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好麻烦 第二章
椭圆形的会议桌上，陈毅正低头和学长讨论明天上午要打的一件棘手案子。
片刻后，达成共识的两人结束讨论，各自端起咖啡，轻松地聊起家常。
邱胜凯夸张的描述他家那对双胞胎简直像是孙悟空投胎，一刻也静不下来……诸如此类的家庭琐事。
陈毅未婚，没有宝贝儿子可现宝，不过他倒是想起自己最近的一段「奇遇」。
「咦！不会吧！你是律师耶！」邱胜凯惊呼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
「我知道。」
「那你怎能这么不理智？」邱胜凯哇啦哇啦地跳起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呃……可能是那晚酒多喝了些……嘿！学长，你干嘛这样看我？好像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没那么严重吧！」陈毅解释到一半，突然觉得邱胜凯的表情很侮辱人。
「你这小子，你不知道你是我们『联合』当红的活招牌吗？怎么能随随便便莽撞行事，要是对方是冲着你来，刻意制造机会想抓你把柄的，到时，不只你麻烦上身，就连咱们联合法律事务所也得跟着遭殃。」邱胜凯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一副恨不得要摇醒他的模样。
陈毅瞧得目瞪口呆，想笑嘛！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瞧见严谨的学长会有这么失控的一面，可他又不敢笑，因为他怕被误会是那种不知轻重、不顾大局的人。
「呃，那个……我想……应该……」他支支吾吾地试图让学长宽心。
「什么我想、应该？我的好学弟啊！碰上这种事，本来就该让警方去处理才对，要命……你以后千万千万别再感情用事，了解吗？」邱胜凯义正辞严地谆谆教诲。
「呃，没问题。」陈毅很快的颔首，否则他担心学长那双猝然拍上他两肩的大掌会改而掐上他的脖子。
「好，现在告诉我，那晚你有没有损失什么？」
「这个嘛……呃，只有一件衬衫和一条短裤。」
隔天一大早，那两件衣物随着不告而别的她一道消失无踪。好笑的是，当他打开客房，瞧见里头空荡荡的剎那，还以为自己只是作了场梦呢！
邱胜凯闻言，又是一副快要昏倒的惊骇样。「证物！老天，你这小子竟然让对方手中握有了『证物』！完蛋了、完蛋了，咱们事务所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老天……」一旁的陈毅终于忍不住发出轻笑。「学长，我觉得你当律师太可惜了，你应该去当演员的。」呵！表情实在太丰富了。
「你这小子竟然还能笑得这么轻松？你──」
「叩叩！」敲门声打断了邱胜凯的歇斯底里。
「陈律师，你的快递。」助理小弟拿着包裹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这马上又惹得邱胜凯一脸的不爽。「沉稳点！」叩！他手上的卷宗还毫不留隋地K了下去。「这里可是律师事务所。」
呜……小弟哀怨的退场。
「谁寄的？」邱胜凯好奇地凑上前。「啧，包得这么精致，还附上蝴蝶结和纸花呢！女朋友啊？」
「不知道，没写名字，只贴了一张我的名片。」陈毅狐疑地拆开包装，一阵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是熏衣草的香味。
看清内容物后，陈毅讶异地一怔，纸盒内折迭得整整齐齐的，正是他七天前被「借走」的衣物。
老天，再继续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掉！
「小倩，妳不能见死不救……妳一定要救救我……」
老旧的沙发上，病恹恹的人儿探出一只颤抖的小手，像溺水之人攀上浮木般，牢牢地抓住好友的手臂，表情狰狞得像是对方若不答应，自己便会死不瞑目似的。
「皓皓，妳别担心，我这不是在救妳了吗？」坐在地板上的朱小倩马上安慰地拍了拍孙皓皓的手背。
「呜……小倩，我的好小倩，我就知道妳是全天下唯一一个还没有泯灭人性的人。」病恹恹的她感激涕零。「那就快把妳手上的东西给我吧！」
「呃？」朱小倩一愣，感到十分为难。「这个……不行啦！皓皓，妳现在是非常时期……妳再忍忍啦！」
「不忍了、不忍了！呜……小倩啊小倩，妳说说，为什么妳吃的是汉堡、可乐，而我却只有一碗清粥？」更过分的是，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连续过了好几天耶，孙皓皓受不了地仰天长啸。
「欸，谁教妳硬要把那碗味道怪怪的面给塞进肚子里。」朱小倩一点儿也不同情自讨苦吃的她。
「喂！朱小倩，妳知不知道糟蹋食物是要下地狱的？」病恹恹的人儿义正辞严的教训着不知人间疾苦的朱小倩。
被教训的人儿有点为难地看着孙皓皓。「是没错啦……不过瞧妳，现在弄得吃坏肚子也得不偿失啊！」
「臭小倩，妳那表情是幸灾乐祸吗？」天啊！她怎么会误交了这么一号没良心的损友啊！
「天地良心哪！我那是深表同情。」朱小倩连忙摇手解释道。
「那好，把妳手上的劲辣鸡腿堡给我，因为同情可不是用嘴巴说说而已，还得要付诸实际行动。」孙皓皓正大光明地索讨「实证」。
朱小倩掩着脸，打算眼不见为净。「妳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再半夜背着妳上急诊室求诊，两次我就已经觉得够丢脸了。」
「好小倩，妳真的要见死不救？」眨巴着一对大眼，孙皓皓努力地想挤出闪烁的泪光。
「不，我是不想助纣为虐，结果报应在自己身上。」朱小倩这回是铁了心了。
「朱小倩，妳、妳……妳如此铁石心肠，我……我要跟妳切八断！」哀兵政策不成，立刻改成威胁。
可惜，人家压根儿不吃她那套。「大门在那边，妳要是还有力气的话，就自己爬出去吧！」
「妳妳妳……呜……我纯真善良的小小倩到哪里去了？呜……坐在我面前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到底是谁啊？呜……」孙皓皓悲愤地控诉着。
朱小倩翻了个白眼。「哼！我上次就是太善良了，才会替自己找罪受，这次妳休想故技重施，乖乖的把这碗粥喝了吧！」
自觉被残酷虐待的孙皓皓红了眼眶。「小倩……」她瞪着塞进自己手里的清粥，再含泪望着狠狠咬了汉堡一口的好友。「妳今天好绝情喔……该不会又和妳那个花心萝卜吵架了吧！」
呜……竟然在她面前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朱小倩根本是故意的！孙皓皓忿忿地吞了口粥，不意却见好友神色一变，一副被自己给说中心事的模样。
她挑了挑秀眉。「厚～～我就想嘛！妳这一天到晚嚷着要减肥的竹竿妹，今天怎么突然开窍了，竟然买了一堆高热量的食物回来。干嘛！那爱地洁又欺负妳啊？」
「皓皓，妳别担心，我以后不会再被那家伙欺负了。」她不想伤心的眼泪被瞧见，悄悄拭着眼角。
「什么意思？」孙皓皓愣了愣。
「我……我和庄臣分手了。」
「妳和他分手了？」闻言，病恹恹的小绵羊一瞬间成了火爆的喷火龙。「早八百年前就叫妳和那死猪头男分手，妳偏不，只要那死劈腿男说一句对不起，妳就心软地一再原谅他，现在妳竟然甘愿和那王八蛋分手？！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那人渣『主动』要求和妳分手？」
「那……那还不是一样。」挨骂的朱小倩很委屈地说着。伤心的人没被安慰已经很可怜了，没想到还要被孙皓皓这么吼。朱小倩鼻头酸酸的，突然好想哭喔！
「不一样！是不是死劈腿男见异思迁，有了新爱人，甘愿放妳走，所以主动要切？」孙皓皓一针见血地问。
朱小倩无言，垂泪默认。
「好……好你个庄臣！」竟然敢这样玩弄她姊妹的感情。「把那个给我！」算了，直接动手比较快。
「啊！皓皓妳干嘛？」朱小倩愣瞪着自己突然空了的手心。「妳现在还不可以吃刺激性的食物啦！」
老天，想到医生那责备的眼神，挂着两串泪水的朱小倩已经头皮发麻地忘了伤心那回事，连忙想要阻止孙皓皓「自寻死路」。
「不吃肉哪来的力气去替妳教训那个人渣啊！」孙皓皓义愤填膺地嘴一张，把手中的汉堡当成某个人的头，杀气腾腾地一口咬下。
「小倩，妳别伤心，待我吃饱，有了力气，立刻去替妳把那个王八扁成猪头！」简直是可恶至极，我咬、我咬、我咬咬咬！
「皓皓，妳……」什么？不会吧！
朱小倩发现自己动作再快，也没有饿死鬼快，愣瞪着孙皓皓已空空如也的掌心，欲哭无泪的她猝然吸了口锐气，再也受不了地一跃而起。
「臭皓皓，妳肚子痛死算了啦！我再也不理妳了。」
啊？！孙皓皓被她吼得手一抖，险些把薯条插进鼻孔里，呆瞪着被甩上的门半晌，她柳眉一拧，又露出那种准备杀人放火的凶恶表情。
好哇！竟然让我一向温柔可人的小倩倩发了那么大的脾气？死婬贼！这下五马分尸都太便宜你了！
咦？肚子怎么好像怪怪的……
三月天里，春寒料峭，午后，阳光难得露了脸，暖暖的光芒轻轻照拂着街角的一间咖啡屋，缓缓地温暖了屋里的客人们。
一条纤细身影越过巷口，闪进了咖啡屋隔壁装潢雅致的书局内。
「砰！」店门被粗鲁地推开，挂在门前的铃铛发出刺耳的声响，显示来者的火气不小。
站在前头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把头一抬，结果只看见一抹纤影从自己眼前飞快掠过。
一进门就锁定目标的孙皓皓，丝毫不浪费时间。「庄──臣！」
一点也不介意自己一五八的身高有多娇小，她冲向柜枱，挤开一旁等着结帐的男人。
吓！「我不是。」惊见来者，柜枱里的少年反射性地连忙抓起计算器遮住脸。
「妈的，你这张的猪哥脸，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你还有胆子否认？你给我出来！」娇小的她再次发挥摩西分红海的神奇力量，将忙着东躲西藏的家伙给一把揪到外头，然后身影一闪，劈头就是一拳。
「啊……妳……」少年抱着下巴申吟，「妳妳……孙皓皓，妳不要太过分了，这里是公共场合，妳……妳眼中还有没有国法？」少年大吼，在地板上羞愤地挣扎，企图起身反击。
「我的拳头就是国法，专打采花婬贼。」砰地一拳又将婬贼打回地上瘫着。
「孙皓皓，妳别以为妳能打我就怕妳，妳──」未完的恫吓被一记直拳打断。
她挑衅地瞪他，「好啊！来啊！」
「砰！」这次免费奉送一记瘀青的左眼。「你这喜新厌旧的王八蛋！还记得自己劈腿东窗事发，却死皮赖脸硬要小倩原谅你吗？现在好了，有了新马子，你倒是切得很快嘛！王八蛋，把小倩的『二十万』吐出来！」她暴怒地吼着。
「没……天……地良心！我只跟她拿了两、两万而已啊！」捂着左眼的少年奋力地摇着手，哇啦哇啦的大声喊冤。
「好哇！原来你还真的拿过她的钱。」再踹！「说，我『好几次』见她脸上带伤回来，是不是你的杰作？」一只有力的小手紧紧揪着庄臣的衣领，另一只小拳头则在他鼻尖威胁地晃动着。
「呜……没，我……我只是不……不小心丢到她而已。」呜……他的人缘真的有那么差吗？为……为什么没人出来阻止这恶女的暴行？
事实上不是他人缘太差，而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诡异了，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还没办法从怔愕中回神。
「什么？原来那晚她额头上的伤真的是你敲出来的？」可恶，她再踹踹踹，踹死这畜生！
「你这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人渣，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你拿了『三』次小孩？你有没有良心啊？！」再揍！
「呜……冤枉啊！我……我只让她拿过一次而已，其它两次不能算我的……呜，人不是我杀的啊……」被修理得「金细细」的庄臣大声喊冤。
「庄臣你这禽兽，没想到你真的让小倩为你做过那种事！你简直是泯灭人性的恶魔、废物、人渣、败类……」孙皓皓怒火狂喷，再也忍不住地痛快开扁。
抱头左闪右躲的负心男，被喷火龙的巨掌踩得哎哟哎哟吱吱叫，凄惨绝伦！
一心为好友打抱不平的孙皓皓越想越气，咬牙切齿之际，眼角不经意地瞄到一本看来比砖头还硬的厚重书本……
「借一下！」她想也不想就抓住那本厚厚的砖头书。
「那可不行。」一只大掌扣住了她的右手腕。
孙皓皓一愣，莫名地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这本原文书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妳考虑其它的吧！」陈毅蹙眉的表情映入她猝然回首仰望的眸子里。
「吓！是你？！」她在那对清亮的眸里看见目瞪口呆，活像白痴的自己。
「孙皓皓，妳每次出现都非得这么惊天动地吗？」这话绝对不是赞美。
「啊！呃……这……我……」孙皓皓发誓，此刻他剑眉拧成的小山足以轻易地夹死一堆蚊子。「嘿，这……我先走了。」
进场和退场一样来去像一阵风，孙皓皓简直是逃之夭夭地夺门而出。
被丢下的人愣了一秒。「等等！」陈毅马上拔腿追了出去。
「嘿，小心。」门外，邱胜凯高举着两杯差点被撞翻的咖啡。「你在追谁啊。跑得这么急。」他所受的惊吓远远不及满足好奇心重要，他也跟着四处张望起来。
「你有没有看见一位穿着红色背心的女孩往哪儿跑了？」陈毅期望地问道，因为这么一耽搁，那来去如风的小人儿早就不知跑哪儿去了。
「呃，我没注意……怎么，你认识她？」好奇地瞧着学弟怪异的表情，邱胜凯挑起了眉。
「欸，算了，你等等，我去结个帐马上出来。」陈毅用微恼的口吻说，走前不自觉的又迟疑地看了四周一眼。
邱胜凯不以为然地打开咖啡杯盖，轻啜了一口，冷眼瞧着那看来十分懊恼的背影，他倒觉得这其中的文章可大着呢！
厚～～好险！望着那辆逐渐驶离的轿车，伸长了颈子窥探的孙皓皓重重的吁了口气，又躲回墙角。
要命喔！忘了自己病才刚好，方才又踹得太投入，差一点就来不及闪人……咦？对厚，她干嘛要躲？
正忙着拍抚胸口的孙皓皓不觉一怔。自己又没欠他什么，衣服也洗干净了，还弄得香香的送还给他了不是吗？
若说……若说真有什么的话，她也……也不过是编了个小小的谎言诓了他而已，她……她干嘛要像个通缉犯撞着警官般逃之夭夭？孙皓皓懊恼地抓着头发，实在想不透自己怎么会有刚刚的行为。
不过，更教她纳闷的是，她发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而且脸也热烘烘得像是喝了好几瓶酒那样滚烫……为什么会这样？皓皓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捧着脸颊，怀疑自己是不是鬼上身了。
半晌，一记显得万般气恼的申吟细细地从她窝藏的角落飘了出来。该死！为什么又让那家伙撞见自己差劲的一面？天啊……她不要做人了啦！
那一晚的邂逅，就像一颗石子不经意地掉进平静的湖面，不小心激起一阵涟漪。
过去总反骨地认为没有什么好失去、没有什么好在乎的孙皓皓，这一刻竟然诡异地在乎起根本还算陌生的陈毅对自己的看法。
脑海里全教懊恼给占满的她，完全没意识到这点，否则，她一定会被自己给吓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为什么走到这里？
嗯！因为我刚好在附近洽公，所以顺便绕道过来。
不过，那是你两天前的借口了，这次，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陈毅一叹，无奈地按下电铃。
好吧！你就承认在你的血液里，确实遗传了你老妈爱管闲事的基因。
所以，他才会在百忙之中，还发神经地找自己麻烦，这样的结果，和上次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在吗？为什么总是那么刚好？
连吃两次的闭门羹，陈毅不禁要怀疑，给他纸条的少年会不会弄错地址了？听说他跟孙皓皓也不熟，两人只见过一两次面。
他看了一下手表，发现跟客户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临走前，他又看了紧闭的铁门一眼，心想，要继续吗？
还是算了！剑眉折出深纹，陈毅将纸条往旁边一抛，转身下楼。
另一头，一条纤细身影正慢慢地往自己位居顶楼加盖的租屋处走来，一手忙着拿手机凑在耳边，一手则忙着在塑料袋里翻找东西。
「嘎？妳说那位大叔啊？没有，我没见他找上门来……欸，我知道啦！他如果真的找上门来，我会一五一十地把妳念给我听的全部一字不漏的背给他听……对了，皓皓，妳明天会去学校吧？今天地中海跟我问起妳，他说妳再继续鬼混下去，他保证妳今年『绝对』毕不了业。妳……妳明天别再逃课了，听到了没……」
一阵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短暂地拉走了朱小倩的注意力。她不经意地抬起眸子，却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银色车影掠过自己眼前，她不以为意，从袋里模出一包五香乖乖。
「喂，孙皓皓，妳到底听见了没？今天那地中海一直拉着我碎碎念，好烦哪……」撕开包装，她继续对着那头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