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成双 第五章
贺千羽以双手无名指的指月复轻轻按摩自己的下眼睑，替酸疼不堪的眼睛纡解一些不适。
昨晚她为了画设计图又再次熬夜了，一直到天色渐白，她才拖著倦累的身躯上床睡觉。
早上起床盥洗时，她想起了傅绍于的话，忍不住多端详了镜中的自己几眼，发现她的黑眼圈果然十分明显。
想到之前还被傅绍于看见她这么丑陋的模样，贺千羽就不禁感到懊恼不已。
自从在李氏夫妇的新屋碰面以来，她好像总是让他瞧见自己糟糕的一面，真是太惨了！
在他的眼中，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是能力不足却死不认输，还是邋遢又顶著两个黑眼圈的丑女人？
贺千羽总是不由自主地往最坏的方向猜，而当她发现傅绍于对她的看法，能够轻易左右她的情绪时，她不禁蹙起了眉心。
「唉，完了！我该糟了！」
活了二十几年，她不是那种从没有谈过恋爱的青涩小女孩，她很清楚自己的反应代表什么。
虽然有点不愿意承认，但是……她是真的对傅绍于动心了！
「唉呀，我想这些干么？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呀！」
贺千羽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室内设计图上。
明天就是李氏夫妇给她的最後期限了，她还剩下一小部分没有完成，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它拚完才行！
她拿起工程笔，专心努力地修改原来的图面，然而画到一半却突然卡住了，有些技术上的小问题始终没有办法克服。
「该怎么办呢？」
贺千羽放下笔，蹙眉思付著。
闪进她脑中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向她哥哥贺千哲求教，而是打电话去问傅绍于。
「不行不行！那天我还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打电话给他，要是现在真的向他求救，岂不是自打嘴巴吗？不，我才不要咧！」
贺千羽一个劲儿地猛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改拨行动电话给她哥哥。
电话才响几声，就立刻被接了起来。
「喂？」话筒那一端传来的，并不是贺千哲低沉的嗓音。
「妈？」贺千羽立刻认出那是妈妈的声音，她疑惑地问：「怎么是你接电话？哥呢？」
「千哲刚被护士小姐推去做检查。怎么了，找你哥有什么事吗？」贺母在电话另一端关心地问。
「呃……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啦！只是想关心一下哥哥的情况，他这几天有没有好一点呀？」
贺千羽刻意转移话题，不想让妈妈知道她打电话来的真正用意，免得妈妈除了照顾哥哥之外，还得替哥哥的公司操心。
「他还好，就是需要好好静养。他这两天一直惦念著公司的案子，不过我因为担心他车祸後会有後遗症，所以一直逼著他去做检查，不让他打电话问你，没想到这么一忙，我自个儿也忘了问你。怎么样？你有没有接到那个案子？」
贺千羽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亏她努力想转移话题，谁知道妈妈却问得这么直截了当，害她想再装儍都不行。不过，妈妈的话倒也解了她数天来的疑惑。她还在想，哥哥那么重视这个Case，怎么会一直没打电话来询问呢？原来是被妈妈给限制住行动了呀！妈妈大概也是怕这件案子没接成的话，会影响哥哥的心情吧！
「那个屋主除了找哥哥的公司来画设计图之外，还找了另外一间室内设计公司。」她坦白说道。
「什么！那结果呢？」贺母连忙追问。
「唉，想也知道，我这个门外汉画的设计图，当然比不上人家专业室内设计师画的图喽！」
听她这么说，贺母变得更焦急了。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那个案子被别家公司抢走了？！完了完了！这下子千哲的公司恐怕很难继续经营下去了！」
「妈，你先别急，事情还没定案啦！」贺千羽连忙安抚道。「我向屋主争取了再一次比稿的机会，屋主也答应了。」mpanel(1);
「真的？」贺母总算暂时松了一口气，但心情仍是七上八下的。「什么时候还要再比稿？你弄得怎么样了？这回有没有把握可以顺利接到案子？」
「呃……明天就要比稿了，至於有没有把握……其实还是要看屋主到底比较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啦！」
虽然知道妈妈会担心，但贺千羽还是不敢先把话说得太满。毕竟，傅绍于的实力比她强太多了，就连自己都没半点把握可以从他手中抢下这个案子了，她实在不想给妈妈太大的希望，免得结果不如人意时，会太失望了。
「加油呀！你哥还在等你的好消息呢！」
「嗯，我知道，我会努力的。那我先挂电话喽，一有好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们的。」
挂上电话听筒之後，贺千羽伤透脑筋地长叹口气。
找不到哥哥，她的问题就没办法解决。可是现在她的时间宝贵，又不知道哥哥的检查到底要多久，而且之後不知道还有没有安排其他的检查，明天就要提案了，她可没那么多时间空等呀！
「唉，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打电话给傅绍于？」
贺千羽从抽屉里拿出他的名片，犹豫地咬著下唇，一时之间无法下定决心。
亏她当时还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打电话给他，要是他接到她的电话，不知道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故意讥讽她，笑她嘴里说绝不打电话给他，结果却还是打了？
犹豫了许久，原本都已决定不拨这通电话了，但是看到设计图上无法解决的问题，她终於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
唉，情势比人强，虽然她再不情愿，但眼前可以帮她解决问题的，也只有傅绍于一个人了，她不打电话给他还真不行呢！
贺千羽叹了口气，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要是她因为怕被取笑而不打这通电话，并因而lost掉这个案子，那才真是损失重大哩！
经历好一番「心理建设」之後，贺千羽终於拿起话筒，依照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在电话未接通之前，听著那规律的铃声，贺千羽的心跳不断地加速，就连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她一边屏息地等著，一边在心底告诉自己——如果等会儿傅绍于的语气中带有半分嘲笑的意味，她就要立刻挂上电话，绝不让他知道她是打电话来求教的！
「喂？」
在还没有做完心理建设之际，乍然听见话筒传来傅绍于那低沉悦耳的嗓音，贺千羽的脑袋瓜子像突然当机似的，一时之间呈现呆滞混乱的状态。
虽然她知道自己该开口说些什么，但她的舌头却像冻僵了般，无法灵活地运用，更几乎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喂？哪位？」傅绍于的声音充满了疑惑。
「呃……我……」
一听见她的声音，电话那头的傅绍于先是愣了一会儿，才又再度开口。
「是千羽吗？」他猜测地问。
听见他直呼自己的名字，贺千羽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思绪也比刚才更加紊乱许多。
「嗯，是我。」她轻声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她总觉得……一知道是她打来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变得愉悦许多。
「有什么事吗？」傅绍于问。
「呃……那个……是这样的……」贺千羽的舌头像是突然打结似的，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天哪！她到底是怎么了？连句话都说不清楚，真是糗毙了！
贺千羽蹙紧了眉心，懊恼得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更恨不得自己从来就没打过这通电话。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傅绍于的语气除了关心之外，没有半丝嘲笑的意味，这也让贺千羽的心稍微安定了下来。
「嗯，是有一点问题。」她说著，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唉！她刚才真应该先在心里把要说的话演练一遍的。
「我看，你直接到公司来找我好了，有什么问题我们当面聊，这样应该比较好，你觉得呢？」
「嗯……好像这样比较好吧！」电话里的确比较不容易把她想问的问题说得清楚明白。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在公司等你，我们等会儿一起吃个午餐，顺便聊聊你的问题，好吗？」
「好。」
约好之後，贺千羽挂上电话，整张粉脸早已泛起美丽的红晕。
一想到即将和他见面，而且还要共进午餐，她的心就宛如擂鼓般，剧烈地怦跳不止。
「千羽姊，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一旁的女孩恰巧看见她的表情，忍不住取笑道。
「嗄？才没有呢！」贺千羽连忙否认。
「别骗我了，你的表情早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种儍兮兮却甜滋滋的笑容，只有在陷入爱河中的女人脸上才看得到！
「嗄？」真的吗？她的心事全写在脸上了？
贺千羽忍不住伸手抚著自己微烫的双颊，眼底流露出一丝心虚。
「嘻嘻！千羽姊，快点老实招来，你的男朋友是不是昨天来找你的那个男人？他看起来很优耶！要不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说不定我会不顾一切地倒追他哩！」女孩半开玩笑地说。
「唉呀，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啦！」贺千羽急忙地澄清。「我只是有些事情要请教他，所以才跟他通电话的。」
「是吗？」女孩仍是一脸的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
「是喔……可是你们看起来很速配耶！这世上的好男人不乡，我看千羽姊不如主动出击吧！」
「别开玩笑了！我才不要哩！」
要她倒追傅绍于？不不不！这种事情打死她也做下出来！
不过……如果他采取主动，或许她会……
「唉呀，不说了！我要出门了！」贺千羽甩甩头，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我大概下午就会回来，「幸福花园」就暂时交给你喽！」
既然和傅绍于约吃午餐，不快点出门怕会来不及。
贺千羽迅速收拾一下东西，拎著包包便赶紧出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著傅绍于，她的步伐显得比平常轻快许多，像是迫不及待地想看见他……
由於不会开车，路途又远，贺千羽便拦了部计程车，直接来到位於台北东区一幢商业大楼八楼的「秋森室内设计公司」。
一踏进明亮宽敞的办公室，柜枱小姐就亲切地向她打招呼。
「小姐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喔，我是来找人的。」贺千羽回柜枱小姐一个友善的微笑。
「请问要找哪一位？有事先预约吗？」
「有，我要找的是——」
「你来这里干什么？！」一个尖锐的嗓音，蓦然打断了贺千羽的话。
她诧异地转头，就看见风倩仪满怀敌意地瞪著她。
柜台小姐眼看气氛不对劲，立刻小心翼翼地说：「副总，这位小姐是来找人的，她说她已经约好了。」
「是吗？你来找人？找什么人？」
「我要找傅绍于先生。」
「他不在！」风倩仪想也不想地暍道。
「不会吧？他怎么可能不在？」
贺千羽那充满怀疑的语气立刻惹恼了风倩仪，她当场沉下了脸，毫不客气地下起逐客令。
「我说他不在就是不在，你可以走了！」
贺千羽皱起眉头，一股不悦的情绪油然而生。
她不是那么容易就被骗倒的笨蛋，看风倩仪的态度，不必猜也知道这女人想把她赶走。
到底傅绍于和这女人之间是什么关系？这女人凭什么这么对她？哼，她可是傅绍于亲自开口约她过来的耶！
虽然她平时个性温和，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弱女子，更不是毫无反击能力的小可怜。
更何况，她今天到这儿来，主要是为了设计图的问题，而这关系到有没有办法接到案子，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能顺了这女人的意，就这么离开。
「这位小姐，我想你一定搞错了，我一分钟之前才刚和傅先生通过电话，他怎么可能会突然不见呢？」
其实一分钟之前，她根本没拨任何电话！但是她相信傅绍于一定在办公室里，也相信风倩仪不会知道他们其实根本没有通过电话，所以才敢故意这么说。
见风倩仪的脸色一变，贺千羽又继续说道：「更何况，今天是傅先生「主动」约我吃午餐，他不可能不在的。」
她刻意强调是傅绍于「主动邀约」，故意要气死这个女人。
果然，一听见贺千羽的话，风倩仪原本已经很难看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几乎是有些扭曲了。
看著她大受刺激的神情，贺千羽心底掠过一丝小小的快感。
唉！她真是太坏心了，把别人的刺激与打击当成自己的快乐！不过……这种替自己出了一口怨气的感觉还真是——棒、透、了！
风倩仪瞪著贺千羽那得意的脸色，气极地说：「不管是不是他约你的，反正他现在不方便见你，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是吗？」贺千羽挑起眉梢，一点儿也不相信她的话。「我看……不如我再拨通电话给他，跟他确认一下吧！」
「你——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厚脸皮呀？赶也赶不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倒贴男人啊？」风倩仪气得失去理智，已经口不择言了。
「怎么了？」原本待在办公室里的傅绍于听见吵闹声，疑惑地出来察看。
当他看见贺千羽，又看见风倩仪时，两道浓眉立刻皱了起来。
光是从现场火爆的气氛，以及风倩仪那副快抓狂的神情，不必猜也知道刚才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绍于，等一下要开个会，中午就叫外卖的送午餐过来吧！」风倩仪先声夺人，想要破坏他们两人的约会。
傅绍于的眉心皱得更紧，对风倩仪的行为感冒极了！
「什么时候说要开会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是……是临时召开的，针对公司前两天新接的那个案子来沟通讨论。」风倩仪随便找了个藉口。
「是吗？很抱歉，如果「真的」有要召开那个会议，我也势必得缺席，因为我已经和贺小姐约好了。」
「你——你竟然因私忘公？」
「因私忘公的人是你吧？」傅绍于冷冷地回应。
上次他在「幸福花园」，她语出威胁逼他立刻回公司时，他就已经和她彻底沟通过了。
他那时很明白地告诉它——对於她的态度，他已经忍无可忍了，如果她再继续这样处处干涉他，影响到他的生活和情绪，那么别说是复合了，恐怕就连当个普通朋友都有困难。
那个时候，她像是被他坚决的态度吓到，不但道了歉，也答应绝不再犯。
原本以为这样可以换来至少好一阵子的平静，岂料一看见贺千羽，她就完全忘了自己曾经答应过的事。
这一次，他绝不能再纵容风倩仪了，否则将来他肯定永无宁日！
打定主意之後，傅绍于不再搭理风倩仪，转而定向贺千羽。
「你什么时候到的，等很久了吗？」
「还好，我也才刚到没多久而已。」
「那就好，我们走吧！」
「嗯。」
眼看他们完全无视於自己的存在，风倩仪的护火在心底熊熊狂烧，见他们要一同离去，她再也憋不住地追了上去。
「等等！你们要去哪里？」
「吃饭。」傅绍于冷淡地回答。
「你真的要走？不留下来开会？」
「我想，根本就没有会议要开吧！」傅绍于警告地瞥了她一眼之後，转头对一旁的贺千羽说：「别理她，我们走吧！」
「你——你——」风倩仪气得咬牙。「傅绍于！你要是敢去的话，我就……我就……」
「够了！」傅绍于烦躁地打断她未出口的威胁。「如果你真想逼我离开公司的话，我会如你所愿的！」
他之所以会选择待在「秋森室内设计公司」，是因为公司给他的发挥空间大，但是如果在这里工作，必须一再忍受风倩仪的纠缠与威胁，那他到宁可离开这里，到外头另起炉灶。
以他的实力，就算是要自己开一间室内设计工作室都绰绰有余了，还怕找不到公司待吗？
「我……我没有要逼你离开……」一听见傅绍于的话，风倩仪像是突然泻了气的皮球，原本高涨的气焰顿时消散无踪。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傅绍于真的一走了之，要是从此断了音讯，那他们就真的复合无望了。
看著傅绍于与贺千羽相偕离开的背影，风倩仪虽然机不甘心，却又不知该怎么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自己气的猛跺脚。
「可恶！可恶！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可恶的女人！」