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婚约 第二章
事实并不如楚韧所说的——他和纪倩妮去用餐,实际上他是和纪倩妮去参加“绝不放弃”这部电影开演前的记者招待会。
片商意欲利用他和纪倩妮的恋情大打宣传,反正他也没什么好损失的,绘声绘影的影艺圈,他早已习惯,也早已免疫了。
“请问一下,你们有可能旧情复燃吗?毕竟拍片的时间蛮长的。”某八卦杂志社的记者发言。
“还没有‘燃’起来之前,我无法回答会或是不会。”
“那就是有这个可能-?”没挖到消息绝不放弃。
“明天也有可能是世界末日。”楚韧不痛不痒的回答。
“我是某某报的记者,想请问一下纪倩妮小姐,”嗯哼……颇有礼貌,在见到纪倩妮的首肯之后,继续发言,“你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离开楚韧?”
好敏感的问题,全场一片“肃然”。
“我后悔。”沉默了会儿,她没有选择放弃回答,故意引起她和楚韧两人之间的暧昧感。
“那是说你现在还爱着楚韧?”
“对不起,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言下之意就是——当然是了,但她不会傻得不知道如果真的说了,楚韧会对她起反感的。这次回台湾还能受到楚韧这样的礼遇——“礼貌的待遇”,她就该偷笑了。
楚韧有些冷然地看着眼前的局面,好可笑!这些人已经没有别的八卦新闻可以报导了吗?尽问些无关“绝不放弃”这部电影的问题?
“我是某某杂志的记者,”不知道过了多久,另一演艺杂志社的记者开启了另一个问题,“传言纪小姐有意出版全果写真集,请问是真的吗?”
“一切都还在考虑中,我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倩妮不自觉地瞄了一下楚韧,后者则是一脸淡然。
“那……对不起,我想再问楚——先生,”话题又回到了楚韧身上,“相信大家都很关切,您对前任女友——也就是纪倩妮小姐打算全果上阵有什么看法?”
“请问我该回答些什么才能满足你们的好奇心?”无动于衷的音率,加上扯动嘴角的微笑,“这样吧,等我有时间想想这个问题后,再给你们答复,如何?”赏人家一记排骨,却又不会令在场的人难堪,高招。
“听说您有意以本片进军好莱坞,所以这里危险性的高难度动作您都亲身上阵,不用替身?”这个问题总算上道了吧?
“对。”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后,在闪光灯闪烁下,结束了“绝不放弃”的记者会。
午夜过后,狭窄的小巷在晕黄的灯光下,显得孤寂幽瑟,分外冷清。
冷银月拖着不稳定的步伐蹒跚向前,过多的酒精不断地讨伐她所剩不多的意志力。就……快到家了。
倏然,一道修长的身影靠近了她。
“我不喜欢看见你这个样子。”年轻男子眉头蹙了起来,语气里带些责备。
冷银月拍开他前来搀扶的手,“滚开。”
“为什么不肯辞去陪酒的工作?我可以养……”
“你给我回家去。”
“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的……”
“回家去。”冷银月再一次毫不客气地拍掉那双友善的手。
年轻男子显然不介意她的恶言加恶行相向,执意靠近她。
“李皓堤……你……”还来不及说完,冷银月再也忍不住翻腾的呕吐感,弯在一旁吐了起来。
“何必呢?弄得你自己也不好过?”李皓堤递了一条手帕给她,声音里透露着不该合于青少年的涩意。
他,十七岁。而她十九岁。
狂吐过后,虚月兑感笼罩全身。冷银月没有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帕,通常,女人在收了男人的手帕之后,关系就无法单纯化了。
而她最不想的就是变成这样子。
乏力的站起身,她打算从他的身旁绕过。她的烦恼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加上爱情这一项。
却——无法如愿,李皓堤拦住了她,眼神里尽是不满,一时之间空气静默着。
“我要的是钱,你有吗?”冷银月冷冷地开口,清除了肚子里的秽物,脑筋似乎也清醒了些。
“我可以去办休学,然后……”
冷银月打断了他的急切,“一万,还是两万?”她对他嘲弄的笑笑,“我过怕了穷日子了,除非你能供得起我挥霍,否则别再来了。”
“我不相信你会是那种女人!”
“很不幸地,我是。还有,就算要玩爱情游戏,我也不会找个小男生。”她拉开拦住她的手,摆月兑了他的钳制。
没有再看他,冷银月往前走了几步,“回家去好好的念书,不要再来了。”
距离渐渐地拉远了两个人。他没有再挽留她。
晚间十点多,韩雨刚踏下了计程车,站在楚宅前企图凝聚面对屋里楚韧和纪倩妮的勇气。
从昨天早上与楚韧吵架后,还来不及整理好心情,就被孙院长紧急地叫了回去。
院里的孩子食物中毒,急需人手来照料他们——经过四十多个小时的疲劳,心,似乎也跟着脆弱了。
意外地,屋里只有纪倩妮一个人,她正在大厅看着电视。
韩雨小家子气地绕过了大厅,不想与她打照面,迳自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她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推开了房门,却震惊了所有的思绪,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型的照片——纪倩妮和楚韧。
怎么回事!?
不!这个房间不是她的,所有的摆设都不对了。为什么他们连她这么个小小的得以依赖的空间都要残忍地剥夺?
悲哀占满了心房,韩雨走向了在大厅的纪倩妮。
“我的东西呢?”没有力气吵架了,她不想再给自己一次难堪——她是楚韧的妻子,却睡在客房。算了!要回自己的东西就好了,反正客房还很多,她可以再找另一间。
“东西?”纪倩妮把声音提高了八度——不怎么令人愉快的音率。
“放在那个房间里的东西。”她为何觉得似乎纪倩妮才是这儿的女主人,而自己什么也不是。呵!是楚韧给她的特权吧,在心底泛起的笑意,痛如针扎。
“喔,在隔壁间。”纪倩妮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不会吧,那里面的东西是你的?”
多么讽刺的一句话!韩雨没有回话,步向了另一间客房。
好没有出息!韩雨在心中嘲弄自己。但事实的确是这样伤人,在楚韧心里,大概连路人甲乙都比她这个挂名妻子来得有份量吧!更何况是纪倩妮?
酸楚化成泪水,滴落在脸颊上。
如果赢得楚韧的爱是一项竞赛,她绝不会认输,即使会头破血流,伤痕累累。但她却是连参赛的资格都没有呀!这又岂是悲哀二字能解?
楚韧回来了,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听!他正笑得开心呢!
她无奈的把东西都归位了,但——女圭女圭呢?
其他的东西少了,丢了,她都无所谓,但女圭女圭不行。
韩雨再次回到了大厅,心情已经无法再像刚才那般平静了。
没有看楚韧一眼,她直勾勾地与纪倩妮对视着。
“女圭女圭呢?”
“女圭女圭?”瞧见了韩雨的“怒视”,纪倩妮看了眼楚韧。呵,还好,后者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就是嘛!是楚韧叫她随便选一间客房的,又不算是她的错,她可是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那些看起来令人不甚愉快的东西给清理掉——那些有的没的笔记本……当然包括了那个破烂无比的布女圭女圭。
即使眼前的小女孩是楚韧的妻子又如何?她相信楚韧还是爱着自己,不然不会在提到妻子时,反应如此冷淡不耐。死会可以活标,何况她现在就睡在楚韧的隔壁,总会有机会的。
“不要对我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女圭女圭呢?”韩雨执意不许自己看楚韧一眼,心情已经够酸了,只怕真的一瞧,心就会被强酸腐蚀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女圭女圭是你的,楚韧说我可以……”
“不要跟我扯其他的话,我要我的女圭女圭!”她吼断纪倩妮,楚韧对她比对自己好已经够令她难堪了,不需要她再来提醒自己一次。
“你安静一点!”楚韧朝韩雨丢下了责备,他最受不了女人歇斯底里了。“倩妮,她的东西呢?”
“阿韧,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她的,看起来觉得脏脏的,所以……”毕竟是演戏的一流高手,音效与神情均属一流。
“所以你把它们给丢了?”来自韩雨的声音支离破碎,“你凭什么这样做?凭什么……”她猛然地向前扯住了纪倩妮的衣裳,生平第一次想对别人使用暴力。委屈与愤怒切断了理智,“把女圭女圭还给我!”
“啊……”纪倩妮显然被吓到了,怎么会有人傻到在楚韧面前不顾形象地发飙?“阿韧,我不是故意的……”才怪!就算要道歉也是该向韩雨,对楚韧求什么救?
“还给我,还给我……”接受不了失去女圭女圭的打击,她只能任自己发泄似地摇晃着纪倩妮。
“够了没有!”楚韧冷着声音拉开了两个女人,但怒气却只针对韩雨,“不要借着倩妮不小心弄丢了女圭女圭,就在这里无理取闹,是我允许她动房间的,要无理取闹回房间去……”
“啪!”的一声,韩雨一个巴掌打断了楚韧的话。
气氛好危险——
楚韧阴骘地攫获韩雨还在颤抖的手臂,放纵自己的怒气加诸在力道上。
眼看他就要反击了,韩雨认命的闭上了眼睛,这样也好,他最好一掌打散她对他的爱恋,让自己可以早点儿死心,早点儿解月兑。
出乎意料的,巨掌并没有落下,耳边传来了楚韧的声音,“你最好不要养成打人的习惯,否则下次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现在回房去,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很抱歉,闹笑话了。”“目送”韩雨离开,楚韧有些客套地对纪倩妮露出个只牵动嘴角的笑容。
“没关系,倒是你——还痛不痛?真是的,下手居然这么用力!”纪倩妮上前靠近了楚韧,“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楚韧喜欢温柔的女人,这一点她可没有忘,伸手抚上他刚毅的脸颊,感觉好暧昧。
“阿韧,我……”他……不会拒绝她吧?
“很晚了,早点歇着吧。”拿开她的手,他以礼貌对待着她。语毕,随即离开了她。
两片土司加一杯黑咖啡是楚韧最爱的早餐——纪倩妮起个大早在厨房忙东忙西的,当初她还和他交往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每天帮他准备早餐的。
“早!”楚韧刚刚盥洗完毕步下楼,便见着了正在煮咖啡的纪倩妮,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你醒了?”纪倩妮回给楚韧一个灿烂的微笑,“我弄了你最爱的早餐喔,快坐下吧!”
“谢谢。”一身白色居家服,楚韧仍旧充满了吸引力。
属于黑咖啡特有的味道弥漫了四周……时光流转,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一时之间,谁也没打破这静谧,任记忆一幕幕重现。
终究是爱恋过呀,当“曾经”接受岁月的洗礼后,即使已经不复当年的炽热却也真真实实地在心底烙下了印记。
远了,淡了,却无法完全抹去。
“阿韧,这些年我始终无法忘记我们曾经……”
“都过去了,不是吗!”楚韧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
“可是我……”
铃……铃……铃……电话声响了起来,没让纪倩妮有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喂,我是楚韧。”
“楚韧,我是孙院长,韩雨醒了吗?”
“还没。”大概吧,至少到现在还没见着她——从昨天晚上开始。
“喔……”孙院长停了一下,“那就算了。”
“有什么事情吗?”他客套的问。
“院里的孩子食物中毒,照顾的人手不足,本来是想问小雨能不能再过来帮忙,不过既然她还在休息就算了,那孩子折腾了将近两天,大概也把她累坏了。”
“那些孩子现在情况如何?”楚韧关心地问。
“大部分都稳定了,只是有几个孩子一直吵着要找他们的小雨姐姐。”
“这样吧,等她醒过来,我再送她过去。”
“那谢谢你了,小雨就麻烦你照顾了,再见。”
“再见。”楚韧轻轻地挂上电话,情绪灰灰的。他的妻子,那个小小的女人……
“阿韧,发生了什么事?”纪倩妮唤着背对着她陷入冥想的楚韧,不甘受忽视。
“没什么……”他回过头,“你先吃吧。”他缓缓地上楼。
即使婚姻本身没有爱,却仍有着义务存在。罢了,经过了这么多年,自己早已经不是那个认为爱是一切的小伙子了。就当是答应孙院长吧,她帮院长照顾那群孩子,而他照顾她。没有爱,但起码可以做到相敬如宾。不是吗?
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见不着她来应门,便迳自转动门把开门进去。
韩雨缩在角落,身体蜷曲着,小脸埋在弓起的腿间,双手环着小腿。
“韩雨?”她怎么了?
听见楚韧的声音,韩雨慢慢地把头抬起,迎上楚韧的却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黑眼圈好深。
“有事吗?是不是她又觉得这间房间比较好?”她无力地对他嘲弄似地扯动了嘴角,“请告诉她等一会儿,我现在没有力气搬,下午吧,下午……”
“你看起来很糟。”看她这个样子,他有点不忍。
“我本来就不好了,当然不会有纪小姐那般明艳照人。”她误会了楚韧的意思了。
“我不是在说这个,”他居然有股冲动想抹去她自怜地悲伤,但却也只是想想而已,“孙院长刚刚打电话过来。”
“八点半了。”韩雨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喃喃自语,随即勉强地站起身,身体摇晃了一下。
“你还好吧!?”他关心地趋身向前,但与她仍有些距离。
“很好。”语气尽是生疏与客套。经过了昨夜,自己变得更胆小、更加恐惧了。
“我想换衣服,你……你可不可以……回避一下。”声音里有明显的疲倦,却又不服输的逞强。
“你应该再睡一会儿,睡醒我再送你过去。”
“不用了。”她根本无法入眠,谈什么再睡一会儿?看他仍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你待在这里,不怕冷落了纪小姐?”心里有太多妒意,几乎淹没了她。
“说这种话对你并没有好处。”他看着她在伤害自己。
“是吗?那我该说些什么?”她朝他露出一个苦笑。
他不语。
“算了。”她耸了耸肩,装作不在意,“我要换衣服了。”她在向楚韧示意他该离开她的房间。
“吃完早餐我送你过去。”丢下了这句话,他如她所愿地走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韩雨走下楼,却没有看见楚韧,只见着了纪倩妮。
“他在房间里,十点有录影。”看见韩雨似乎在找寻楚韧的目光,纪倩妮炫耀似地告诉了她答案。哼!黄毛丫头也敢跟她抢男人,太自不量力了吧?却完全不知刚刚楚韧和韩雨谈话的内容,不知道楚韧打算取消录影,陪她回育幼院一趟。
十点要录影?那为什么他又说要送自己回育幼院?
怕是逗逗自己,随口说说的吧?
又或是同情自己一夜没睡,良心过意不去?
算了,她放过隐隐作疼的头,不愿继续想下去,怕到头来只是让自己更难过罢了。
她不是没想过要如楚韧所愿地结束这场难堪的婚姻,只是能待在自己所深爱的男人身边,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偷来”的幸福,她不该再奢求什么了。只要给她一个小小的空间,让她能感受到他真实的存在,再怎么样的难堪也无所谓了。
说她自私也好,骂她卑鄙也行,对于这样小小的幸福,她真的不想,也不愿意放手。
韩雨机械化地走到电话旁,拨了通电话给冷银月,请她顺道过来接自己一起回院里。今天的她实在没有办法走一大段路去搭公车了。
“喝杯咖啡吧!”纪倩妮不知何时端着咖啡来到她的跟前,“很香吧?我煮的喔!阿韧最喜欢……”
“把你的咖啡拿开。”韩雨一向讨厌咖啡的味道,突如其来的咖啡香,使得她的头疼愈来愈难以克制。
“哟,生气啦!?”她注意到韩雨越显苍白的脸色,误以为她是因受不了她和楚韧曾经亲密的关系,“我说的是实话,阿韧最爱我煮的咖啡了,要不,你闻闻看,好歹你也是他的妻子,可不能连他喜爱的味道都不知道。”纪倩妮边说边把杯子移向韩雨。
“铿!”
“啊……”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韩雨因承受不了随咖啡香味飘散而来所造成的不适,加上头疼引起的晕眩感,下意识地伸手拍掉了杯子。
玻璃碎了一地,灼热的液体溅上了纪倩妮。
一时之间,韩雨也愣住了。
“你干什么?”楚韧吼向韩雨。他刚刚联络好录影的事宜,正准备和她一起回育幼院,一出来却看见韩雨拍掉纪倩妮手中的咖啡。
“还没闹够吗?非要张牙舞爪丢尽脸你才高兴?”又是斥责,楚韧眼神凌厉怒视着韩雨。
“你跟她终究是同一国的。”韩雨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楚地传进了楚韧的耳里。
“听着,收起你幼稚的行为,倩妮是我带回来的,有事冲着我来,否则别怪我会做出什么事来。”韩雨的话,让他一震,这么多年了,难道自己还没有戒掉反射性保护纪倩妮的习惯?
“就这样?我还以为会有更难听的话。”韩雨硬是倔强地谈笑着,头疼愈来愈剧烈。
“向倩妮道歉。”他冷冷地道,故意忽视韩雨伤害自己的话。
韩雨看了他一眼,“你就是不肯问事情的原委?因为你爱她,所以错的都是我。”
“打掉人家送上来的咖啡就是不对,不要强词夺理!”语气尽是不耐,“道歉。”对韩雨的神情更是冷漠了。
挂在唇边的笑意不再,韩雨贝齿轻咬着下唇,接着,“啪”的一声,震住了在场的人。
她狠狠地赏给自己一巴掌,“对不起,纪小姐。”
回过头来,她再次迎上楚韧的眼睛,“这样可以吗?还是要再多几个巴掌?”
见楚韧不语,强忍住心底那翻腾的酸意,“我回育幼院,不打扰你们了。”
乏力地踏出了第一步,韩雨再也克制不了那一波一波向她袭来的晕眩感,终于,黑暗笼罩了意识,坠落于雾里深渊。
韩雨躺在自己房间的双人床上,四周好安静,只有医生帮她诊治时所发出的些微声响。
“陈医生,她怎么样了?”楚韧默默地站在床的另一旁。看着脸色苍白的韩雨,内心泛起一丝不舍。
是责任感使然吧!他想。即使无关情爱,在婚姻的枷锁上总有该与不该。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太过于疲累。”陈医生收起了听诊器,“还有营养不良所造成的,注意一下睡眠和饮食就可以了。”
“谢谢,麻烦你了。”或许连楚韧自己也没发觉到,此刻挂在唇边的是一抹放下心后的微笑。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一步了,院里还有病人。”
“我送你下去。”
“什么时候结婚的?”认识楚韧少说也有五年了,如今他却莫名其妙地多了个老婆。在下楼的同时,陈医生问了。
“两个多月了。”淡漠的语气表明了不愿多说,至今他仍排斥着这场婚姻。
“韩雨!韩雨!”一阵大声的喧嚷,伴随着冷银月的出现。
“楚先生,我拦不住她。”管理员诚惶诚恐的跟着冷银月出现。
“没关系,你先下去吧。”他向来不为难为他做事的人,况且来的那个女孩也不是年迈的管理员说拦就可以拦得住的。
“韩雨呢?”女孩的口气好冲,无视于在场的其他人。
“阿韧,我先走了。”陈医生聪明地告辞了,“再见。”
“再见。”楚韧微微地朝他点了头。
“韩雨呢?”怒气又加了几分,尤其是在看到纪倩妮从房间走出来后。楚宅她来过几次,但印象中那个房间是韩雨的呀!
“她身体不舒服在房里休息。”低沉的嗓音,却听不出任何情感关心。
“我要见小雨。”充满敌意地瞥了纪倩妮一眼,真担心单纯的小雨被她给欺负了,她与小雨之间的情感并不比血缘亲情少任何一些。
“请。”楚韧无所谓的说。
“阿韧,不为我们介绍吗?”纪倩妮阻止了转身离去的楚韧。
“没有必要吧?而且我也不用。”冷银月冷声道。
“小妹妹,难道没有人教你礼貌吗?”纪倩妮出口反击。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做人要懂得礼义廉耻吗?”银月不怒反笑,弄得纪倩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阿韧……”倩妮的声音里尽是委屈。
“我不是小雨,这招对我没用。”别人对她冷银月好,她绝对不会亏待别人,但反之,只要伤害她或她关心的人,她绝不善罢甘休。
“你不是要看韩雨吗?”楚韧嫌恶的语气里有明显的烦躁。
不再理会她们,楚韧迳自转身上楼,理所当然冷银月也紧跟着上去了。临走前还不忘丢下一句,“小雨不会喜欢见到你的,”冷银月轻佻地朝纪倩妮笑了,压低了声音,“又或者你担心楚韧被抢走?”后者立即花容失色。不等纪倩妮做出任何反应,冷银月加快了脚步,更快速的离开了。
因为打了针的关系,韩雨睡得很熟,丝毫未受打扰,但黑眼圈仍非常明显。
“女圭女圭呢?”站了一会儿,银月赫然发现小雨的女圭女圭居然没有在她身边,小雨没有了女圭女圭,会无法入睡的——她懂了——小雨的黑眼圈由来何自。
“又是女圭女圭,没有女圭女圭活不下去吗?”鄙夷的口吻尽是不屑,“女圭女圭丢了。”
“不可能,怎么可以……”不会的,那是小雨最珍贵最宝贝的东西呀!
“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怒意从深邃的黑眸迸出,当初她们不也是威胁强迫他就范这场婚姻吗?“更何况,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和我说可以不可以?”
冷银月怔住了,她从楚韧的身上感受到了绝对的无情。
她错了,当初她不应该怂恿小雨嫁给他的,这样只会害她陷入更悲哀的深渊,小雨终究会承受不住的,这男人对她只有怨恨而没有爱。
“小雨,醒醒……小雨,快点醒来,”银月死命地摇晃着已呈熟睡状态的小雨,“醒来,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她要把小雨带回去,不让她留在这继续受伤害。
“你干什么?”楚韧怒吼地拉开了银月的手臂,却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让他松开了手——银月猛然地往他手臂咬去。
“小雨,醒醒……”她不断地拍打着小雨的脸颊,却只是使得她微微地翻了身。
“别在这里撒野,我要你马上出去!马上离开这里。”丝毫不在意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楚韧冷声道。
“楚韧……楚韧……”细弱的梦呓震惊了楚韧与银月,空气一时之间静了下来,一滴泪水自韩雨的眼角流下——
只要能陪在他的身边就是一种快乐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真的!
如幻听般,韩雨说过的话在银月的脑中流转一遍,她顿时之间明白了,就算她把小雨弄醒了又如何?小雨根本不会跟她走的!
小雨的生命是为楚韧而存在的!即使明知会万劫不复,却仍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
“求求你,”出乎意料之外地,冷银月双膝落地跪在楚韧跟前,“求求你对她好一点。”酸意涌上了鼻头,一时之间冷银月没能再接下去说。
“我说过离婚对她对我都好,继续下去除了折磨,没有别的了。”即使心谷深处泛起一簇微弱的抗议,他仍是固执的不改初衷。
“只要好一点点就够了,就算是同情她吧,不要再为她的不幸加上一笔,她是这么地想好好爱你。”声音无法平稳,为韩雨的遭遇,也为自己。
“你起来吧,跪着也没有用,我不爱她,而她明知如此仍执意要将我们绑在一块儿,结局就只能是这样了。”
“我没有奢望你会爱上她,只是请你对她多关心一些些而已。”
“请起来吧。”感动于眼前两个小女孩之间的友情,但却不愿意承诺些什么。他会尽一切办法尽快解除这可笑而可恨的婚姻的。而在这之前,他不会把彼此的关系复杂化。若他现在对小雨施舍了同情,只会让她更眷恋而已。
“求求你……”
“没有用的。”楚韧强迫自己不可以心软,是她硬要走这一步路的,后果就该由她自己来承担,他劝过她的,不是吗?
“你是魔鬼!”再多的祈求对没人性的家伙而言也只是浪费,银月站了起来,“不但不愿回报一丝小雨付出的爱,还残忍地把她最重要的东西丢了,你够狠!”
“最重要的东西?”是……女圭女圭?那个女圭女圭……
“何必浪费精力去请医生呢?反正她迟早也会死的,这样也好,让她可以解月兑!”
“把话说清楚。”他沉声道,语气中的命令不容忽视。
“不明白吗?楚先生。在你狠心丢弃掉小雨的女圭女圭的同时,也等于一同结束了她的生命了,既是如此,何必又虚情假意的把医生找来?”
“又或者你是存心要小雨活着痛苦,以报复她要你娶她?”
“女圭女圭对她这么重要?”他想起了昨天小雨歇斯底里的反应。
“那是小雨被带到育幼院时,身上唯一的东西。”银月注视着楚韧的沉默,“没有那个女圭女圭,她根本无法入眠。所以,如果不能对她好一些些,就早点让她解月兑。”
静极了,隐隐约约还可以借着空气传递着呼吸的气息。
一个小时了,从冷银月走后,楚韧就一直待在韩雨的房间里。
凝望着韩雨熟睡的容颜,他第一次认真的看她。
她有一张很稚气的脸蛋,翘起的扇形睫毛密合着双眼,鼻子小小的,嘴巴也小小的。
就算是被感动、就算是同情好了——心中那股舍不得的情感一直无法散去。
是母亲说在她住院那段时间,韩雨把她照顾得很好,而不管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杜盈香以长者的身分要他回来台湾陪小雨过农历年的。
瞧!她似乎颇讨母亲的欢心——竟把儿子一年当中仅有的假期给了她的媳妇,殊不知却是他从不愿意承诺的妻子。
同情?可否能给予一辈子?
不可能的!一辈子的时间用同情把两个人绑在一起,到头来对他、对韩雨而言都只是落得悲哀两个字而已,不会再有别的了。
等她身体好一点了,他会试着和她沟通的,不论她要求什么东西他都会给的——除了爱以外。
“阿韧,已经中午了,我替你叫了餐盒,一起吃吧!”纪倩妮的敲门声打断了楚韧的思绪。
“谢谢,你先吃吧,我还不饿。”情绪翻腾的这一刻,他只想一个人,谁也不想面对。
“你这是在怪我吗?”纪倩妮推开了房门,“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没有察觉,但纪倩妮注意到了,这一次他对她的语气不再是全然的包容了。
“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害怕咖啡……”她慌张了,没了以往的笃定。
“她害怕咖啡?”他的黑眸对她射出了询问。
他懂了……原来韩雨不是在吵、在闹,在抗议他把纪倩妮接回来住,而是她真的在害怕。
“阿韧,你这么爱喝咖啡,当你的妻子没有不喜欢的理由……”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原本波动的心潮,被她给止静了,突然之间,他不愿再对纪倩妮说些什么,“谢谢你帮我叫了餐盒,我饿了会自己下去吃的。”
传来的关门声,他知道她离去了。
他爱喝咖啡吗?
不!爱喝咖啡的是她纪倩妮。而他只是习惯,在与她交往的那段日子里养成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