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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情郁金香 第五章

程太太走进女儿的房间,看到女儿正对着一张素描发呆,连她走到她的身边都还无所知觉。

「灵灵!」

「妈妈?!」

程灵哧了一跳,慌忙起身想收起素描,因为一急,差点撞翻了镜台上一瓶保养乳液。

程太太伸手接住,「小心点!灵灵。你怎么搞的?失魂落魄的样子,而且一回到家就躲进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对不起,妈妈……」程灵隐忍着眼底的泪水细声地说,「我只是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

程太太怀疑的看了女儿一眼。

「这是什么东西?这上面画的好像是那个来过我们家的夏凡──你不是在跟他拍MTV吗?」程太太从那张素描扬起眼,问她。

程灵点点头,突然一把抱住母亲,哭了起来。

「灵灵?到底是怎么回事?灵灵!是那个夏凡欺负你吗?」

「不是,妈妈,不是他欺负我,只是……我好难过,好难过……」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呀!灵灵!告诉妈妈怎么回事?」

「我喜欢他,!妈妈,我喜欢夏凡。」程灵对母亲说,「我真的喜欢他……」

程太太笑了,拍拍女儿的背,温和的声音说:「原来是我的女儿谈恋爱了。很好呀!没有人说反对你为什么会哭处这么伤心?」

「可是……可是夏凡他是──他不喜欢我!妈妈,他根本就不喜欢我!」程灵用伤心欲绝的声音说。

「哦!这样说有一点麻烦了。」程太太略为沉吟的面色说,「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感情的事一定要双方面配合,只有一方擦出火花,是不能发展出一段完整注感情的。如果是这样,只能说这个夏凡没有眼光,你就忘了他,再找一个比较好的男孩子一个你喜欢他、他又喜欢你的男孩子,好不好?」程太太稍稍推开她注身子,望着她的眼睛说。

「妈妈……」

「乖乖的。别哭了,你长得这么漂亮,还怕没有人要你吗?」

程灵听完母亲的话,沉默了一下。眼光中还深蕴着一股悲伤注黯影。

「妈妈,是不是谈恋爱都这么痛苦?」程灵忧伤的声音问她妈妈。

「哦,这你可就问错人了。妈妈第一次谈恋爱,对象就是你爸爸,然后就嫁给他了,我可不是很有经验。」程太太微笑的说,那张娴静的脸上,永远是那么端壮和秀丽,一双星目如辉。「不过我相信感情上的一些挫折有时候可以帮助一个人成长,只要自己不要太沉弱其中,到无可自拨的地步就好了。」

「可是我以前从来没有真正的喜欢一个男子,夏凡是第一个……我不知道是不是能够把他忘掉,妈妈!我真的好矛盾!」程灵无助地说。

「这就要看你自己了,灵灵,你已经长大了。很多事都要自己做主,别人是不能替你决定的。」程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把她带到床铺,「好了!早点休息吧,一觉醒来,也许什么事也没有了,你还是我快乐的小公主。嗯?」

程灵点点头,「晚安。妈妈。」

「晚安,小公主!」

程太太在女儿的额上亲吻一下,转身走出程灵的房间。

***

倾盆大雨中的街道,夏凡一个人在狂奔、呐喊,身上一件银灰色的夏日背心,流汗又覆着雨,长发淋湿了,在风中随着他的狂奔而颤动、颤动……然后他跪倒,以一个抱胸的动作做收场──

「咔!」

导演伸出一双手,喊咔的时候,全场的工作人员都雀跃的发出一声欢呼!因为这支MTV已经全部拍竣,就剩最后注剪辑工作。

「如何?」程洛问导演。

「很好。他应该走上大银幕,他很有表演细胞。」

「当然。他是一块难得的瑰宝。」程洛说完,拿着一件上衣走上前,披到从镜头前退下来的夏凡身上。

「完工了!先去换掉这一身湿衣服吧。」程洛对他说,把伞撑到他身上。

「导演满意吗?」

「很满意。他说你适合上大银幕!看来『火龙传奇』的开拍,一定会很顺利。」

夏凡接过他另一手递上的毛巾,拭干湿淋淋的头发。他白皙的俊脸上,透出一点疲惫;连日工作多天的关系,加上昨天晚上电视台的通宵录影,前后几乎睡不到四小时,马上又赶拍这场雨景,真是把他折腾得很惨。

「你的面色不是很好。没事吧?」

夏凡摇摇头,把毛巾还给他。「唱片录好了,MTV也拍完了,你得到你的假期。再来说是『火龙传奇』的开拍和出片的宣传,你会更忙碌。」

「十天。不错,可以有十天的时间当个自由人,我感激,我感激得快痛哭流涕了!没想到你们这些吸血鬼这次这么慷慨。」

「我们对你慷慨,可是你对自己的事业就没有这么慷慨的付出了。」程洛说,「先去换掉湿衣服吧!我开车送你回去。下午还有一个庆祝会。」

夏凡转身去拿起背包。

「不用了,回去再换!」他直接走向程洛的车子。「走吧!我想回去洗个澡,再应付下午那个庆祝会,然后我就可以抛开你们这些吸血鬼了!」

他走过去,跟穿着雨衣的工作人员打一声招呼,然后就坐进程洛的车,在那里等他。

程洛跟导演交待了几句,再走回来,坐上车,把车子发动,开出去。

车窗外,雨势依然未减,形成一片灰蒙蒙的街景。挡风玻璃的雨刷,一上一下,正常的运作着,却依然很快的被雨水给模糊。

「荻亚竹呢?最近很少见到她。」

程洛说,「为什么突然关心起荻亚竹的事?」

「没什么,随便问问。」

程洛又看他一眼,把车速维持在正常注速度上。

车厢里落下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然后程洛开口了,「夏凡,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没有让我知道?」

夏凡静默了一下,「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程洛回头看他。

「就是不了解,我才要问!」他说,「我们是工作上的伙伴,可是我却觉得一点都不了解你。你不认为我们应该更坦诚一点吗?让我知道你那个该死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夏凡,这样会现增进我们彼此之间的默契!」

「我怕我的坦白你根本无法接受?」

程洛皱起浓眉,几分疑惑的看他。

夏凡却突然撇开面,打开车窗,观望着窗外的雨景,半晌才恹恹的说:「我们之间的默契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多了解,只要各自尽好自己的本份就行了。」

「夏凡──」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躺着休息一下!」他说完,闭上眼睛,假寐起来,把这话题结束。

***

亚竹时装设计屋里,几乎所有人都下班后走尽了,只剩下荻亚竹一个人在里面收拾工作台上的那些设计图稿。

接着,程洛就出现了。

乍见他,荻亚竹的心震动了一下,双颊也炽热了!一股强烈的电流通过全身,带来一阵战栗。她不是不在乎他,只是他的出色和挺拓,以及眼中泄漏的款款深情,终是让她本能的想逃,守那一份距离。她不是冒险精神很盛的女人,尤其是对感情。一次失败的感情经验,使她对感情的事起了相当的戒心,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为了保护自己,她封锁了自己的心,为的是要抗拒像程洛这样男人──一个事业成功,外形出色,多金又声名狼藉的公子。越出色的男人越危险,也越不可靠!荻亚竹深知这一点。她稳定一下跳动的心,尽量以冷静的声调问他:「你怎么进来?」

「你的助手在外面正要走,我告诉她我约了一起消夜。」

「我们没有约好一起消夜。」荻亚竹说。

「我知道,我骗她的!」

「堂堂一个大经纪人,撒这样的谎,你不觉得有失自己的身分吗?」荻亚竹努力平抑自己的声调说。「我以为你的行为应该成熟一点。」

「没办法,为了接近我心目中的女神,我只好被迫干一些偷鸡模狗的事了。」程洛无奈的苦笑一下,「正式的邀请,一起吃个消夜如何?」

荻亚竹看着程洛那张出色而且俊逸的面孔。

他眼中没有太多感情的波动,只有一份诚恳,十分深挚的放在那里,等待着被接纳和认同。

她该接受吗?荻亚竹问自己。不,别再跌进另一个陷井里,别再一次!婚礼上被遗弃的孤独和无助,是她永远锥心的痛,她拒绝再受伤害──

「亚竹!」

「对不起,我已经约了人了。」荻亚竹毅然地说,「而且我快要迟到了!」

程洛盯牢她的脸。他看到她眼中的谎言──约会是假的,她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罢了。

程洛退一步,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堂堂一个顶尖时装设计师,撒这样的谎,你不觉得委屈自己吗?」

「你──」荻亚竹绯红着脸。她是太不擅长于撒谎了!

程洛却很有君子风度的说:「我不会勉强陪我吃这顿消夜,但是我会再来,不管需要多少时间,我都会等到你的首肯。」

他转身往外走。沉稳的背影,有一份执著坚毅。

荻亚竹站在那里望着程洛的背影消失在那扇门后,转过身,开始收搭起桌上的图稿,慢慢的放进提包中。

关上时装屋的门,荻亚竹开着那部白色的小气车离开,心情是晦涩的,还有一种找不到落点的空虚感。

程洛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搅乱了她平静已久的心湖,而她一再装着漠视对他的感觉,只是想说服自己那颗起了涟漪的心……她确实被他吸引,只是她一直无法跨越那一线障碍,她真害怕历史重演,害怕又陷进另一个感情泥沼,从此被淹没,永世不得超生……但是,她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每见他一次,她的心就失陷一时!这样的严防有用吗?荻亚竹矛盾了。

***

夏凡住进程洛的别墅已经三天了,他过着种隐士的生活,一直没有跟外界连络,连程洛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程洛打电话过来给他时,夏凡只草草的跟他说了几句,说把电话挂断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不是很有精神。

「怎么回事?你生病了吗?」程洛在电话里问。

「没什么,一点小感冒。」夏凡说。

「好吧!自己当心身体,这几天我会过去看你。」

「随便你。」夏凡在电话中说。然后挂了电话。

这天程洛从公司离开,驱车往别墅去看夏凡之前,先回家看看两老,然后意外的发现一件事:他那个刁蛮的妹妹的脸上,少了那份开朗和稚气,好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是谁得罪了我可爱的小公主啊?」程洛打趣的问她,「有人敢得罪你这个小煞星,八成是活得不耐烦了。告诉我是谁这么大胆?」

程灵瞥了他一眼,把一个抱枕接到怀里,眼光忧郁的望着自己的脚尖。

「没有人得罪我,我也不是小煞星,你不要每次都把我当小孩子逗!我二十岁了。」

「好,我不逗你。你要不要告诉我你有什么心事?也许我可以帮你想办法解决。」

程灵扬眼看他一下。

「不要,你是男生,女孩子的心事不能对男生说。」

「是谁规定的?」

「不要人规定,本来就是这样!」

程洛耸耸肩,「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你把你的问题留着去跟你的女朋友研究吧,不过可别钻牛角尖,知道吗?如果解决不了,再来找我,也许我可以替你指点迷津呢!」

程洛说完,就离开她的房间,开着车从家里出来,直接来到他那幢座落在海边的别墅。

夏凡来为他开门。他出现在那扇瓷漆的白色门板后面,长发覆着肩,神色看起来有几分疲惫,一件纯黑的丝袍,映着极端苍白的面容,抵住门板的手掌,仿佛正在极力支撑着那副摇摇欲坠的身躯。

他的面色除了苍白之外,还泛着奇异的红,喘息也显得十分微弱。

「夏凡?!」程洛惊叫出声,飞快的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到底在搞什么?夏凡,为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我……我有点不舒服。」夏凡虚弱的声音说,勉强泛起一丝笑容,「我想……我是生病了……」

「生病了?」程洛大叫进来,「你不只生病了,你病得很历害,你知道吗?你这个混帐,你到底在搞什么?病得这么重也不告诉我!」

「只是……小感冒。」夏凡说。

「小感冒?你疯了吗?你浑身发烫成四十度以上了」。

程洛把他扶到沙发坐下,转身去倒来一杯开水。「先喝点水然后换件衣服,我送你去医院。」

夏凡摇摇头,「我……我不想去医院。」

「夏凡!」程洛面貌严肃的看住他,突然另外有了决定,「好,不去医院,我打电话把医生找来──」

他转身去翻电话必上的一本厚厚的电话簿,又说:「我找医生过来,不能看着你这样下去,严重的话会转成肺炎的!」

「不用了,」夏凡虚弱的声音说道:「我已经去看过医生,也拿了药,你只要让我躺下来,休息一下就行了。」

「真的吗?你真的不要紧?」程洛还在怀疑,「我看你的样子真是糟透了。」

「我当然糟透了,」夏凡虚弱的声音说,「难道你以为我现在很舒服吗?都是那场该死的雨景!」他诅咒一声,把头乏力的拄沙发椅背靠去。

程洛放下电话簿,转过身看他,「你病得这么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应该打电话告诉我,让我知道你的情形!」

夏凡吐出一口气,用眼角的余光轻敝他一眼。

「我只记得你是我的经纪人,没想到你还想当我的保母。」他带上一点讥诮的语气说。

「我不管你把我当经纪人还是保母,总之你有什么问题,就该找我!」程洛说,「我关心你,这并不界限经纪人之内,就算是朋友,也有这份道义!你懂吗?」

夏凡没有作声,看着程洛那张略为激动的脸。

程洛继续说:「今天晚上我会留下来照顾你,现在我先送你到床上休息,再弄个冰袋替你退烧。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今天一定连晚饭也没吃吧?等一下我再弄点东西给你吃。」

「你现在又变成我的管家婆了。」夏凡又嘲笑。

「变什么都行,只要不变成你的老婆就行了!」程洛开玩笑的说。「来吧!我送你到床上。」

「我可以自己走。」夏凡从沙发上勉强撑起身,走了步,身体又踉跄一下,程洛适时的伸出手,扶起摇摇晃晃的身躯。

「都病成这样,你还逞什么强?」程洛责备的语气说。「走吧!我扶你上搂,你这个样子随时会倒下去。」

夏凡没有再反对,程洛扶着他,踩着那座魄的楼阶,慢慢登上二楼的房间。

***

程洛从沙发上翻了一个身,睁开眼睛,看到床铺是空的──

夏凡不在那里,他迅速的从沙发上跃起身,随即听到来自外面厅房的一阵细微的声音。

「夏凡?」

程洛掀掉身上的一条薄毡,起身走出房间。

外面的厅房上,夏凡回过身,看着出现在厅房的程洛。幽默的光线遮断了他面上的表情,只有他那双深澈的眼睛,在光线不足的厅房上,虚弱的闪现一下亮光。

「你在干什么?」

「我……我起来喝水。」他把一只水杯对着他轻晃一下。

程洛走上前一小步。

「你要喝水为什么不叫醒我?你应该在床上休息。」程洛很不满意的对他说。「你忘了自己是病人吗?」

夏凡把水杯放回几上,扶了扶额,点头说:「我想,你说得对,我……真不该起来,我现在……觉得很不……舒服……」

他往前走上两步,然后整个人倾斜了一下,正好就扑进了正要上前扶持他的程洛怀里。

「夏凡!」程洛接住他软瘫的身体,因为这一接触,才发现夏凡全身上下滚烫如火,高烧得十分历害,而且全身都在冒着虚汗。

程洛很快的把夏凡送上床,再弄来冰袋和热毛巾,一遍遍的在他额上擦拭着,去掉那些不断渗出的冷汗,他的喘息看起来很微弱,面色转成一种青白的颜色,还一边发出轻颤。

「不行!我找医生来!」程洛转身要去打电话。

「不要去……」夏凡说,「我……刚吃了药,这些高烧……很快会退……」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病得有多历害!」程洛说。「这样下去,你会连命也没有。」

「我知道。相信我……这些高烧,很快会退掉了,我……不会有事。」夏凡虚弱地说。泛白了的双唇,轻轻抖颤着。

「可是你看起来很痛苦!」程洛说。

「这些痛苦比不上灵魂上的,永远也比不上……」夏凡几分悲凉、凄惨的羸弱声音说。「你永远不会知道……真正的痛是什么……」他闭上眼睛,让自己又一次随来自内心和灵魂深处的剧痛。

「夏凡……」

程洛望着夏凡那张受某些情感纠缠、折磨的脸,突然间缄默了。许久,才缓慢地开口说道,「如果你愿意告诉我,困扰你的是什么,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你愿意告诉我吗?夏凡。」

夏凡摇摇头,「不,你不会想知道。」

「告诉我!夏凡!」程洛趋身向前,厉声地说:「告诉我你那该死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让我多了解你一点!」

夏凡睁开眼,面色灰白的直视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作声。

「告诉我!现在就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程洛危危颤颤的声音说,努力在克制自己剧烈的心跳!他害怕真相,但是他又不能不逼自己去寻找答案──如果真的有答案的话。

夏凡平静的看着他,「别逼我,我们都还没有准备好。」

「不需要准备。我现在就要知道你那个该死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夏凡从床铺上挪高了身体,背靠着床头那痤镀金的床架,疲惫而且觉得羸弱的苍白面目上。,一双幽邃的黑瞳视线落在程洛的身上。「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迫我说出心中的话──因为你根本承受不起。」

程洛的心在发颤,他紧紧的握起手掌,喝出一声:「告诉我!现在!」

夏凡深深地凝视着他的脸,「我真的是同性恋,而且……」

程洛深深的抽进一口气,面色在瞬间转白了,握成拳头的手指关节也泛了白,好几条青筋同时在手背上跳跃了一下。

「而且什么?告诉我!」他极力在抑制自己激动的声调,和战栗的语音。「而且我一直爱恋的对象──是你。」

程洛被击溃了!他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抱住头,好半天没有办法出声。

夏凡怜悯的看他一眼,用一种悲凉的口吻说:「我说过你不该迫我的,为什么要让我说出来?不说出来,至少我在你面前还能假装,现在你要我怎么做?」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这些事发生?为什么要让自己变成同性恋?!为什么──夏凡!」程洛的声音转为一种痛心的嘶哑,每一个字都痛入骨子里。「为什么……夏凡?」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夏凡露出一个宿命的笑容,凄惨的笑道:「我也想知道。可是它们是没有答案的,就好像我生来就是这样──一个同性恋、一个被定义在异类的人,连『爱』的权利,也被舆论和世俗的眼光剥夺,甚至招来谩骂和嘲笑……」

程洛忽地从椅上跳起来,用惊颤的声音说:「你的演艺事业呢?知道这些事足以毁掉你的演艺事业吗?只要事情一曝光,你的歌迷就会离开你!你所有的努力和成就都会毁于一旦!你会被每个人遗弃掉!」

「我不在乎那些,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也会遗弃我?」夏凡略为悲伤的眼光看住他,「我只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可能……」

程洛重新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感觉虚月兑了,声音暗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不,夏凡,这样是错误的──至少对我来说,它是一种错误的尝试。」

「只是因为我是男人吗?」夏凡凝睇着他的脸,「如果我不是男人,你是不是会毫不考虑的爱上我?你说过如果我是女人,你一定会爱上我的。是不是就因为我的性别,你才退缩,是不是?!」

夏凡的声音,冰冷的发出,带着一种绞心的痛楚,直接的刺入程洛的心藏,扎痛了他的五藏六府。

程洛别过脸。他无法正视夏凡那张被纠缠、热烈示爱的脸,那张比女人漂亮的面孔,不只是对异性有毁天灭地的吸引力,即使是对男人,同样深具威胁性,令人不知不觉的想疼惜、想靠近……程洛害怕陷足在那里,他真的开始对这样的关系感觉到危险的恐惧。这一生,他从未正视过同性恋这个字眼和问题,而第一次碰触,就已经使他陷入危机中。连自己都几乎招架不住这样致命的吸引力。他站起来,转过身,点燃一支烟,用力的喘出一口气。

「对不起,夏凡。我……无法接受这种月兑出常轨的感情。」程洛沉缓的声音说。

「我该料到这一切。」夏凡疲累的声音说。「我该料到你会有这些反弹情绪,我──只是痴众人说梦,妄想自己仍具有跟别人一样的一片天空……」

「为了你的事业,别让这件事暴光。」程洛转回身说,「你的表演天份,不该被这些事抹杀,这样不公平。」

「什么是公平?对一个同性恋者来说,有什么是公平的吗?」夏凡冷冷地嘲笑。「你对我公平吗?告诉我!」

「这不是我的错!」

程洛愤怒的说。面孔纠缠着一股恼恨,双目充红了。

「这一套规则不是我订的!是上帝,是造物主!我只是像别众人一样顺理成章的接受它,因为人数历史还要继续演进!」

夏凡沉默的看着他的脸。

「我现在很矛盾,也许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困扰,我会替你再找一个好的经纪人……我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些问题。」程洛显得乏力的说。

「如果你想离开,就离开吧!但是不必要再为我打算。我不需要另一个经纪人。」

「夏凡──」程洛又喘口气。「你休息吧!这些问题以后再说。」

他说完,走出房间,坐到外面厅房的一座沙发上,一根一根的抽起香烟,顿时感觉心力交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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