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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精灵王 第三章

“小日,小日,你看我带了什么东西来给你!”

盼楚摆动著他透明的翅膀,兴匆匆地飞进日轩:“小日,你看,这枝梅花开得好不好看?是我姊盼梅特别摘给我的哦!姊姊说这枝梅花已灌注了生命力,可以栽植在土壤中……”

他倏然停身,忆起规矩,匆促地收起翅膀,暗呼了声:好险,幸好小日背对我!

他走向落地窗前的笄日,讨好般地奉上怒放的梅枝:“小日,你看看喜不喜欢。”

笄日缓缓转过身,一脸无精打辨地接过梅枝,却连瞧也不瞧一眼:“谢谢。”

盼楚略染失望,盼梅从不肯轻易摘折她心爱的雪梅,他好不容易才要来一截,原以为笄日会开心些,哪知他连说谢谢都有气无力的。

盼楚的身形与笄日差不多高,乍看之下有种小男孩的活泼飞扬,但如果仔细观察,他的眸中所盛载的心事彷似层山般重重。

他尖尖的小耳委靡地弯曲,踌躇地碰碰笄日的肩:“小日,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姊姊回来了吗?”

“还没……不过应该快了。”盼楚扮起笑脸为笄日打气:“月姊姊这趟到人界去一定可以把我们的精灵王子带回来的,你别担心。”

“人间哪有精灵王子?”笄日受伤地吼:“精灵王子是精灵,是非常伟大的精灵,他现在一定有事没办法出现,等到他事情办完就会解决我们精灵界所有难题的!”

盼楚瑟缩了一下,不明白为何笄日会发脾气,他说错了什么吗?

“小日,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笄日激动地扯著自己漂亮的银发,嘶哑地喊:“为什么我不是精灵王子?为什么我帮不上姊姊一点忙?我好讨厌自己,我讨厌自己!讨厌讨厌讨厌……”

笄日像发了狂般不停地捶打自己,泪水与低吼交织成令闻者鼻酸的艰苦,盼楚拉不住笄日攻击自己的拳头,只好紧紧抱住笄日,代他承受愤怒的拳击。

“小日,不要伤害自己,不要啊!”

“我恨!我恨自己这无用的身躯,不能保护姊姊……”笄日的拳仍一下一下地落在盼楚和自己的身上,那声声句句的痛恨皆是两人道不尽的血泪。

“小日,你不要难过,我们一定找得出方法医好你的病,我们一定可以的!”

“你骗我,你们大家都骗我,小楚,他们都在耻笑我,我听见了,他们都在说继承人笄月的弟弟只是个废物,只是个无用的废物,小楚,我不要当废物,我不要……”

盼楚大吼:“小日,不要再继续伤害自己了好不好?你不是废物,没有人会说你是废物,小楚会保护你,小楚会变更强来保护你的!不要哭啊小日!不要哭啊!”

笄日的抽咽渐弱,双眼迷茫:“我恨呐!为什么我没有能力保护精灵界,小楚,你告诉我,精灵王子在哪里,到底他在哪里?”

“小日……”盼楚的热泪也滚了下来,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为什么要把小日生成这样?为什么偏偏要没有力量的他投生在银莲花里?这是谁的错?

笄日似是有些清醒,隔著厚朦的水雾看著盼楚,举手轻触盼楚瘀血的脸颊。

“对不起……小楚,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盼楚吞下酸楚挤出笑颜:“不痛的。”

“我找了好久,一直找一直找,可是找不到答案,小楚,谁能告诉我为什么?”笄日的眼皮逐渐沉重,先前狂暴的忿恨已退为模糊的咕哝:“小日很乖,小日很听话,为什么要惩罚小日?小楚,小日真的一直都很乖的,姊姊说一个好精灵必须先经过考验才能获得最后的肯定,小日哪里做不好?为什么我的考验这么久?”

盼楚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只能忍著,咬著牙根等笄日睡去。

“小楚,别告诉姊姊……不要让姊姊知道……”笄日筋疲力尽地请求:“姊姊,够苦的了,不要让她再为我伤心,好不好?”

盼楚危颤地点头:“小日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笄日的倦意浓重:“小楚,除了姊姊,只有你对我最好,不会……不会嘲笑我。”

“别再想了,休息吧!”握著盼楚的手慢慢放松力道,盼楚展开只翼半扶笄日躺回他的床铺,为笄日盖被挪姿忙和了一阵后伫立床边看著被倦怠拖入睡梦中的笄日,叹息。

虽然他晚他二十年降生在转生池内,但感觉上笄日像是他的弟弟,他必须倾全力去保护的弟弟。

自他们五人降生后被接进曜城,他们之间就画下尊卑之分主仆之别,盼梅盼樱的责任是陪伴笄月,而他的任务是照顾带病在身的笄日。

是的,笄日有病,他的自卑是没有药方的绝症,每每自责自恨过深,像方才那种狂乱的情景就会出现,笄日已经有段日子没发作了,没想到今天又犯痼疾。

盼楚只能忍受笄日病发的狂语和激烈,等笄日消耗尽体力睡去后再收拾残局。这种情形几乎可以套公式上演了,但每次盼楚还是抑制不了心痛。

笄日、笄月并没有把他们当成低等阶级的仆佣,相反地他们爱他们,一如他们姊弟三人爱他们一样,他们都乐于为彼此付出,也都不愿见彼此痛苦,他们就像同根而生的亲姊弟。

但命运就是这么古怪,事实是他们之间永远存在著外界加诸在他们身上的距离。

盼楚用手抹去泪水,唇角的血,身上的伤,却怎么也抵不过心里的。

“小日,我会保护你的,你要精灵王子,我就当你的精灵王子,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在乎。”

他捡起断成两截的梅枝,将它植入日轩的花圃中,梅枝在笄日的挣扎中折伤多处,原本附于枝上的梅花也化成足下残瓣,盼楚不知道它还活不活得了,残缺的枝干会长出绿芽吗?他不确定,不过他希望它能活下来,冒出欣欣向荣的女敕叶,向笄日证明生命的可贵与强韧,告诉他不要灰心。

他真的希望。

“小楚,小日!”跫足音传来,盼樱盈巧的身影跑进了口轩:“月姊姊回来了,她带著四异之一回来……小楚!”

她惊呼,因为看见了盼楚脸上的瘀青肿胀,盼楚急急以指就唇示意她别声张,又指指床上的笄日,要她轻声细语。

盼樱漫步到弟弟蹲著的身体旁,等盼楚扒种好梅枝后才面对站起来的他开口。

“小日又发作了?”

“没事了,他已经睡了。”盼楚笑笑,拍拍手中的泥土。

盼樱的眸中有泪,每次都是这种结局,笄日病发,盼楚遭殃,每次都这样,她几乎快恨起笄日来了。

“痛不痛?”她圈唇吹气,手指轻揉著弟弟的颊:“我帮你退肿。”

“嗯。”盼楚默默让盼樱撒一把清凉的星子在他的颊上,力量凝结在他瘀血之处,平添几许消热之舒适。

“樱姊,别怪他。”盼楚感觉出指间的颤抖,平静地开口。

“我有什么资格去怪?”盼樱落寞地反问。

“小日身不由己……”

“身不由已,身不由己,你体谅他,谁来体谅你?”

盼樱的悲,一泄如注:“只要他心情不好,你就活该受罪?你在他心中算什么?出气筒吗?”

“姊……”盼楚软求。

“小楚,为什么不告诉月姊姊?小日的病是心病,需要心药医,他最信服的人只有月姊姊,月姊姊要是知道一定会预防这种事再发生……”

“不,我不要和小日分开!”

“小楚,姊姊是为你好,难道你要一直挨打下去?这种周而复始的折磨姊实在看不下去了,为什么要瞒著月姊姊?告诉她吧!她是小日的亲姊姊,她有权利知道的!”

“知道了又如何?”盼楚的眼中含著超乎表象的成熟:“要是月姊姊能解开小日的心结,我早就说了,问题就在这么做不但无济于事,反而会伤害到大家。姊,月姊姊的苦你最清楚不过,你愿意再让她的生活雪上加霜吗?”

盼樱愣住了。

“我现在是小日唯一可以倾吐的对象,万一月姊姊为了避免小日再伤害自己、伤害我,把我遣离,小日该怎么办,月姊姊该怎么办?”

盼樱再也忍不住,揽住矮她半个头的孪生弟弟放声悲号:“小楚……”

“我不怪小日,他比我更可怜,我身上的伤可以用力量平复,他心里的痛却不能以外力减轻分毫,是我不好,没能力使他快乐,没能力让他笑……

“傻瓜!傻瓜!傻瓜……”

盼樱替弟弟难过更替自己难过,他们体谅笄月,体谅笄日,可是谁来了解他们的苦?

“姊,我对小日就像你和大姊对月姊姊一样,我看到小日的病,你们目睹月姊姊的痛,我们谁都不能扭转这种情势,所以只有守在他们身边,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是,他们谁都不愿意离开谁,谁都不能帮助谁,他们互依互存,却也互妒互羡。

难道这就叫命运?

“姊!”盼楚稚女敕的声音自盼樱的衣衫中发出。

“别哭了,你不是说月姊姊回来了吗?快把我脸上的瘀青清完,别让月姊姊发现了。”

盼樱颔首,哽咽著替弟弟施力,脸上的表情虽然武装成平时的模样,但她的心,却不停地沉落……沉落……

******

“我来介绍,这位是谢奕霆,谷绿音小姐的三个朋友之一。”笄月向大家介绍奕霆,又带丝歉然地低头:“对不起,我没及时找到谷小姐……”

“我们没有怪你。”四长老中第一个启齿安慰保护笄月的人永远是岩桂:“你能找到谢先生已经比我们想像中好太多了。”他大方地朝奕霆伸出手:“你好,我叫岩桂。”

奕霆感觉得到厅中诡谲的气氛,但眼前这名大男孩的善意却与厅内的暗潮汹涌大相迳庭。不怕生的他尚未深知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伸手与岩桂的手相握:“如果我没记错,岩桂应该是种俗称木樨的花木吧?”

“聪明!”岩桂笑意荡漾:“小子有两把刷子。”

奕霆尴尬地笑笑,被一个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大男孩以长辈的口吻赞美还是有生以来头一遭,不免觉得怪异。

笄月看出奕霆的不自在,赶紧解释:“岩桂是我精灵界四长老之一,生来就是副令人嫉妒死了的女圭女圭脸,另外这位是三长老柏榆,二长老青松和我们大长老苍术。”

她一一介绍,每喊个人名,奕霆就点一下头,趁此短促的见面机缘,他迅速地评估了四长老。

岩桂无疑是四人中最年轻也最锋芒的一位,细女敕的五官、皮肤,一头黑褐色长发披散肩上,嘴边挂著无害的纯笑,言行间流泄出年少的朝气,奕霆注意到他眸中也正估量著自己,他周身的气呈明亮的橘黄,温和中隐含骄光。

奕霆自气的颜色中微微明了到一些,打小起他就学会如何从人的“气”里辨别是非善恶,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猜疑与顾忌。再看向柏榆,他的发染了些花白,气是与青松类近的靛青,应是与青松差不多的慈蔼老人;眼光挪至那位坐著的矮老者身上,奕霆看见的是特殊的黛银色。虽然满头满脸的胡发遮去了大长老的眼神与表情,但奕霆一眼就看穿他滞硬表面下的缜密。

“苍术是种多年生草,秋开白花,或炎红色的花,根可做药的植物。”奕霆露出感兴趣的笑靥:“长老,你的名字在人界是这种非常有用的植物,想必您在精灵界也举足轻重吧?”

苍术的笑,有著满意与欣赏,他故意放弱气的色泽,僵直周身神经,表现出垂垂老者的痴呆像,想不到这小伙子竟能看穿他的伪装。

“我代表精灵界欢迎你在曜城住下,以后多有仰仗。”

苍术这简短一句话可大大地出乎许多人料想,非臻重要场合危难不出声的大长老居然对初来的人类发言热忱,还用到“仰仗”之词,其中颇耐人寻味。

“长老忒谦了,奕霆只是寻友不得才勉强笄月答应带我来,抱著一线希望看能否逢遇奇迹可救我的朋友,不得体之处还请多包涵。”

苍术不再说话,只是看著明厅中的变化。

“哦!还有!”笄月指著站得较远的人说:“他是苏枋,曜城护将,最左边是银杏,中间是海棠,她们两人是指导师,也是我的启蒙恩者。”

苏枋有礼地向他颔首,显而易见是个不常开金口的人,使人联想到帝王专制时代的忠心武臣,而银杏和海棠——暗桃红色。

奕霆摇摇头,银杏的戒备和海棠提防他不是感觉不出,只是她们疏离的眉目间又似淡颦著愁绪。

“长老,谷小姐三人不知所踪,已可肯定被他界所俘,我和奕霆都希望能找出引释我先天能量的方法,盼能尽早止雨,笄月已大胆地允诺奕霆在解决我们的问题后助他救回谷小姐等三人,不知长老们赞不赞成?”笄月请禀。

“笄月,你是我精灵界之继承者,原本不能允许离开精灵界,但事况不同以往,加以人命关天,我们基本上是不反对你答应谢先生的要求,不过救人的行动得延至止雨放晴后才能进行。”青松征询奕霆的意见:“谢先生请见谅,日前我精灵界有厄,无暇照拂谷小姐她们……”

“我明白。”奕霆会意地说:“我会尽全力帮你们的。”

一旁的银杏面色不善,海棠则是忧结眉头。

“不晓得谢先生察知了多少精灵界的情况?”柏榆试探性地问。

奕霆面对满厅无形的压力与逼迫的气氛,不太敢造次,他们是真的为这场莫名其妙的怪雨伤神,只好收起平时的玩笑之色跟著正经起来:“请大家叫我奕霆就可以了。”他不自觉地站直身,散发出领袖之气:“笄月告诉过我精灵界正遭逢雨灾,雨势持续不止,精灵们以花维生,大雨不仅阻断了阳光的照射,更浸腐花草的根,精灵们只能躲在树屋无法觅食,如果情况再不改善,再过几个月精灵们就会大量死亡。”

“没错,正因为如此,我们精灵界才必须派人到人界走一趟,警告谷小姐凝戒之事,一方面是想遏止事态恶化,另一方面也算是自保,我们已经没有额外的能力再对抗他界的侵略,若凝戒落入野心者手中,迟早会掀起轩然大波,精灵们不争五宝已过千万轮迥,现今适应了安然详和的生活模式,绝对禁不起搅乱。”青松更进一步地解释,声音中是沉重的无奈。

“精灵界向来风和日丽,此次之雨令精灵们惊慌,我们必要驱赶这场雨,不管它是因何造成,我们都得争取时间找出祸源加以根除,否则天匠预言中的动荡若降临,精灵界只有毁灭一途。”

柏榆语重心长的话令奕霆不禁寒悚,难怪……难怪笄月一得到他的谅解就赶著回来,连让他回家说明原委的时间都等不了,原来事情已这么严重。

“我想你肯定一头雾水,刚到我们这是就被迫听一大堆令人快乐不起来的消息。”岩桂在谈话的空隙中逮到发言的机会:“我建议还是先让奕霆休息,等恢复精神之后再由笄月带他四处熟稔一下精灵界,届时奕霆对我们的国度比较了解后,要找祸源就容易多。”

柏榆和青松都颇为赞同。

“我们急于解厄,忽略了谢先生乍到此界,请谢先生见谅。”

“岩桂都叫我奕霆了,怎么两位长老还这么客气?”奕霆没有一丝不耐的表情:“我也是希望能帮上贵国的忙,承蒙你们不嫌弃肯信任我,奕霆一定尽力赴托。”

“你叫我们甭客气,自己也要做到哦!”岩桂顽皮地朝奕霆眨眼:“别太辛苦。”

奕霆微愣,轻笑。

原来岩桂看出他正经的咬文嚼字很费力,体贴地要他别装得太辛苦,自然些。

“谢谢你的关怀,我虽然能力不强,但倒挺能随遇而安的。”

他俩相视,有种别于言语的默契在滋长,无言会心。

笄月有趣地打量两个大男孩挤眉弄眼地暗波交流,虽然不明就里,但她感觉得出他们对彼此并不排斥。

“笄月,我看招待奕霆的事就由你来吧!”青松和蔼地指示:“奕霆,有什么滞碍之处就找笄月,不然找我们也可以,你才刚到,不用急,慢慢来,我精灵界久未逢客,礼不可废。笄月,奕霆饮食起居你可得多加留心,别让人家感觉到我们精灵怠忽了客人。”

“知道了。”笄月脆声招呼:“奕霆,我带你到客房休憩。”

奕霆心知他们必对他的造访有场议论,也没多问就跟著笄月离开,举步前环视了他们一眼,心中已略有数。

当明厅的门合上,厅内的分歧也随著门墙的隔离而浮现。

“长老,你们怎么可以把那个人留下?”

“为什么不行?”反问的是一派悠然的岩桂:“人都已经留下来了不是吗?”

银杏气急败坏:“一个人类能做什么?留他暂住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笄月负看顾之责?”

“奕霆随小月而来,他与小月比较熟,当然由小月来尽地主之谊啰!”岩桂丢了个“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的眼神给银杏,害银杏气得直咬牙。

“难道你们真以为他就是传说中的精灵王子吗?”银杏冲动地口不择言:“那是不可能的,人类傲慢自大,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你们看错了!”

她的话一传入明厅内所有人的耳里,厅堂就无端地沈闇下来。

“我想,不论是对是错,留人求助之事已成事实,没必要再多加询问。”柏榆首先开口,语气中有淡淡不悦。

“长老,银杏她的脾气直接,不懂长老们的苦心,请长老们包涵。”海棠又站进长老团中为银杏说情:“海棠猜银杏之所以会有此反弹可能是担心继承人。”

“担心笄月?”重复语尾的是青松:“笄月怎么了?”

“继承人是不能擅离精灵界,但继承人却因危急之灾而走了趟人界,又带回谢先生,她秉持精灵之性,纯真可人又不擅忌,怕无法应付人类心计。”

“你是说谢奕霆存心不良。”

“海棠不敢乱加断言,只是怕笄月受伤。”海棠进退得体地一一剖析:“人类的心思繁复,不是笄月能体会,万一有何不当之处恼怒了谢先生或是发生些事端,可能不是我们能应变的。”

青松与柏榆均被海棠的话引想入坏处。

只有岩桂扫兴地问:“你所说的事端是什么,请你解释一下好吗?”

“这……”海棠眼神略闪:“海棠说的是万一。”

岩桂不客气地翻白眼:“都什么节骨眼了还担心这害怕那的,如果不给小月磨练的机会,一辈子把她保护在牢笼内,那她成得了大器吗?哪个伟大的人、伟大的事没经过困苦熬炼?海棠,你真的就这么看不起小月,认为她没有能力面对人事,没办法担当大任?”

“海棠没这意思……”

“那你反对的是什么?”岩桂虽然是副轻缓之态,但言词间无不犀利,颇有咄咄逼人之势:“人是我们请回来的,我们设身处地为奕霆想想,他一个人在人间过得好好的,何必跟小月踏入这一团糟中?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顿了顿,厅中人陷入沉思:“如果他不是一心为友,他有必要蹚这淌浑水吗?精灵界对他来说是陌生而遥远的国度,他能在我们这捞到什么好处?一个濒危的世界有什么便宜可让人家占?如果我们突然被请到人界,我们会有心思去陷害人类吗?适应环境都来不及了还想什么其他?况且他能不能回人界还得靠我们,他敢作怪吗?”他头头是道,掷地有声地作问:“一个为友赴险的人会是趁危打劫的宵小之徒吗?”

这句话有如空灵之钟,狠狠敲进众人心头,令人迷雾顿开。

“没错。”青松附和:“岩桂税得对,我们只是辅佐者,不能一生左右笄月的未来,该是她学习自立的时候了,倘若笄月无法担当精灵界之责,那代表她不配戴上情环,虽然她的年纪对精灵而言小了些,但只要她心智历练有成,还是有资格坐上女王之位。”

柏偷也不停点头:“谢奕霆面相端正,语间坦荡,隐有浩然之气,不会是下九流人物。银杏、海棠,我们知道你们护卫笄月的心,但谢奕霆应该不是大恶之人,如果你们不放心,那我就派苏枋再去人界打探谢奕霆平素举止不就能了解了吗?苏枋!”

“在!”

“到人界去打听谢奕霆品德如何。”

“是。”苏枋一领命,便走出明厅。

青松看著银杏与海棠,和颜地问:“还有疑难吗?”

海棠黯然摇头,银杏咬唇不吭声。

“海棠,银杏!”苍术开口了:“我知道你们曾吃过人类的亏,不希望笄月再上当,我也知道你们疼爱笄月,但是人类并非完全不好,放下成见仔细观察,别让往事蒙蔽了你们的眼睛。”

大长老都示意静观其变了,还能说什么?海棠与银杏只能躬身:“谨遵长老之言。”

******

长廊曲曲折折,九弯十八拐,笄月领著奕霆穿梭其中,经过一段石道,走进一排延续到目力可及的那头的落地窗,奕霆不由得停下脚步接近窗棂。

窗棂镶以桃木,木上雕花,玻璃窗上方连同天花板皆绘有浮雕,涂以色彩,琳琅满目之艺术,令奕霆心醉向往仰首凝望。

“你们精灵界都像上头画的那么美吗?”

画中白花盛放,丛芳中精灵飞掠,看得出是在采集花粉与花蜜,精灵们笑意纯洁天真,直似天堂之景。奕霆甚至还以为自己闻到了幽淡的花香。

笄月见奕霆喜欢她生长的国度,焉有不愉之理?挨近他身边,她指著天花板的浮雕为他说明由来:“那边是精灵山,有没有看到那边有座池?注意别没?”

奕霆点头,不仅注意到浮雕,还注意到那股花香自何而来,他微吸口气,陶醉在笄月的体香中。精灵都香得像花一样吗?

“精灵们就是由那座池转生的,池名唤转生,池中清澈无瑕,是孕育精灵的母亲,精灵没有父母,只有兄弟姊妹,每当有老精灵转世或精灵们集体被送至人界后,池内就会生出荷苞,每个荷根中都生长著一条生命,半年后会诞生新的精灵,所以精灵界的人数很稳定,不多也不少,不过如果精灵突然大量死亡的话,转生池无法抚孕过多精灵,最后可能持续剧减人数直到灭亡……”说著说著,笄月又愁上心头:“假若雨不止,花草就会枯萎,精灵不能停食过久的……”

奕霆发现笄月的心思除了精灵界还是精灵界,为了引开她的注意,他故意问:“为什么要集体将精灵们送至人界?”

“因为年届一定岁数的精灵有权决定要到人界追求真爱还是留守精灵界,每个精灵都可以自己选择未来在哪个世界度过。”

“你也可以吗?”

笄月的笑,僵住了:“不,我例外。”

奕霆不明白她为何特别:“为什么你例外?”

“精灵们被送到人界后就蜕化为人类,除了身居要职力量强人者外,不能再回到精灵界。”

“笄月,我问你为什么不能追求自己的未来?”

笄月绞著手,伪颜强笑:“我也可以啊!只不过不能到人界去而已,我照样可以在精灵界……”

“为什么回避我的问题?”奕霆怕吓著她,温柔地抓住她的肩:“我想知道。”

“我……”笄月垂首:“我是银莲转生的。”

奕霆耐心等著,等她话说从头。

几个自制的呼吸后,笄月平静地陈述:“精灵本不分等级,但诞生之前却有种类之分,我们以莲荷的型态区别精灵们的能力,荷分睡荷、柳荷、玉荷、绿荷以及叶荷,各荷生下之精灵皆担负不同职责,再自职中表现进升。”

“你是哪种荷所生?

“我和笄日都不是荷生。”笄月叹了一气,细细的忧愁流泄:“我们转生自莲,银色的莲,只有继承人才自银莲降生。”

“你们精灵界的莲和荷不同?”

笄月点点头:“莲是王者的象征,花瓣呈银,莲藕为玉,莲杆是绿晶生成,极希珍贵,银莲生下的精灵力量浩大,是继任的精灵王,而我——正是继承者。”

“笄日呢?他是……”

“他是我弟弟。”笄月转身抬望窗外风雨,小小的手掌贴在窗上,映出一圈薄薄的雾气。

“笄日生来无翅,没有半丝力量,有力量的只有我。”

奕霆听出她声音中浓浓的自责,不禁蹙起眉:“难道继承者只能终老在精灵界?”

玻璃上的笄月,没有笑容:“这是天命。”

奕霆突然感觉到一阵愤怒,他们怎可单凭莲花的颜色就决定一条生命的未来?这太不公平,没有人有权替人选择或安排他人的未来!

“没有其他方法吗?”

笄月旋身面对他,嫣然一笑:“奕霆,谢谢你的关心,笄月很感激,但责任就是责任,精灵不会推卸责任,更不会妄想自己不该得的东西,笄月已经去过一趟人界了,人界的繁华笄月不能适应,精灵界是笄月最好的归处,笄月很知足。”

奕霆的眉攒得更深,他总觉得她讲这句话时好勉强。想再问,却想到他们认识才没多久,他专问些教她不开心的事,她会不会不高兴?

“对不起。”

这回换笄月不解了:“你为什要道歉?”

“因为……因为……”奕霆窘然,他向来习惯辩论,不曾为自己的抱歉找过理由,笄月稚真的挚问却教他无从说起自己思绪中追根究抵、探人隐私的缺失。

笄月被奕霆搔头拙言的模样逗笑:“你这人真好玩。”

“好玩?头一回听人说我很好玩。”奕霆想想也觉得有趣:“我不知道除了英俊潇洒、侠义心肠之外,我还有好玩这项优点。要是芝苹在,一定又吐得满地了。”

“哦?为什么?”

“因为她会说我太恶心了。”

奕霆成功地转移了笄月的愁绪,引得佳人轻笑,他不得不向自己承认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浅浅的酒窝衬以微微的酡红,光是看就令人醉了三分。

“芝苹对我和慈宁描述过你们精灵界,她说精灵界很美,遍地生花芬芳扑鼻,精灵们背有薄翅,还长了对尖耳朵……咦!”他突然忆及:“怎么没看见你们的翅膀?”

笄月微笑了下:“我们在曜城内不需采蜜当然就收起来了,另方面是怕刺激到小日。”

奕霆面露疑色:“你弟弟生来就没有翅膀和力量?”

“嗯!我们都找不出原因,这种例子鲜少出现,尤其在孪生精灵更是不曾有过,小日他那么可爱乖巧,为什么偏有这不公平的遭遇?”

奕霆拍拍笄月的肩低声劝慰:“笄月,你先别伤心,我想你弟弟的情形和我们人界的残障者的状况类似,我们应该想办法替你弟弟找出路,而不是可怜他。”

“残障者?你们人界的人并不需要翅膀啊!”

“但我们却需要手脚、眼耳和智商。”奕霆和盘托出他的经验:“在大学时我和慈宁她们都曾当过医院的义工,看过很多肢体或颜面残缺的人,在人界多的是意外或先天不足的人,有的是聋子,有的是瞎子,有的不能行走,他们和平常人不同,却比平常人更坚强勇敢,在我们竞争强太的社会中生存,不但活得令人钦服,更活得有尊严。笄月,我虽然不了解精灵界,但我相信只要有心,一定能替你弟弟找到他可以走的路,和我们人界那些没手没脚的人比起来他可是幸运儿呢!”

笄月被奕霆的一番话振奋了心神,她从不知六界中还有人比笄日更严重,原来世上受挫的不只她弟弟一个。

奕霆帮她擦去她的泪水:“只要好好开导你弟弟,灌输他正确的观念,让他知道他不是想像中无用,假以时日他就不会再自卑封闭。”

“真的吗?”笄月有些不安,万一笄日不肯接受怎么办?

“不骗你,不过心理治疗属于长期,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毅力,你确定你做得到?”

笄月忙不迭地点头:“做得到,我做得到,为了小日,就算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我也会去做。”

小日不是废物,她终于找到人帮忙了!笄月感激之情激荡心房,不由分说便张臂抱住奕霆:“奕霆,谢谢你!”

奕霆在猝无防备下软玉温香抱了满怀,尴尬得说不出话来,女孩子投怀送抱的经历他不是没有,只是女方不是为了讨他注意或欢心,而是心存感念而表现出的稚子之举令他不知所措。

推开她怕太失礼,回抱她嘛!又怕控制不住自己,他可不敢保证自己有多君子。唉!奕霆不由得大叹:喜欢一个精灵真难。

“笄月,你太客气了,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提供些意见罢了!往后是好是坏还得靠我们努力,重建一个人的自信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奕霆只得把手悬在空中以确保笄月不会被色掌骚扰:“你弟弟有个这么疼爱他的姊姊,他真是幸福。”

笄月恋恋不舍地离开他温暖的胸膛,纯真的她压根不晓得她的拥抱带给奕霆多大冲击,她揉揉泛红的双眼,带些疑困地问:“你没有兄弟姊妹吗?”

“我妈只生我一个儿子,我家辈分最小、年纪最轻的就是我了。”

“啊!”笄月同情地拉长话尾,她看过书上写的,人类近代的团体组织属小家庭式,一对夫妇通常只有一个到两个小孩,在不管他人瓦上霜心态下,小孩的成长过程很孤单。

“那你不是很寂寞?”没有兄姊疼,没有弟妹可以爱,多恐怖的一件事。

“以前是会觉得空虚,叫是自从认识了慈宁她们之后就不会了。”

提起至友,奕霆的神采就飞扬起来:“原来我以为大学生活很无聊,没想到却认识了慈宁和芝苹,她们本身就拥有超能力,芝苹有念力,慈宁会读心,这些或许在你们而言算不了什么,但以人类的标准来说已是了不得的奇事异闻,我加入芝苹创办的超能力社团之后,才又结识最后入社的绿音。大学四年,我们四人同进同出,就像真正的兄弟姊妹一样,绿音内向,我和芝苹时常为了保护她而意见相左,大骂出口,而慈宁永远在我们几乎举脚相向时制止我们胡闹。”

他比手画脚地,诉不尽情谊旧事:“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数不尽的糗事,芝苹虽然是女孩子,却是女流氓一个,只要谁敢异眼看待善良不懂反击的慈宁和绿音,绝对第一个来找我商量。”

“商量什么?”神往的笄月忍不住问。

“当然是商量怎么整人了。”奕霆一脸得意:“谁教他们不知好歹敢欺负我们四人帮,罪行轻者顶多跌进水沟,被狗咬,考试抄错答案而已,可恶一点的我们就来点狠的。”

“缺手断脚?”笄月惊骇地月兑口问道。

“天呐!你比我们还暴力!”奕霆爆笑:“我们才没那么嗜血!”

笄月发现自己幻想过度,羞怯地垂首:“说的也是。”

奕霆忘情地盯著笄月瞧,柔情无法自抑地氾滥心田,她真的非常吸引他,她不但有孩童的真,君子的诚,罕逢的美,更具有人类女子少见的特质,相处才一天不到,他却对她产生了好多情绪,怜惜、宠溺、疼爱、保护欲,几乎对慈宁她们所有的情感也如数倾注在她身上,此外更有丝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跃然在心头跳动,奕霆素来自知,他明白他是真心喜欢上笄月了。

“奕霆!”笄月拉著他,提醒似地喊:“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怎么惩罚坏人?”

奕霆坏坏地笑:“那还用说,当然是要他屁滚尿流大喊忏悔才放过他,我和芝苹常研究要怎么装扮才比较不像人……”话尚未完,笄月就跳起来。

“你们装鬼吓人?”

“哎呀!好聪明!”奕霆赞许地捏捏她的粉颊:“你怎么知道?”

“猜的。”笄月娇霞满面,神色却是快乐的:“你说芝苹有念力,既然有念力,要使物体与人体飞浮并不困难,你又说要吓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扮成人类半信半疑的事物,我听讲过人类很怕幽灵,所以自然就想到了。”

“你真该看看对方怕得哭爹喊娘的模样,我和芝苹每次联手绝对要人连滚带爬地离开。”奕霆想起往事有些感慨:“人类有时候很肤浅的,常对尚未明了的事大加抨击,却不知他们的杀伤力有多大,有超能力并不是我们的错,他们却拿此大作文章,见我和芝苹不好欺负,就专找慈宁、绿音下手,冷嘲热讽还算好,更可恨的,还有人四处散播谣言,张贴文宣人身攻击,诋毁我们、排斥我们,慈宁宽宏大量了知人性,不与他们无知计较。但是绿音和芝苹就不同了,绿音是一味地认为自己不好,不会反驳不实恶言,芝苹则是好强得不肯低头,其实我知道她们很在意别人的眼光,受了不少的伤。每每见到她们强颜欢笑的落寞,我就气愤难过,她们甚至比普通人心软敏感,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待遇?”奕霆没发觉笄月握住他的手,无言地为他打气,只是沉溺在回忆中:“慈宁和绿音都是幼年失依,父母很早就不在她们身边,芝苹的母亲在她十五岁那年逝世,父亲移民国外再娶,留她一人守著老家,她们都艰苦地在不幸中讨生存,只有我家庭完整,免受童年破碎之苦。所以我曾暗立誓要尽我所有的能力保护她们!恨只恨我的力量微薄,没有办法把她们救回来,不晓得她们现在正在受什么苦?都是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为了争只戒指居然绑架了她们……”

“奕霆,你不要难过嘛!我一定会赶快找出方法解决所有问题救出她们的!”笄月哽咽地安慰,奕霆低头俯视个子娇小的她才讶觉她哭了。

“傻瓜,怎么哭了?”奕霆取笑道:“你的泪腺还真发达,动不动就哭。”

笄月任由奕霆拿他的衣袖为她拭泪,心里虽然依然懦弱地不敢承认,但她明白,她已经开始依赖他的温柔了。

“奕霆,你这么突然跟著我来,你家里的人会不会担心?”

“放心,我有打电话回去报备过了。”

“可是……”笄月仍攒著眉头:“他们能理解情况吗?你这一趟来可能要不少时日……”

奕霆深深感到笄月设身处地的体贴:“放心,我家绝对不会有人怀疑。”

笄月颇为迷惘:“你撒谎瞒他们吗?”

“我不会对我爱的人撒谎。”奕霆定定瞧著她,炯炯目光逼视得她不敢直视他。

垂下头,笄月的心无缘无故砰砰乱跳,荒唐地,她有瞬间还以为奕霆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我忘了提,我的家人全是不可思议的乐天派,我爸是植物学者,我妈是灵媒,我爷爷和姑姑是两个老顽童,一家子都是怪胎,我告诉他们我有事要来精灵界,他们居然祝我玩得愉快,就把电话挂了。”

“他们一点都不担心吗?”笄月倒是很纳闷。

“不是不担心,而是他们知道我不会有事。我妈有些预知能力,她在我遇见你之前就暗示过我会有特殊的人事找上我,所以我打电话回去只是让他们有个底罢了。”

“难怪你对我突来造访表现得这么镇定。”笄月恍然大悟:“你生长在未卜先知的家庭中不就什么都不烦恼?”

“我妈只在我的未来有巨大变化时给我喑示,她从不教我要怎么做,也不曾告诉过我她看到了什么,甚至连我出车祸那次她也不动声色。我妈知道命运不能以人力加以阻挠或改变,自小她就教我要用什么态度去面对我的不同,她成功地塑造了个无敌铁金刚,不怕人家蜚短流长,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所以一般人的中伤我不会去理它。反观芝苹她们,我才会这么心疼,有时我会埋怨老天厚此薄彼,没给芝苹她们像我这种照顾。”

笄月想像著他家和乐融融的画面,突然好羡慕:“你家人一定很以你为傲。”

“这我不敢确定,不过受不了我的麻烦倒是真的。我爸妈鳒鲽情深,一接吻就不知天南天北,有时还嫌我太碍眼,我爷爷和姑姑更绝,他们不拚个你死我活绝不罢休,等到他们的机器人分出高下后,他们也忘了今年民国几年,我常在他们忙得抽不出身时去烦他们,害得他们常哇哇大叫扬言要把我送到非洲去,这回我不请自走,他们可松了不少气。”

笄月端视奕霆俊逸的五官,想像不出怎么样的家庭才能培育出他这么杰出的人,霎时,她差点就被那股新生的情愫淹没。感谢老天让她遇见他!

老天救命!她再用这种眼神看他,他就要吻她了……红艳的唇,水汪汪的眸,细密的睫,黑亮的发,无一不在试验他的自制力,她真的——该死地漂亮。

“奕霆。”

“嗯?”

“你有没有听过天匠的预言?”

“预言?”

“天匠的预言里说四异将可解厄化灾,你和绿音她们就是天匠说的四异。”笄月不好意思地坦言:“我真的很高兴找到的是你。”

奕霆痴了,傻傻地应声:“我也很高兴被你找到。”

四目交接,竟衍生无限情意,魔咒似的电流穿窜两人舍不得分开的眸光中,瞳底映著对方的容颜,映著彼此的赧然,两人都希望永停留在这一刻中。

笄月羞答答地把眼神移注地上,感觉到面颊与耳根的热潮,她不清楚翻腾心头的激烈是什么,她只是莫名地娇怯难言。哎呀!怎么心跳得这么快?不行不行,她该全神贯注在城务上,大概是去了趟人界累了些,才会胡思乱想。

奕霆踌躇了下,还是勇敢地正视自己的感情,伸出手牵起笄月,笄月似受到震动,有一瞬下意识地想挣开,但奕霆厚暖的手掌却牢牢地握著,不容她抗驳。

在人界的奕霆是纵横各方、不乏女孩仰慕的天才,但在精灵界笄月的面前他只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他知道笄月的美和真,他更疼惜笄月的苦与责,对这样一个全然不晓防护的女子,他明白,自己愿意为她放下自尊与其他原则,她值得他用全部来追求。

其实,他自己也没想过会对不属于人界的女子动情,生活中除了家人与慈宁她们之外,鲜有人进驻思想,而她却以短短将近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把她的身形倩影根植在脑海,陌生却又雀跃的情绪飞奔胸中,奕霆自知,她就是他今生等待的人儿。

笄月暗斥自己大惊小怪,不过是牵手而已,何必脸红成这样?平常她也牵过小楚、小日的,甚至岩桂她都不介意,奕霆他一定是置身异域心慌想寻个依靠,看她多粗心?竟忘了人类怕生的天性,为此她更该协助他早日熟悉环境,不是小家子气地斤斤计较他的举止。

回握他的手,她冲他鼓励一笑:“你不用怕,一切有我,我会帮你的,有事就告诉我,精灵界虽然很久没款待遇外客,但我们会尽心让你不感到排拒的。”

笄月的善解人意化为一道暖流充塞奕霆的灵魂,她是个多美好的女子啊!

“谢谢。”谢谢祢让我结识笄月!

******

“怎么样?”

“月姊姊带著人类到柘轩去了。安置好人类后她一定会来日轩看望小日,你……”

“我这样子千万不要让月姊姊看见!”小楚捂著脸:“姊,要是月姊姊问起我,你就说温室里有几株花病了需要照顾,她就不会起疑了。”

盼樱咬著唇,她不喜欢说谎,那与精灵的本性不合,可是善意的谎言总比残酷的真相要来得好,虽然它是假的。

“小楚,对不起,都是姊姊不好,没能力完全消除你的瘀伤……我们去找大姊好不好。大姊也许可以……”

“不行,我们不能让大姊再发现小日又动粗,上次我们千求万求才把事情压下来,你忘了大姊说的吗?倘若再被她查知我又带伤,她肯定会告诉笄月,要求长老们议会的!”

“可是你……”

“我没关系,这些伤只要四、五天就恢复了,在温室里很安全,他们现在为了这怪雨而焦头烂额,不会有空来温室,等时间一过就可以了。”

“小楚!”盼樱与盼楚相望,她无言的指责令他不由得垂颜以对。“这种躲藏的日子我们要过多久?”盼樱喟叹,她真的倦了,不想再理一切是非,偏偏……偏偏天不从人愿。

“姊,你别难过,我们的职务就是守护月姊姊和小日,为他们做的任何事都是应该的。跟在他们身旁这些年来,他们吃的苦只会比我们多,在这关头,我们能做的只有料理好琐事令他们可以专注在危机上,虽然他们不说,但我感觉得到事情真的很严重,姊,我们不能因一己之私而增添他们忧烦。”盼楚早熟地请求:“小日的事,等危机解除后再慢慢想办法好吗?”

盼樱认真地看著弟弟的眼:“你是打定主意要用生命来护卫小日是不是?”

“姊,你不也是矢志跟随月姊姊吗?”

一句简洁的反问使盼樱的不舍犹豫如数吞回月复中。

是不是生命在它降世时就已安排好了它应走的路,和应负的责苦?

若追究起来,连他们自己也分辨不出真正原因是什么,教他们愿意倾尽所有,不计代价地牺牲,是基于责任、友谊,还是那渺茫无形的命运?

真的,他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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