骇客情人 第五章
平日戎纭心是个非常有道德、有美德、有良心、有道义的人，可是，一旦遇上电脑，这些个就全部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所以，理所当然的，阴绯扬一离开，她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打开衣橱，将大背包往里头一丢，就冲出去探险了。
上次她来这里时，一连串的惊恐让她没办法好好看看二楼这个地方，现在她看到了。
她的目光如梦似幻地投射在满是仪器的大墙壁上，对那阳光刺眼、镶面有一般人可能会欣羡不已的设备的大玻璃墙瞧也不瞧一眼。
“哇！好正的工作站……真的太正、太正了……”她惊叹着，双眼一瞬也不瞬地想将眼前的每一样伺服器与各类电子设备都看个清楚。
毫不自觉地，她一步步走向仪器的中央，然后又毫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小放在中间那张舒服又豪华的大椅子上，接着，她更不自觉地把手伸了出去，在眼前环绕的六个键盘上东模模、西模模，直觉想将这套看来庞大得几乎只有情报机构才会有的“超级电脑”给模清楚。
突然——
“小手勿动！”
一个好听低沉的声音响起，戎纭心吓了一大跳，被仪器迷惑得快要失去的理智瞬间归位，她猛然转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左看右看的。
奇怪！阴龙又还没有回来，那是谁在说话？
“嗨！你好……”声音再度响起，这次她捕捉到声音是来自眼前十多个萤幕中的其中一个，她猛地抬头，发现高处最角落有一个闪着光芒、萤幕上正耀动着无数色彩光点的萤幕。
“你……你会说话？你……你是……电脑？”
“我叫做麦克，应该是属于运算程式的一种，不过，我宁可相信自己是一连串优雅而复杂、近乎交响乐般动人美丽的程式组合，但不管如何……请容我跟你说一句，日安！小姐。”
“你……你知道我是女生？”这电脑显然有着连人类中都少有的幽默感，让戎纭心震惊不已。
“你的声带发音分析跟荷尔蒙气味分泌的分析，比较偏向雌性动物，因此，用小姐应该是不会有失礼数的称呼。现在，摄影机并未被允许开启，如果开启的话，我更可以轻易分辨出你的年龄，还有其他各项私人的资料。”
“你是……你也是阴龙先生设计出来的吗？”她真的越来越崇拜那个个性恶劣的男人了。
这一次没有回声。
“麦克？”戎纭心不敢相信，电脑“麦克”竟然会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沉默。
“是的！我在这儿。请问这位想要误闯的小姐，您是否有兴趣观看一段影片？”
“看影片？”对于麦克主动转移话题，戎纭心向来只讲逻辑的脑袋显然有点无法接受。这程式设计本来是如此的灵活生动与她对谈着，为何会突然冒出一段跟之前对话完全无关的影片呢？
“是的！”但是麦克显然不打算回应她的问题，已经径自行动，接着就听到机体运作的声音，顿时所有的萤幕都亮了起来。“请观赏这大大小小的萤幕，我们将播放一段趣味到极点、既悠闲又轻松的影片给您欣赏。”
“等等！麦克……”戎纭心看着角落闪着银光的萤幕，瞬间转换成跟其他自动开启的萤幕一模一样的画面，她有点着急，想要唤住麦克，“你听得到我吗？我想问你，关于阴龙……呃？这……这是什么？”
萤幕画面顿时夺走了她的注意力，上面那点点闪闪的都是一些程式的篡写内容，眼前这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机密而难解的程式组合，在她的印象中，只有一些在谈武器科技的网站才会偶尔提到。
可是……她双眼大睁，为什么对于程式向来有兴趣的她，这会儿却……她晃了晃似乎有点晕眩的脑袋，想要看清楚眼前的程式，却挡不住如浪涛般汹涌席卷而来的睡意，眼皮越来越沉重……
这是怎么回事？在趴倒前，戎纭心恍惚的想：过去她可是可以挑灯夜战电脑、战个七天七夜都不睡的工程师呢……
一回到家，阴绯扬甚至没有费力去叫唤戎纭心，反而直接往二楼走去。
果不其然！一上楼，就看到她睡死在键盘上，他看了一眼萤幕上还在跑的程式画面，随即调开目光，低沉地说了声：“麦克，停止催眠程式！”
程式画面瞬间消失，只剩原来麦克所闪现位置的那个萤幕犹闪着白光。
“主人，欢迎回来！麦克在这里诚挚迎接您的归来，今天的麦克可是尽忠职守，先跟您报告一声，现在室内的温度是……”
“闭嘴！”
“是！”
当初真不该用龙云封的幽默感来设定麦克的个性。他推了推戎纭心的肩膀，佳人动也不动；他又推，这次推得非常用力，将她整个人都推离了桌面。
“啊！”
惊叫一声，戎纭心醒了，一双水汪汪的黑眸里还满是雾气地眨呀眨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身边那个庞大的威胁了，身体本能地一倾斜，跟着就是落地的声音。
“坐这么大张椅子你也会摔下来？”他促狭的说。
“呃……我……”跌坐在地上的戎纭心转头看向阴绯扬，意外地发现他竟然伸出了一只手掌，就这么地摊在她面前。
见到她的迟疑，他笑了，“怎么？怕我有企图吗？”
“不……不是……”她之所以迟疑，是因为被逮到自己如此明目张胆的坐在他的电脑前。难道他不生气吗？为什么还要拉她呢？晃一晃脑袋，她选择自己爬起来，好在地上铺有地毯，所以并没有很痛。
阴绯扬看着她自己爬起来，又看了看自己伸出去的手掌，随即眯起灰眸，显然有点不悦。
“呱……我……我只是……只是上来睡觉！”
“睡觉？”他挑起眉头。
“是呀！”她笑了笑，希望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无辜一点。
“嗯！”阴绯扬眼一眯，“麦克，请测一下这位小姐的生理状况。”
“嗯？啊！这是什么？”一样是一整片扫描光束，突然从旁边的墙壁射出，吓得戎纭心差点跳起来。
“心跳超过正常频率，肾上腺素及汗腺都分泌异常，这位小姐显然是在说谎，请容我劝告这位小姐一句，说谎并不是个好习……”
“闭嘴！麦克。”
“是的！主人。”
阴绯扬的灰眸里有掩不住的得意，“你听到麦克说的了。”
“啊……呵……嘿……”戎纭心知道，想赖也赖不掉，只好转开话题，“对了！我想我该去煮饭了。”
“去煮饭？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转到一半的身于僵住，她缓缓地回头看他，“什么？”
“我说过，乱动的话会如何？”他逼近她，她僵在原地。“别跟我说你在我的键盘上睡昏头了。”他伸出大手，用粗糙温暖的指节轻轻画过她脸颊的红痕。
她脸一红，顿时下定决心。好吧！她瞪着他，既然早干晚干都是得做，那不如就先苦后甘吧！
苦？不！吻这么帅的人该是件幸福的事呀！可是，为什么她紧张得脚底冒汗呢？她努力地向前一步，瞪着那张处之泰然、优闲自在的英俊脸庞，踮起脚尖，冰凉的小手一攀，扣住那双健壮的手臂，接着，她倾身往前，对准目标，猛啄一下！
这一啄完，她粉女敕的红唇依然扁得紧紧的，眼睛也闭得紧紧的。
“第一吻，”她宣布，根本不敢张开眼睛看他，“是要跟你说抱歉，我不该乱动你的电脑。”
“嗯……”她吻他的模样，就好像他是块火热的铁板，碰一下就连忙逃开，阴绯扬感到有点哭笑不得。
可突然——
“第二吻，”出乎意料之外的，她又用那紧闭的小嘴碰了他一次，“是谢谢你早上帮我赶开灰狼……”
“啊？”阴绯扬愣愣地看着她，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没想到她会把之前的事情也算进来，真是老实得太可爱了！
“第三吻，”又是一次突如其来的碰触，这一次，阴绯扬没有欣赏她的生涩或是老实的心情了。她干嘛又用这种痛苦的表情跟急迫的姿势吻了他就退？
好像他是个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
她的吻让他非常的不满意！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戎纭心终于睁开眼睛了，她看着他那一脸有点不太友善的神情，想说的话硬是硬在喉咙。
“干嘛？”她那双满是可怜兮兮又水汪汪的黑眸，虽然不是挺大，却灵气逼人，眸心在那里轻浅的转呀转的，看也知道她一定是有些难以启齿的事情要求他。
可是，一想到刚才她那三个连亲狗都不会如此敷衍的吻时，他就忍不住一脸阴沉。
“第三个吻是想请你跟我说，你那个……那个之前一直在跑的程式，到底是什么功用呀？我真的看了好久，也做了注记，可是那种程式语言却……”
“不说！”两个充满火气的字眼，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
“呱？可是我都吻了……”她嘟着嘴，抗议他“收了钱不卖票”的行为。
“你以为那叫做吻？”他瞪着她，满肚子火，也满肚子。
“呃？不是吻是啥？”
“第一，”他低下头，逼近她，“我可没说你吻我我就一定会帮你的忙。第二，刚才那个吻……那种皮肤对皮肤的短暂接触，根本就算不上是吻，所以，一、二、三的吻全都不算！”
“什么？你赖……啊！”
阴绯扬甚至没给她太多震惊的机会，大手一扣住她的后颈，瞬间将她拉向他宽阔的胸膛，把她整个人揽进怀中，柔女敕的胸脯顿时紧抵他温热的胸膛，吓得她无助的睁大一双水眸。
灰眸紧紧地锁住她满是愕然的眼，邪笑道：“这才叫做吻!”跟着，一双薄唇对准了红女敕且因为错愕而张开的目标，重重地压覆了上去……
三分钟后，两个气喘吁吁的人儿分开了。
戎纭心机乎是瘫软在阴绯扬的怀里，她仰头看着他，有些雾茫的黑眸里闪闪烁的，像是黑丝绒上镶着钻石一般。
阴绯扬得意又满足地扬起唇角，用手指轻轻地划过她那双肿胀的唇瓣，柔声地道：“这次没忘了呼吸，很好，我的宝贝!”。
戎纭心忍不住一阵战栗窜过全身。老天!这种几乎要夺走人半条命的吻，才是他所谓的吻的话，那要真的想问完她想问的问题，她不就会被吻到没命?
她因为脑子里转着成堆的念头而显得一脸茫然，阴绯扬见机不可失，俯下头又是一吻，这一吻吻得她什么问题都给忘了。
等两人再度分开，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了。
“好了！亲爱的，”阴绯扬几乎是用尽力气才扶着她的双臂，才让她那副柔软甜蜜、几乎是没有力量的娇躯站定。“我还有工作要忙，你想要吻，我们等等再……”
“等……等一下！”被吻得头晕目眩的戎纭心，一看到眼前男人身后的仪器，本能地问道：“那可以告诉我了吗？”
她被吻的时候的确是不记得这件事，但他一放开她，让她看到他身后那让她也十分渴望拥有的电脑工作站时，对于电脑的热爱程度让她立刻又想起了这件事。
都被吻成这样了，至少她也要知道刚才那程式是在干嘛才行呀！
“告诉你？”充满的灰眸露出了困惑，“告诉你什么？”
“就是那个程式……啊！”她猛然被推开，惊叫了一声，还来不及站好的身躯顺势跌坐在后方的地毯上。
她一脸错愕地仰头看着他，他则低头看着她，灰眸一扫迷蒙，霎时变得僵冷冰硬。
“你刚才被吻得不舒服吗？”他的声音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像刚拥吻过的人会用的语气。
真该死！他从没这么愚蠢过，为什么现在会蠢成这样呢？最气的是，他竟然会过于沉醉于那个吻中，而当时对方却一心只想着程式！
“我……”他的语气让戎纭心浑身发抖，那一脸根本藏不住的怒气，让她瑟缩了下。可是她不懂……为什么呢？
“嗯？”他挑起浓眉，姿态据傲又狂妄。
“不……不会……”
她的答案并不能安抚他的怒气，虽然他知道她本来就是个对电脑着迷不已的女孩，但她方才那种渴望知道答案的言语，根本就跟那种用尽心机的女特务没两样！
“那么，那种吻就换不到任何东西！”他冷然的道。
“啊？”戎纭心愕然地看向他，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话不算话，她是多么想知道他在程式中所应用的思考逻辑与架构观念。
“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模样！”阴绯扬的声音带着一丝恶意，大手轻扣她的头颅，一手将她转向那面此刻像个超大镜子的玻璃墙。
她不懂他要她看什么，透过大玻璃墙面，她只看到自己迷蒙又错愕的双眸，火红的双颊，以及一件破破烂烂的T恤和松垮的运动裤，然后有点狼狈的坐在地上。
“你以为你的吻真的这么值钱吗？”
他这次明显轻蔑的语气，让她的身子一缩，顿时她懂了，他指的是她不会穿衣服的那种拙样。
“看看你自己，这是什么头发？这是什么衣服……”他边说边恶劣的弄乱她那一头本来就乱的短发，“我看我也不用再说下去了……”
看着她脸上那种受伤的神情，他的心一紧，莫名难受，却不懂为什么，他该感受到的是报复的喜悦，而不是做错事的愧疚，不是吗？
他猛地拉起她的手臂，逼她不得不站好，然后从后面推着她的双肩，硬是忽略心中那种小小的、引人心慌的颤抖。
他把她推往门外，逼她下楼梯。“好了！回你的厨房去，我要忙着找你哥哥了！”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从踏下楼梯的第一阶开始，就直往下掉，戎纭心慢慢走进最先从狗洞钻进来过的厨房。
她受伤了！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听人批评她的衣着，她却从没有感到这么难堪又心痛的感觉。
她好伤心、好伤心！没想到他会吻完后赖帐，还污辱她的衣着，又不是她自己要穿这么丑的，每天打电脑的时间都不够了，哪来的时间逛街买衣服呀！
他的话真是太伤人了，好过分哪！
她默默地下楼，瞪着厨房里那些闪烁着冰冷光芒的厨具，走到冰箱旁，一打开，更是忍不住一肚子火。
这些是什么材料呀？
“泡面、快煮面、凉面、冷冻薯条、冷冻鸡块、冷冻水饺……怎么都是这种烂东西？”
她翻了又翻，直翻到冰箱底层，还是除了那种在超市陈列架上才有的快煮食品，另外就只有几大块的红肉了。
“没有蔬菜……”
眼前缺乏均衡营养食物的困境，让她一时忘了自己刚才才哭得唏哩哗啦，接连的挫败感再度打击着她。
眼儿一眯，难道她不但连衣服都没办法穿好，就连想煮一顿可以吃的东西都没机会吗？
“可恶！”虽然心里百般的不情愿，她还是拿出了凉冰冰的快煮面条，然后在几盒都还有蛋的塑胶盒中，找到惟一一盒没超过两个月的。
“人烂、冰箱里的食物也烂……哼！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呀？”十分不爽地诅咒着，她把锅子盛了水，放到电炉上，开关一打开，心里的委屈也跟着被打开一般。“就像你的冰箱一样，有了不补食物的烂主人，它又能怎么样呢？我没衣服穿，又不是故意的，我本来就没有好看的衣服可以穿呀！就跟你的冰箱里没菜一样咩……呜……谁知道来这里应该要穿好看的衣服……”
同时，在二楼。
阴绯扬一脸阴沉的瞪着电脑，他还没开启旋鹰系统，也还没把手放在键盘上，他只是瞪着眼前的萤幕，一直瞪着。
萤幕上是戎纭心对着冰箱咒骂的场面。
“主人，您的肾上腺素与男性赫尔蒙分泌不正常，体温也有些偏高，您是否需要来点可以调解身心的物品？或是让我帮您调个适当的水温，去游泳池舒缓一下？也许是……”
“闭嘴！”他斜眼瞪向麦克，然后目光又回到面前的萤幕。
“主人，您体内的温度持续升高中，我的建议是让扫描帮您做更进一步的检查，要知道这个人体的温度一旦不正常的升高，很可能会损及免疫系统，这时候万一空气中有感冒病毒等不良病菌存在，很容易就会侵入……”
“教你闭嘴！要我关掉系统吗？麦克！”阴绯扬威胁着麦克。他没事让麦克保有自己的学习系统干嘛？随着一年一年的过去，麦克显然懂越多就越多舌！“关掉系统当然是您的权利，主人！”麦克的萤幕上，光芒持续闪烁着，“您的状况可以说偏近人类的一种基本情感——愤怒！”萤幕上迅速闪过一堆战争跟争斗游行的画面，“人类这种基本情感的发泄，往往是因为很简单却不合理的起因，但这样简单的起因却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就像您刚才对麦克所说的话一般，如果您无法理智判断关掉麦克，这样做将会对您的处境有多危险，那么您如果真是要关掉麦克，也是可以的！”
阴绯扬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着不耐烦的节奏。
他已经够烦了，麦克还要来掺一脚吗？虽然他知道麦克说得没错，一旦关闭它，这房子不但会丧失最基本的伪装保护，也会暴露在某些国家机构的卫星监视系统下。
“或者，该替您处理掉您身心状态的混乱来源？”
麦克突然又说了这句话、随即，所有的电脑萤幕同时显现出厨房的画面，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拍摄着戎纭心煮着面条的模样。
“处理？”浓黑的眉头一扬。
“是的！依据您刚才开始愤怒时所说的话语，也许我能提供几套既适合家居、又不会让您如此难受的衣着，让小姐试穿……”
“才不是这个问题呢！”他烦躁地截断麦克的话。
摄影机从下往上拍摄的角度，刚好看到戎纭心泪流满面的模样，阴绯扬心中的怒气顿时被另外一种情绪取代。
“请恕麦克的功能远不及人类思想，不过，根据我的状况扫描，还有刚才那位小姐的情绪显然十分低落的话语来分析，也许几套适合而且美丽的衣物，是能暂时解决你心绪不稳的这种问题。”
一听到麦克说戎纭心正在喃喃说着些什么话，阴绯扬忍不住下令：“她在说什么？打开声音监听系统！”
“是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