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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21号公主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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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笑了,她发过誓,男孩笑她就不哭——

男人哭了,因为女孩终究忘了他的名字。

我一直相信思念没存期限,装在身体里,不需加工处理,也能存个一世百年。为见他一面,我等了整整十年,3650个日子却在一夜消磨耗尽。在同一个星空下,我重新打开自己,发现不过十年,思念已然传出了腐气。

“等等找个专柜买一件洋装,我们再合送一套金饰不就好了,2个小时内可以做的事比你想像中的多。”节成总能把事情安排的有条不紊,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其色的标准典范。

自从知道恒峰死了后,几个月来,我改变对待节成的态度,衡量他待我的种种好处,我想该是回报的时候。除了坚守坦诚相见的最后底线,不含热情的亲吻、拥抱,只要节成不在乎,我也不再抗拒。牵手、挽着手臂的亲昵动作学起来并不难,能让节成、阿姨、姨丈开心,我都觉得欣慰。或许有一天我会到退让到和节成结婚生子吧!失去好恶的任何行为举止,就如同呼吸般的容易。失去恒峰的痛楚继续加深中,更进而与身体产生运动的亲密感,这已经是我唯一和恒峰联系的方法,我摆月兑不掉也不想摆月兑。

“感觉好久没见到神鱼。”神鱼订婚后,刻意躲开我们聚会,最近更是几乎不联络。“嗯!有两三个月。不知道他们两个人都私下搞些什么,也没听菜包提到,怎么会一夕之间风云变色。”“连你也在状况外。”我知道节成常会约菜包单独出去喝个小酒,照理来说,他该是最熟知内情的人,没料想,节成跟我一样陷于五里迷雾中。

把公司的事情交代一下,我们往士林地方法院公证处出发,为了避免塞车迟到,我们搭捷运再转计程车,到高岛屋购物换完衣服后,在节成的坚持下走进对街的查理发廊。节成的宴会用西装公司里早有准备,他新添了一双皮鞋和一条枣红色领带,再请设计师帮他顺个服贴的发型,上点薄薄的发油即可。我则挑了一对大理石花纹白金袖扣送他(照样是我送他付费)。我深恐错过时间,任由节成和专柜小姐的摆布,所以我身上正穿着银黄色的无肩小礼服,搭配着及肘的缎面手套。

“为了他们大喜的日子,破例露个香肩又何妨,而且戴手套跟穿长袖几乎没分别。”衣服很美,耳根子一时变软,我被说服了。节成亲自指挥发廊的设计师,从化好妆,梳妥发髻,在发髻上缀着几朵甜美的黛安娜玫瑰,手腕缠绕一圈粉红色的蝴蝶兰花饰。在3双俐落的巧手分工合作下,如同仙女轻挥法杖般,完成于弹指须臾间。

“你等我。”在一旁端详半天的节成,老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转头交代设计师们注意时间,暂时离开发廊。

“脖子看起来太单薄太冷清。”因为这句话,我的颈子上多了条Tiffany白金镶钻十字架项链。“好美的新娘啊!好登对的夫妻。”不管是发廊的员工,还是一旁的顾客,纷纷不禁赞叹着。

“不是,我们是要去参加朋友的婚礼,他们今天公证。”我急忙解释。“最好保佑新娘能比你美,要不然恐怕有人会黯然失色了。”“真的吗?我不要。”我担忧地望着节成,抢走新娘风采的缺德事绝非我所愿。“这是神鱼要求的,不相信你跟她通电话确认一下。”节成拨着神鱼电话,“当然啊!今天是大日子,你要越漂亮越好,不要让我失望喔。”果然是神鱼的声音,既然是新人的嘱咐,我自然心安理得许多。“恒峰会抱着我在忠诚路来回跑上十公里也不嫌累吧!”镜中的自己越是美丽,心中的苍凉越是倍增。“抱我!”无理又残酷的要求,就像在生人身上找寻亡灵的影子。

如同得到上天的恩赐一般,节成喜出望外,不加思索地将我揣在怀里。“是抱起来,走过马路。”会错意的节成,急忙往我膝窝一探,满是欣喜的将我始起,迈开大步的往前走,“愿意抱着我跑10公里吗?”耍着孩子的胡闹性子,只盼望能得到一个恒峰会说的答案。

“明天好吗?你忘了我们还要去参加神鱼和菜包的婚礼。”没来由的任性,着实让节成吃了一惊。“恒峰他信任我,更不懂回嘴,他会按照我的指示,直到我喊停为止。我是他的帆舵,没有我,他就没有方向。”我心里想着。不是因为当时我们还小,而是这就是他。

“抱歉,我做了过份的要求。”一到高岛屋,我立刻请节成放下我。“生气?”节成皱紧眉头看着我,“因为快来不及了。”我恢复笑容挽着节成的手往法院去。认清楚节成的长相,他是他,恒峰是恒峰,活人和死人都需要被尊严的对待。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神鱼婚礼上不该有灰头土脸的丧气人。

“哇!到底谁是新娘子啊?”在公证处门外,阿姨和神鱼围着我品头论足一番。“Tiffany!我的贫穷老公怎么比啊?!”神鱼话是酸的,意却是甜的。菜包从背后抱着她,神鱼整个人向后倾靠着,穿着白纱礼服的她,像是一片傍着山边的云朵,随着落日化做烟岚,归宿萦绕在山中,永不再任风主宰离聚。我由衷地钦羡着。

“哪有,今天神鱼姐姐最美了,是仙女下凡!晴雅姐姐不过是个公主,差得远罗!”雅达意外地识大体,说话又中听。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吓一大跳。“唉!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江湖儿女,舌忝血生涯,无奈啊!”等到雅达从菜包手上接过3千元,事实才被揭穿。

“干脆两对都在今天圆满。”有点被气氛冲“婚头”的姨丈,提议让我和节成一起公证,“不行,今天是专属我们的。”我还没开口否决,菜包、神鱼异口同声抢先制止姨丈。

“今天之后,晴雅随便你们煎煮炒炸,我们管不着。”有别于以往菜包的积极,神鱼的乐观其成,不要说节成跟阿姨夫妇觉得纳闷,“他们怪怪的!”连雅达都发现其中过大的差异。

公证结婚是采预约制,周一至过五,一天三场,分别是上午10点、11点,下午3点,例假日一天两场,上午10点、11点。不但场数有限制,还得提早三天前预约。

“你们太不够意思了,都先预约好,才通知我们。”当节成看完规定时,对菜包猛发牢骚。多年的好友竟然到婚礼当天才被受邀来观礼,难怪节成会不高兴。

“我们是今天才决定,特别插队的。”菜包指着坐在公证处,正陪着神鱼父母聊天的人说着:“他叫小狗子,我拜托他搞定的。”那人朝我这看了看,我以前似乎常在学校附近的店家见到他,所以觉得有点眼熟(学长?同学?学弟?)他走了过来,礼貌性的和菜包、节成聊着天,“我再去安抚一下神鱼爸妈的情绪。晴雅恭喜你喔!”聊不到5分钟,他就留下令人玩味的一句话离开。“恭喜我?”我不明白此话从何而来。我还剩下什么是值得恭喜的?

终于三点到了,严肃隆重的仪式开始,菜包的爸妈也在最后一刻即时赶到,主婚人、证婚人通通就绪,唯独新郎新娘还迟疑地不肯上前。

“两个人不会这时候才反悔吧?”我在节成的耳边小声说着。原本现场高涨的喜气,突然笼罩在低沉的气压之中。

“请等一下,哥你快一点!”从门口跑进一位年约15,穿着白色小花滚织肩带洋装的女孩,捧着一大束香水百花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匆促的赶路,使肩上的白色针织披肩滑落一边。虽然是神色慌乱,但是她那艳丽的面貌还是引起众人的注目。

“怎么那么慢?”神鱼和菜包迎了出去,神鱼还亲切的帮她拉好披肩。“鱼姐,菜包哥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女孩把花递到神鱼手上,那笑容我似曾相识。

“她是谁?”从来没听菜包和神鱼提过,认识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更何况她一出现就让节成脸色由红转青,而我对她也有着莫名的熟悉感。节成越不理睬我的问题,我就越加好奇。

“你哥呢?”神鱼神色慌张地望向门外,像在找寻谁的踪影。她似乎在等这位女孩的哥哥,他会是谁?竟然如此重要,值得两位新人苦苦等待。

“在后头。”女孩的回答,让神鱼安定下来。“不能让他跑掉知道吗?”神鱼不住地叮咛那女孩,菜包更是趋前张望。

“知道。”女孩笃定的点着头,慧黠的双眼扫向四周,直到看见我才停止转动。

“对不起我来晚了,恭喜!”我不敢相信,我耳朵听见的声音,那声音在十年前是属于一个男孩的,嗓音低沉而稳重。声音依旧,人呢?我想站起来看个仔细,却感觉到手被一股力量拉扯住。“是赖恒峰没错,别这么急好吗?”手是节成的手,话也是他说,眼泪却是我们两个的。

真的是恒峰!纵使他瘦了整整一圈,不像从前那样壮硕,但他眉毛的长度,鼻尖的形状,憨直的眼神,耳骨上两颗接连的细点黑痣,无论任何一处我都能轻易认出他。我看傻了眼,他却好像没见到我。“他不是死了吗?怎么菜包和神鱼都认识他。”疑问还在,却没有人可以为我解答。我朝阿姨的方向看去,发现阿姨正红着眼眶望着我。

“我们结婚你怎么穿这样?”相较于大家的盛装打扮,恒峰除了一件西装外套外,其余就是休闲衫、牛仔裤、球鞋。不等恒峰解释,他们已经推着恒峰走进礼堂坐定。我和恒峰终于四目相交,我哭的不能自己,恒峰却是对我笑着,没有出声靠着嘴型对我说:“爱哭鬼。”从前我一哭他一定说的三个字。我们都老了,但记忆却依旧年轻。

女孩笑了,她发过誓,男孩笑她就不哭。

男人哭了,因为女孩终究忘了他的名字。

“容我介绍一下,恒峰、晴雅。晴雅、恒峰。”在节成匆匆离去后,神鱼把我和恒峰拉在一起,菜包、姨丈则出去追节成。

“你是谁啊,滚啦!姐是我小爸的。”已经国一的雅达,对着恒峰就是一阵破口大骂,阿姨拉着雅达准备离开。

“阿姨抱歉。”恒峰说着。“不干你的事。你才是最委屈的一个。”害怕雅达继续胡言乱语,阿姨没再多说带着雅达走出门外。经过一场混乱,场面终于宁静下来。“好孩子,懂得人己亲疏的道理。”没有怪罪雅达,恒峰转向瞪着神鱼。

“要不是你今天结婚,看我不把你们两夫妻一只红烧、一条清蒸。”

“你们久别重逢,慢慢聊吧。”不理会恒峰的威胁,神鱼拉着恒婷去和他们双方的父母商量晚上用餐地点,以及将来补办传统婚礼的相关事宜。

“哥,我自己会回家,你和晴雅姐自由活动。”恒婷说着。走开前还把披肩披在我背上,“天冷,我哥会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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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台南的路上,在“火”的墨绿色Tierra里,我们聊了许久。但几乎都是我对恒峰说着自己的过往,即便说到住院、肥胖,那些闻者莫不色变的大事,他也只是微笑静静地听着。关于他自己却是三缄其口。

我问他,这些年苦吗?他说,忘记苦字怎么写。我问他。寂寞吗?他说,生存不需要寂寞。我问他,想我吗?他说,刚刚才想起。我问他,恨我吗?他说,我没教过他很。我问他,“火”为什么要骗我?他说,因为“风”的缘故。我问他,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他说,等我能接受他的那一天。

到了台南,我坚持要跟恒峰口中的好朋友们吃饭,顺便感谢他们对恒峰的照顾。恒峰最初不愿意,后来还是屈服答应了。恒峰要我换过衣服以便用餐,我却希望呈献自己最好的一面。

我没有想到来的人居然是三教九流、龙蛇杂处,有警察流氓汇聚一桌的奇异画面(恒峰帮我介绍,阿泰、宝哥、雄哥,个个都有着恶煞般的脸孔),和听不完的秽言秽语。一开始他们还循规蹈矩,酒过三巡后,场面就混乱起来,不过是服务生上菜速度慢了点,态度稍微不佳,他们觉得面子挂不住,险险就拿起酒瓶子砸人。这些行径无礼又粗俗。

喧腾吵闹的划拳声、带着颜色的调侃话语。都再再让我不舒服,已面露不悦的我,却不见恒峰婉言安慰,我更不是滋味。

“我去一趟洗手间。”礼服被他们吐出的槟榔汁不小心沾染到,觉得心疼的我,担心留下洗不掉的污渍,急忙地到盥洗室清理。

1个小时下来,我已经如坐针毡般地难受,他们却还要去续摊唱歌。到如意路的钱柜不久,不顾虑包厢里有多名女眷,他们竟然找了所谓“传播”的陪酒女郎来跳舞助兴。

让我最难似接受的是,从来不吃槟榔的恒峰,竟然不以为意的大口咀嚼。我无法想像会从恒峰口中看见红色的牙齿,闻到腥臭的气味。“有些人在,不陪着吃一点,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恒峰说这叫应酬槟榔,平常他是一颗都不碰的。

“好朋友怎么会强迫你吃槟榔、灌你喝酒。”这理由不能说服我,我想恒峰是在这几年里,不幸交到坏朋友了。“为了我,跟那些坏朋友远离一点好吗?”在饭店里,我们终于有独处的时间。我逼着恒峰赶紧洗澡刷牙,那些五味杂陈的怪味道,会让我想到我父亲,令我不禁作恶。

“他们不尽完美,却对我不坏。他们对我的真诚,曾伸出的援手,让我深深铭感五内。”水声啪啦啪啦响着,恒峰说话得大声点我才听的见。

“我只问你愿不愿意。”恒峰的话在我听来都是推诿搪塞。而以前他是不会违逆我一句半言的。“我可以勉强自己做到,但我不能否定他们,因为他们是属于我的一部份。”恒峰的话,我难以理解。

“借口!”我直觉地说,恒峰没有再接话。他从浴室走了出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恒峰臂膀和背上竟然有着丑陋的刺青,青绿的猛兽图案,以卧或飞翔的姿态,盘据在皮层表面,粗糙的做工,找不到丁点美感可言。

“这是现在的我。”恒峰没有难堪地遮遮掩掩,或急着穿上外衣,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我所期盼的久别重逢,不应该是这等光景。在听过我的遭遇后,难道他不知道,为了这一刻我吃过多少苦头,熬过多少日子吗?

“为什么?不能温柔点吗?”敦厚忠诚的恒峰如明日黄花的消逝在我面前。“谎言不该被轻启,慈悲不该被滥用。”恒峰笑着说,慢慢地转身背向我。

“我现在有一家修车厂在社子,不仅足以温饱,还有余裕。”说到车厂,恒峰露出不同于刚刚无奈的骄傲笑容。“我会让恒婷念完博士。”谈到恒婷,他倒是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恒婷国小、国中发生的趣事,得过的奖项,恒婷的手工饼干如何好吃,但是,就是绝口不提我们之间。

“我不会嫌弃你做什么工作,我也愿意和你分享照顾恒婷的所有,甚至可以跟你一样不惜付出生命保护我们的未来。”我月兑掉手套、袜子,把手、脚上的割、勒痕,头顶因撞墙留下的伤疤,呈现在恒峰眼前,这是我隐藏了十年的不堪,都是为了他。我想这一切足够证明我的忠贞不二。“我没有怀疑过你,只是生命和生活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恒峰拉过被子把我覆盖好,在我头上疤痕处点了一吻,然后缓缓地把外衣穿上。

“给我时间。”就是怕耽误你的时间。”恒峰走出房门,他在隔壁多租了一间房,留下他的行动电话号码,要我有事随时联络他。

他说:“恒峰式的相逢不需要激情。好好睡,你受累辛苦了。”直到门关上前,他的视线没离开过我。没想到多年前的伤口居然在门关上时集体复发,我觉得口干舌燥,喝完桌上的杯水也不见好转。我感到心痛,有被忽视的不安。我看着纸条上的电话号码,却失去按键的力气。

牙膏去掉了槟榔留下的臭味,

却刷去了往事的香气。

女孩看清男孩现在的模样,

却不小心忘了他本来的面貌。

隔天早晨,来敲我房门的竟然是阿姨和节成。

“恒峰打电话到木栅,要我来接你。你姨丈抽不出空,只好找节成。”阿姨说这话时,我早就上前用力搂着她,“阿姨!”我哭着说。“就信它一次‘有缘无份’吧!”阿姨轻抚我的脸颊,替我擦干泪水。手帕是节成递过来的,是我惯用的蓝色水滴图样,同牌子、同尺寸。两年多来,他总会记得随身帮我多带一条。“这是第14条,想不到这次你会糊涂到把自己也弄丢了。”节成笑着说,他专做资源回收,还问我赏不赏脸,搭他的资源环保车?

我一直相信思念没有期限,装在身体里,不需加工处理,也能存个一世百年。为见他一面,我等了整整十年,3650个日子却在一夜消磨耗尽。在同一个星空下,我重新打开自己,发现不过十年,思念已然传出了腐气。

曾经以为,在我最美丽的时期与恒峰重逢,是个预兆,我们从此会很好,结婚、生子,我不会再孤单。恒峰会珍惜这宝贵的一刻,跟我说些贴己的话,带我回到学校看看那久违的“晴雅号”。我们会去祭拜恒峰的父母(也是我的爸妈),在香烛烟火的缭绕下,宣布我们终于回了家。

他该去光顾那始终挂念着他的面摊老板,告诉他:“我还活着。从前我和晴雅吃过的菜色,照样给我来一份。”老板会下一碗祝福的汤面,切几盘带着笑容的卤菜,庆贺我们的未来。就是不该那么残酷无情的对我,连一句再见也不说,放我一个人待在陌生的旅店里。

阿姨说这叫埋怨,味酸,人生腌制一久自然就有。阿姨欣慰我能拥有。一路上我喋喋不休地说着昨晚的难堪,阿姨只是听,节成则是说出他百般的疼惜。我的脑子想着恒峰说过的话,那些话,是我准备一辈子都不说的秘密。

回到台北,走出车外,关上车门那秒,像是合上一本陈旧又厚实的童书。我随着书页沾附的灰尘重重地从书里弹跳出来,不再苦守等待王子的到来,不再沉溺于千古不变的结局。我终于懂了,原来我一直活在自己的期待中。

“对不起,衣服弄脏了。”毕竟这是节成的一番心意。“没关系,再买就好。”“我想去百货公司,想换新内衣、短裙、短裤、想把春天与夏天穿在身上。不会再错过过年庆了。”阿姨高兴地满口答应,节成更保证提供一张卡的额度,绝不让我败兴而归。

阿姨知道我没怪恒峰,无情的并不是他,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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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他了?”“嗯!”距离再度离开恒峰,又过了两个月。回到医院复诊时,我主动跟医生谈起这段不算久的往事。

“不再想他了。”“嗯!”“为什么?”“因为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有愧疚?”“是不想用愧疚对待他。”“还爱他?”“嗯!”“执着非要在一起?”“拥有不是爱的唯一模式吧!”“听你说来,你们之间出现很大的差异和鸿沟?”“嗯!也许是难以修补的那一种。”“你开始面对自己了。”“嗯!诚实好一点。”陪你来的那个男人,有机会成为你的伴侣吗?”“有可能。”“你的话变少了。”“废话不如无言。”“还需要来找我吗?”“我可以请我的医生朋友吃个饭吗?但是这次我想不抽号码牌。”“当然!我们是十年的老朋友了,吃饭不需预约。”

“这是什么?”“我当初画不出来的脸。他比我想像瘦的多,和你描述的有差距。我喜欢他的笑容,憨厚稳重,现在要找到这种笑容不简单。”“不觉得惋惜?”“难免。”

这是我最后一次到医院挂精神科门诊。那天医生亲自送我走出医院门口,“记住不要回头!!”他叮咛着我。“拜托!又不是监狱。”我转身离开前,拍着医生的肩头调笑说。

那天是个下着小雨的日子,我撑着伞慢慢地走向节成车子停放的地方。雨刷缓缓地左右摆动,雨滴被集中在玻璃的两旁,排好队等着落在台北的地面上。不管雨刷刷过多少遍,节成的笑脸,始终动也不动地的待在驾驶座,他说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对我说。好巧,我也有。

女孩想起男孩的笑脸,还在那身穿白袍的男人手上。

女孩没有停下脚步,因为说好了不许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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