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缠日月 第九章
最近白络城十分热闹,除了李府要嫁女儿之外,听说从外地来了个富商,尤其是那位公子尚未婚娶,加上长相俊秀,举手投足皆美,让许多人家的女儿心动不巳。
人人都在传,不知足何原由让那位公子远从江南迁至北地白络,毕竟他家大业大,重心都在南方,会下这个决定想必有很重要的原因。
新的院落矗立于李府对面,成群的奴仆进进出出。更多的是看热闹的人围在这里窃窃私语。
太阳下,向赫日负手而立,李府的人见到他便纷纷走避,赶紧关上大门,他冷眼看着,扯动嘴角。「李怜儿妳当真要躲我?」
一扇门隔着两颗心,两人心思迥异。
「小姐,那位公子已经站了大半天了耶!妳真的不出去见他吗?」千书都快看不下去,小姐却还是无动于衷。
李怜儿不语,盯著书的眼眸却不断飘移。
她本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就这样死了心也好当听到他就在门外时,她的心确实有些动摇,可是她已经没有勇气了。
「小姐,你不去劝劝他,他是不会走的」就算铁打的身子也会累坏,何况外头的艳阳多烈呀!
「我不会见他。」李怜儿轻轻合上眼,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她当初选择离开,就已经是下定决心了!
千书不懂小姐在坚持什么,只知道他们明明彼此相爱,为何会弄成这样?「可是他肯放下一切,为了小姐跑来这里,我想他是爱小姐的。」
怎知李怜儿听了,只是叹口气,又不肯说话了。
那扇门不开就是不开,瞪穿了也没用,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去,向赫日仍然闭目伫立不动,突然一个人快步走近他,不知对他说了什么。
再睁眼时,那双褐眸透着凌厉。
她是真的狠下心不见,那他也有他的办法!
他旋身正要离开,回头又看了李府一眼,然后笑了。
一袭蓝衫随着脚步轻扬,修长的身躯疾步而行,与生俱来的气质就是不同,经过的路人莫不停下观望,含苞似的姑娘们更娇羞地绽放笑容,企图留下那道匆匆的人影。
可惜,向赫日压根没看在眼里,俊容沉凝得让人不敢靠近。
听说她要嫁的人是个读书人,寒窗苦读多年仍无功名,她的爹娘要把她嫁给这种人?
向赫日依着下人的情报找到要找的地方,锐利的目光打量四周,片刻后,他沉声喊道:「谁是陈于安?」他微愣:「请问有什么事吗?」
向赫日重重咬牙,恨不得杀了他!李怜儿不肯见他,难道是为了这个男人?不!他不相信。
「你就是陈于安?」向赫日怒问。
陈于安虽然疑惑,还是点了头,「在下就是。」
「听说你大婚在即,将娶李华的女儿?」向赫日冷冷看着陈于安,吐出的字语寒若冰雪,有种蓄势待发的危险。
「是啊!」陈于安一想到那位巧心可人的姑娘,不由得傻笑起来,「承蒙丈人看得起,肯将女儿嫁给我;更多亏小姐不嫌弃,我上辈子肯定是做了好事!」
「她不嫌弃?」向赫日步步逼近。
「是、是啊」为什么这位公子满脸煞气瞪着他,他有说错什么吗?
「取消婚事!」向赫日沉声威胁。
「什么?」陈于安傻了,怪异地看着向赫日。「为什么我要取消婚事?我们两情相悦哪里碍到你了?」
千书姑娘对他嘘寒问暖、用心之至,虽然他笨了点,但还不至于会错意!
「两、情、相、悦?」向赫日咬牙,修眉倒竖,坏了那张清雅俊颜,悬着的理智终于断了线,揪住陈于安,拳头挥出!!
惨叫声传至巷口,来往的人们都被吓住,凑近一看发现是刚搬来的贵公子在打人,看他那怒气腾腾的样子,根本没人敢靠近。
「啊!!」一个拳头又来。
向赫日恍若未闻,不断挥拳发泄恨意,「去你的两情相悦!」他的怜儿爱了他五年多了,怎可能与这个人两情相悦?
陈于安平白无故被打了几拳,没有理由不反击,也揍了向赫日。「你如此不讲理,见人就打,眼里还有王法吗?」
「哼!光是你妄想娶我的女人就该打!」美丽的薄唇见血,一袭衣衫凌乱不堪,他重重喘着气,却不肯罢手。
「李姑娘清清白白的,你少在那里胡说!」陈于安的拳头也不留情,往那张无瑕俊颜揍去。他绝对相信千书姑娘,不会任这人诋毁她的清白。
「你倒是很袒护她。」分不清是怒还是妒,向赫日口气很酸。
陈于安挺起胸膛,「这是当然,她是我未来的娘子怎能让你这种人坏了她的清白?你不要半路乱认人家的娘子,知道了就快滚!」
「她不会是你的。」
他和她之间,这个外人怎么会懂?向赫日在心里吶喊,眼眸中充满血丝,正要再扑上去扭打之时,一个身影沖出来挡住陈于安。
「住手!不要打了你会把他打死的。」千害护在陈于安身前,不让向赫日再伤他分毫,她心疼地捧起陈于安的脸,哭了出来。
「于安于安是我,你还好吗?」她是过来送糕点给陈于安的,没想到那日与小姐说话的公子会来这里打人。
好惨,瞧他都说不出话了就算这位公子和小姐的关系匪浅,这也太过分了!「呜你为什么打他千书边哭边骂,这才正眼瞧着向赫日,没想到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一身蓝衫沾了血,那张好看的脸挂了彩。
「他该死!」向赫日背手一抹,拭去嘴角的血痕。
千书才想反驳,却被陈于安的申吟打断。
满脸煞气渐散,向赫日缓缓瞇起眼眸凝注他们,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引起他的注意,「妳和他是什么关系?」
「不干你的事。」她为什么要告诉他啊?「于安,你忍忍,我找人来医你。」
千书擦擦眼泪,站起身要去找人时,向赫日立刻箭步捉起陈于安。
「你做什么?你你快放开他!」千书急得跺脚,眼睁睁看着向赫日捉走陈于安。
向赫日脚步微晃,同样负着伤,但他连眉也不曾皱过,挟着人对千书说道:「想要把他要回去,就叫李怜儿来找我!」
***
望着那道门,李怜儿实在不想踏进去。
千书哭着跑回家讲了刚才发生的事,让她有些震惊
她以为他离开就不会回来了,怎知他竟抛下一切搬来她家对面,更没想到像他这样的男人会失去理智地打人,还拿人要挟她。
又不是地痞流氓,他到底怎么了?
许多疑问在心里千回百转,半晌,李怜儿才垂首踏入门内。
那熟悉的人影早已候着,只是少了意气风发的模样,添了满身伤痕。她咬住唇,不想让自己的情绪被看透。
但系在他身上的那颗心,早已出卖自己,隐隐痛着。
「为什么不说话?」他凝视着她,柔声说道。他就知道她不可能无动于衷,她的眼神根本藏不住心思。看来苦肉计奏效了!
「陈于安在你这儿?」李怜儿的眼神越过向赫日寻找。
微扬的笑痕隐去,俊颜凝敛,那双柔情似水的淡眸瞬间变得凶狠,狠狠地瞪着她。「不准提他!」要不是太了解她的心,他真会以为她对陈于安有了男女之情。
「怜儿,妳没看见我受伤了吗?」他像个要糖的小孩,向她索取关心。
她看见了。
「那妳不心疼?」他循循善诱。
李怜儿别开脸,像只受困的小动物在陷阱里拚命挣扎,发出微弱的哀鸣,「你为什么要这样」如果他是故意的,那么他成功了,
她的心真的很痛!
千书还在家里担心李怜儿深吸口气,为自己打气,指甲陷入掌心印出半月的红痕,颤抖地说道:「把人放了。」
「不要。」向赫日迅速否决。他故意虚弱地站起身,多日奔波使他的衣袍宽广许多,「妳非要对我如此冷漠吗?」
步伐向她靠近,李怜儿却害怕地后退。她怕守不住自己的心呀!
「妳可知妳离开后,我根本睡不着每到夜晚,妳的脸就会出现在我眼前可是我怎么抓都抓不到妳。」他痛苦地说。
失去她的日了子,他的魂魄彷佛离开躯体,所有知觉都随她而去。
「只要是人都会遭遇离别,时间却能够治愈伤口。」这句话是告诉他,也是告诉她自己。
「那都是屁话!我们相爱为何要分离?」面如修罗恶煞,他怒极攻心,气血翻腾上涌,血丝自嘴角渗出。
「赫日」李怜儿大惊失色,脸蛋瞬间刷白。
「妳明明还爱着我,却要假装冷漠,这不是让妳更难受吗?」他太了解她了,她爱他胜过爱自己千万倍。
听完这句话,她泪眼看他,轻泣低语,「既然你知道,可不可以离我远远的,不要再撩拨我难以白持的心了?」她会心软、会感动。
「然后眼看着妳嫁给陈于安吗?」向赫日恨声说道。
他说什么?
「我没有。」李怜儿愣住、傻了,「要嫁人的不是我呀!」
她早已告诉爹娘,她要留在他们身边,这辈子不会嫁人的。
「妳别骗我!那日妳爹说要嫁女儿,他不就只有你这个女儿?妳要嫁人可以,那个人只能是我,除非妳嫁给我,否则我不可能放人!」他抹去血痕,眸中的执拗不输当年的李怜儿。
「你真的弄错了。」李怜儿哭笑不得。
向赫日自顾自地说着,「直到婚礼结束为止,我才可能放人。」到时新郎官当然是他。
原来向赫日打人就是因为这个误会?可怜的陈于安白白挨了打,他恐怕还不明白为何冒出一个人要抢他的新娘。
向赫日趁其不备,忘情地抱住李怜儿,「怜儿,嫁给我!」
她却早料到般地旋身一转,「我告诉你,从头到尾都不是我要嫁人,而是千书,陈于安要娶的人是她不是我。」
「千书?」她又是何人;:
「我爹娘认了千书当干女儿,是她要嫁人,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我不会嫁给任何人。」他只是怕属于他的东西被抢走,男人的心态她明白的!
「把人放了,让我们回到最初,回到平静可以吗?」她很累了。
「什么是最初?」他抿嘴,眉宇间布满阴霾。这种想法让他心痛,她是想要抹去他们的相遇?「没有事情可以回到最初,妳的心不能,我的心更不可能!」
如果不是她,他终其一生都活在大哥的阴影下、在吕子清身上寻找得不到的关注。
他利用自身的优势锁住她,再也不让她逃开。
薄唇在她耳畔低语,她隐约闻得到他身上的血味,让她的眼泛酸。
「就算陈于安要娶的人不是妳,我还是要娶妳。」最好能一辈子绑着她,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了。
他的执着让她失笑,「可是我不想。」
柔情的眸子瞬变,他温声吐露内心的渴望,「即使我爱妳?」他明白这三字说得太晚,但是再不说出口,他会失去更多。
没想到她等待多年最想听到的话,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听见,不知是该喜还是悲,因为她很难再要这份爱了。
那张俊容流露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这瞬间,她有些迟疑、有些动摇,又有些不忍,她挣扎着。
「怜儿,我只要妳。」他坚定而缓慢地说着,「如妳所言,妳打算终生不嫁,那好,除了妳,我也终生不娶。」
「你何必这样」她咬住唇,倔强的眼瞪着他。
他是故意为难她,存心软她良心不安,向家只剩他了,怎能无后?
久久,她的眼神越过他,落在某方。
「如果子清永远都没有承认她爱的是女人,那我们会走到这一步吗?」那声音有些飘忽,隐存无限的低怜。
如果、如果吕子清永远不说,他还会选择她吗?
其实,他的回答是什么根本没有意义。因为吕子清说了、而他来了,她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如果会变得怎样?
这五年,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她再怨也是怨自己不够好;但当她放弃之后,他再来找她,只会让她疑惑。是她变贪心了吗?
双手搂紧她,他的胸口因为这句话闷痛不已。他明白她的意思。
「在她和我之间,你做不出抉择不是吗?五年了、已经五年了,你真爱我的话,会让我等五年?」她进一步逼问。
这种话问出口本来就伤人,伤他也伤她!她本来不想说的,但是已经不得不说了。
李怜儿见向赫日不说话,轻轻地笑了,「你回去吧!」
向赫日伏靠在她身上,不愿放手,「怜儿」那语气近乎哀求,他好害怕一放手,她就真的永远不回头了。
该怎么做才能唤回她冷掉的心,重拾对他的热情?
她摇摇头,挣月兑他的怀抱,「一旦我决定了就会努力到底,即使是离开你也一样,所以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淡色的眼眸凝视着她,胸口起伏不定。
气血翻涌,他的嘴角不断渗出血丝,每一开口便扯着伤口,低沈的嗓音饱含痛苦。
「我做不到妳可以说断就断,我却做不到我很卑鄙,直到妳离开之后,才肯正视对妳的感情。」他不讳言地道:「妳想要逃离我的纠缠,可以!」
因为这句话,她正眼看他。
「我不会多说什么,那是我欠妳的但如果连我都不给自己机会去找妳,那么我会疯掉。」他的口气很轻,却让李怜儿心惊不已。
他慢慢放开手,「所以妳不要期望我会照妳的话做。」她要跑多远都可以,但后头一定会有个他。
从五年前她撞到他那时起,就注定摆月兑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