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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情深 第九章

“我要穿哪一件才好?”

望着一地的衣裳,倪祖儿问林立中。

她要以何种“面目”去见楚大祥,她需要“意见”。

林立中立即抽出皮夹中的相片来--

“就是她!”

倪祖儿很听话的把自己打扮成个端庄可爱的小淑女。不知为什么,她感到有一丝的恐慌,害怕真的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林立中留了张短笺在客厅桌上,以防倪梦涵如果返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来着。这时电话响了!

“立中,是我小青。你快带祖儿来,楚先生他醒了!可是……总之,你快来就对了!”

林立中有不祥之兆!

“阿中,你别吓我,我不是故意要咒他死的……”

倪祖儿的嘴唇泛白,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后悔。

到了小桥医院,倪祖儿的不安更加深了几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倪祖儿万万没有料到,楚大祥真的快死了,真的快死了。如今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她的亲身父亲!

可这也会是最后一次吗?

倪祖儿的表情忧愁了起来,同“相片”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此时的愁绪更浓了。

见到他时,她该如何称呼“他”?爸爸!她叫得出口吗?还是她要嘲笑他,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呢?

一代负心汉终于不得善终,客死他乡了!

倪祖儿心中一直不断地推翻自己,一次又一次。

她不是恨他入骨吗?现在正是大快人心的时候。她应该笑的,指着病人膏肓躺在床上的楚大祥,嘲讽这个奄奄一息的老人罪有应得,甚至到了临死前,床边亦无亲人送终!

她在忧郁什么?此到她该笑的,不是吗?

倪祖儿牵动着嘴角。她要笑才对!

这不是她一直所希望的吗?这就是他狠心遗弃她们母女俩的下场!可是,可是她笑不出来。

“立中,祖儿,你们快进来!”

燕小青已在病房内等着他们二人。

林立中和燕小青的目光交会着,他已从中读到了不安的讯息。只怕这次的清醒竟是回光返照!

“祖儿,你快进去。我去通知楚先生的家人。”

“阿中,我怕……”

倪祖儿很没用的,竟然冒出了个“怕”字。

“立中,我去打这个电话吧!”

燕小青自告奋勇。心细的她看得出来,此刻的倪祖儿非常依赖林立中。林立中说了声谢谢。

太客气了!燕小青感到她和他之间仍有着“距离”。

是为了倪祖儿吧?

燕小青不想去深究,现在不是时候。

走进病房,倪祖儿不自觉地紧握着林立中的手。

“楚先生,我把祖儿带来了!”

病床上的楚大祥,眼神迷。他真的醒了吗?

林立中把倪祖儿推向前。是他们父女俩相认的时候了!

“我……我……”

倪祖儿突然结巴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无助地回头望着林立中,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无助地回头望着林立中,不知该说些什么。

“梦涵--”

倪祖儿转过身,可是她听到的却是“梦涵”。

“梦涵,你来了!二十年不见,你一点也没有老,比以前更年轻更美丽了。梦涵,我对不起你--”

楚大祥把倪祖儿错认成倪梦涵。

“梦涵!原谅我好吗?我是个不负责任,也负不起责任的男人。我该死,我罪该万死,梦涵,求求你,等等我好吗?下辈子我再偿还你,我发誓,我不再做个懦弱的人!”

倪祖儿没有打断楚大祥,让他一直错认着。

倪祖儿明白了。

其实楚大祥最想见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妈妈。

可是此时倪梦涵不知身在何处,倪祖儿只得伪装下去。

“梦涵!我一直把手帕带在身边,上面有你的红唇印,我爱你,梦涵。二十年了,我一直珍惜着它!”

楚大样把手帕递了过来--

倪祖儿知道,他想让“她”看看,证明他的一片赤诚。

她该伸出手去接吗?

林立中走上前去,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给她支持和肯定的力量。这股力量立刻传到了倪祖儿的手中。

倪祖儿举起一手,伸了过去……

楚大祥的手却突然垂下来,身子也瘫软了下去。

布满褪色红唇的手帕,掉落到了地上。

“不--”

倪祖儿惊呼了一声,楚大祥随即闭上了眼睛。

医生们连忙施以急救,可是已经回天乏术了。

“他……死……了--”

倪祖儿抖着唇,靠向林立中。

她还来不及叫他一声爸爸,他就已经过去了!甚至楚大祥尚不知道她就是倪祖儿,是他分别二十年的亲生女儿!

二十年不见,只有看着相片睹物思人。

如今真实的倪祖儿就站在眼前了,却错失相认的机会!

来不及了,一切都太迟了!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他被我咒死了!”

倪祖儿靠在林立中的胸膛上,她无法置信她真的是女巫,是个会咒人死亡的女巫,她咒死楚大样了!

她竟然咒死自己的亲生父亲!

“祖儿!不是的,楚先生是因生病才死去的!”

“不!是被我咒死的,我三天两头就咒他死--”

倪祖儿不依,她伤心欲绝,她不能原谅自己!

她开始歇斯底里的哭闹了起来,似乎已经失去控制。

“祖儿--”

林立中两手抓住倪祖儿,怕她心思走了岔。

“祖儿--别自责太深,和你无关的!”

燕小青回来了,她连忙也拉住了祖儿。

“立中!她不能这样一直下去,我去拿镇定剂。”

“不!祖儿不是病人。”

林立中心中一横,他不得不甩了倪祖儿一巴掌。

打醒她!打醒陷入迷乱中的倪祖儿。

这一巴掌打得用力清脆,林立中迫不得已出此下策。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祖儿陷入半疯狂状态,如此地责怪自己!

“立中--”

燕小青也惊愕了,一向沉稳的林立中竟如此的心急。

倪祖儿头发散乱,她用手抚着脸颊,脸上满是泪痕。她冲向外面,林立中二话不说追了出去。燕小青动了动脚步又停了下来。

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她得帮忙处理“善后”。

她再次打通电话到楚家。她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祖儿--”

倪祖儿一路跑出医院,跑向大马路。

祖儿有着运动健将的身手,跑得飞快。紧追在后的林立中也扯掉了领带,因嫌它碍事;又踢掉了皮鞋。嫌它麻烦。

“祖儿……”

林立中真没想到,女孩子也可以跑得这么快!

“追”得好辛苦、好吃力,可是他不放弃。他是个大男人,男生的体力终究是超过女生的,即使倪祖儿有一双飞毛腿!最后终于在一个转角的巷弄里,追上了倪祖儿。

“祖儿--”

“别过来,我是个女巫。”

“祖儿!”

“叫你别过来,我会施法术,我会害儿人的!”倪祖儿的眼神狂乱。

“祖儿!别这样。”

“我就是这样!我一直是恨他的!不是吗?恨他不早死,恨他没心没肺,弃我们母女于不顾。如今他死了,我不是称心如意了吗?我该放声大笑的!”

“祖儿--”

“可是我笑不出来,我一点也笑不出来……”她呜咽着。

“祖儿!”

“别碰我!”

林立中以为倪祖儿是怕他再“打”她,其实他多舍不得!

“祖儿!我打你是不得已的!”

倪祖儿没有答话,林立中只好--

“啪!”“啪!”清脆响亮的两声。

林立中打了自己两个耳光,非常非常用力地。

十个指印,清清楚楚印在他的脸上。

“你--”倪祖儿张着口。

“祖儿,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我又没责怪你,你何必惩罚自己呢!”倪祖儿心疼极了。

“祖儿,你不怪我就好。再多打几下也值得的!”

傻瓜!倪祖儿默念着。

“祖儿,你没事吧?”

“我笑不出来,一点也笑不出来,而且我好想哭--”

“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为什么要哭,为一个我恨了二十年的人哭!”

“祖儿,其实你是很爱你爸爸的,只因他没有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所以你的爱转变为恨。祖儿!子女对父母的爱是与生俱来的,是天经地义的--”

“阿中,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讲话?”倪祖儿有些讶异。

“祖儿,我也有爸爸,只是他过世很早。”

“那时候你哭了吗?”

“没有。”

“为什么?难道你不爱你爸爸?”

“不是的,因为那时候我太小了,还不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等到我明白时,想哭已经太迟了……”

“阿中,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

倪祖儿望着林立中。

领带不见了,皮鞋也没了踪影。

跑得太急,袜子都被碎石子勾破了。

好糗的林立中,倪祖儿看得心好疼、好心疼。泪不自觉的又涌了上来,她凝望着他,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滑落。林立中迎上前来,把倪祖儿揽在怀中。

“哭吧!哭出来会好过些。”

林立中的衬衫在倪祖儿哭过之后,濡湿了一大片。

两人走回医院,还有事情等着他们处理。

“你的鞋子!”

倪祖儿指了指地上,两双鞋子东倒西歪的。

林立中穿上鞋子,不过领带已经找不到了。

可能被风吹走了,或是让人给捡了去。

“算了!不过是一条领带。”

林立中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身旁的倪祖儿。

楚大祥被送进了太平间,林立中和倪祖儿一直待待在医院。因为燕小青告诉他们楚家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妈妈呢?她到底在哪里?是不是有了不测……”

“祖儿!别胡思乱想。”

说不定他们夫妻同年同月同日死……倪祖儿毛骨悚然地想着。不是听说爱情的力量是多么伟大、深不可测吗?

“阿中,我连声‘爸爸’都还没叫,他就死了!”

“祖儿,楚先生在天之灵会知道的。”

“阿中,别安慰找。我真的担心妈,如果她安然无恙,可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她会怎么样?”倪祖儿的手中拿着那条手帕。那是燕小青捡起了它,把它交给倪祖儿的。

“来了!立中,祖儿,他们来了!”

最先到达的是章亦梅,尾随其后的是章亦竹。

这两兄弟分明都是为了“佳人”而来。

“小青,我们又见面了。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之下。

面对章亦梅的热络,燕小青只是淡淡地点了头。

章亦竹望向倪祖儿。

她和林立中坐在一块儿,分明是个“两人世界”。

没有他插足之地,不过能站在一旁看着也就够了。别看章亦竹外表看来像是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其实他也有诚挚深情的一面。

只是倪祖儿不知道他对她是认真的。她一直当他是“歹徒”,是楚老女乃女乃的“爪牙”。

但这也不重要了。倪祖儿的心房已被另一个人完全占据。

章如松陪着楚老女乃女乃和姑姑章玉琴走了过来。

二人都面无表情,冷峻无比。

“大祥呢?”

楚老女乃女乃此刻看来十分阴森。

“楚光生的遗体在太平间。”

楚老女乃女乃是对着倪祖儿质问,但回答的人是林立中。

“运回台北!”

楚老女乃女乃吩咐章亦松。她唯一的孙子已“出走”,如今儿子又突然病死,她倚重章亦松比以前多得对。

两个女人的脸上似乎都见不到悲伤的表情。

一个是死者的母亲,一个是死者的妻子。

“大祥竟然敢背叛我,从他走的那天,我就当他是死了!”

楚老女乃女乃面目狰狞的,叫人不寒而栗。

“但是尸首一定要带回楚家墓园安葬,绝不能给那个女人和那个小杂种--”

一听“小杂种”三字,倪祖儿再也按捺不住。

“你讲话客气一点行不行,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没想到你竟然冷血无情到这种地步!”

“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你太可怕了!虎毒不食子啊!”这个楚老女乃女乃似乎还活在封建时代。

“我不跟你废话,叫她出来见我!”

倪祖儿知道“她”是指倪梦涵。

“我母亲她不在,她失踪很多天了。”

“哈!哈!太可笑了!大祥为了她而背叛了我,没想到还没见到她就死了!死得好,谁叫他不听我的话--”

倪祖儿感到毛骨悚然,这个老太婆是不是疯了?

楚老女乃女乃倚着龙头拐杖,穿着她的旧式长袍扬长而去。

笑声依旧凄厉,林立中也感受到了。

但他更注意到的是,这个老人的背比以前更弯了!

儿子死了,她一点也不难过吗?望着她踽踽独行的佝偻背景,林立中明白了。她是不愿意在“敌人”面前老泪纵横,流露出心中的悲伤。

章玉琴看着倪祖儿手中的手帕。

她向前走几步,一直盯牢着它。

“大祥一直到死,仍然紧抓着它不放。”她突然道。

林立中向倪祖儿提过“红唇印”之事,但他知道的并不多。倪祖儿没想到,一条旧手帕会激起章玉琴如此的怨忿。

“我三番两次要把它洗干净,大祥都视为珍宝,不准我碰它。满是红唇印的手帕要用来做什么?我想丢掉它,大祥就同我吵架。我这个活生生的人,比不上一条旧手帕!”

倪祖儿把手帕握得更紧。

“把手帕给我,我要毁了它--”

章玉琴向倪祖儿催讨着。

“那是我丈夫的遗物,你没有资格留着!

“不行!我不能给你,我要交给我妈妈。”

“拿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姑姑!”章亦竹又护着倪祖儿了。

“亦竹,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一心向着这丫头!可是人家不领情,你何必自取其辱!”

“姑姑!你胡说些什么。”章亦竹只好退了下去。

“拿来,把我丈夫的东西还给我!”章玉琴步步逼向倪祖儿。

“你不是说你生不如死吗?宁愿待在石室中,再也不出去,既然你也厌倦了这段婚姻,何必还在意一条旧手帕。”

倪祖儿试着说服她。

“找不管……我就是要那一条手帕。

倪祖儿不肯给,章玉琴准备要动手抢了。

林立中又挡在倪祖儿面前,他要保护她。

“亦梅,拉开他!”

“姑姑--”

“连你也不听话!”

章亦梅迟疑着。是因为燕小青。

“反了!反了!你们还当我是亲姑姑吗?亦松快来啊!”

章亦松方才去办手续,他听到了章玉琴的呼唤。

“亦松,我要那条手帕!”

“老二、老三,你们还姓不姓章!”

章亦松训斥两兄弟,他二人左右为难。

“老女乃女乃已先让司机载回去了,手续我也已经办好。我们可以走了。你们快去把手帕拿回来!那是楚家之物,任何人侵占它都是违法的,要是拿不回来,咱们就诉诸法律行动!”

为了一条旧手帕打官司,太夸张了吧!

但是章亦松一脸的坚毅,不容许别人怀疑。

即使手帕上的红唇印是倪梦涵的,但楚大祥并没来得及留下遗言,所以他的遗物自然仍归他的妻和子所有。

而这里的妻和子,所指的是正式而合法的。

但倪祖儿顾不了这么多,楚大祥明明要把手帕给“她”的,当时他神智不清的以为她是倪梦涵。可她口说无凭。

“阿中可以作证的,他的确是要把手帕给我母亲!”

“是的!”

事到如今,林立中不得不这么说!他一定会的--

倪祖儿望向林立中,可林立中并没有说出这一声“是的”!

林立中不是撒谎的人,楚大祥是想把手帕给倪梦涵没错,可却把倪祖儿误认了。他不能作伪证,事关道德问题。

倪祖儿一股寒意直窜脑门。好一个正直不阿的人!但是,不给,她就是不给。

什么道德、法律,全部对她无效。

她依然是我行我素的倪祖儿,弄得再文雅也是一样!

双方僵持着,倪祖儿和章玉琴都不肯让步。

“给她吧!祖儿。”突然有人道。

“妈--”

众人一齐回头望。倪梦涵出现了,身后跟着吴仁德。

“我是警察,你们别轻举妄动!”

吴仁德立即亮出名号,想喝退章氏一干人。

“倪梦涵!你竟然一点也没变!二十年了。”

章玉琴不敢置信,倪梦涵还是倪梦涵,一点也没老。上天为何如此厚爱她,岁月在她脸上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算有,也只是增添了成熟妩媚的风韵。

“妈!”

倪祖儿奔向母亲的怀抱,哭诉了起来。

“他死了!爸爸他死了!”

这一声“爸爸”已叫得太迟了。

“我知道,我已经问过了医院。

倪梦涵显得很镇定。她将倪祖儿手中的手帕拿下来。

“楚太太!”

倪梦涵把手帕交给章五年,还尊称她一声“楚太太”。

“你不要?”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争的?何况我从不愿与你争。”

“为什么你不争?为什么你不像个狐狸精,你就是这样不争宠,才让大祥对你念念不忘,至死不休--”

章玉琴夺过手帕,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走吧!老二、老三。”章亦松喊着。

“祖儿!你保重。”

倪梦涵认得这声音,是他通风报信的。

她望向章亦竹,可惜倪祖儿已有心上人了。更何况,她也不想再同章家有任何牵扯,上一代的事就到此为上了。

“大哥,我可以晚些再回去吗?”

“老三,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姑丈才刚过世!”

章亦梅无奈,只好走向燕小青。

“没想到‘后会有期’竟然这么短。”

“亦梅,来日方长--”

燕小青又给了章亦梅四字。他心中满满的。

“后会有期、来日方长。”他念着。

章亦梅走时心中十分踏实,至少燕小青没同他划清界限。

“妈!你到哪里去了,这些天--”

“回家再说吧!”

吴仁德又想跟去,但这是家务事,外人不便干涉。

“可他--”

林立中不也是外人吗?吴仁德不服。

“阿中是我徒弟,当然是一家人。你要拜我为师吗?”

倪祖地抢白了他一句,她实在是受不了他!

吴仁德恨得牙痒痒的。不过他也注意到了,穿着淑女的倪祖儿很“不一样”。如果他有一个女儿也是这样……

他又幻想了起来。

回到了倪家,倪祖儿直追问着母亲这阵子的去向。

倪梦涵是在家门口碰见吴仁德的,他老是阴魂下散。

“我本想等大祥来找我时,同他说清楚,劝他回去的。可是我改变主意了,因为我大了解他,如果真让我们重逢,只会让大祥更深陷下去,难以自拔。所以我不能见他,我必须走。

“可是我要走到哪里呢?我坐上公车,根本不知去向何处,最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下了车。我沿着小路走下去,不久看见了一条河流,延着河水走下去。走到一个名唤‘流水’的小村庄,碰见了一对无名氏夫妇。”

倪祖儿听得连连称奇,会那么巧吗?

那一天,是这样的。

倪梦涵走累了,在河边坐下来,望着潺潺流水。

她这时突然想到了“死”。如果她往河水中跳的话……

是否就此一了百了,不再连累大祥和祖儿?

“人生无常!这位太太三思而后行。”

“你是--”

“相逢何必曾相识。”

倪梦涵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一身农夫的打扮,个子好高,倪梦涵不认得他,可是为何对他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如果您不嫌弃,可以到寒舍小住数日。”

农夫一眼就看出倪梦涵心事重重,不知何去何从。

倪梦涵去了,农夫的妻子热切地招待她。

倪梦涵一度也想隐居在这儿不回去了。但是她能吗?

“解铃还需系铃人。回去吧!你放不下俗世的一切。

“你到底是谁?为何我对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农夫笑而下答。

倪梦涵避世数日之后,还是又重返了红尘。

回到家里,看到林立中留在桌上的字条,然后一出门就碰上吴仁德!

“妈,那对无名氏夫妻是不是……”

倪祖儿描述了那对农夫农妇的模样。

“祖儿,你怎么知道?”

“妈,我也在那个村庄待过一夜。”

倪祖儿说给妈妈听,母女俩竟有类似遭遇。

“妈!你不能再想不开。”

“不会的。祖儿,妈放不下你!”

“妈,他临死前把我误认成你。”

“大样他……”

倪梦涵站起身子,望着窗外。

“妈,如果你想哭就哭吧!我陪你哭--”

“祖儿!妈不会哭的,这些年来妈已经哭够了!”

“妈!你都躲起来哭,我知道。哭我生成这样!”

“祖儿!妈累了,想回房去歇歇--”

倪梦涵一直到走进卧室,背靠向门,身子才软了下来。

“大样--”她心中喊着。

倪梦涵不想在女儿面前落泪,她必须坚强才行,尔后只剩她们母女俩了。她必须要勇敢,为了祖儿。

她哭了,无声的泪流。她连伤心时都还是如此优雅动人。

“妈一定躲在房内偷哭,我知道。”

“祖儿!”

“别跟我说话!

“祖儿--”

“撒一下谎会死吗?”

“祖儿--”

“还说一生一世都听我的话!”

“可你说过不会让我做‘坏’事--”

“对!你是正人君子,一丁点的谎话都不能说!如果不是我妈妈不要那条手帕了,我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祖儿--”

倪祖儿还是不理会林立中,自顾自地说着。

“奇怪!妈为何不要那条手帕,她宝贝得要命--”

“伯母把爱放在心中--”

“你又变聪明了!”

倪祖儿白了林立中一眼。她肯理他了。

“祖儿!你肯理人了!”

“才没呢?”

“那你要我怎么样呢?”林立中已做好“赴汤蹈火”的打算。

“你--”

倪祖儿瞅着林立中,她要给他出道难题。

“我要你忘了从前那个女人,彻彻底底地忘掉,连心中都不可以有秦雨红这一个字存在!”

林立中沉默了下来。

“怎么,做不到?我就知道你做不到!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也不过是要你忘掉一个女人!而且这又不是坏事,忘了秦雨红,免得你一天到晚想她想到‘内伤’!”倪祖儿加油添醋的夸大其词。她志在必得!

她非要林立中忘了秦雨红不可,而且是马上、立刻、现在就要!

“祖儿,别逼我--”

“你不肯对吧?林立中,你违反约定!”她又开始蛮不讲理了。

“祖儿,给我一点时间!”

“我不管--”

倪祖儿拿出林立中亲笔签的那张“卖身契”来。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你赖不掉的!”

倪祖儿把纸“啪”的一声放在桌上,不容许林立中抵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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