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芳心 第五章
顾氏武场里头,像平日一样充满了热气。
那是混合了沐浴热水的蒸气、剧烈运动时伴随的白热汗气。
她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多么熟悉的气味。
苏颖洋一直很喜欢顾氏武场。
大多数来这儿习武的人,无论白天的职业是什么——有人是退休警察,有人是公司经理,有人是广告企画……总之是各式各样的工作,而他们惟一的共通点就是热爱运动,尤其是武术运动。
在这儿的人有着特殊的正义感,而且嫉恶如仇,她和他们的沟通完全没有代沟,凭借的就是这分相同的感慨。
他们大多数都跟着顾振纲好几年了,所以彼此都很熟,每天来这儿练武几乎就是他们最主要的社交,她总觉得这儿像个温暖的大家庭,而她很幸运地被他们接纳了。
她着迷地看着,这股运动后弥漫了整个武场的氤氲雾气。
看着他和他们,心里有一种隐约的安心。
顾振纲扶她进来后,把她安置在角落旁的一张椅子上。
他则像以往每晚那般,十分威武地双脚张开,站在众人的面前大声命令,强横而专制地纠正众人的动作。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道,在顾氏武场上回荡着。
她喜爱这个时刻。
自从昨晚之后,她以为失去了所有,但在这儿、此刻,她却惊讶地发现她还拥有朋友。
他们很热情地拥抱受伤的她,每个人都为她此刻的处境担心,甚至还有一个人提议她若找不到工作,他公司愿意收留她一阵子。
虽然,她摇着头谢谢他们,心里领受的可不只是这一两句嘘寒问暖,他们让她觉得好过了很多。
本来她还抱怨顾振纲为什么要把她带来这儿。
而现在她似乎有一点了解了。
也许,她以前真的误会他了。
当初,她以为他无情而强硬,事实上他却是她所认识的人中,最有爱心和正义感的。
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他伸手帮助了她,给了她最关键的协助。
她忍不住红着脸,想起了自己任性和不合作的态度,忍不住觉得惭愧极了。
苏颖洋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换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挺起胸膛深呼吸,试图掩饰自己的脸红。这时,有人由后方接近她,站在她身后,手悄悄地轻放在她肩上。
她回头一看。
手放在她肩上的人的脸上长满了凹凸不平的严重青春痘,但他笑起来却是全武场里最可爱的人。李泉低头看向她,语气凶险地问道:“听说有人找你麻烦?”
李泉说话的方式满像电视剧里那种黑道份子,咬牙切齿的像极了要替她讨回公道似的。
这小子电视剧看太多了吧?苏颖洋睁大眼睛,连忙安抚这个还很小孩子气的年轻小助理。
“没有这种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你别这么激动!”
“可是,有人这么告诉我!”他反驳,双手握拳低吼着:“谁敢欺负咱们顾氏武场的人,我会好好揍他一顿!”
她眨眨眼,对于李泉把自己归于顾氏武场的一份子,心里感动极了。
但是,她对于李泉这种“兄弟”式的语音口,还是有些不安,她忍不住害怕李泉真的会采取以暴制暴的方式,为她争一口气。
“李泉,假如我们也和那些卑鄙的人采取一样的做法,我们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她把手轻轻放在这个孩子的手臂上,希望他了解她的意思。
“我知道。”李泉抓抓自己头上的金黄色乱发,表情闷闷的。“刚刚有人就说了和你同样的话。”“是吗?”苏颖洋眨眨眼睛,一下子就猜出是谁。
一定是顾振纲,因为惟有顾振纲的话才能让李泉这么顺服。想到他的想法和自己如此契合,她有种奇怪的愉悦感。
她忍不住好奇,抬起头看着李泉,反问:“究竟是谁告诉大家我的事,媒体还没报导,不是吗?”
从她一进来时大家对她的嘘寒问暖,她就觉得奇怪,难道是顾振纲告诉他们?她不觉得他是那种爱聊是非的人。
“郭奇是我的朋友,游胜以前还没升官之前,也是这儿的常客。”李泉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同情。
苏颖洋顿时察觉到他的手臂在她肩上代表的重量。
很重呢!
因为朋友关心的重量。
她笑了笑,真心的笑开了。“没什么关系,我不怕!我会反击回来的。”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人肩并肩地站在一块,李泉和她一般高。
“你的脚还行吗?”李泉低头指着她包着绷带的左脚丫。
她眨眨眼睛,有些无奈,手指着正在他们前方的顾振纲说道:“所以,我才一天到晚跟着他喽!”
李泉机灵的眼睛转呀转,像是从中听到了什么八卦新闻似的兴奋。
“所以,你现在和咱们老大在一起?”
“老大?”她瞪着他。
顾振纲是老大?她怎么不知道?他是什么派、什么帮的老大?
李泉有些腼腆地抓抓自己染黄的头发,语气有些迟疑,他回答:“颖洋,你可别和他说,那是我私下取的绰号。”
苏颖洋想了想,觉得李泉取这个绰号还满贴切的,顾振纲在武场上的确是威风凛凛、颐指气使、威仪震人,说他是老大倒也不失真味,在某种程度而言,他的确是非常霸气十足的。
“你真大胆,要是让他知道,你要有心理准备……”她记起顾振纲在武场上那种可怕的形象。
昨天之前她也和他们一样害怕他,但是这两天的相处下来,她发现他有非常温柔、体贴的一面。
不知怎么地,她想起只有自己知道他这么私密的一面时,心里竟有种秘密的骄傲。
“大家都在传你们现在已经住在一起?”李泉语气有些嗫嚅。
“才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她大力摇着手,连忙否认。“我只是借住而已,你不要说的这么暧昧,害我鸡皮疙瘩要掉满地了。”
“是吗?”李泉言下之意似是不太相信。“只是这样而已?”
“他只是同情我所以帮我,你别乱猜!”苏颖洋不喜欢李泉暗示的内容,她瞧着他,警告着:“到时候他生气你就惨了!”
“大家都这么说,又不只是我而已。”李泉脸上立刻堆满委屈。
苏颖洋不禁纳闷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她忍不住瞪着李泉问道:“是谁乱说这些?”
当初她在这儿时,可从来没听过有人敢在顾振纲背后说上一句两句的,尤其是李泉,他担任武场的经理,对顾振纲更是敬畏有加。
“可是,又不是只有我这么想,连郭奇和游胜也都这么觉得!”李泉似乎冷汗直流,大约是想到了如果被顾振纲知道的悲惨后果了。
与一个体力、武力、智力都远胜于自己的人作对,李泉是应该害怕的。
“他们这么觉得?”苏颖洋看着他,纳闷着流言究竟来自何处,原来是那天晚上的警探。“他们说了什么?”
“对!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你倒说来好好听听!”一句冷冷的问话让两人都回头。
“他们……”李泉脸上写满了恐惧,他似乎僵住了,只能睁大眼睛看着来人,嘴唇上下抖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他们说了什么?”顾振纲扬起一道浓眉。
当他出现这种表情时,代表火山正在他心里不可抑止地喷发,苏颖洋觉得他看起来比以前恐怖十倍。
“他们……”李泉还是只能重复这两个字。基本上,被人当场捉到咬耳朵,已经非常不幸了,而那人还是顾振纲。
顾振纲非常生气。他生气的不是李泉说的不是实话,他真正生气的正是他们所臆测的竟是真实。
在顾振纲身后的郭奇和游胜只好模模鼻子,尴尬地互看一眼。他们选在这个时机来和苏颖洋谈谈,似乎是个极错误的决定。
“振纲,你别怪李泉。”游胜低头致歉。
“对,是我们两个人聊八卦,李泉才会信以为真。”郭奇也立刻跟进,连忙安抚顾振纲。“而我们只是觉得你那天的样子有些奇怪,后来我们去喝酒,喝醉了才会说出这样的醉话!”
“你们来了!”苏颖洋直到他们发出声音,才发现这两个承办她案子的警探也来了,顾振纲魁梧的身材挡住了他们两人,所以刚刚才没看见他们。
顾振纲紧紧握拳,对于自己的心事如此一目了然感到困窘,但又无可奈何,毕竟嘴是长在别人身上的。
他惟一担心的是,苏颖洋是否会因此而推拒他的帮忙,反而让她陷于更危险的状态。
“你别再胡说,我会打烂你的嘴!”他瞪着李泉恐吓外加威胁,暴力十足地警告着。
李泉连忙点点头,脸上尽是不胜惶恐之意。
苏颖洋站在李泉身旁,李泉的手还搭在她肩上,李泉的恐惧从他的手传了过来。
她有些不以为然地看着顾振纲,觉得他实在有失风度,用这种方式欺负服膺、尊敬他能力的朋友。
顾振纲的视线瞄到了李泉放在苏颖洋纤肩的手,顿时咆哮起来:“把你的手拿开!”
李泉跳了一下,连忙把放在苏颖洋肩上的手缩了回去,嗫嚅地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
顾振纲似乎更生气了,他朝李泉前进,仿佛就像个狂怒的破坏狂,充满了暴力和血腥的气味。
顾振纲双手抓住李泉的领子,李泉整个身子被架空,脚微微离地,无助地申吟两声。
“你太过分了!”苏颖洋生气地对他喊着。“放下他!”
顾振纲转头看看她,看到她脸上的惊惶和对李泉的同情,忽然察觉到自己竟然失去控制了,失去了他引以为豪的能力。
他闭上眼睛,在心中倒数了好几秒,然后才把李泉缓缓地放到地上。
“我……抱歉……”顾振纲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李泉惊魂未定,眼睛转呀转,似乎仍然余悸犹存。面对顾振纲的道歉和面对他的发怒,同样让他恐惧。
“你究竟干什么?李泉又没做什么事。”苏颖洋忍不住仗义执言,她最看不惯这种暴力行为。
虽然顾振纲从来不曾这个样子,他向来以有原则赢得大家的肯定,她从来没有看过刚刚那模样的顾振纲。
她以前还以为他从不发怒,可是从她发生事故以来她倒是常看见,先是他差点拆了她家的门,现在又让李泉这么没面子。
她看看自己的肩膀,不知顾振纲究竟在生气什么?李泉仅是搭了自己的肩,而且只是善意的表达,她真不知道他以为他看见什么了?
“你今天不是还告诉我,人应该要克制自己的脾气,怎么现在你却变了个样子?”她质问着,想起今晨他对她手机处理的严正意见。
“他不该这么做!”顾振纲转头过去,语气闷闷的。
“李泉不该做什么?”她歪着头不解地问他。
“反正,他就是不对。”他几乎吼出声。李泉当然不对,竟然把手放在她身上。
“他究竟哪儿不对了?”苏颖洋觉得自己也生气起来,语气也越发火爆。
李泉夹在两人中间显得非常为难,他不愿意看见他们两人为了他而争吵,但说实在的,他自己也一头雾水,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顾老大这么生气。
“你们别再吵了!我想,‘应该’是我的不对。”李泉拉拉苏颖洋的手,示意她别再激怒顾振纲。“你别碰她!放开她的手!”顾振纲一个箭步冲向前,立刻把李泉从苏颖洋身旁拉开,十足的粗鲁行径。
苏颖洋差点跌倒,身体摇晃了片刻,他动作敏捷地接住了她,她随即倒在他怀里,但她立刻不加思索地伸手推开他。
“你在干嘛?”她不满地看着顾振纲,头发在她脸庞的两侧飞扬着,如烈焰般燃烧。她生气地说:“你真的很奇怪!”
虽然苏颖洋觉得顾振纲的举动很奇怪,但是在场的其他三人倒是已经看出顾振纲为何如此异常的原因了,顾振纲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任何恋爱中的男人就算怪一点,也不能称作奇怪。
李泉低头看看自己的左手,原来就是这只碰触到苏颖洋的手得罪了顾振纲。他眨眨眼睛,像发现了顾振纲的秘密似的展开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你在偷笑什么?”顾振纲又低吼。
“没什么。”李泉歪着头看着他,发现顾振纲会嫉妒,并且因为他而嫉妒,感觉有一点隐隐的荣幸。
“你们究竟在笑什么?”苏颖洋也问道。因为不仅仅李泉,连郭奇和游胜也在一旁掩手狂笑。
“哈……”郭奇和游胜笑弯了腰。“哈……”
顾振纲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气得胀红,他生气地连打了这三人重重的三拳,全打在他们的胸膛上。
“哟……”
于是,笑声变成了申吟声。
郭奇和游胜嘟着嘴、揉着胸,相视一笑。
“还笑!”
顾振纲又举手要抡起一拳,他们两人连忙求饶,并用双手把脸整个捂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也不让顾振纲看出他们隐藏在手下的笑脸。
苏颖洋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场默剧,而偏偏只有他们四人看得懂,惟独她看不懂内容。
她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你们究竟在笑什么?”她双手插腰,语气忿忿地问着在场四人,她的手直指李泉。他现在笑得可开心了,和刚刚那种楚楚可怜的样子一点也不相同。
顾振纲当然知道他们在取笑他,他板起脸孔,决定不再让这些人取笑自己对她奇异的占有欲。“你们两个来这儿找她,不是有事吗?”他拉近椅子,牵着苏颖洋的手,轻轻地、坚定地把她推进椅子里。
“我不想坐着!别推我!”苏颖洋抗议地说,但她现在只有一只脚,无法对抗,
只能被动地坐在顾振纲为她准备的椅子上。
顾振纲站在她身后,双手交叉在胸前,仿佛铁罗汉似的守卫着她。
他面无表情,用着命令的语气说道:“你们不是说有新的讯息要告诉颖洋,说吧!”
郭奇和游胜有些迟疑地互看一眼,不知道如何启齿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因为很显然的,顾振纲真的很在乎苏颖洋。
“他们是要告诉我,又不是要告诉你,你何必对人家这么凶?”苏颖洋转头抗议,觉得他今天的表现真的很奇怪。“更何况他们是警察,又不是歹徒,你干嘛像铜墙铁壁似的站在我后面?”
顾振纲根本就不理会苏颖洋的抗议和反对,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郭奇和游胜,眼神冷冽极了。
李泉站在旁边,眼见顾振纲的表情,他连忙说道:“你们有事就快讲吧!”
郭奇知道他的意思,连忙轻咬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记事簿,打开记事本。他舌忝舌忝自己干燥的嘴唇,有些犹疑地看看苏颖洋身后的顾振纲,仿佛正在考虑是否该问这个问题。
他看看身旁的游胜,游胜睁大眼睛就是不答腔,他只好又咳了一声。
“咳!”郭奇连咳了好几声。
“你是不是该看医生了?”苏颖洋好心地询问,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关怀之情。
郭奇霎时脸红了,他张开双唇看着苏颖洋,一声谢谢在嘴边流连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说了出来。
顾振纲的浓眉皱成一条直线,他从鼻子发出了“哼”的一声。“郭奇,你有话快说!别咳个没完!”“嗯——是这样的。”
郭奇还是觉得有些为难,因为很显然的,顾振纲喜欢苏颖洋,但是,他要讲的内容却是她男友的事。
“我们的化验小组在你家发现了可疑的鞋印,和在卧房里两枚印在杯子上的指纹。”郭奇说完之后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终于把话说出来了。
“是两个人?还是同一个人留下的?”顾振纲反问他。
“基本上那只是单一的脚印和单一的指纹,没法判断是同一个人的脚印指纹,或者是不同人的脚印、指纹。不过,我们警方私下的判断,觉得应该是不同的两个人。”
郭奇把警方的结论说了出来。
“因为现场的破坏实在太过彻底,一个人应该无法独力完成,不过这只是一般推论,假如精神状态处于非常亢奋的状况,例如吸毒、歇斯底里……那么独一人之力也能达成。
“鞋印是女鞋的尺寸,目前他们还没比对过你的鞋,需要你提供一个对照模型给我们化验组,才能排除是你走过厨房的水渍而留下的可能性。”郭奇在旁边提醒着。
“好的,我会把那天我穿的鞋提供给警方的。”苏颖洋点点头。
郭奇对于鞋印的证据并不在意,他们研判这个鞋印应该是苏颖洋留下的可能居多,警方对于另一组化验结果比较忧心。
“指纹查出是谁的吗?”苏颖洋开口问道。
游胜一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出声了。
“指纹是你男友萧智邦的。我们使用了警政署的超级电脑,查了所有役男当兵时留下的指纹纪录,结果发现在你卧房里玻璃杯上的指纹竟然是萧智邦的。”
苏颖洋瞪大了眼睛,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两个警探。她眨眨眼睛,试着集中精神。
“有没有可能电脑出了问题?”
“不可能,指纹完全相同的机率误差是千万分之一。”游胜笃定地说道。
“所以我们才来这儿问你一些问题。”郭奇接着说道。
“什么问题?”
“你男友萧智邦在昨晚之前,是否进入过你的居所?”游胜语带玄机地问她,他有些谨慎地瞧了瞧她身后脸色极度铁青的顾振纲。
“我们在你的卧房里找到你男友的指纹……”郭奇接着补充,他不安地看了看顾振纲。
顾振纲仿佛像头正要发怒的雄狮,他从齿缝里迸出了一句话:“萧智邦已经不是她的男友!”
“是吗?”游胜不太相信,朝苏颖洋看去,要求她的确认。
苏颖洋点点头承认。
“他之前进入过你的房子吗?这也许可以解释他的指纹为何出现在你的房子内。请回答。”
游胜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过冷酷了,因为这种问法必定会伤害顾振纲,他觉得自己似乎在逼迫苏颖洋回答她与萧智邦的亲密关系究竟有多亲密?萧智邦是否到访过她的卧房?
苏颖洋处于极大的震惊当中,一时无法意会他们的问话,她仰头看看身后的顾振纲,下意识地朝他寻求帮助。
当她转身看到他浑身僵直、双手握拳的模样,心里着实吓了一跳。他看起来尽力克制自己,她仍然看得出他内心的挣扎痕迹,他似乎在受苦,而受苦的原因是为了她?
苏颖洋忽然记起了这两天来他的所有怪异言行,从他在她家门口出现开始,他就以自己的保护者自居。
她感觉到被人喜欢的喜悦,但也觉得迟疑。
才刚从一段让人气愤的关系月兑身,她还不急着跳进另一个爱情的陷阱里,此刻的她对男人的不忠诚仍然满肚子气,她可没傻到认为顾振纲是例外的一个。
她眼波一转,想到了一个让自己远离他男性魅力的好法子。
虽然对顾振纲有些抱歉,他对她很好,也帮她很多忙,对此,她很感激。但是,她还没准备好,她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觉,而她此刻也不想面对自己更正的感觉。
现在的她,只知道男人令人生气。
萧智邦让他们两年的感情失味、走调,甚至还让她从此对爱反胃。
她不恨他,那种电影里,情人分手的激烈痛苦,她一点也没有感受到,仿佛他们老早就已分开。也许,这才是他们两人的实际情况。
在她心里,萧智邦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陪她窝在图书馆、又体贴又温柔的学长,她早失去他了,在更久的从前。
纵使没有萱萱的透露,她也早已隐隐察觉他的异状。
从他开始表露出对她事业成就的嫉妒言行时,她早就该知道了,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对自己承认。
“在昨晚之前,萧智邦曾进入你的卧房吗?”郭奇又问了一次,手上的笔停留在小记事本上,似乎正等着苏颖洋的回答。
她猛地抬头,思绪再度回到顾氏武场。她咬咬牙,僵硬地挺直身子,鼓起勇气说谎:“当然,我们以前是男女朋友,在那天之前,我们的关系一直非常亲密。”
实际上她和萧智邦只进展到亲吻,萧智邦也不曾到过她的卧房。
她几乎可以感受到顾振纲在她背后深吸的那口气,她闭上了眼睛,知道自己的回答必定使他痛苦。
但是,她必须说这个谎,假如她想要让两人的关系维持现状,维持在永远不会幻灭的此刻——
她就必须让顾振纲对自己死了心。
她知道这个小谎话会得逞的,她的外表看起来非常时髦,通常大多数的人也会推论她的私生活开放,虽然实际情形正好相反。
就让他这么以为吧!
“我和萧智邦很要好。他常在我那儿过夜,他的指纹留在我的卧房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苏颖洋故意用轻佻的语气说着,还不在乎地挥着手,仿佛她和萧智邦的关系早就非同小可。
仿佛她就是那种时下对性关系不以为意的开放女人。
“可是,萧智邦只被采到两枚指纹而已,假如真如你说的,他已经住进你房里,怎么数量会如此少呢?这不合逻辑!”郭奇反问。
“你必须和警方合作,我们警方是站在你这边的!”游胜在旁提醒她,他觉得苏颖洋说话的态度仿佛在为人隐瞒什么事情似的。
苏颖洋平静地看着众人,低声诉说:“我知道你们是帮我的,可是,我真的不认为潜入我房里的人会是萧智邦,我完全想不出他有任何动机会这么做!”
游胜看了郭奇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看来就算萧智邦是苏颖洋的前男友,她对他似乎并非完全无情。
也许,苏颖洋对萧智邦还有所眷恋。
他们互看了一眼,也同时想到了迷恋她的顾振纲。想到这,他们同时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们今天去报社查了你的男友。”郭奇语带抱歉地说着。
“前男友!”顾振纲冷冷地插口,不愿意别人还把萧智邦当成苏颖洋的男友,他根本就配不上她。
不论他们之间以前如何的柔情蜜意,顾振纲表情冷酷地想着,只要她属于他,他绝不会再让她有机会认识除了他之外的男人。
他低头看着坐在他前方的苏颖洋,心里五味杂陈,他忽然觉得自己对她又爱又恨;爱的是她令人无法掌握的狂野美丽,恨的也是她的狂野不羁。
萧智邦知不知道他有多幸运,能够得到这个女人的青睐,并在此时还能得到她的信任和保护?在他看来,那个像白切鸡的瘦弱男人根本就不值得她为他这么做。
在理智上,顾振纲可以接受苏颖洋与萧智邦之间的亲密行为——但在情感上,他感觉自己几乎快要被一波接着一波的汹涌嫉妒海浪给淹没。
郭奇看向顾振纲的方向,表情更加抱歉了。“对不起!我老说溜嘴!”
苏颖洋急着发问:“你们去找他干嘛?”
“主要是确认他是否有不在场证明?”郭奇回答她。
“他一定有的。”苏颖洋肯定地说着,她无法相信萧智邦会如此恨她,就算有那两枚可疑的指纹,她还是不信。
萧智邦的个性软弱,遇事不能果断,从他竟然秘密交女友,而与她维持表面和谐关系就可得知,他不是那种有能力去大起大落的人。
而且,指纹只有两枚,更加引人疑窦了,她觉得这样的布实似乎只是个有趣的引子,一张试探酸硷的粉红试纸,只是她一点也不明白,放置这种布置的人的真正用意究竟为何?
游胜吁了一口气,缓缓地说着:“他提不出不在场证明,他说那天晚上他独自一人在家。”
“不是这样的!”苏颖洋反驳游胜的说法。“他那天在酒吧喝酒,他不可能分身来我家的!萱萱也说她连续两天在酒吧里看见他!”
“可是,萧智邦却提不出当天那间酒吧的名字,他支支吾吾,像个有罪恶感的罪犯。”游胜说道。游胜回想起萧智邦在报社被他们询问时的表情,依他这十年来的追查犯罪经验,他几乎可以断定萧智邦必定隐瞒着某些秘密。
苏颖洋摇头,试着把心里那股不安的预感摇出脑海。难道萱萱说连续两天晚上在酒吧遇见萧智邦也是一个谎言?
萱萱又为何说谎?
她猛地从椅子上单脚站了起来。“他根本就没有做那些事情的动机,你们的侦察方向完全错了!”
一直在他们身旁没有发表意见的李泉开口说话了,他接着苏颖洋的话尾:“不!萧智邦可能有动机。”
“什么动机?”大家都转头看向李泉。
李泉害羞地举起手,耙耙自己的染黄短发,对于大家的注视感到有些压迫感。“你们不要这样看我,我觉得很恐怖!”
“你知道什么。还不快说,嗦个没完!”顾振纲不耐烦地命令他快说。
“是!”李泉连忙站直身子。“萧智邦绝对有陷害颖洋的动机。”
游胜等了半天,结果还是没听到什么,他埋怨道:“你知道什么?快说好不好?”
“好!好!我说!我说!”李泉一个劲地点头,却仍然不说出内容。“……”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游胜叹口气,语气更不耐烦了。“说!别吊大家的胃口!”
李泉瞪了游胜一眼。“游胜,你平常都这样问案的吗?太没有耐心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决心,才对他们娓娓道来:“颖洋第一次来武场时,那个萧智邦也跟来,可惜,他通不过咱们的体能测验,于是恼羞成怒的扔下颖洋,自个儿走了。那时,我因为要把他的证件资料还他就跟在他后头,所以才会看见那一幕的。我本来都忘了,直到听见你们刚刚的说话,我才又想起来。”
“哪一幕?”游胜追问。
“那个萧智邦走出咱们顾氏武场,被一群衣服上绣着金家帮的黑衣人堵了下来,我刚好跟在后面,就偷听了一会儿,可是因为距离他们还有一些距离,所以并不是听得非常清楚。”
金家帮正是金荣恩直接指挥的一群乌合之众。大家面面相觑,知道李泉透露了一个极重要的资讯,让扑朔迷离的案情往前跨了一大步。
“没关系,你把你听到的说出来就行了!”游胜急切地问着。
李泉歪着头,仿佛在努力的回想。“那些堵下他的人似乎在威胁他,我只听到他们要把他的事说出来之类的话。”
“这和他的动机有什么关联?”郭奇不解地问道。
“我听到了那些人提到颖洋的名字,好像是要他对付颖洋来交换条件。”
李泉环视众人脸上的表情,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后,他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游胜——
“你们说他没有动机,但是,我明明听见了那伙人要他对付颖洋,这算不算是一个动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