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散流年(下) 第四章 求婚
中午的时候,又出了事。
说是出事,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有个客人订了张机票后想换人去,但是偏偏就那一会儿工夫,那个航班的所有的机票都已经卖完了,按规定的话,机票上的人名是不能更改的,所以他要想换人的话,恐怕比较麻烦,所以他在电话里说了又说,恳求了半天,就为了这事。
正在培训期间的新同事无辜地坐在一边看她们跟客人解释,但是那客人不停地恳求她们帮忙,说到最后,接电话的同事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
挂了电话她已经累得想吐沫,“上帝啊,杀了我吧,不要再让我接这种莫名其妙的电话好不好?我真的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了。”
众人看着她一副即将瘫倒在办公桌上的样子,同情地看她一眼后还得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阮秋笛手上的工作正好告一段落,抬头就看到她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出了什么事?”
“阮姐,那客人订了张机票现在要求换人走,但是那个航班所有的票都已经售完了,没有多余的票给他换,要是放了这张票,我怕订不上去,到时候一张票都没有了,那客人肯定跟我们抱怨。”那同事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没关系,我来做好了,只要把他原来订的这张票放出来及时改订上去就没问题了,速度问题而已。”她含笑开口。
“谁说不是速度呢?”那同事抱怨连天,“我可不敢动手,我手脚慢,万一一个没配合好,那客人的票没了怎么办?”她说什么也不肯动手。
“滑头,一有事就拼命把事情推给别人。”阮秋笛似真似假地抱怨,抬头问她们,“过来一个跟我一起把这张票放出来改订下来。”
“阮姐,我在忙啊。”有人两眼盯着电脑屏幕地开了口。
“不行,我速度也慢。”还有人连连摇头。
“阮姐,我那个步骤不熟,你再换个人吧。”也有人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最后却不得不放弃。
她忍不住皱眉,她一个人做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还是两个人一起做比较好一点,一个放票一个改订,起码可以做到万无一失。做服务行业的要求不就是满足顾客的需要吗?或许她们可以直接给客人说做不了,因为票已经全部售出,但是能满足客人的话就尽量满足不是更好吗?
“发什么愁呢?”齐东阳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在皱眉。
阮秋笛看他一眼,不由心中大喜,“你来得正好,帮我一下,放张票出来给客人改订。”
“没问题。”她身边的同事早已经闪开,给齐东阳让出位子来。
阮秋笛把客人的记录编码告诉给齐东阳,自己则快速地在程序上调出航班信息,把客人的信息先输入进去,再复制下来,随即看向齐东阳,“可以了吗?”
“没问题。”齐东阳看着她微微一笑。
参加培训的新同事正好就在他们后边,抬眼就能看到他和她两张完美的侧脸相对,不由得看得出神。
“那好,我们开始。”阮秋笛一笑,手下则毫不迟疑地把航段选定后再客人的信息拷贝进去,随即封口,再调出客人的记录编码查看,就看到客人的机位已经成功订了上去,她微微侧脸看向齐东阳灿然一笑,“好了。”
“嗯。”齐东阳也微笑,随即站起身来,进了经理办公室。
“好了,”她跟之前那同事说话,“跟那客人说位子已经订到了,问他要不要现在出票。”
“没问题,我立即就问。”那同事立即抓起了电话。
“阮姐,你和经理配合好默契哦。”新同事忍不住开口。
“还好吧。”她想到刚才他的一臂之力,不由微微一笑。
“上次我还看到你们在一起看夕阳……”新同事的双眼闪动着可疑的梦幻少女的光彩,“你和经理有没有发展啊,看起来真的很般配啊。”
“丫头,”她故意严肃起来,“你这样说真伤我的心。”
“怎么了?”新同事被她的表情害得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
“难道你不知道我正在后悔没有早点遇到经理吗?”她故作捧心状,“经理都已经名草有主了,我早就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经理这样的好男人呢……”
所以说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比如现在,她正玩得欲罢不能,就见新同事尴尬地看向她身后,“经理……”
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回头一看,就见齐东阳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好笑,正瞪着眼看她。
“开玩笑,开玩笑。”她立即举手示意,随即整个人都几乎埋进了面前的电脑里。
她……她在说什么啊?
齐东阳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反应了,明明想笑,但是看到她,一颗心却又跳得厉害,似乎很紧张的样子。
见鬼了,他紧张什么?
又干吗觉得尴尬?
说话的人都还没他的反应大呢。
他只好敲了敲她的电脑,示意她抬头,“我是想说……我是想说……”他一时间居然不能成言。
“说什么?”阮秋笛一张脸红得可笑,只好半低着头跟他说话,虽然看起来很没礼貌的样子,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遮掩了。
“把总部出的大客户的票单找给我。”他定了定神,才把自己要说话说完。
为什么会这样?越来越不正常的人只怕是他而不是她了。
“好。”她涨红着脸低头东找西找,把东西找到后立即抬头,“给你。”
“哎哟!”齐东阳连连呼痛,原来是她一抬头,也没注意他,直接就一头撞上了他的下巴。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伸手抚上他的下巴,看看有没有撞伤,却突然醒悟过来又紧张地把手收了回去,随即满脸通红地看着他,“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他也觉得脸上一热,随即拿了东西就要走人,但是没拿稳,一张单子轻悠悠地飘了开去,他连忙伸手去捡——
“哎哟!”这下子换她呼痛,她只见那单子飘到自己脚边。一半是紧张,一半是条件反射,立即弯下腰去捡,正好跟齐东阳撞了个正着,额头上顿时痛了起来,她一只手按着额头,一边看向齐东阳,却见他的反应跟她一样,按着额头皱着眉。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没事吧?”
话一落音,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糗!
蹲在桌下的阮秋笛看着面前极力压抑住自己爆笑冲动的齐东阳忍不住低下头去,她怎么会这么狼狈?
齐东阳笑过之后才看向她,“说真的,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你这样娱乐大众的行为了。”
“说我?”她揉着自己的额睨他,“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撞到额头?”
“我怎么知道你会突然帮我去捡那张单子?”他也挑眉回看她。
“好心没好报。”她怨念连连。
“说真的,你没事吧。”他忍不住伸手探向她的额,那一瞬间他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却看到她的脸在瞬间酡红一片。
那是……
他猛地醒悟过来,赶紧收回了手,不自在地清咳一声:“那个……”只是因为他的靠近吗?
“什么?”一个声音接着他的话询问。
“那个……”他垂眸看着手里的单子,有点不知所措。
“到底是什么?经理、阮姐,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大家一起分享喽。”那声音终于忍不住再次开了口,齐东阳和阮秋笛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起抬头朝上看去——
十数个人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好奇的笑容,夺得他们的注意力后终于再次开口:“你们俩……”
阮秋笛尴尬异常,“你们是不是不上班了?”
“上,怎么不上?”众人嬉笑着开口,“你们继续,继续。”
齐东阳蓦地站了起来,“赶紧工作。”
板起脸训完人,他拿着单子转身进了经理办公室。
阮秋笛则坐回自己的位子,看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资料,一颗心跳得乱七八糟。
怎么会这样……
丢人丢到家了!
市医院,慕容静水正在陪慕容荫说话。
“静水,你是怎么会遇到齐东阳的?”他看着她,心里正在考虑要不要提醒她离齐东阳远一点。
“在……在酒吧里喝酒时遇到的,”她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他认出了我,然后我们这样熟悉了。”
慕容荫面色严肃,皱着眉看向她,“你……很喜欢他?”
“爷爷……”她撒起娇来,“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不喜欢他!”他看向她,“你现在应该把重心放到你的训练和比赛上,不该考虑的事就不要考虑。”
慕容静水几乎想对天翻白眼了,“爷爷,他人很好的,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他……”慕容荫几乎就要月兑口而出了,却又硬生生地煞住,“你还是多专注于你自己的训练上吧。”
“爷爷怎么这样,不喜欢他也不给我一个理由,只是让我专注于训练和比赛,好没劲。”她嘟起唇抱怨。
“我是为你好。”他淡淡地开口,心内一阵疲惫。
“我知道了,”她点了点头,却还是再次开口,“爷爷,齐东阳他真的很好啊,你不要带着偏见看人嘛。”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他皱起了眉。
“为什么?”她不甘心地叫起来。
“就这样了。”他合上眼睛,“你先回去吧。”
慕容静水急得跳脚,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理由也不给她,就是要她离齐东阳远一点?
“回去吧。”他再次开口,慕容静水只好推门出去,先回家再说。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慕容荫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不管清夷是怎么想的,他都不可以让她靠齐东阳太近,他不知道齐东阳想对清夷做什么,但是看现在这样子,清夷那丫头分明已经对他上了心,如果他不及时制止的话,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他明明喜欢的是静水不是吗?为什么还要放任清夷喜欢上他……
他一定要问清楚才行!
其实她的记忆里,爷爷并不全是严肃的、甚至是不近人情的固执老人。
她还记得她有段时间练习新的动作的时候,因为不熟练所以只好加强训练,但是那个动作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是无法领略到完美完成它的诀窍,最厉害的一次,她没有控制好速度和落地时的动作,结果被狠狠甩了出去,腿上立即就青了一大片。
她被吓到了,却又不敢哭,生怕爷爷骂她,硬生生地把眼泪咽回去,爷爷来接她的时候看到了,帮她拿了书包后就一个人走在她前面。
她瘸着腿在后面慢慢跟着他走,腿疼得厉害,可是爷爷却一直没有停下来,她含着眼泪跟在后面,心里难过到了极点。
她宁愿爷爷骂她,也好过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后面。
到现在还记得那样的背影,高大而遥远,仿佛怎么追也赶不上似的。
她只觉得灰心,想放弃,却又不敢。
走了一段路,他终于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她吓了一跳,赶紧站在那里不动。
眉头却细微地皱了一下。
“疼吗?”他问她。
她不敢回答,只好谨慎地点了一下头,鼻子就有点酸酸的感觉,眼前的景物也有点模糊,她连忙睁大了眼睛,努力了几次才又恢复了正常。
“自己要努力。”他看着她慢慢开口,“或许努力不一定就会成功,但是成功的话就一定是因为努力,爷爷是为你好,懂了吗?”
“嗯。”她用力把字从嗓子眼里挤了出来,看着他回头,自己就在后面委屈地继续掉眼泪。
她一直都是这样,懦弱而胆怯,连自己都要讨厌起自己的性格。
回家后自己上了药,吃完饭,写完作业,便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睡觉。
被子温暖地包裹住她,像母亲的怀抱,她忍不住躲在里面掉眼泪,很晚了才迷糊着要入睡。
就在那个时候,却听到自己的房间被人推开的声音,她紧张地缩进被子里,却依旧闭着眼睛,因为她听出来那是爷爷的脚步声。
他稍稍掀开她的被子看她腿上的伤,伸手出去,轻轻地在那伤上揉了揉,因为刺痛的关系她微微将腿一抽,随即就听到他叹了口气,合上了被子走了出去。
或许他以为她在睡梦中都感觉到那种痛吧。
但是其实她并没有睡着,所以她记住了那一晚。
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严肃和无情,或许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
……
“静水……”昏暗的房间里,慕容荫在睡梦中喃喃开口。
“我在这里。”依稀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是静水回来了吗?
“对不起,对不起。”他想到了齐东阳那天所说的话。
你们不来爱她,我来爱她,你们不去找她,我去找她……
他总以为自己才是最爱静水的那一个,却怎么知道根本就不是呢?甚至不及一个毛头小子那样执着。
“静水,是你回来了吗?”他的手被人握住,他的思绪半落半浮,他根本分不清楚哪里是梦境哪里才是现实了。
“是的。”有很安稳的女声传到他耳中。
仿佛是真的找到了她一样,他终于心安理得,唇角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回来了就好。”仿佛他只会说这一句似的,不停地说,不停地说。
那个人一直握住他的手,那样温暖的、带着怯怯的感觉的双手,除了静水,他不知道谁还会带给他那样的感觉。
房间里没有开灯,暗淡无比,他仿佛在梦中一般看到那人模糊的轮廓,明亮乌黑的眼睛,弧度清晰的侧脸,线条柔和的唇。
他真的是在做梦吗?
“静水!”他蓦然起身,大汗淋漓,胸口剧烈起伏。
房间里开着盏壁灯,散发着橘色的光,柔和而温暖。
但是却没有人,也没有人握住他的手。
是他在做梦吗?
为什么他的感觉却是那么清晰?
门轻轻一响被人推开了,他惊喜地回头看过去,随即又失望地叹了口气。
是清夷,不是静水。
“爷爷,你没事吧?”她手里抱着保温杯,看着他现在的样子疑惑地开了口。
“我没事。”他看着她,刚刚涣散的思绪终于重新聚焦,“你又来了?”
“嫂子褒了汤,要我给你带些过来。”她把保温杯放了下来。
“嗯,”他点了点头,忍不住开口问她,“你是刚刚才来的?”
“是啊。”她点了点头,“怎么了?”
他叹口气,“没什么。”
难道真的是他的错觉吗?
……
医院外,阮秋笛子走得相当匆忙,几乎有点慌不择路。
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她就会被他抓住,她没办法面对,只好在他醒来之前跑掉。
要怎么才可以面对?她只敢在他睡梦中出现,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发现她的秘密。
但是她听到他跟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
那一刻,她几欲落泪。
原来,她还是同以前一样脆弱。
要怎么才可以让她快乐?
司骏无奈地叹气,看着面前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走神的阮秋笛,她皱着眉,明明就在他面前,却总觉得离他是那么遥远。
究竟她在想些什么?有什么事情值得她这样闷闷不乐?
但是他却不觉得这样和她在一起辛苦,只觉得分外怜惜她。
“是不是饭菜不合你的口味?”他开口问她。
“不是,”她立即摇头,对他笑一笑,“很好。”
那微笑就如一朵小白花,带着点楚楚可怜心不在焉的味道,他只当没有看见。
他有他的打算。
她吃得很慢,只觉得他一直在看她,速度就越发地慢了下来,任谁都是这样的吧,被人盯着还怎么吃得下去,所谓食不下咽,正是形容的这种情况。
“你怎么不吃?”她停下手里的筷子,有点不自在,饮食男女,相处的时候绝难逃过饭桌这一关,好在她已经习惯他。
他弯唇一笑,便有两道深深的笑纹现了出来。
餐厅里的灯光很好,他看着面前的她,终于相信美人如玉的说法,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说灯下看美人才能看出其美来的说法。
“不要看了,赶紧吃饭。”阮秋笛?他一眼,只道他又发疯。
结果他笑着开口:“秋笛,你嫁给我好不好?”
这炸弹的威力过甚,她只觉得心内一跳,随即就有点头昏眼花的症状出现,“你在说什么?”
不是说只是简单地吃顿饭吗?怎么会演变成他的求婚记?
他却收起了微笑,对她慢慢开口,很认真,更是慎重无比,“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她开口,却被他制止住。
握住她一只手,他再次认真开口:“秋笛,我说这样的话,不是一时冲动,也不只是我的请求,我所希望的,是你能够答应。”
“我总觉得你不快乐,即便和我在一起,你依然会走神,但是起码——我不会因为这样而放弃你,我试过,但是没有办法,我还是不能够疏远你,”他对她笑了一笑,“或许你会觉得在这种场合说求婚的话比较冒昧,也许我应该换个地方,给你一个难忘的求婚仪式,但是我怕我不早点说的话,事情就会有所变动,而我越晚说,就越没有机会说。我想我可以做到在此后的时间里好好照顾你,而我也有信心,终有一天,你会彻底爱上我,离不开我。”他把她的手展开,把口袋里那个小小的四方盒子放到她的手中,并没有看她,只是自嘲地一笑,“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但是请不要轻易拒绝我。”
“司骏……”她的声音干干的,看着手里的东西,只觉得耳朵里一直有嗡嗡的声音在响,他刚才说的话,她几乎都没有听懂。
“我们已经认识很长时间了,七年?还是六年?我从二十来岁的时候遇到你,一直到现在快三十岁,如果想放弃,不是没有机会,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比你更适合我的人,但是,我却只认定了你。”他看着她微微一笑,“前一阵子,你要离开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所以我得抓住机会,把我要说的话赶紧说出来,你答应也好,最后……给我否定的答案也好,起码我努力争取过。”
“是我不好,”她摇头,“司骏,你是个很好的人,还记得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的话吗?那个时候我们根本不熟悉,但是你却那么照顾我,我那个时候就说过,你是个很好的人。”
“那你……会答应我的求婚吗?”他淡淡一笑,唇角掠过微微苦涩。
“我……”她感觉到自己好像被逼到了死胡同,想冲破重围,却没有办法,前面有追兵,后面没有退路,“司骏……”
她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戒指盒还给他,他却按住了她的手背,“我知道,你需要时间考虑,但是可不可以,在你考虑的这段时间里,代为保管它?”
他的眼神澄澈,神情难得的认真,绝不同于往日总在她面前充当她的“笑果”时的佻月兑,她看着手里被他放进去的那小小墨色盒子,慢慢地握起了手,盒子角硬硬地扎着她的手,她却没有放手,仿佛一松手,就会将他的心意打破似的。
“我会认真考虑的。”她对他点一点头。
“那……你慢慢考虑,不要急着回答我。”他终于放松了下来,哈哈一笑,又恢复平时的随性。
她低头一笑,将那盒子放入包里,继续慢慢地吃饭。
面前的玉米浓汤已经凉了,她倒没什么介意的,他却喊服务生走了过来,帮她换了一碗。
“不要吃凉掉的东西。”他拿出医生的派头压人。
她无所谓,看着他一笑,“哪有那么娇贵?”
“你嫁给我的话,我愿意日日如此娇惯你。”司骏看着她笑眯眯地开口。
她只觉得身上一阵寒,“拜托,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这样肉麻的话好不好?”
他无奈地耸耸肩膀,“想想我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娶到你?即便你答应了,还有你那些哥哥们把关,最后还有你妈妈。”她微微一笑,低头开口:“那也没有办法。”
“所以,”他微笑着看她,“你一定要慎重考虑,如果你没有认真考虑的话,我会生气的。”
她如受蛊惑,看着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的。”她开口。
她习惯性地又去了医院。
总以为,自己是恨爷爷的,可是再见到的时候,她才突然发现,再怎么样,天生的亲情与血缘关系是无法改变的,她会不自觉地想照顾他,不自觉地把自己还原成慕容静水的身份。
太危险了,可是她还是越靠越近,哪怕几乎就快要被人发现她的秘密,她却还是再一次去了医院。
从家到医院再到病房的路她已经偷偷走到熟悉,进去之前还问过医生,医生说他刚刚睡着,她放了心,推了门进去,坐到了他旁边。
她必须小心再小心,才可以错过清夷探望爷爷的时间。
今天总觉得心里很乱,司骏的突然求婚,让她措手不及,她想拒绝,但是却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其实她嫁给司骏的话,也许会是她最好的归宿,但是为什么,总是不死心呢?
难道她还指望着等着齐东阳发现她的身份吗?怎么可能?
而且清夷现在是他的女朋友,她是那么信誓旦旦地要抓牢他的心,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跟所有的人说,她才是慕容静水呢?
她几乎要把自己逼到绝境上去,一方面她没办法有勇气承认自己的身份,一方面却又奢望着别人可以主动发现她的身份……
“爷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她无奈地捂住自己的脸,深深陷入到自己的困惑中去。
她太过于沉湎其中,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沉睡中的老人悄然醒来。
她现在的选择,要么就是答应司骏的求婚,安心地做她的阮秋笛,要么就是承认自己慕容静水的身份,等待着周围所有人的反应,只有这样,她一个人,才可以不用受两种身份的折磨,只需要做好其中一人就可以了。
或许……做阮秋笛实际上比慕容静水要快乐许多?
一旦她的身份暴露,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个人的反应那么简单,相信媒体应该也会注意这件事,毕竟要死人“复活”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一点。
“爷爷,我是做慕容静水好一点,还是做阮秋笛?”她伏在他床边,有眼泪落下来,融在白色的床单上形成暗灰色的痕迹。
慕容荫心内如涌巨浪,翻江倒海。
微微睁开眼睛,他看着面前他并不熟悉的……静水。
“我和以前一点儿也不一样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对不对?”她继续自言自语,昏暗的房间,暗淡到若有似无的灯光,最适合在这样静悄的时间抚平心事。
她是静水吗?那个曾经扶了他一把的女孩子?
难道他最近所感觉到的来看他的人,就是她吗?
可是她的脸……她明明拥有一张与静水截然不同的脸不是吗?
她到底是谁?
“爷爷,如果当初我没有发生车祸,而是平安地回到家中,这些年过去了,又会是怎样的景况呢?是比现在还要难以抉择,还是根本没有现在让人这么难以选择呢?或者如果我没有毁容,又或者我当时被家里的人找到……是不是一切都有所不同呢?”她喃喃自语,抬起头下意识地模向自己的脸。
如果她还拥有慕容静水的脸,是不是解决现在这些事情就容易多了?
慕容荫终于没有办法再忍耐地听下去,他开口:“你是……静水?”
昏暗的房间里,他依旧没有错认她脸上那一瞬间的慌乱和无措。
“我……”她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醒来,她只是想在他熟睡的时候来看看他,待一会儿就离开,但是他却突然醒了过来,“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她否认得又快又急。
慕容荫着急地看着她,“囡囡,是你吗?是不是你?”
阮秋笛朝后退去,身子紧紧地靠在门上,睁着惊慌的眼睛看着他下了床,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
“囡囡,是你对不对,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他看着她完全陌生的模样,惊讶无比。
是很漂亮的一张脸,但是却陌生得让他完全想象不到。
他对着她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拉住她,但是就在他的手堪堪触及她的时候,她却突然拉开门跑了出去。
不可以……不可以承认……
她不是慕容静水,她是阮秋笛。
不可以破坏清夷现有的一切,也不可以打乱阮家哥哥和司骏给她的现有的一切……
如果人真的能够做到随心所欲该有多好,就不必因为种种束缚而有那么多的顾虑。
但是现在,她却只能选择离开。
走廊里很静,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声、喘息声以及身后追来的老人喊她“囡囡”的声音。
有多长时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六年还是七年?仿佛从不再听到这个称呼后,她就已经彻底月兑离了少不经事的岁月,开始满怀心事。
如今,却只是简单的一个称呼,她就已然承受不了,有泪意泛滥如潮。
“囡囡,你等等我。”慕容荫只好在后面努力追着她,他有好多疑问要问她,但是她跑得那样急、那样快,眼看着就要从他眼前消失了。
他心急如焚,长长的走廊仿佛看不到边。这一刻,居然没有半个人出现,只有前面的她和后面不停追赶的他。
他只是想问清楚一点而已……
问清楚……她到底是不是他认为有所愧疚愧对的囡囡……
可不可以停下来?
“囡囡……”他终于不支,停下了脚步,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只觉得头脑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眼前也一阵阵发黑,彩色景物似乎也要变成黑白两色。
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了吗?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身后的咳嗽声清晰地传来,她怎么也没办法朝前移去。
“囡囡……”慕容荫只觉得背心处一紧一松地冒着冷汗,眼前的景物由昏黄渐渐变黑,闭一闭眼,又恢复成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他心里一急,顿时气血攻心,脚下一滞,整个人“咕咚”一下就摔倒在地上。
“爷爷!”阮秋笛吓了一跳,立即转身跑了回来。
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她颤抖地把他扶起来,“爷爷,你还好吗?你怎么样啊?说话好不好?”
从没有过的恐慌席卷了她,她几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似乎连手脚也不知道该放到什么地方了,只能那样紧张到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撑起这世上她最亲的那个人。
慕容荫只觉得整个人似乎被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去,昏昏沉沉的无比难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但是却依然觉得喘不过气,眼前依旧在一阵一阵发黑,心跳声大得清晰入耳,仿佛如果不管它,它就要跳出来似的。
可是他还是努力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他全然陌生的女孩子,“你是囡囡……”
她看着他冷汗直冒的额头,手足无措地掉着眼泪,“我是,我是,爷爷你有没有事?”
他紧张地屏息凝神,生怕她说出否定的答案,直到听到她的回答,他才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微笑着看她,“囡囡……我终于等到你回家……”
她的眼泪掉得更急,他伸出手去,帮她抹去眼泪,被岁月榨干的脸上有欣慰的微笑。
一颗心终于变得安稳起来,仿佛悬挂了多年,某日终于被放了下来。
他没有再问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有问她到底去了哪里,他只是那样迫切地看着她开了口:“囡囡……这么多年,你过得好不好?”
该怎么回答呢?
泪眼??中,她看到爷爷小心翼翼的探问,那样迫切眼神,那样深刻的抱歉,此刻被她一一发现,她无法自抑,只能频频点头,“我很好,我很好……”
仿佛是多年的心事已了,他微笑着看了她一眼,手臂在瞬间颓落了下去,终于走到了油尽灯枯的那一刻,煎熬了多年的心事也在这一刻同时放下,他放任自己沉入永恒的黑暗中去。
“爷爷!”阮秋笛泣不成声,周围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有医生和护士忙乱地把他从她身边带开,然后他就立即被送进了急救室。
她却只觉得心里空空的,耳边隐约浮现出他之前所说的话来。
“囡囡……这么多年,你过得好不好?”
我很好……可是我却忘记了问你一声,你过得好不好……
谁也没有想到,慕容老先生就这样离世。
突发性心脏病,仓促得让人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丧礼上来了很多人,有他曾经的学生,也有一起共事的朋友,包括慕容家其他人的朋友、学生等等,每个人都在他灵前认认真真地上了炷香。
对这个老人,无论生前他的脾气怎么怪,训练的时候有多么的严肃和苛刻,他们都不得不致以无限的尊重和热爱,就是他,投身于体育事业,一生培养了无数的学生,同样他自己的子女也都如他一般,在体育事业上发光发热,慕容家族,无愧于体育传奇家族的称呼。
“静水,你有什么打算?”齐东阳也去了他们家,上过香后跟慕容静水说话,他看着灵堂前悬挂的慕容荫的照片,心里有丝隐约的难过。
仿佛从前与静水如今的一点点联系,也就此被割裂开了一样。
“我的手也好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回队接受训练,下半年的第一场比赛,我要拿到冠军,”她微微一笑,看着爷爷的照片,“爷爷在看着我呢。”
齐东阳点了点头,“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我会的,”她微微一叹,“以前爷爷常常这样唠叨我,但是现在想听却也听不到了。”
他默然,人都已经去世了,即便他有再多怨恨,现在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现在,他只要努力地去找静水就可以了……
“节哀顺变。”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
“借你肩膀靠一下。”她突然开口,疲倦地靠在他身上,半晌后,又叹了口气。
“怎么老叹气?”他没有动,安稳地充当人肉靠椅。
“只觉得世事真是无常……”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有想到,爷爷居然就这样去了,他甚至还没有等到堂姐……”
不等齐东阳看到她的泪水,她把脸埋在了他的后背。
“我总以为,为了堂姐,爷爷是可以撑得下去的,但是……”她慢慢地开口,似乎是说给他听,又像只是随便地喃喃自语。
想见又见不到,即便有再多的愧疚也没有办法告诉那个人……
齐东阳只觉得心里一痛,仿佛被刀刺到,随即鲜血淋漓起来。
他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离开的慕容家,只觉得一颗心被揪得生疼,让他不能回想以前的事,想起来,便痛得无法言语。
人间最苦莫过于生离死别,而生离,更排在死别之前。
但是又能怎样,还得按时上班。
“阮姐,快点,帮我抢票。”有同事在工作QQ里发了一堆消息过来。
“好。”她答应了,却又愣了片刻,之后才开始帮客人订位子。
“不对不对,”那同事走过来看,却突然叫了起来,“阮姐,你把航段订错了。”
阮秋笛被她一提醒,连忙低头看过去,果然,那客人是要去成都的,结果被她订成了到昆明,她心下一惊,连忙把那张票给改了过来。
“阮姐,”那同事关切地看着她,“你没事吧,怎么神色那么憔悴?”
她抚了一下自己的脸,心虚地开口:“不会吧,我没事。”
那同事又看她一眼,才走了开去。
怎么又出错?
阮秋笛在心下自责,提醒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工作。
“阮姐,你没有把我那张票订死吗?我提记录看的时候发现位子已经被航空公司清掉了,现在外面已经没有这个折扣的票了,”片刻后,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客人好难说话的。”
“有没有跟客人说票只是预留,在没有出票前被航空公司取消是很正常的事情?”她闭上眼睛静了两秒,深呼吸,然后才开口问那同事。
“说过,但是……我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说话的同事立即着手拨电话,阮秋笛叹口气,终于丢开了手里的工作。
再这样下去的话,她一定会闯祸的。
“阮姐——”那同事被客人炮轰得只好把电话拿开耳边,对着她挤眉弄眼,“他不愿意。”
她无奈地揉着眉心,只觉得心烦意乱,“跟那客人说,我们帮他解决,然后帮他订一张8折的票,差价我来补。”
“阮姐……”同事疑惑地看着她,“差价也有三四百块钱呢。”
“没关系,”她站起来,拿起了包,“齐东阳来的话,你跟他说一声,我今天请假。”
不理会身后同事的反应,她径自出了门。
有点失魂落魄似的慌乱,甚至连撞到人也没有注意到,只低着头说了一声“抱歉”,她便匆匆离开了公司。
“她怎么了?”刚进门的齐东阳疑惑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不知道,她只说要请假,但是我看她今天精神很不好。”宁榕担忧地开了口。
他略一点头,顿了一下,却又走出了公司。
他并没有跟踪人的变态嗜好,但是今天的她反应实在是让人担忧,所以……跟上去问一声吧。
阮秋笛自然没有想到会有人跟在她身后,她只是茫然地随着车流人流的方向走。
今天是安放爷爷骨灰的日子,她却没有办法在他灵前尽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当年的决定,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造成如今这样的结局。
她拦了辆车,随口跟司机说了地点,车子就随即向后山的墓园开去。
依旧恍恍惚惚,昔日的一切走马灯一般在面前旋转,时间流逝、镜头转换,却怎么也无法抹去爷爷的样子。
“小姐,到了。”司机在前头轻声提醒她,她窒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付了车钱,下车的那一刻,她抹了一下脸,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怪不得那司机一直在看她。
她身后不远处的齐东阳也下了车,同时诧异地拧起了眉。
她来这里干什么?
看着她走进墓园深处,他脚下略动了一下,但是最后并没有跟上前去,也许她只是拜祭亲人,他无须探人隐私,只要在这里看着她也就行了,她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他不能就这样抽身走人。
也罢,就这样吧。
阮秋笛从墓园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她两眼红肿,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
她很顺利地找到了爷爷的墓,上面镶嵌着一张爷爷的照片,原以为自己可以坚强,但是没想到她只看了一眼,便没有办法再控制住自己的眼泪,眼前浮现的全部都是她和他一起生活的片段。
她曾经以为他还可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供她浪费,供她挥霍,但是没想到她与他相聚在一起的时间却是那么短暂,而给那个她——慕容静水的时间,甚至远不及给阮秋笛的时间多。
他那么希望她回来,但是她却只给了他那么短的一点点时间,一直到最后,她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
如果不是她要仓皇地逃走,他也不会强撑着来追她,如果不是这样,怎么可能引发他的心脏病?
都是她的错!
都是她的错!
一阵尖利的刹车声突然响了起来,她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被人揽入怀抱中,惊险地帮她堪堪避开这一劫。
“大姐,走路小心点好不好,给小弟赏口饭吃行不?”司机师傅探出头,没有大叫大嚷,反而以调侃的方式这般提醒她。她忍不住扬起唇,眼神却又跟着黯了一黯,那个笑容被孤零零地被挂在那里,看起来可怜兮兮。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被忽视的齐东阳终于开了口,稍稍与她隔开一点距离,上下打量她有没有受伤。
“是……你?”她惊讶无比,眼睫一动,便有泪掉了下来。
“你……你还好吧?”他不敢再大声,只好小心翼翼地问她。
“没事。”鼻音浓重地挤出两个字,她抹了下眼泪,随即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他看着她的神情有丝不解。
“我……随便走走。”她慌乱地搪塞过去,随即移开视线。
原来……做鸵鸟,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阮秋笛几乎很少主动去找司骏,但是这一次,她却去了。
去的时候是下午,霞光满天,落日余晖洒在医院的白墙上,医院就仿佛镶了层金边一样,富丽堂皇的,她站在外面看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才走了进去。
连这个记忆中曾捡回那一命的医院都变得陌生起来了。
值班台的小护士看着她微笑,“找司医生是吗?不好意思,司医生现在正在给病人做手术,请问你找他什么事?”
她略略一低眉,随即看向那个小护士,“他大概什么时候做完?”
“很抱歉,我不太清楚,”小护士继续甜甜地微笑,“如果你要找他的话,可以在医院稍等一会儿。”
“好的,谢谢。”礼貌地跟小护士道了声谢,她便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长椅斜对面,就是手术室,此刻那里正亮着灯,有几个大概是病人家属之类的人正坐在她旁边在等待。
想来这个时候的病人家属心里很是忐忑吧,她看着身边那几个人,有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侧首看了她一眼,她不知道做何表情,只好呆呆地弯了下唇角,那个女人却一脸担忧地又回过了头去。
过了片刻,那人却突然回过了头,有点疑惑地看着她,“你……看病?”
她愣了一下,才想到可能是自己坐的地方不对,“不、不,我等人。”
“在这边等人?”那人还是皱眉,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她只好指了一下手术室,“我朋友在里面主刀,所以我在这里等他。”
“原来你是司医生的朋友,司医生可是个好人,我男人……”她突然扭捏地笑了一下,“我老公出了车祸,这次这全靠司医生了,人家都说司医生医术高明,做起手术干净利落,对病人又好,这次可就全指望他了……”
她看着面前有点滔滔不绝的女人,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一拍,“放心,没事的。”
那女人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口,却没有再说话。
她看着手术室的红灯,心下却了然,若不是过于担心,这女人怎么会跟陌生人说这样的话,一般是说给别人听,另一半却是在安慰她自己,让她自己相信,她所说的那些都是事实。
是这样的吗?人在紧张和担忧的时候总是喜欢找到可以发泄的方式,或者是像这个女人一样不停地说话,或者是像她一样……逃避现实来找司骏?
她蓦然起身,正要抬脚离开,却听到“叮”的一声,随即手术室的灯灭了,门也打开了,她的身子顿在原地,听着身后那女人扑上去询问的声音以及她所熟悉的、司骏的声音,他在安慰那几个病人家属。
“放心吧,过了今天,明天他能醒的话就没事了。”司骏手里拿着刚摘下的口罩,眼一瞥看到阮秋笛的身影,顿时怔住,迟疑了一下才开口,“秋笛。”
她转身,对着他轻轻笑了一下,“嗨。”
“你来找我?”他不敢相信。
“是,我来了。”她看着他,浅浅微笑。
“司医生今天佳人有约,看来是没时间理会我们了,咱们还是先走人吧。”配合他做手术的医生笑了起来。
从手术室里一同出来的护士们也笑了起来,走开各干各的事去了。
她走近他上下打量他,“好久没看到你这个样子了。”
“这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他带着她去医生办公室,“找我什么事?”
“没事难道就不可以来找你吗?”她淡然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他。
司骏压下满心的欢喜,笑着开口:“自然可以,那么晚上要做什么?去吃饭?”
她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好。”他点头,就是想笑。
怎么不好?
他火速换了衣服就要出来见他,办公室里的其他医生又开始打趣他,他只是笑,“你们不懂,天上果然是会掉馅饼的。”
但是他没想到她要看的电影居然是……《多啦A梦——大雄的恐龙》?
出来进去的几乎全是小孩子,最大的似乎也跟他隔了几个代沟,虚弱地看一眼她,他开口求饶:“我们可不可以换个电影看?”
新片子……《变形金刚》或者《男儿本色》都行,只要别看这个就成。
她却看着海报上长长颈子的小恐龙微笑,“我就要看这个。”
……
好吧,看就看。
坐到电影院里,他开始还在四处打量躲闪那些小鬼的眼神,直到后来看到来看的人也不只是几岁十几的小鬼,他这才坐定下来。
“要不要吃东西?”他悄悄问她,看到别人手中都拿着爆米花和可乐,典型的电影附带用品。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
观众全部进场后,里面的灯随即就熄了,只有屏幕上的亮光一闪一闪的,映得人脸上忽明忽暗,连表情也朦胧了起来。
她在认真看电影,他却在分神看着她,侧脸在这样的暗景中有皎白的弧度,唇闭着,眉头皱着。
他突然发现,她似乎习惯性地皱着眉,看书的时候或者是看电影的时候,原来都是一样的,害他忍不住就想伸手帮她抹平。
“你在干吗?”她突然回头,黑暗中,被大屏幕上的光所映衬,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若流星璨然。
“没事。”他连忙摇头。
她不再理他,目光继续回到屏幕上去。
电影果然好看,毕竟制作公司为了制作这部剧场版动画电影,特地延迟了一年才推出来的,据说是集结了超强的幕后阵容。
他却觉得有点恐怖,这片子多老了,他小的时候好像都在看,怎么到现在还没完结?但是看一眼周围其他人,个个看得认认真真,果然机器猫依旧是大有市场的。
但是也许成人世界也是需要童话的,所以来看这个电影的,并不只是他所谓的那些小鬼……
他收回目光,却意外地发现,她……在哭?
“怎么了?”他凑近她低低开口,“要不要出去?”
“不要,”她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哽咽,“我没事。”
“为什么要哭?”他帮她抹去脸上的眼泪,她似乎微微瑟缩了一下,随即推开他的手,自己找纸巾擦眼泪。
“我只是想……以前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动画片。”她缓缓开口,擦过眼泪的纸被胡乱揉在手中,那纸的质地却似乎非常好,被泪水浸软了,又被揉成了奇怪的形状,展开来,却还是薄薄的完整一张,让人有种很郁闷的感觉。
“你别告诉我你以前没看过这个。”他吓一跳。
像她这个年纪不一定看过《哪吒闹海》,但是若说没有看过《机器猫》就太耸人听闻了,想想连他都被小日本的这部动画片荼毒过心灵,她怎么会没看过?
“是真的没有看过,”她淡淡开口,微微眯着眼睛,并没有看他,似乎是在回忆,“那个时候总是很忙,没有太多的时间。”“小姑娘,你说的那个时候是哪个时候?难道你看机器猫的时候不应该是正在家里桃园里疯的时候吗?我想阮妈妈应该不会威胁你不准看小日本的东西吧?”他斜斜睨她一眼,对她的说法很是怀疑。
“是真的。”她坚持己见,却并没有告诉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只默默地把电影看完。
出了电影院的时候,才发现居然下起了雨,沙沙的轻响,不大,却很密。
“要找地方吃东西吗?”他问她。
她回头看他一眼,就在他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她却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那还等什么,走吧。”他顿时眉开眼笑。
这个时候,她本来该在队里做训练,但是哥哥拜托她帮忙整理一下爷爷的遗物,她便从队里回来,去了爷爷家。
花草藤架小院,家还是那个家,但是却已经物是人非。
开了门进去,爷爷养的那只小狗就扑了上来,围着她撒欢儿似的又亲又舌忝,好在照顾爷爷的张婶依旧不时来照看,才没有饿到它。
怜爱地抱起它,它就又蹭又亲的,无比亲热,眼睛乌溜溜的,小小的头颅一直在她怀里乱拱,她揉了揉它的脑袋,这才把它放了下来,开始收拾东西,它就一溜烟地跑到院子里撒欢儿去了。
同类的东西都放在一起,然后该装箱的装箱,该打包的打包。
口袋里还有钥匙,她用它开了书房的门,看着那张书桌,上面上上下下总共有三层抽屉,她模了一下钥匙,把它们一一打开。
第一层,是一些体育资料,分门别类的别整好,她看一下,里面提到的项目全是慕容家人现在所从事的。
第二层,几乎就算是慕容家人的成绩展览了,她抬眼朝书桌对面的书柜看过去,那里也有一些奖杯或是奖牌。
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她开始试着打开第三层抽屉。
可能是锁有点老化了,她试了一下,居然没有打开,微微咬了下唇,她又加了分力气,上面的锁终于“嗒”的一声开了。
她拉开抽屉,里面的东西却没有上面两层那么让人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只有一个档案袋,她把那档案袋提了出来,发现略有重量,想了一想,还是打开了它,把上面的东西全部都倒在了棕红色的宽大书桌上。
里面却掉出了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小纸片、梳子、一个奖牌、一本笔记本、一些剪报、一本毛笔抄写的《唐诗三百首》……最后飘出来的,是一张轻飘飘的照片。
那是……
她惊讶地按住那张照片,看着里面的人。
左边的是一个飞扬佻月兑的少年,似笑非笑地弯起唇,右边的女孩子带着羞涩而明亮的笑意,扭捏不安地站在他身边。
她张口结舌了!
或许她认人的本领不够高强,但是——
照片里的男孩子微笑的样子、满不在乎的表情、微笑时眼睛眯起的弧度,再没有第二个认识的人和他一模一样了。
他怎么可以是齐东阳?!
那样微笑着站在堂姐慕容静水的身边,笑得肆意飞扬。
他和她……是认识的吗?
怎么会这样?如果这只是梦,可不可以有谁过来揍她一拳把她打醒?
她无法想象自己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认识的人,居然似乎在这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她所熟悉的人。
那么爷爷……他根本早就认识了齐东阳对不对?那为什么还要对她说那样奇怪的话?为什么齐东阳会和堂姐站在一起?
她没有办法错认照片里的两个人彼此间那种相互喜欢而羞涩的情意。
她预感到,自己将会揭开一个……秘密……
迟疑地将目光投给书桌上那本笔记本,她伸手拿起了它,缓缓打开,几乎是在里面有文字记载的第一行就找到了答案。
是堂姐的日记。
她在里面说:5月14日,我遇到了一个叫齐东阳的奇怪男孩子。
原来他和她在好多年前就已经遇见了。
她看一下手中的日记,里面的纸张有些泛黄,甚至连字迹都有些濡渗,泛着朦胧毛边儿似的。
她只觉得心里隐隐在发慌,不知道该怎么样处理面前的状况,仿佛是撞破了什么不该让她撞到的事情一样,但是此刻……这事情却又与她产生了明显的关联。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他开玩笑地说他的小女友同她的相貌相似。
怪不得他老问她有没有练习过滑冰。
怪不得他总是那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习惯喊她做“静水”。
……
原来一切都是他习惯使然而已,原来他所熟悉的一直都是以前的那个慕容静水而已。
甚至现在……他答应了她的表白,会不会只是因为,她现在叫做慕容静水?
她神思颠倒,不能自已,只觉得心里仿佛堵上了一团棉花,毛躁躁地惹得人心烦,头也开始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吱吱吱”地响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所爱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堂姐,直到现在还爱……
“汪汪汪——”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狗吠声,她顺手将那日记照片等东西塞回档案袋里,这才匆匆走了出去,一眼就看到门口那被她家小犬拦住进退两难的人正是阮秋笛。
她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只是刚好路过。”她结结巴巴地开口。
“哦,”她疑惑地应了一声,把自家的小犬唤了回来,“你要进来坐一下吗?”
“不用了,”她匆匆开口,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真不好意思,”她抱歉地再度对她开口,“我在整理爷爷的遗物,所以没办法招待你。”
“没关系的,你忙。”她朝院内看了一眼,随即匆匆对她点头示意,以一种近乎狼狈逃窜的方式就要离开她的视线。
慕容静水的神经突然绷紧,脑海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快得让她几乎都没有抓住。
她看着阮秋笛转身的背影,脑海中突然想起了那天她和医生的对话。
“医生,我爷爷怎么会突然心脏病发作?”她疑惑地看向医生,有点难以置信,爷爷怎么可能会突然受到刺激?
“慕容小姐,实在很抱歉,慕容老先生是因为受到过度刺激,再加上做了不适当的运动,所以引发了心脏病………”医生抱歉地对她开口,“请节哀顺变。”
不适当的运动?
“怎么可能,我爷爷为什么要做不适当的运动?”她疑惑地追问医生。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根据那天的值班护士所说的,不知道为了什么,慕容老先生下了床去追赶一个据说是他学生的人。”医生对她点一点头,“至于别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他的学生?
她疑窦重重,又跑去问那天的值班护士,那护士回忆了一下才跟她说:“是啊,是有个女孩子一直说是慕容老先生的学生,经常趁晚上的时间来看他。”
“她长什么样子?”她连忙追问。
“很安静吧,常常低着头,她每天坐半个小时也就走了,所以我也没有特别注意,印象中长得似乎还挺漂亮的。”那护士一边回忆一边把所有知道的全部都告诉给了她。
见追问不出来什么,她只好作罢,没想到最近只顾着忙爷爷的丧事,居然把这事给忘记了。
安静、漂亮、经常趁晚上的时间来看爷爷、每天坐半个小时也就走了……
阮秋笛此刻已经走开,离她颇有一段距离了,她却看着她的背影出神,那样的单薄寂寞……
脑子里“叮”的一声响,她终于反应了过来,立即拔脚朝她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开口喊住她:“堂姐!”
猝不及防的阮秋笛下意识地转身应了一声,随即脸色顿时刷白一片。
慕容静水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站定,拉住她急急开口:“你是我堂姐对不对?是你去看爷爷对不对?”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眼睛里写满了慌乱,“我……”
想要像以往那样反驳,但是此刻她却虚弱得说不出话来。
“天啊,我真不敢相信!”慕容静水——不,她应该是慕容清夷才对,她此刻看着面前和自己已经截然不同的堂姐静水,“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出了什么事对不对?”
是的,发生了很多事。
阮秋笛眼神一动,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要从何开口。
前尘往事,此刻竟然已经沧海桑田。
面前的堂妹清夷却又突然开了口:“堂姐,你认识齐东阳对不对?你们是一对恋人?为什么不去找他?为什么要看着他……因为我的表白而成为我的男朋友?我现在要怎么办?”
他甚至已经迫不得已借助父母的名义求助于警局,但是除了再次立案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办法,所以他只好另想办法,但是因为要顾虑到慕容家,所以他唯一的办法似乎只有找私家侦探代为寻找。
那家被人传得很神的侦探社的负责人倒也热情,上午跟他约了时间,下午负责他这事的同事就过来了。
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孩子,眼神懵懵懂懂的,却有一张帅得足以颠倒众生似的脸,看起来一脸牲畜无害的样子,不像是私家侦探,倒像是哪家大型电视台选秀出身的漂亮男生。
他不由得对他投以怀疑的眼神。
“我家三代都是做私家侦探的,你放心好了。”那男孩子却大大咧咧地对他打包票,自我介绍说他叫贺琛。
齐东阳看他一副蛮有把握的样子,也就把静水的资料给了他。
“啊!”他却又叫又跳,喜欢不得了,“慕容家的隐私耶!你放心,就是只有骨头,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的这个慕容静水给翻出来了。”
齐东阳对他的工作能力再次抱以怀疑的态度。
“你放心,我家三代都是做私家侦探的。”他立即对他信誓旦旦地再次打包票,口头禅似的那句话再次月兑口而出。
那……就信他一次好了。
送走客人后他坐在客厅发呆,纪舫走了过来看着他笑,“怎么,没事干?”
“是啊,无聊到发霉。”他继续发呆,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纪舫进厨房倒了杯水出来,也跟着坐了下来,“怎么这两天不见你那有名的女朋友打电话过来?”
齐东阳半晌才反应过来,“可能她比较忙吧。”
“女人也会用忙来做借口?”纪舫挑眉一笑,抱着水杯走开,“还真是……前一阵子不是常给你电话?”
“最近她回队训练,下个月有场比赛,所以比较忙一点。”纪舫已经走开,他却还在自说自话。
一个字,烦!
伸手掏出电话打给她,“最近好吗?”
“还好。”她应了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的语气似乎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似的。
“手腕上的伤应该恢复得足以应付目前的训练吧?”他微一皱眉,却依旧对她开口,如诉家常。
“嗯,已经好很多了,可能很快就要出国了。”她不自觉地点一点头,贝齿轻咬住唇。
“要我去看看你吗?”他问,她听不出里面是真还是假。
他到底当她是什么呢?
静水的替代品,还是静水的堂妹,或者是纯粹地以她的本色出现在他面前的“慕容静水”?
她找不到答案,她也不敢问他去要答案。
“如果你忙的话就不要送了,我没关系的。”她勉强一笑,只觉得神思说不出的倦怠。
“我知道了。”他应了一声。
两个人同时都觉察到对方的冷淡,话题再难以继续下去。
这样,还是她想维持下去的男女朋友关系吗?
她曾经以为,她可以做到的,努力地让自己所欣赏喜欢的人喜欢上自己,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居然把自己陷入到这样的境况中去。
她更没有想过,堂姐会和他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关系。
“我要训练了,下次再和你说。”她匆匆开口,第一次这样主动而又坚决地挂上了电话。
站在原地半晌无话,赵伯勋从身后的训练场走了过来,看到她的时候开了口:“好了没,咱们再配合一次?”他笑眯眯地冲她挥了挥手里的网球拍。
“没问题。”她也笑起来,将手机随手放好,跟着他一起回到了训练场,拿起了她最爱的球拍。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听到。
是阮秋笛的来电。
那天她被清夷追问得几乎无话可说,只好左右搪塞,但是她却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还喜欢他吗?喜欢他为什么不去找他和他说明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就是不敢,不仅自己不敢,她还很认真地阻止清夷八婆地要告诉他事实的冲动。
他知道事实后会怎样?
她无从揣测。
还会喜欢上此刻已经面目全非的她吗?
但是即便那样,她怎么可以自私的不顾清夷?
她没有办法不去回想起清夷对她说过的话,那一天,她问她:“你喜欢他吗?”
“是啊。”她那样坦然自若地回答她。
这个问题她已经想太久了,如果她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可不可以就能让清夷得到幸福?她已经为她做了那么久的“慕容静水”,为了她抛弃了自己的身份,放弃了自己的学业,开始她的网球运动员的生涯,她为她放弃了那么多,她为什么就不可以为她放弃一次?她看得出来,清夷是真心喜欢齐东阳的。
她说得没错,她们两姐妹的确很相像,连喜欢的人的类型都那么相似……
“坐在那里发什么呆?”司骏微带责备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回头看他,见他滑稽地围着一个围裙,以气势汹汹的架势瞄准她。
原本他只是打电话过来,结果却听出她感冒,虽然跟他说过她已经请了假,他却还是跑了过来,非要照顾她这个“病人”,她没力气反抗,他又买了东西过来,说是要帮她煮些东西吃,她看他一副架势十足的样子,只好任由他折腾。
“怎么不睡一会儿?”他走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然后非常坚决地把她包成粽子状。
“我不要睡到一半才被叫醒,感觉好差,”她拽着身上的毯子,“你这样裹我会生痱子的,你到底是不是医生啊?”
他却完全罔顾她的上诉,“我只是外科医生。”
外科医生也是医生,难道连基本的感冒都不知道怎么处理?
她只好怨念地偷偷拉下毯子。
他进了厨房,片刻后熬好的粥端了给她,“尝一尝好不好吃。”
她却要故意挑刺,“你感冒的时候还能吃出来这粥的味道是好还是不好?”
他则配合地做出十分失望的表情,“原本还想让你夸奖我一下来着。”
她微笑不语,慢慢吃他做的粥,只觉得粥熬得温香糯软,入口即化似,有着难以言喻的甜香。
居然真的很好吃。
她吃完粥要去收拾东西,他却把她包好,威胁她:“去好好睡觉,我来收拾这些东西就好了。”
她只好躺回床上,听着厨房里丁丁当当的声音,想到他之前的滑稽样子,唇边不自觉地泛起一抹笑来。
司骏收拾好东西从厨房里出来,就见她手里抓着本书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有淡淡的笑意。
“怎么还不睡?”他凶巴巴地瞪她,“你放心,我对拐带生病的人没兴趣。”
她只是笑,抓着书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睡吧,我等下就走。”他看着她微微一笑,帮她把药拿来,同时倒了杯水给她放到了床头。
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开口跟他说:“司骏,我……答应你!”
他顿时僵住,半晌才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答应你。”她脸上的微笑如雪落花开,寂然无声般,却在他心头形成深远的影响。
他只那样呆呆地看着她,就在她以为他已经彻底呆掉了然后正要检讨自己是不是说了太过分的话时,他却欢呼一声将她一下子抱了起来,在屋里转起了圈圈。
“早知道一碗粥能收买你,我早就来做了。”他开心无比,大笑出声。
她被转得头晕,只好靠在他身上,几乎能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回声。
每一声,似乎都让人那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