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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主好记性 第十章

第六章

窗外开始飘起细绵雨丝,夜风轻刮,雨水随风轻斜,飘入未阖上的窗子,轻洒在柳飞雪披着薄裘的肩膀上。

严喜乐不知何时退了下去,偌大的房里,就剩她与他两两相望,没人出声,只有风声咻咻地萦绕在两人之间。

乍见那染上风霜的俊颜,柳飞雪的心无端乱了节拍,除了愣愣凝望着他外,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眼前的男人一身玄黑,高大挺拔的身躯伫立在离她五步之远的圆几旁,肩上、双袖、襟口、下摆皆染着水气,正滴着水珠,显然在某个地方落了大雨,才让刚返府的他淋了一身湿。

展少钧无语,就这样静伫原地,眸底幽光烁烁,闪耀着一如往常的柔情,除此之外,似还有一抹细不可察的挣扎。

两人便这么痴望着,直到那水珠滴落于地的细小声响提醒了柳飞雪男人身上的狼狈。

“怎么一身湿淋淋的?”她问,可他依旧没答话,只是一迳的盯着她瞧。

那太过炽热的目光惹得柳飞雪脸皮一阵热,双眸无措的四处飘移,就是不敢再与他对望。

暧昧氛围在两人之间缭绕,直到她受不住这无声的对峙,率先有了动作。

“我让人帮你送热水,好让你换下一身—啊!”她自软榻上站起,殊不知僵坐一夜的双腿早已麻痹,那股酸麻一路由脚底窜至大腿,让她一时站不稳,眼看便要向前跌去。

千钧一发之际,健壮的长臂及时捞起她柔若无骨的纤腰,将她揽至胸前。

藕臂紧环他的颈项,吓白的脸庞避无可避的贴熨着他的胸膛,即使隔着衣服,柳飞雪仍可清楚感觉到他胸前散出的热气。

这样亲密的接触让她有些不自在,她向后退了一步,想自他怀中退出,但那环得死紧的健臂却紧紧的嵌住她的腰身,令她动弹不得。

柳眉微攒,柳飞雪仰首,才想开口请他放手,他却环抱得更牢,那力道似要将她揉入体内一般,教她险些喘不过气,急忙低呼。“别……好难受……”

那娇呼终于拉回展少钧飘忽的心神,他立即松开双臂,改扶她的肩头,歉然地瞅着她,“对不起,我太用力了。”

柳飞雪喘着气,水眸微扬,凝望他担忧的俊颜。

她隐约感觉出今夜的展少钧有些不一样,温柔依旧,却隐隐带着一丝浮躁。

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才忖着,粉唇竟如自有意识的月兑口问出,等到她察觉,展少钧温柔的嗓音已缓缓飘入耳里。

“堡里出了点事,没大碍。”

这些日子他忙得不可开交,先是江横山如他所料的露出马脚,潜入怒风堡试图盗出紫玉马,当场被逮个正着,虽说整座江家寨都让他给剿了,可围捕过程中却让狡猾的江横山给逃月兑,至今仍下落不明。

然而这不是让他心烦意乱的原因,毕竟官府已对江横山发布海捕文书,除了朝廷的百两悬赏金外,他更是重金悬赏万两银,人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现下,他只须待在府中静候佳音即可。

这次出门,除了处理江家寨之事外,最主要的便是到沈府找沈昱修算帐。

而他此时的浮躁不安,正是因这趟到沈府所得知的事。

瞅着他沉肃的面容,柳飞雪虽觉不对劲,却也没再深究下去。她启唇,轻缓的问:“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很累?”

女敕软的手悄悄抚上他削瘦的脸庞,她眉心轻蹙,脸上露出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

望着她的忧虑神色,展少钧胸口一阵抽痛,神情痛苦的再次紧抱住她,将自己深埋在她肩颈之中,哑声低喊,“不要走……”

柳飞雪心弦一震,被他那近乎恳求及畏惧的语气震得浑身发软,小掌想也不想的改环住他的腰,柔声反问,“我能走去哪?”

她嫁予他,便是他的妻,今生今世都无法、也不可能会离他而去,但他此时的反应却是她前所未见的,就像是……她即将离他远去永不回首一样。

问题是,她没要去哪儿呀。

展少钧不语,就这样拥着她、抱着她,嗅闻她身上散出的淡淡芬芳。

两人贴靠的极近,近到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急促的胸口起伏。

她馥软的身子教他紧拥,力道不似方才那般用劲,却也教人难以挣月兑,且让她错觉的以为,他像是会抱着她至天荒地老,永不放手。

他沉默,她也只好沉默。手轻柔的拍着他的背,想为他分忧解劳。

即使在画舫上的那吻令她的心紊乱至今,一幕幕拥吻、缠绵的景象无时不出现在她脑海,提醒她那日的失控,也明白她现在不该主动靠近他,避免再次勾起那日的回忆,但,今夜的他太过反常,让她忍不住想安抚,为他分担那股不知为何而来的恐惧。

所以她放任自己拥着他,不去想着心里的纷乱,也不去猜想他今夜的反常。

清晨,鸟儿啁啾,秋阳露面,黄金光芒透着窗棂投射入屋,照亮一切。

弥漫于半空的细小微尘在房内轻扬,似金粉般轻洒在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卷翘的墨睫颤了颤,柳飞雪缓缓苏醒,半睁着凤眸,迷蒙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白茫。

入眼的景色不是以往轻透飘逸的红色帷幔,而是一片陌生的白,这让她困惑的眨了眨眼,伸起手,触碰那不知何时更换的帷幔。

小手一贴,掌心里传来的热度与结实触感让她倏地圆睁水眸,这才发现眼前的白并不是帷幔,而是展少钧身上的雪白单衣。

“早。”已醒来多时的展少钧温柔的睇望着她。

小脸微红,柳飞雪无措的想收回贴在他胸膛上的手,却尴尬的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竟还环在他的腰际,抱得牢紧,整个人像只畏寒的猫儿窝在他温暖的怀中。

怎么回事?他怎么还在房里?这时间他不是早已起床到议事厅办事了?

从今夜开始,我都会在这房里陪你。

噢!是了,她忆起他的话,也想起他自从将怒风堡的事交付给李子渊后,便成了无所事事的“闲人”。

“早、早安。”她微窘的说。正思忖着该不该收回缠绕在他身上的双手时,展少钧却早一步的替她拉下手,起身下榻,唤来丫鬟送上清水。

他将布巾浸入铜盆,拧了拧,又步回床榻,“起身,我帮你抹抹脸。”

柳飞雪一听,连忙抢过他手上温热的布巾,轻嚅的说:“我自己来。”

话毕,她急忙下榻,来到铜镜前拭脸梳洗。

这不是他第一次想帮她梳洗,他们俩刚成亲时,也曾有过几回。

他待她极好,好到有时她都会以为他仍把她当成九岁的柳飞雪,凡事都为她备妥。

才想着,身后的男人已来到身旁,捧着一袭杏黄罗裙,静静在旁等候她。

她旋身,一把拿过他臂上的衣裙,轻咬粉唇,绕至屏风后着衣。

“我帮你。”屏风外,传来醇厚的嗓音。

“不用,我可以的。”柳飞雪急忙拒绝,穿衣的速度又快了些,就怕他真冲了进来。

半晌,她抚抚衣裙步出屏风,就见他已换了藏青长袍,颀长的身子伫立在窗前,负手眺望窗外景致,眉头紧皱。

他忧郁的神情无端扯得她的胸口隐隐泛着痛,令她有股冲动想抚平那眉心上的折痕。

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展少钧身子一旋,在看见她时两眉间的折痕倏地逝去,一抹和煦的笑容取代了原本的郁结。

“过来。”他柔声唤。

见他舒开了眉,柳飞雪的心痛却未跟着舒缓,而是揪得更疼。

她看得出来,这男人有事烦心,却总是在她面前表现出无事的模样,若非他方才来不及收住的忧郁让她给瞧见,恐怕她真会以为他昨夜的失常不过是梦境罢了。

她不喜欢他强颜欢笑的模样,那让她也跟着不好受。

抑下心口那份不舒坦,她走至他身旁,“你要带我去哪儿?”

昨夜,他同她说今日要带她去个地方,简扼的交代后便吩咐她先就寝,自己则到内厅沐浴净身。

她追了过去,本想询问他要带她去哪儿,却在看见他月兑得一丝不挂的精壮身躯后又害臊得奔回床榻,闭眼假寐。

想起那无一丝赘肉的完美体态,柳飞雪立即红了双颊,垂下眼睫,不敢再多瞧眼前人一眼。

牵过她的手,展少钧携着她出房,边道:“带你去治病。”

“治病?”她不解的仰起脸蛋看着他,“我没生病,为何要治病?”

她的风寒早已痊愈,加上喜乐这些日子软硬兼施的逗她定时用膳喝药,她的元气早已恢复,身子骨好得很。

“你有,而且病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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