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鱼 第五章
两人私奔的事情引起轩然大波,裴家两老协同辉叔立即找上了阿奇跟单子,希望能从他们身上探得于皓的下落。
只是行事小心的于皓也早就料到这一点,因此事前完全没漏任何口风。也像是早料到辉叔会找上单子般,他发了封简讯给单子,只说怕他们在辉叔面前为难,因此不愿意透漏他们两人的下落。
;
气愤的裴家差点一状告上法院,幸而在辉叔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暂时打消了诉讼的念头。
单子瞧着手上的简讯,心里万分焦急,虽然替他们担心,他却清楚知道,不管于皓和语燕现在身在哪里,现在的他们,绝对是幸福快乐的。
而的确,那时候,于皓与语燕确实找着了他们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于皓再次现身,是在单子跟阿奇高中毕业那天。
那时候,阿奇正兴冲冲地拿着一只大布袋,准备伙同单子一起去盖涂教官布袋,泄泄他忍了三年的怒气。
偏偏单子冷冷地泼了他一大桶冷水。“有必要吗?”
;“废话!要不是他陷害,阿皓一定可以跟我们一起毕业,哪会搞到现在这种兄弟失散的局面!想到这,我就一肚子火!”看着单子始终冷静的模样,阿奇也没了兴致,“唉,如果阿皓在,他一定会陪我去。”
“谁说的?我才没那么无聊。”爽朗熟悉的声音从后头扬起。两人先是明显一愣,然后连忙转头。
“靠!终于舍得出现了!”阿奇劈头就巴了于皓一掌,冲过去又跳又打的。
“你死到哪去了?”单子也激动地抱住于皓。
“喂,我冒着生命危险来看你们耶,咳,咳,放手啦,要给你们掐死了。”于皓挣月兑两人又勒又捶的铁拳,挑高眉毛笑着说。
大太阳底下,就看三人又打又闹的,所有的焦虑、不愉快,都在这瞬间消失。
回到于皓跟语燕位在公寓天台的新住处,语燕已经笑咪咪地准备好冰凉的啤酒,还有一桌外卖的小菜。没法子,她的厨艺还停留在实验阶段,除了于皓有勇气尝试之外,还不敢让其它人品尝。
阿奇抓过啤酒,呼噜噜地干掉了大半瓶,抹掉满嘴的泡沫,才笑嘻嘻地说:“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兄弟了呢!”
“他哪有忘记你们,”语燕笑了出来,“成天就听他念着阿奇喜欢这个喜欢那个,单子说过这个说过那个的,我简直快以为你们两个跟我们住在一起了呢!”
阿奇满意地大笑点头,又灌了一大口啤酒。
“-,辉叔还在找我吗?”于皓忍不住问。
单子摇摇头,“刚开始他天天到飚车场等你,这两天才死心没去了。”
于皓听了只是点点头,默默地喝了口酒,对辉叔有说不出的愧疚。
“说到这个,阿皓,你没去飚车,钱从哪来?”阿奇好奇地问。
“我找到一份工地的工作,累是累,但薪水还不错,”他回头,爱怜地看着语燕,“我答应小燕子不去飚车了。”
语燕漂亮的大眼睛漾出幸福的神色,反手抓紧于皓的手,两人互看着,就连瞎子也能感受到他们之间浓浓的情意。
将他们的亲昵看在眼里,单子再度灌了口啤酒,喉头尽是苦涩的,但这样的苦,却完全没有显露在脸上。
“唷,看起来感情很好嘛!”阿奇上下打量着两人,“看来,已经是我嫂子了喔!”他故意贴近语燕,一脸暧昧。
于皓差点没把嘴里的啤酒喷出来,连忙捂住嘴,用力咳了起来。
语燕则是一脸爆红,一张小脸垂得低低的,“阿奇你胡说些什么!”
“害羞什么啦!我大哥的老婆当然是嫂子啊!喂喂,单子,快叫嫂子啊!”
“神经病。”单子笑得云淡风轻。
“叫啦!”大概是酒精作用,阿奇高兴得有点失控了,又叫又嚷的,“你他妈兄弟做假的啊?来来,叫大嫂!大嫂大嫂大嫂!”
阿奇一声又一声地喊着,羞得语燕差点想钻到桌子底下,“阿奇你别这样叫我啦!”
“这小子就是欠扁,阿皓,我们灌他酒!”单子故意起哄。
“好!”于皓站起来,和单子合作,一人抓住阿奇,另一人则拿起啤酒猛灌他。
阿奇一个翻身挣月兑了两人,“好啊,这样对兄弟!”他抹掉了满脸啤酒,“别说我心狠手辣!”说完他抓起一旁未开罐的啤酒大力摇晃,然后扭开拉环,把酒喷向其它人。
;
一时闪避不及,大家全部中招,于皓连忙依样画葫芦,一时之间,屋子里尽是浓浓的啤酒味。
玩闹到半夜,阿奇第一个支持不住,挂在马桶边。于皓也睡倒在沙发上,语燕轻轻地拿了毯子替他盖上,好笑地看着阿奇抱着马桶呼呼大睡,才转身看了看独坐在天台边的单子。
“你酒量真好,大家都倒了你还在喝?啊,你会不会热,我拿点冰给你。”她走过去,轻轻地问。这里没有冷气,刚开始语燕也不太能适应这里的热气。
“不用了,吹点风就好。”单子转头,手上依然拎着瓶酒,他犹豫了一会,才淡淡地开口:“你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习惯。”语燕漾着幸福的笑容,“这里虽然简单,我却很喜欢,很有家的感觉呢!”晚风吹起,扬起她一头黑发,神态美丽动人。
单子有些看呆了,急忙别开头回避语燕的目光。
“小燕子,”半晌,单子再度开口,;“来这之前,我去你家绕了一下,你父母……都很好。”
语燕闻言,眼眶忍不住泛红,“单子,谢谢你。”带着鼻音,她微微低下头。
单子只是笑笑不语,很多话,他开不了口,也不能开口。
夜很深,两人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底下一片繁华夜景,再也没有开口。
虽然语燕总是带着笑,于皓却能明显感觉到她牵挂着某样事物。然后,他终于从她时常竖耳聆听,还有每每走过幼儿园就不禁多看钢琴两眼的神情中,明了语燕始终牵挂着钢琴。
即使语燕小心翼翼地掩饰,他还是能时常看见她那一闪而过的落寞。
一台钢琴,即使是中古的,也要八万多块。靠他在工地的薪水,只能维持每个月的生活费用,根本无法支付这样庞大的金额。
望着小燕子在厨房切水果的样子,于皓悄悄地下了个决定。
当时,他只是很单纯地想让小燕子更开心一点,却不知道,他的举动,让两人原本可以朴实继续的生活起了莫大的变化。
;“我以为你不飙了。”夜晚,单子随于皓站在飚车场旁,还是忍不住再问。
“就这一次,我需要这笔钱。”于皓冷眼看着飚车场前的一举一动。
“你缺钱我跟阿奇可以凑给你。”
于皓摇了摇头,“我想靠自己,何况这钱是拿来买琴给小燕子的,怎么好意思跟你们伸手?就这一次,十万,赌输赢。”
“好吧,说不过你。”单子叹了气,;“兄弟不能帮你什么,只能……”他指指前方有些蹩脚的骑士,;“只能帮你找只肥羊。对方是个有钱小开,想尝试飚车滋味,稳赢的。”说着,他自己都笑了出来。
于皓感激地看了单子一眼,拿着安全帽准备上场。
就在于皓以及另一个赛车手准备好,裁判正要吹哨子那瞬间,忽然一只酒瓶砸了过来,硬生生将比赛拦断。
众人惊讶地往酒瓶飞来的方向看去,居然看见阿豹领着一大群人声势浩大地出现。
阿豹吊儿郎当地站出来,踩着三七步,“看什么看!怎样,我不能来看比赛啊?”他掏了掏耳朵,“喂,你们这些小子都给我听好了,从此以后,这里归我鹰帮战堂阿豹管,要飚车就得先交钱,当然,飙赢的,我豹哥也要抽税,听到没?”他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轻蔑地扫过众人。
众人喧哗,不满阿豹的霸道,阿奇更是忍不住跳出来破口大骂:;“你算老几啊?凭什么要我们听你的?”
一旁的老鼠抢先呛声,“就凭我们鹰帮说了算!”
单子也冷冷地开口:“有本事把裤子全月兑了,围得起来就算你们的。”众人一听,全部大声附和。
“妈的,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老鼠气得大叫。两方人马瞬间吵了起来,你一言我一句,闹得不可开交。
;
“靠,别吵了!”阿豹大吼,他扬了扬手上的枪,“怎样?我们就是不讲道理怎样?不过别说我们做大哥的欺负你们小弟弟。这样吧,于皓你跟我赌一场,你赢了,我刚刚收的三十几万保护费你拿去,这里我也不沾了,不过如果你输了,以后不许你再踏入这里一步。”
“谁知道你会出什么阴招啊!阿皓别理他,我们走。”阿奇一脸不屑地摆手。
“等等。”于皓拦住阿奇,回头看着阿豹,“我答应。”
单子讶异地回头,“阿皓,你也知道阿豹手段那么多……”
“我知道,但是我需要这笔钱。”于皓挥了挥手,示意单子别说下去,拿着安全帽,他回头看往阿豹,“说吧,怎么赌。”
阿豹阴狠地一笑,“好,我们换场地,到公路好好飙他两圈。”
众人浩浩荡荡地转移阵地至附近山上公路。
果然不出单子所料,开飙没多久,于皓三拐两转的,就把阿豹甩在后头,一路领先。落在后头的阿豹神色阴狠,想也不想地就掏出怀中的枪,瞄准于皓的车胎猛开三枪。
砰、砰、砰,三枪结实地打在于皓的车后尾,虽然没有损害到车胎,却让车灯应声碎裂,于皓也差点因为这突来的干扰摔车。
阿豹看于皓车速猛然减慢,眼见诡计得逞,爽哈哈地大笑着从于皓身边放肆地飙过。于皓-了眼,一股戾气暴窜,想也不想,拿掉头上的安全帽紧握在手上,油门一催,很快地又追上阿豹。在逼近阿豹那瞬间,一个用力,将安全帽狠狠地往阿豹头上砸去,接着按死煞车,冷眼看着前端因剧烈撞击而失去平衡的阿豹狼狈地摔倒在地,只见庞大的重型机车将阿豹的双脚压在下头,硬是扯着他往前拖行了几十米。
阿豹的惨叫及摔车的砰然声响立刻将后头大批的人引了过来,前头较接近的人都目睹了这乱七八糟的一幕。大伙一瞬间都吓呆了,连单子跟阿奇都张大嘴巴,不晓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干,快点把豹哥抬出来!”老鼠首先恢复镇定,七手八脚指挥下面的人去把躺在那几乎快要晕厥的阿豹拉出来。“于皓,你记住,这笔帐鹰帮会连本带利算回来!”然后他恶狠狠地回头对着于皓放话。
于皓皱眉,后头赶上来的阿奇拉着他急问:“怎么啦?好端端怎么出手让他摔成这样子?”
单子看了看于皓机车惨不忍睹的模样,心中明白了大半,连忙沉声:“车还能骑吧?先走,免得等一下出乱子。”
于皓颔首,三人发动机车匆忙离开事发现场。
“拿枪射你车胎?他妈的还真阴。”阿奇听完于皓的叙述,忍不住跳起来破口大骂。
“我看这件事情要尽早解决。”单子捻熄了手上的烟,“刚刚看老鼠那个样子,肯定会回来找麻烦,搞不好就是今天晚上。”
“怕他啊!跟他拼了啊!”阿奇忿忿不平。
“人家要是整个鹰帮倾过来,每个人吐口口水都可以淹死你,你拿什么跟人家拼?”单子冷眼睨了阿奇一眼,要他乖乖坐下,“还记得雄哥吧?那时候他帮过我们,当帮主的应该比较讲理,我看我们直接去鹰帮找他摊牌。”
一直沉默的于皓这时候才开口:“现在?”
“就是现在,老鼠那帮人说不定今晚就会来寻仇了,尽快解决的好。”单子点点头,起身跨上了机车。
于皓跟阿奇也接着跨上车,三人戴了安全帽,往鹰帮总坛飙了过去。
到了总坛,刚好在门口遇见刚从医院回来的老鼠一干人。老鼠瞧见三人先是一愣,“干嘛,来找死啊?”接着吐了口香糖,不怀好意地看着三人,一招手,后头一群小弟全部围过来。
“是怎样?排这种阵势,阅兵啊?”阿奇火冒三丈,握着拳头,一副准备开打的样子。
“我们来找雄哥,不是来打架的。”于皓连忙拉住快冲上去的阿奇,沉声回答。
“靠,你当逛游乐园啊?说找人就找人?”老鼠不屑地尖声喊着,;“想见雄哥?可以啊,照老规矩来。来来,兄弟们,开中门。”边说他边对后头的兄弟摇摇手。大家接收到讯号
,全部站到老鼠身后排成一排,然后有默契地张开腿,组成一条长长的胯下隧道。
“来,给我爬过去,爬过去就让你们进去找人。”老鼠指指胯下,得意洋洋地说。
“干,欺人太甚!”阿奇再度激动地挥拳就要往前冲,单子连忙将他扯住。
双方人马僵持不下时,一个小弟忽然从总坛跑了出来,“老鼠,雄哥要你放人进去。”
老鼠一听皱眉,却还是不得不让路放于皓等人入内。
屋内,雄哥一派安逸地坐在沙发上,身旁围着好几十名手下,见三人入内,雄哥抽了一口雪茄,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你们打伤了阿豹,又差点在我门口动手,是专程来示威的吗?”
于皓往前一站,毫无畏惧,“不是,我们只是来把事情说清楚。若不是阿豹先开枪射我的车胎,我也不会动手。如果不是他来阴的,我不会回敬他。”
雄哥笑了起来,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笑意,反而一股寒栗窜升,;“你回敬他,就是回敬我。我看你是来讨公道的吧?那如果我说我不讲理,硬要挺阿豹到底,帮他报仇呢?”
于皓一愣,没想到雄哥会有这种响应,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单子看于皓愣住,连忙一笑,轻松地站出来,“是啊,我们三个挂了不过是个屁,不过鹰帮包庇阿豹,阿豹飚车作弊,这种大新闻传出去,不知道是谁面子丢得大?”
“对啊,我们三个就算嗝屁,也是跟雄哥撂过话的好汉,可是这事情传出去,人家要怎么说鹰帮就难讲了。”阿奇也跟在单子后面帮忙呛声。
雄哥挑眉,然后哈哈大笑,“好,好气魄。但是你们伤了阿豹,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你必须给鹰帮一个交代。”
“怎么交代?”于皓仰首毫无惧色。
雄哥使个眼色,后头的心月复立即扔了一把刀出来,锋利的刀落在于皓眼前。“看你诚意到哪里了,嗯?”雄哥看着利刃,仿佛没事人似的笑着说。
气氛立即严肃了起来,全场人都盯着于皓瞧。于皓只是犹豫了半秒,眉也没皱,伸手抄了刀子,在单子跟阿奇的惊呼中,想也没想就往自己腿上刺下。
;“阿皓!”单子跟阿奇大惊,连忙伸手扶起半倒的他。于皓忍痛挥了挥手要他们别动,接着咬牙将刀子抽出,顿时鲜血直流,接着他缓缓站起身,站得直挺挺的,一旁老鼠等人不禁纷纷变了脸色。
“阿豹不能骑车,我现在也不能,就算扯平了。”他从抿紧的唇间迸出话。
“靠,捅这一刀就想抵豹哥的帐?你当扮家家酒啊!”老鼠从震惊中恢复,虽然佩服于皓的勇气,却还是嘴上不饶人,“至少也要留下一根手指头才行!”本来老鼠还想趁机加重于皓的伤势,却被雄哥的心月复给拦住,只能在一旁耍耍嘴皮子。
“老鼠你给我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雄哥不满地斥责了老鼠,然后回头看了看于皓,“好小子,算你够种啊。好,我雄哥说话算话,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小子,我欣赏你!怎样,要不要入鹰帮,跟在我身边?”他笑着起身,走至于皓前头拍了拍他肩膀,赞叹道。
于皓白着脸,却还是坚决摇头,“我们三个不入帮派。”
雄哥没料到于皓会拒绝他,脸色一僵,正想发难,忽然外头传出躁动声。回头一看,是辉叔持着警察证件焦急地冲入内。原来语燕在家苦候不到早该下班回家的于皓,担心他出了意外,不顾会暴露行踪,打了电话跟辉叔求救。
“耿济雄,对付三个小孩需要这种阵仗?”辉叔连忙走到三人身边,看着围在堂内的人数,不禁捏把冷汗。
雄哥笑得轻松,“你们三个小朋友自己来找我,我可什么都没做啊,大家聊聊天而已。”
辉叔瞥了一眼于皓血流不止的伤,愤怒地说:“聊天能聊到浑身是血也不容易了。”
单子趁这时连忙月兑下自己衣服,用力绑住于皓的腿部,试图缓住流血的现象,然后他附
耳小声对辉叔说:“辉叔,我们先走吧,阿皓流太多血了,得先处理。”
辉叔颔首,单子和阿奇左右搀扶着于皓,四人慢慢退出鹰帮总坛。
雄哥也没多为难他们,看着他们离去后,转身严肃地对老鼠说:;“给我听好,如果战堂的人再找他们麻烦,就是跟我过不去!”
老鼠缩了缩,拼命点头不敢吭声。
另一头,于皓坚持要先回去看语燕,怎样都不肯上医院,辉叔拗不过他,只好将于皓送回他们的住处。
语燕一开门就瞧见于皓昏厥着被扛回来的样子。她吓得眼泪狂掉,等众人手忙脚乱地把于皓安顿在床上,她只是哽咽地握紧于皓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辉叔冷静地派单子去买纱布,叫红豆去找干净的毛巾,由单子跟阿奇细心处理于皓的伤口。忙了一会,终于止住了血,伤口虽然严重,却已经没有危险了。
等到天快亮,大家都累瘫了一地,辉叔仔细叮咛了一些事情后才离开了于皓家。
语燕一夜无眠,红着双眼守在于皓身边,看着他惨白的脸,心都快碎了。
翌日早晨,于皓辗转醒了几次,却都只是模模糊糊地喊口渴,喝了些水就又昏睡过去。语燕见他醒来,心中的焦虑除去几分,一夜疲劳加上操心过度,到了下午,也终于忍不住昏睡在于皓床边。
只是睡没多久,忽然一阵刺耳的门铃声响起。她跳了起来,心想或许是单子阿奇来探望于皓,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去开门。
门一开,她却呆住。门外既不是阿奇,也不是单子,而是她好久不见的爸妈。
裴家两老看见语燕憔悴的模样,顿时也傻住了,三人对看了好久,裴父才找回声音,“走,走,回家了,跟我们回家了……”还没说完,眼眶已经泛红,一旁的裴母则早已泣不成声。
听到父亲沙哑的声音,语燕也忍不住哽咽,却还是坚决地摇头,;“不,我不回去了。”
“你就宁可窝在这种破地方?跟一个男人同居?”裴父脸色惨白,整个身子巍巍发颤。
“于皓受伤了,我不能在这时候离开他。爸妈,放过我们吧,不要再逼我回去了,我不会回去的!”语燕眼泪滑落,咚一声跪下,哀伤地恳求着。
“你这不孝女!不要养你十几年的父母,宁可跟一个陌生人同居?我告诉你,你不回去,我就去告那个男人诱拐未成年少女!”
“爸,你如果去告于皓,我保证回去的不会是我,而是我的尸体!”语燕激动地大喊:“求求你们走吧,就当作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儿。我要跟于皓在一起,除了死,没有任何人可以拆散我们。求求你们了……”哽咽地说完,语燕整个人伏在地上,又是叩头又是恳求。
裴父气得全身发抖,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他伸手扶着墙壁勉强支持,“好、好、好……既然你什么都不要,那我就成全你,以后我们恩断义绝,断绝父女关系!”说完,他拉了裴母就往外走,满脸悲愤。
语燕跪倒在地上,咬紧唇发抖,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心,疼得无法言语。
屋内的于皓早就因为他们的争吵而醒来。他默默地目睹这一幕,握紧拳头,看见语燕伏倒在地上痛哭的样子,也不禁红了眼眶。
那时,他告诉自己,他一定要弥补他欠语燕的,一定要。
只是他却不知道,未来已经月兑离他的掌控,早在他跟阿豹发生冲突时,便往他无法想象的世界迈进。
后来听单子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语燕才知道于皓是为了想凑钱买台钢琴给她才会惹上这样的风波。
她看着依然昏睡的于皓,心里百感交集,生活什么时候乱了步调,她也不清楚。转身,她默默地洗起于皓的衣服。幸福是什么?她很难去下定论,她只知道她想要跟于皓在一起。以前的她太天真,总以为在一起就是幸福。现在才慢慢地感觉到,幸福并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得到的,挡在前面的障碍太多了,多到她都不知道是不是有能力跨越。
很多时候她逼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但是每每回头看到于皓的伤,想到那日父母决裂破碎
的神情,思绪就无法克制地涌上来。
恍惚间,她总觉得自己这短短几天的成长,远比她活了十几年所得到的还多。是不是失去的同时就会得到,而在失去与获得的交错中,人特别容易成长?
“想什么?都哭了。”于皓忽然从身后将她揽住,温和地问。
“没、没有。”她摇摇头,勉强扬起一个微笑。
于皓抿紧唇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我……我那天都听到了。”
语燕眼中闪着疑问,回头不解地看着于皓。
“听到你跟你父母吵架。”他轻轻拨开她落在额前的头发。
;“啊,那、那没事的,”语燕慌乱起来,连忙掩饰,“没事的,真的没事。”
“嘘,你听我说。”于皓拉下她慌乱间挥舞着,像似想遮掩心事的双手,“我一直在想,把你留在身边是对的吗?我时常问自己,究竟要放你回去,还是该硬把你留下来?究竟怎么样对你比较好,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不不不,我不回去了,我不回……”语燕白了脸,拼命摇头,眼眶都红了。
“听我说,小燕子。”于皓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我知道,现在放手让你回去还来得及,可是……我放不了手了,你懂吗?”他苦笑,“现在就算你想回去,我也舍不得让你走的,我已经无法放手了。”
语燕抬头,对上于皓深情的双眼,呜咽一声哭了出来。两人紧紧抱着,他们只是很单纯地渴望爱情,怎么知道,这一切竟然会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