的神情祈帅从未在她脸上见过,“可当游海回来,我就被迷晕捆绑起来。那人蒙着我的眼,说要把我运到邻省的某个地方。我迷迷糊糊的被人
押着辗转,又坐汽车又乘火车,可笑的是俺这一辈子都没坐过这矜贵的玩意,惟一一次乘坐竟然是死亡之旅。
“当俺最后被安置下来,是一个几百平方米的地下室,俺被关在其中一个隔问里,定时有人来送吃的,却没有人和俺说说话,晚上孤孤单单一个人……不知道哪来的风从焊上铁栏杆的窗户“呼呼”地刮进来,就像钻进了一个怪兽的肚子里,好可怕!”笙笙回想到了当时的情形,噤若寒蝉。
祈帅用温暖的手包住她的身躯,“笙笙,别怕,有我呢……”
“三天以后我见到容少爷,我央求他救我,可是……”
笙笙的小脸一片惨淡,“他给我磕了三个响头,说他对不起我,他要用我的活人躯体来救于小姐。因为他爱于小姐爱到不行,也许他真是很爱她吧……在那个很大很大的实验室里我亲眼目睹他亲吻着已经变成了白骨的于小姐的尸体……可是,我也很爱他呀,为什么我要被牺牲?”
似乎回忆到了重点,笙笙的表情像极绷紧的弦,“原来于小姐死后,她的脑电波也就是俗称的鬼魂被容少爷导入一台机器的脑子中,只要找到和于小姐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性载体且又磁场相近,就可以进行灵魂转移。
“俺当时拼命祈求老天爷让我的磁场测出来和于小姐的不一样,可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那个杀死我的坏人测出俺的磁场反应和于小姐几乎是一样的,于是,俺被捆上了手术台。
“他们说要在俺的手脚和脖子上割几道口子,插上无数比头发丝还细的导管,和于小姐鬼魂所在的灵魂转换机器相连,那个很坏的医生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笑得很阴森地向俺走来。俺动弹不得,想挣扎,手脚又捆得牢牢的……怕极了,俺就拼命叫着爹娘,但没有用,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听得到……后来,俺又叫容少爷的名字,哭着求他饶了我,可是他却一脸痛苦愧疚地和俺说对不起……俺、俺不需要他的对不起!”
“刀割下去的时候,真的好痛好痛啊……”笙笙紧紧拽着祈帅的前襟,将小脑袋深深埋了下去。
祈帅的心泛起一道道涟漪,轻抚着她的背,软语温存:“乖,以后再也不会痛了,我会保护你。”容绍桐王八蛋,如果让我见到,一定宰了你——基本上,我们不大可能遇上。
笙笙的颤抖渐渐平息了下来,乖乖地伏在祈帅怀里。房间里只余下巧克力淡淡的甜蜜香味和静谧轻浅的呼吸,祈帅不想打破这份美好,坐拥软玉温香,任凭时间流逝。
“笙笙。”祈帅微笑地望着窗台,月亮皎洁的光芒映在他脸上,清风徐徐而入,“那你后来又是怎么遇上我的前世呢?可以说一说吗?我想知道。”
“呃?笙笙,你怎么啦?”
“呼呼……嘶嘶……”细如蚊蚋的酣睡声,笙笙的鼻子在吹小泡泡。
“笙笙……”你还真是粗神经,居然说睡就睡。
算了,你故事的前半段做了一轮噩梦,但愿后半段能因我的出现而做个美梦。
“啵。”祈帅在笙笙眉心轻轻一吻。
最近很奇怪,有笙笙的地方就常常有祈帅的出现。
“忆兰陵”里,流水潺潺、绿叶如云、明窗净几、音色流淌,阿陵擦拭着她的吧台装饰品——宝贝招财猫,一边和祈帅闲聊:“怎么,爱上她了?”
“哪有,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喜欢,我也是喜欢你啊。”祈帅死鸭子嘴硬。
阿陵淡淡一笑,也不搭腔,低下头慢慢清理招财猫褶皱缝隙里的灰尘,好一会才说话,“如果我和一个男人在街上有说有笑,神态亲昵,你会怎么想那个男人?”
“咳咳。”祈帅被呛到了,“这怎么可能?!”除了我们这一圈子的人,你从来没有对人笑过好不好!
“我是说假如。”
“好朋友。”
“再假设,如果笙笙和一个男人在街上有说有笑,神态亲昵,你会怎么想那个男人?”
“情夫!”欠扁!哼,左边一拳,打到他脸上像开了酱油铺子,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右边再一拳,打到他眼棱缝裂,乌珠进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阿陵模了模招财猫的胡须,然后在吧台上摆摆好,“道理很简单,深爱一个人才会盲目吃醋。”
“我哪会吃醋?不要像冰雕一样看着我好不好?我承认其实心底明白,已经不仅仅是喜欢而已了。
“既然这么喜欢她,付出一点也是值得的,来,一共是一百八十六元正,请买单。”
呃?祈帅回头一看,满桌的鸡骨头面包屑牛女乃瓶蛋挞壳,而他的心上人正在为拉动国家内需而继续努力。
“花-笙-我要把你扔进垃圾堆!”
最后祈帅还是凭着对太爷爷日记的印象,加上自己的创新构思和笙笙的描述设计出了一款再生花玩具。只有成人的肘部到指尖的高度,设计完全依靠电池工作,外观夸大了再
生花的造型,花瓣七彩、头大身小、两只黑蕊眼参照卡通设计,大大的十分趣致。市场目标群体定位为五至十三岁的小朋友。
埋在花盆里的水仙花球茎的中央处理器采用先进的电子智能卡,玩具再生花会“砰砰砰”地蹦着走路,会跳叶子舞,还能在不同的时候发出不同的可爱声音,其中频率最高的有两句,一是:我饿了,要吃饭;二是:奇奇,我爱你!
当孩子们不理它的时候,它会“呜里呜里”地哭;当你陪它玩时,它会“啵”地发出亲吻声,然后说:奇奇,你真好。
设计部的提案在周五的下午进行,麦奇Mike设计的是会说话也能生宝宝的青蛙;周亮设计的是能进行各种约会,还会撒娇发脾气的中国女圭女圭;林佳最绝,啥也没拿出来,说是没有Goodidea,再宽限几天。余海峰宝贝她,拿她没辙,只好同意。
提案后是讨论时间,余海峰宣布这次股东只拨出三十万元的启动资金,所以择优而录,挑选一个最好的方案来生产。
祈帅当即提出疑惑,平时普通的新玩具研发上市,加上通路、终端、促销、广告林林总总费用,一般都需要五十万,为什么这次生产智能玩具反倒只有三十万的资金注入?
言外之意,有人蛀空公司,监守自盗。
余海峰有些尴尬,神色闪烁地辩称第一代只是小批量生产,在市内试点试销,市场开拓和铺货通路费用不在其中。
“嗤”。什么试销?分明抠了大笔钱进自已的腰包,祈帅冷嗤一声,不满地用签字笔在会议桌上重重一敲。
余海峰“啪”地拍桌而起,吹胡子瞪眼地话锋直指祈帅。
“你什么态度?”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事嘛,何必闹僵?”林佳赶紧出来打圆场,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和老同学上演全武行,把办公斗鸡场,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
“就是就是,先坐下来再说。”Mike和周亮也附和着。
在大家的力劝之下,两人终于气鼓鼓地坐了下来。
接着就是定案决策的关键时刻,会议室里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林佳、Mike和周亮都推荐用祈帅的方案,从他们的专业角度出发,祈帅设计的玩具新颖奇趣,适用不同年龄段和不同性别的孩子玩,具有很强的市场潜力。余海峰却一意孤行,坚持不用,还列举出大堆子虚乌有的弊病,双方进入僵持状态,最后只能折中,用周亮的方案进行少量生产,测试。
“啪!”祈帅恨恨地把资料甩在自己的桌面上,一个星期的辛苦全白费了,“该死的公报私仇的老乌龟!”任谁看到自己有绝对优势的设计莫名落选都会怒火中烧,就像球场上遭遇黑哨一样令人义愤难平。
Mike递了杯水过来,“消消气,民不与官争。”
“太可恨了!”祈帅“咕噜噜”地灌了一口水,“我敢打赌,这老乌龟肯定塞了几十万进自己的腰包,明天我就去找几个董事长证实一下,这次智能玩具的开发是不是真的只投资三十万?”
“算了,何必把自己卷进去呢?我们做小职员的,保证自己的饭碗就好。”周亮有些不赞成。
“哼!大不了老子不做了!”祈帅“啪”地把外套搭在肩上,“我先走啦,帮我请个假。”
“哎,你这是早退,要扣钱的。”
余海峰悄悄地从饮水机旁退回办公室,脸黑得像锅底,“居然骂我老乌龟,我今年才三十岁,该死的!”
“等着吧,有机会一定把这兔崽子往死里整。这小子还说想去找董事,不会是真的吧?”余海峰想想不妥,赶紧拨了个电话,压低声音,“喂……是我,你要尽快把那笔钱还
上,祈帅那小子说要到董事那里去告发我。”
“我都用光了,现在哪里有钱给你?”
“什么?!整整一百万,你都用完了?!你这是叫我死
吗?我这次有可能丢掉饭碗还会坐牢的……”余海峰越想越怕,冷汗涔涔,国字脸上满是气急败坏,“不行,你两天内一定要把钱还上——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如果我不还呢?”
余海峰一咬牙,“那我就只好报警。”
“好吧。”手机彼端传来低低的叹息,“五点正,你乘离走廊最远的六号电梯,‘一层’的按钮,你连摁十二次就到了。”
“等一下,我还……”
“嘟嘟嘟……”
离五点正还有三分钟,余海峰再也等不及了,关上门,提着公文包疾步走出总经理办公室。麦奇和另一个同事迎面而来,跟他打个了招呼:“余总,有事出去啊?”
余海峰匆匆点点头,转弯,摁下楼键,一分钟后,他跨进六号电梯。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余海峰连摁了十二次“-2层”,电梯从二十层下去,中途一直没有人进来,“-2”层的键红得像打亮的火苗,电梯上方的指示灯则“-20,-19……”的一路顺减,到了-2层。余海峰摁了开门键想往外走,电梯门却怎么都打不开,可怕的是,电梯没有停止迹象,仍在下降……
冷飕飕的寒意从脚底板迅速蹿起,像蛇在皮肤上缠绕滑过,冰冷粘腻的感觉在体表游走一遭,从毛孔渗入细胞组织,血液、骨髓深处……-
2层是停车场,已经是最底层了,怎么还在沉落?下面,又是什么地方?!
这个仿佛用强力胶封死了的金属盒,正一点点被无底的黑洞吞噬。余海峰心慌意乱,死盯着毫无变化的显示键,现在,连电梯上方的指示灯也停在“-2”层不动了……
恐怖电影的最大可怕之处就在于它可以在现实生活中诱发联想,此刻,那些令人惊悸的画面在他脑海中自动回映,撕扯着他脆弱的神经,裂毁了他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性。
“开门、开门,放我出去……”血丝在眼白处纤毫毕现,他撕声裂肺地惨叫着,像疯颠病人一样踢打抓拉着分毫不动的牢笼,仿佛溺水的人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想出去,可是,门外就一定安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