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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吻 第十章

星期一的早晨,「贺门」的气氛照常显得很懒散。才刚结束周末的狂欢和周日,员工怎会有精神面对星期一的正常作息。

杨子青这天却难得提早到,而且一入公司。便直奔老板的办公室。

在听完杨子青的来意后,贺嘉权面色沉重,还叹口气,以往星期一早晨他都很有精神的带动工作室同仁,可今天杨子青却坏了他的兴致,让他也跟着情绪低落,原因是坐在他面前最得力的手下要请长假。

「怎么会突然想办个摄影展?」他面有难色地问。

杨子青是绝对有这个实力,只是一旦要准备展览的作品,就要有充裕的时间,而这也代表她势必要暂时离开工作室一段时间,而且很有可能是一年以上,这就是令他不想放人的理由。

「从拿起相机开始,我就一直有在想,今天提出只是觉得时机适当了,想跟你报备一下。」

「不再缓一些时候?」她手边的工作全部结束,身为老板的他是该放手,但舍不得这么好的人才啊!

「学长,你了解我的。」

「一旦决定就非做不可,我当然了解-了,子青。」贺嘉权的手指轻敲桌面,好一会儿后他才开口:「好吧!凭-这些年来为工作室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如果我不放人岂不显示我小气,而且看在-第一次喊我学长的份上,准了-了!」

「谢谢学长。」

「别忘了,我也要出资。」他要以人情攻势让她永远都离不开「贺门」。

「晓得。」

***

从学摄影开始,她就梦想有一天能为家乡南投拍出最美的照片,所以不断地磨练技术,以求最佳的呈现,才不会辜负这片土地。

杨子青熟练地将旅行车停妥,开始帮忙青莳卸下装备。

昨晚就接获通知的杨伯志,一听见车子的声音便急着出来,「子青。」

「爷爷,我来跟您介绍一下,他是方青莳,是我的新助理,更是我的男朋友。」杨子青拉着青莳的手,第一次对外宣布他们的关系。

青莳含笑点头,「爷爷,您好,我是方青莳,暂时要在这边打扰了。」

首次照面的方青莳让杨伯志感觉很熟悉.好像曾经见过一般,而且他名字的发音跟之前那个青莳也一样,他不禁纳闷。

「你好。我说子青啊,那个成天跟在-身边的小青莳呢?」他不仅怀念他的手艺,更喜欢他的乖巧。

杨子青与青莳交换一个窃笑,「是这样的,小青莳因为突然要到美国留学,所以恐怕不会再来这里了。」

杨伯志的难过全写在脸上,青莳体贴的说:「爷爷,我的手艺也不比小青莳差,今天就让我露一手。」

「真的吗?」杨伯志一不小心露出马脚。

「当然是真的,就知道您爱吃,所以才带另一个厨师回来孝敬您啊!」

「我说大青莳啊,我怎么看你就怎么熟,我们是不是见过啊?」眼前的大青莳与之前的小青莳,在容貌上还挺相像,推翻他们是同一人的可能性后,杨伯志开始认为他们也许是亲戚。

青莳笑答:「也许吧!」接着便拎着行李进屋。

目送他的背影,杨伯志又问:「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吗?怎么感觉好像对这里很熟?」瞧他笔直地走入客房,彷若是他家。

「爷爷,他在这附近也有栋旧屋,所以他不陌生,我也进屋了。」杨子青赶忙解释,希望能抹去爷爷的好记忆。

***

午饭后,他们俩携手重回后出闲逛。

「这里不管经过多少年都是这么美、这么静。」她衷心赞道。

「那我们在这里住一辈子好不好?」凝望杨子青的美,他真想将她藏起来,藏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可以啊!不过谁来养我们呢?」他的声音唤回她以前的天真,那时她真的想过要住在这里一辈子,永远都不离开,不过谁能真的永远,谁能无视现实呢?

「我──」

杨子青回眸一笑,「好啊!」

「真的?」

「我说了算。」一时间,杨子青竟沉醉于双重诱惑中,一边是优美风景,另一边则是她最爱的青莳,「这几天我们先在这里照相,然后到飞羚瀑布、相思瀑布、日月潭、溪头,接着还有……」

青莳忽然将她纤细的身子收纳在他的双臂中,「早知道我只能得到-的一半关注,不过我也心满意足了。」

「我从没拿你和摄影做比较,你是特别的。」

「假使有一天要-在我和摄影之间做个选择,-会如何抉择?」

杨子青想也不想便答道:「当然选你,在我心中,你有最特别的地位,谁也代替不了。」

她的回答令青莳眉开眼笑,不过接下来的对话又让他愁眉不展。

「不过,我一定会再培养一个可以取代摄影的兴趣,所以找当然是选你了。」她眼底暗藏着笑,偷偷注意他的神情。

「早知道-是这样了……」他无奈,捏捏她的鼻尖,语气却存着相当大的包容。

***

两个星期后的某夜。

他们结束日月潭的摄影之旅,准备隔天一早回家,岂料凌晨杨子青却发现青莳全身发烫,当下她立刻驾着车狂奔最近的医院。

二十分钟后,青莳吊着点滴躺在病床上,由她在一旁陪着。

「医生,他没事吧?」

「他身体相当的虚弱,我想是过度劳累所引起的。多休息、多喝水,应该就没事了。」

「谢谢医生。」

杨子青抚模着青莳的头发,为他盖好棉被。其实早在两、三天前她就发觉青莳的异常,先是对食物没胃口,后来则是脸色苍白,有时不到下午,便累得不省人事,想要叫醒他,也得花费一番工夫。

对于这样的异状,青莳也只是解释自己不适合长途旅行。

杨子青想了想也不放在心上,毕竟她想青莳应该不会有事。他们继续旅行,直到今天,她才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打算等青莳好一点后随即北上找伦青烈。

「青莳,别担心,我会照顾你的。」她握紧他的手,想让睡梦中的他放心。

「我没……事,只是……」青莳低沉无力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断断续续的回答格外令她心痛。

杨子青按住他的嘴,「别说了,医生要你安静休息,等你好一点,我们再回家。」

她的嘴上虽挂着笑,心里却在淌血。青莳的身体严重到要躺在床上休息,而她竟浑然无所觉。「对不起,都怪我!我竟然甚么都没注意到。」

「没事的,我只是……累了点,不碍事的……子青,不是-的错。」青莳回握她,气喘吁吁地。

「青莳,别说话了,我去拿点水给你喝,等我一下。」杨子青将他的手摆回棉被下,然后离开病房。

就在她离开之际,一直拚命在忍耐的青莳终于翻身吐出血,他痛苦地紧抓住床单,并扯下点滴。他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前冷汗频频,胸膛剧烈的起伏,按着,他唤了声:「四哥。」

很快地,两道人影应声出现。

白青羽扶起青莳,只手在他胸前送进一股无形的力量,为他平顺呼吸。

「觉得如何?」

「好多了。」他的脸色仍是苍白。

一旁的伦青烈忍不住激动地斥责:「早跟你说了不能使用法术的,而你偏偏不听,现在可好了,一并赔上自己的性命,满意了吗?」

晓得伦青烈是拐弯关心自己,青莳苦笑不语。

问满意吗?他当然满意了。没认识子青前,他是无忧的;但爱上她后,她教会他甚么是爱情,何谓嫉妒,让他愈来愈会叹息,这一切都是因为爱她,无怨无悔,唯一不满意的是他无法再陪伴她身旁,天知道他多想和她白头到老。

青莳讷讷地问:「四哥,我还能活多久?」

为子青破戒后的几天,他便发觉身体的不适,原以为能再挨几个月,岂料,他的身体已受不住。

「没几天了。」白青羽不安的神色也感染到青莳。

青莳咳了声,笑问:「真的吗?」

白青羽为他拭血,「连四哥也不信?」如果能够,他多想为青莳担下这痛苦,只是这次他也无能为力。

「不……可否请四哥帮我完成一个心愿?我不想在她身边死去,带我离开,然后……叫她……叫她忘了……」青莳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值得吗?」白青羽意味深长地问。

青莳闭目,硬是撑主最后一口气低语:「永生不悔……」然后头一偏,陷入昏迷中。

能教子青爱上他,永生不悔啊!

「青烈,我先带青莳走,你记得要带子青回家。还有,记得跟她说青莳要对她说的话。」声音甫落,白青羽便抱着青莳的身体离开。

伦青烈反手置在身后,面向窗外,眉头深锁,面色凝重。

杨子青带着水壶提着热食一进门就是见到这景象──床上空无一人,让她的心顿时沉了一半,「青莳呢?」

伦青烈转身,对于杨子青,他依旧无法释怀,于是故意违背白青羽的交代。

「那次他为了救-,不顾我们的劝戒,执意要动用法术,结果便是牺牲自己的性命,这下-可满意了吗?」

伦青烈的话,让杨子青一时间找不到依靠而倒在地上,连带手上的东西也碎了一地。

「为了救我……」她彷若失了魂、掉了魄,不停低喃。

伦青烈上前蹲下,又雪上加霜,咄咄逼人,「没错,如果不是-的话,他也不必牺牲他自己,-只不过是个人类罢了,青莳真是傻啊!」

伦青烈的声音不停回荡在杨子青的脑海中,她双手捂住耳朵,想逃也逃不掉。半晌,她放下手,「我要见他!」

伦青烈沉沉一笑,「想见最后一面吗?可惜晚了点,他的身体已经让我四哥带走了,这辈子-再也别想见到他了。」他是真的恨杨子青。

杨子青欲哭无泪,脸色更加的苍白。她缓缓起身,手握水壶的一只碎片,摇摇欲坠地走到病床旁,「他真的……」

「无论-怎么问,答案都是一样。」伦青烈冷冷地答复。

「是吗?既然真是我害的……那一命抵一命有何妨?」她口中念有词,忽然举起碎片,用力往左手的腕上划出一道血痕,当场血流如注。

没有了青莳,她独留又有何用?她要陪他的,因为他们是夫妻啊!

伦青烈见状,立刻飞身过去打昏杨子青并为她止血。抱着她的身躯,原本气愤的心情已逐渐降下,他微愣,不解她不要命的行为。

***

鸟啼声唤醒了睡梦中的杨子青,她的眼溢满泪,幽幽醒来。

她轻轻拭去泪水,周围的熟悉让她记起自己身在何处,微微一叹,纵使千头万绪,她也无心了。

再也见不到青莳,她的心怅然若失,一抹难喻的疼痛穿破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如何排解呢?谁能教教她?

她抬起手,白布包扎好的伤痕实在地提醒着她,自己的确自残了。

为了青莳,她像是着了魔一般,竟不假思索地想结束生命。捂住脸,她不愿正视一切的真实,好想逃开,逃得远远地……「子青!」杨伯志叩门而入。

「爷爷。」

「-终于醒了,饿吗?」为自己的孙女挂心,他也不好眠。

「不会。」杨子青唇微扬,勾出一抹令人心疼的笑,「爷爷,我是怎么回来的?」

「一位伦先生驾着-的车把-送回来的,他还说青莳不会再来了。子青,怎么回事啊?-跟青莳吵架了吗?他是个不错的男孩子,别太逞强哪!」杨伯志以为他们只是闹意见罢了。「不过-带着伤回来,爷爷也吓了一大跳呢!」

「不小心碰伤的,不碍事,」杨伯志的话再次证实不是梦,她的青莳真的已经不会再回来了,但她还是想见见他,「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吓死爷爷了,幸好伦先生说-没事,只要多休息就好。他跟-是甚么关系?」

「他是青莳的一个朋友。爷爷,我想再睡一会儿。」

「好,那我不吵-了,有事再叫爷爷。」杨伯志愁眉不展地关上门离去。

杨子青本想躲进棉被好好哭个够,却看见一个纸箱放在床脚旁,她记得那是青莳由他家里带来的,说是很重要。

轻挪身体,她将封好的纸箱打开,那一瞬间时光彷佛倒流,纸箱内的东西竟让她闪神……久久不已,她几乎不敢置信,箱内全都是她童年的物品。

玩具、作业簿、没用完的铅笔、日记,也有美劳课的自画像和用具。她翻了翻,找到日记最后的日期,是她五年级因为父亲工作缘故而要搬到台北的那天。忽然间她想起正因为要搬家,所以才将一些没用的东西装箱要丢掉。她热泪盈眶,没想到青莳竟然捡了回去,还加以收藏。

「为什么呢?青莳,难道就因为我救了你吗?」她趴在箱子上痛不欲生,「你实在太傻了……我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你的付出……」可是无论她再努力哭喊,青莳再也听不见了。永远永远都听不见了……人总是如此,唯有失去才懂得珍惜,她是懂得珍惜了,却依旧晚了。

半晌,她抱着纸箱往门外走,来到前院的空地,点燃火柴,静默几秒后,丢入纸箱,-那间,火苗四窜,纸箱内的易燃物品开始烧毁。

杨子青一瞬不瞬地盯着快烧尽的纸箱,低吟道:「青莳,人是一种坚强的动物,即使再怎么伤心,累了还是会睡,饿了也会吃东西,就算是刻骨铭心,那一秒让你痛彻心肺,但下一秒也会慢慢淡忘,人毕竟还是得活下去……」话说到一半,她又泫然涕下,「所以请别恨我自私,我已经为你死过一次了。青莳,我只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因为我还有不可割舍的亲情,把心送你是我唯一能做到的程度……别恨我,好吗?」

这辈子她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永远都不会,因为她的心已经给了一只深爱她的小狐狸,再也没有第二颗心。

转眼间,原本好好的一个箝子已烧成灰烬,一阵清风拂过,扫尽地上的一切,杨子青立在中央,风像是有呼应一般,绕着她的周围吹过,然后渐渐停住。

「青莳,我的心让你带走了,原谅我吧!原谅我没有第二次的勇气再追随你……」

她声嘶力竭地向天空大喊着。她怨他,更恨自己。

「当他向我借寿时,我就警告过他,他的身体正在适应一项大转变,暂时不要动用法术,否则会危及生命,但,他不听,执意以-为重。」白青羽沉稳的声音由杨子青的身后传来。

「我能看看他吗?」她抚模手上的戒指,青色的宝石似乎也与主人呼应而黯淡不少。

「很抱歉,恐怕不行。我来,只是代为传话,他──要-忘记他。」白青羽晓得伦青烈不会照青莳的话去做,所以他亲自前来。

沉重的情愁已随风而逝,此时的杨子青心如止水,缓缓道:「会的,如果这是他的遗愿,我答应他,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慢慢淡忘他的,一定……毕竟我是个人,生命短暂。你们……会恨我吗?」

「恨──我想不至于。几百年的日子让我们的感情也变得淡薄,更何况这也许是青莳的命,我们怎能怪罪于。」

杨子青回头,面对白青羽,「你活了几岁?」

「九百多岁。」

她朱唇微启,强颜欢笑,「九百多岁了,青莳却只活了一百多岁,这样值得吗?」

白青羽拿下眼镜,锐眼直视杨子青,「他说值得。」

杨子青双脚无力地跪下,头低垂,泪水宛如透明的珍珠不停地落下,「说爱我却又丢下我一人,为甚么要这么残忍?我宁愿你不爱我而好好活着,也不要是这种情况……从此不能相见,这哪里值得了?青莳,你告诉我啊──」

那个平常会对她温柔体贴的人永远不在了,杨子青抬起头来,仰望无云的天空,大吼道:「青莳,我爱你,永远永远都爱着你……所以我会一个人好好活下去的……不要挂心我,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誓言仍在,只是曾经对她有过承诺的人,不知身在何方。

几只飞鸟拍着翅膀高飞而过,杨子青再低头,白青羽的身影已翩然消失。

平时不管用的记忆,却在这时犹如海潮般全涌上空了一半的脑子。

一幕一幕就如同放映机不停地转换,由桥上的相遇到他在前院戏弄鸡群;十六岁的年轻模样到二十六岁的成熟稳重,而如今,她只记得他的笑颜……那深深爱着她的笑容。

永远永远……谁能永远?

她所爱的那个笑容,再也见不着了。

「青莳……」

***

一个月后。

杨子青重回工作岗位,每天照常作息,只是偶尔眉间的忧郁让她心不在焉。任凭其它人如何询问,她就是不透露只字词组。

重新投入工作,暂时让她忘却心中的伤痛。曾经想为自己家乡拍照的念头也在青莳离去后放弃,毕竟那里也是青莳的故乡,如今他一走,她也无心摄影。

也是在后来,她才发现青莳的姓氏和她母亲一样,她叹自己为何不能提早发觉,但无论如何,都已迟了。

然而就在她回来的几天后,才经由小春子告诉她一则不幸的消息,原来她离开台北不久后,陈婧榕竟发生车祸身亡。

「甚么?这么重大的事情,主子-居然也不知道,-偶尔也该看看新闻或报纸吧!」

「涟漪呢?」她只想知道她如何了。

「涟漪姊已经辞职了,她今天是来和新来的摄影师做交接的工作。」

「她呢?」杨子青猜测想必是陈婧榕的死讯对她打击太大。

「在她的摄影棚内整理东西。」

***

走进摄影棚内,杨子青立在左涟漪身旁。

左涟漪依然叼着烟,轻吐白烟,见到杨子青,她苦笑,「还是没戒掉,她死前没戒掉,她死后是更不可能了。」

「为甚么要辞职?」她没有安慰人的本事,只能问些实际的事情。

「因为……」左涟漪又抽了口烟,「我的眼睛有问题,所以想趁此退休。」口气似乎不当那是一回事。

「伤心吗?」

左涟漪低吟一会儿,「嗯,这问题问得好,我伤不伤心?其实我是不伤心的,毕竟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连朋友也算不上,所以我根本不会伤心的……」

「那为何流泪?」她看见她眼眶泛着点点泪光。

左涟漪闭上眼睛,让泪水一次流尽,「哭她的傻……」

杨子青上前搂住她,第一次她感觉列左涟漪也是有感情的。

许久后,左涟漪推开她,「我该走了。」

「-要去哪儿呢?」

左涟漪提着袋子,神情平静地道:「去一个看不见她的地方。再见了,子青,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如-所说,别像我一样了……」

目送她离去,杨子青失神地倚墙而坐,这时她才惊觉到刚刚那些问出口的问题都是她想问自己的。

伤心吗?为什么流泪?-要去哪儿呢?这些都是她想问自己的话……她泣不成声地趴在膝盖上,无力地哭着,「青莳,我在伤心、在流泪,而你……在哪里呢?一个人孤独地活下去是很寂寞的……我能吗?我能吗?」不停地自问。

摄影棚内回荡着她的哭泣声,所有的伤心、痛苦、悔恨,全在此时一并发泄。原本她想好好地一个人活,如今唯一的支撑力,又教对青莳的眷恋给毁了,怎么无忧呢?她还是个平凡人啊!

「青莳,寂寞了十五年的你,现在又在何处继续寂寞呢?丢下我,你真的忍心吗?

我的伤心和难过你感受得到吗?我……如果再爱上别人,你会原谅我吗?」她笑问,百分之百的假,纯粹想发泄压抑胸口的情绪。

问题丢出去,却没人给予响应,在这空旷的摄影棚内,杨子青忍不住笑了起来,在没有第二个人的地方,有谁会回答她的问题,她真是异想天开。

她闭着眼睛,试着回想与青莳共有的时光,要记着和他的一切,因为她只剩下回忆可以保存了。

「那么温柔的你,会原谅我吧?」她边问边笑。这样难得的放纵让她比较好过。

她是一个人,虽然短短几十年的寿命,但要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形单影只地走上人生尽头,该是多么地孤独无助。虽然她并不期望往后的人生再爱上某个人,只是如今的她是很寂寞的,寂寞得想要找个人来陪伴。

「青莳,是你先丢下我的……」

「这点我就不能原谅-了。」突然的声音加入她。

「为什么?一个人是很──」还含在嘴里的话教她便生生地吞回去,杨子青诧异万分,不敢相信地抬头。

有可能吗?

「如果-爱上别人,我不会原谅-的。」出声的主人重复一次他的决定。他的嘴唇勾着笑,神情带着戏谑。

杨子青抖着手触碰本不该出现的笑脸,问:「我在作梦吗?」

青莳也伸手贴住她的脸颊,「有温度的。」

「可是……他们说……你不是……怎么可能?」她兴奋激动得语焉不详。

「别管他们怎么说,总之,我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面前,这不就够了?」

「但是……」

青莳封住她的唇,细细品尝她的柔美。

「我还在这里,不会走了,所以-不可以爱上别人,否则我不会原谅。」他不要有人取代他在子青心目中的地位。

青莳能活着,她哪有不高兴的道理,只是她不懂,他们都说他死了,那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看穿她满月复疑问,他展笑道:「这事说来话长,以后有空我再跟-解释。收起-的惊讶好吗?-的表情好像我是外星人一样。」

「你真的是青莳?不是骗我的?」一双哭红的眼不停打量着。

青莳深情地凝视杨子青,晓得自己的确吓到她,他抬起她的手亲吻,「是真的,我是-的青莳,如假包换。子青,我真的为-回来了。」

「他们说你死了!」杨子青吞声饮泣,拚命忍着。

「我没死,子青,真的!相信我。」

在青莳的安抚下,杨子青破涕为笑,然后抱住他温热的身躯。

「我以为你……」

「放心,没事了。」他拍着她的背频频安慰。

「那……我们可以回家了吗?」她不安的紧抓着青莳的衣袖,深怕一放手,他又会消失无踪,所以她不敢放。

青莳收起笑容,板着脸严肃地道:「等等,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我不在了,-是不是真的会爱上别人?」

「这……」杨子青眼光闪烁,支吾半天才说:「这很难回答呢!毕竟你还在啊!」

如此的问题她怎能老实回答,又不是闲着无聊找麻烦。

其实她是想说她不会再爱任何人的,但又想到他接二连三的欺骗,她就满肚子怨气,终于这次换他尝尝了。

「所以我说『如果』我不在了。」

「等你不在我们再讨论,现在我还有工作要做,所以没空跟你聊天,以后再说……」她借机拖延。

尴尬一笑,杨子青摆摆手,正想逃离时,却让青莳一把带进他怀里。

「呃,我还有工作……」

青莳不让她把话说完,又缠上她的唇。

片刻后,他放开她,邪邪她笑,不安好心地道:「-逃不了的,以后工作还请多多指教!」

杨子青睁大眼,恍然大悟,手指着他,「-是新来的摄影师?」

「没错,所以-有得是时间跟我讨论。」

同年同月同日死,他们的确有得是时间来讨论未来的「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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